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映青笑说:“你觉得我一个黑二代,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
叶孟菲晓得他是故意贬抑自己,好让她放下自卑,他的这份用心,确实令她受宠若惊。
叶孟菲微微一笑,这一笑,当真笑进齐映青的心底。
望着那抹嫣然笑靥,他目光入了迷,不假思索的俯近那张丽容,轻吻她粉扑扑的脸颊一记。
叶孟菲登时满脸红晕,惊怔的瞪大水眸,抬手摀住滚烫的脸颊。
齐映青却没有半点歉意,只是直勾勾的笑睇着她。
凝视了好片刻,他嗓音沉沉的说:“你跟我记忆中的一样,一点也没有变……就算有,也是变得更漂亮。”
叶孟菲红着脸说:“你对多少女人说过一样的话?关于齐总的花心事迹,我已经听得太多,你以为我还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吗?”
见她一脸抗拒,齐映青不以为意的沉沉发笑,退开身,端正坐姿。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没关系,未来时间还长,我可以慢慢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我喜欢你。”
见齐映青脸不红气不喘的坦白心声,叶孟菲颊畔的彤红不褪反增。
“我们根本不熟……而且,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可能——”
“你那时喜欢我吗?”
齐映青笑笑的打断她,抛出这句攻其不备的提问。
叶孟菲一愣,瞪着他不吭声了。
“还是,你更喜欢耀文?”他不紧不慢的接着问。
叶孟菲欲盖弥彰的心急解释,“……别开玩笑了!我们那时才几岁啊?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太好笑了。”
齐映青已从她的表情推敲出答案,却也没当面点破,只是顺着她的话,淡笑颔首。
“你应该饿了?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谈正事。”
看见齐映青兀自执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起手边那条盐烤鲑鱼,叶孟菲不由得在心底佩服的叹了一声。
家庭背景的缘故,再加上出社会得早,后来又从事天天与人周旋的工作,她养成了善于察言观色的敏感。
此时的她,看着齐映青优雅的品尝着那盘鲑鱼,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挑出略粗的鱼刺,桌上点的又多是鱼料理,不难看出他是个极富耐心的人。
“怎么了?我点的菜不合你口味吗?”齐映青体贴的笑问。
叶孟菲微笑摇首,重新握起筷子,吃起手边那一盒鳗鱼饭,余光却时不时的飘向他。
齐映青吃饭的样子还真好看……一看便知是有教养的斯文吃相。
想当初,她为了矫正自己的体态,还特地花钱上礼姿礼仪课程,花了一段时间才将自己训练成姿态得体的模特儿,可有些人却不必练习,而是自幼在环境的熏陶下,最终成了一个优雅的绅士。
叶孟菲垂下眼睫,默默咀嚼着嘴里烤得香甜的鳗鱼,心中却有些惶然,不知滋味……
齐映青说他喜欢她,这是一时兴起?抑或是当年在她这儿踢了无数的铁板,便想在长大后将她纳入花名册,一报当年的老鼠冤?
浓密的羽睫又扬起,叶孟菲禁不住又望着俊雅的男人出了神,思绪再度飘回遥远的从前……
“——孟菲,你发什么呆?”
叶孟菲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单手托腮,小巧的脸蛋被猫眼墨镜遮去大半,始终静止不动。
任水韵上前一把摘下猫眼墨镜,却见叶孟菲紧闭双眸,一动也不动的打着瞌睡。
任水韵把墨镜往桌上一搁,在对座位子落坐,转而抬手敲了敲桌面。
“孟菲?你要睡回家去睡,别在这里睡了。”
叶孟菲这才迷糊转醒,眨眨困涩的眸子,又伸了一个懒腰,端起桌上的冰美式咖啡吸啜一口。
对座的任水韵一袭荷叶边白衬衫,搭配紧身小直筒黑长裤,长发在脑后束成利落马尾,俨然一派高级白领的打扮。
叶孟菲实在看不惯好友这模样,忍不住啧了一声。
任水韵当然看得出好友的嫌弃,她早已习惯,不以为意,自顾自的招来服务生,点了份热量爆表的冰淇淋松饼,再点上一杯焦糖玛奇朵。
叶孟菲一脸艳羡的说:“自从你月兑离这个圈子,你就开启了热量大盗之路