第一章
聆风楼与倾醉轩并列金乌城两大酒楼。
其中,聆风楼除了酒之外,茶也是一绝,菜肴向来也让尝过的人赞不绝口,内里还分主楼、偏楼与数个雅致小院。
另外,还设有歌舞、奏乐、戏曲等表演,力求带给来酒楼消费吃饭的客人最好的服务与享受。
为此,聆风楼的名气其实又比倾醉轩的大上那么一些些。
今日聆风楼大门外,很难得地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总算来到这里了!”
相貌娇丽的人儿一身红艳轻便的装束,要说轻便也只是属适合舟车劳顿的轻便,衣料却是极好的丝罗绸缎,就连一头乌黑秀发也只是简简单单地随意在头上结了个实心髻,剩下的,直接编成一串麻花垂落在胸前。
但随着她仰头看向那面高挂着写有聆风楼三个大字的门匾,那簪在她乌亮云鬓上的发簪、花钿却是镶着金与玉石,在自薄淡浮云透射出的阳光的照耀下,流转着一小片华光溢彩。
整体来说,红衣人儿虽然看起来一整个都一切从简,但她的衣着与发饰却无不透露着大户人家才该有的珠光与宝气。
“大武、小武,我们进去!”
这一句,是说给身后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听的。他们怀里各抱着一把剑,看模样像是两名护卫,在听见主子的言辞之后便立刻跟上进入酒楼。
哦,与其说是进,倒不如说是闯。
此时还不到酒楼开门营业的时间,他们进来之时大门也是关着的。
但里头已有伙计在走动,做着营业前的准备,大门并没有上锁,他们才进入得如此轻易,也不需状似是带人前来寻晦气的红衣姑娘在外面边拍打着门,边激动大吼,“你开门啊!给我开门,别以为你关着门我就不知道你在里面,你识相的话就乖乖把门给我打开!”。
“姑、姑娘?我们还没到开门营业的时间,敢问妳这是?……”很快便有一名老仆模样的老者察觉到大剌剌地闯进来的这三只,禁不住过来询问一番。
“你们楼主呢?快叫他给本姑娘滚出来!”
“楼、楼、楼主?”老仆虽然已上了年纪,却没有耳背,只是这姑娘嗓音娇女敕归娇女敕,刚才那声怒叫的言辞却将语音提高了好几个声调,害老仆忍不住为此重重抖擞了几下。
“对,我是说你们楼主,就是说要找你们楼主!”
老仆自知没有耳背,红衣姑娘可不这么认为。
在听见他那停了几声才念出来的楼主之后,她更是贴近他,扯大嗓门重申着说道。
“我知道姑娘妳要找我们楼主,我听得见,妳不需要那么大声地重复。”
“既然不想我重复着说话,你倒是快把那个浑蛋楼主给我叫出来呀!”
“浑蛋?”老仆有些不明所以,但这个称呼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
实不相瞒,他们聆风楼楼主向来以风流性情闻名整座金乌城,城中有大半女子都跟他有着难以描述的暧昧关系,因此,浑蛋一词用词十分恰当并且正确。
“灵洲,陶家,陶月娇。”红衣人儿,陶月娇没有半点隐瞒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与来历。
“那……不知能否请问姑娘跟楼主是何种关系?”
“你啰不啰嗦?”名字报了,家门也报了,这老人家还杵在这儿一个劲地问东问西,陶月娇忍不住用五个字狠怼回去,顺便张显自己的不耐,毕竟她是来找人家麻烦的嘛。
“你去找你们楼主,把我刚才告诉你那七个字告诉他他就会知道。这是我跟你们楼主之间的事,你问来问去问那么多干嘛?”
“好好好,这是陶姑娘跟楼主之间的事,我们外人不方便过问,不方便过问。”反正不管如何,铁定跟楼主那死性不改的风流性子月兑不了关系,老仆也不再多管闲事,只是在言语间不忘偷偷打量这突然闯入的三人。
前面带头的这位陶姑娘看起来只是娇娇蛮蛮,还不至于不好应付,至于她身后两个身形彪悍的护卫……
糟了,这个时间,他们家的护院还没回来上工,环视四周,入眼的就只有瘦弱得堪比厨房里那盘清炖排骨的伙计,以及毫无缚鸡之力的侍女,万一陶月娇让她的护卫闹起事来……
老仆不把希望寄托在自家伙计身上,只随手唤来一名小二,吩咐着对他低语,“你去,把苏管事请过来。”
见人领命跑离主楼大厅,老仆本想回去关照陶月娇,却见她姑娘没等人招呼,就双手往后一捋裙襬,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拿起倒扣的翡翠茶杯放回桌面,摆出一副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大爷架势。
“来人,上茶,记住,要拿你们这儿最好的茶过来给本姑娘享用。”
“好、好,我这就命人去拿上好的君山银针过来。”喝吧喝吧,老头儿就等着看一会苏管事来了之后她会如何吃瘪,到时只怕她会感觉自己喝的不是君山银针,而是君山针毡,直接刺着她自个儿的心肝脾肺。
至于为何要人喊来的管事而非楼主,原因自然是楼主虽是聆风楼的主人,可楼内一切大小事务都归苏鸣秋苏管事负责。
既然苏鸣秋掌管着大小事务,像这种楼主爱人寻上门不知道想要干嘛的事件也恰巧包含在内,苏鸣秋早就处理得熟能生巧游刃有余了。
就在陶月娇无聊把玩着垂落在胸前的一绺发丝,顺便把第五杯君山银针往小嘴里狠灌之时,方才那名小二所离去的方向,也是一面用以隔挡的水墨屏风之后,传来了两道一显慌张,另一道却沉稳不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瞧见小二领着一名相貌俊雅的华服男子绕过屏风,走入主楼大厅,也彻底走入陶月娇的视线。
等等,要说他身着华服又好像不太对,总之她看得出他身上的衣服用的是上好的缎子裁剪缝制,虽不见任何凸显繁琐贵气的绣纹,样式却极为干净,与她穿衣的风格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陶姑娘?”苏鸣秋甫踏入大厅,在淡然双眸浅扫过在场众人之后,很快便将视线锁定在红衣似火的人儿身上。
“我就是!”
他知道她就是。
环视全场,也就她跟她身后那两名护卫相貌最是陌生,若她不是姑娘,总不能是那两个肌肉壮汉才叫姑娘对吧?
再来,听见他唤她,她竟然倏地自凳子上弹跳而起,似乎并不想被他的隐隐居高临下的斜视俯瞰,显得她矮人一等,奈何她长得娇小,依然比他矮了一大截,她就这么往两个彪形大汉面前一站,莫名显得有些……狐假虎威。
“能否请教陶姑娘今日莅临聆风楼找楼主,有何要事?”
“你、你听说了我家和我的名字,你就没有半点印象吗?”瞅见他一派泰然到淡然的态度,陶月娇直接跺脚。
“有,前年聆风楼自灵洲的陶家茶行购入过一些茶叶,那张账单上的明细我仍记得,需要我念给陶姑娘听吗?”
陶家是灵洲的大茶商,在灵洲往南一带还经营着数十间分号。
如他所言,他们除了前年有从陶家茶行购入过茶叶之外,跟陶家便再也没有任何瓜葛,只是订单是由当时身处灵洲的楼主所签下,她跟楼主之间有着些什么关系,他确实不了解。
“谁要听那种东西呀?”陶月娇气鼓了粉女敕腮帮,“你快把东西还给我!”
“还?”苏鸣秋感觉不明所以,“我欠了妳什么?”
“你还装蒜?就是你从我……就是你从我家取走的东西呀!”
“等等。”她的指控太过莫须有,他听着完全模不着头脑,也毫无印象,“陶姑娘不是说要找楼主?”他是听不懂她嘴里嚷着什么,但先前他听说她要找的是楼主,为何现下她索要东西的对象却变成了他?
“你不就是那个浑蛋楼主吗?”她从气鼓鼓换上了一抹兴师问罪,杏圆的眸子也被她瞪得圆又大,直勾勾地盯着他。
“姑娘误会了,苏某只是聆风楼的管事,楼主则是另有他人。”
“啊?哦……”想想也对,只因在她从旁人口中听来,那个楼主就是个从她家骗走了东西的彻头彻尾的浑蛋骗子。
再看眼前这名自称管事的苏姓男子,他衣饰简洁,气质通透,眸光淡淡的,彷佛像是某某曾赠予她家的那块纯净无瑕的冰琉璃,除了与他对看着感觉有些冷,面对他如此干净的人,她始终很难将恶意泼洒在他身上。
倒是她突然觉得越是盯着他看,就越是感觉脸蛋有些莫名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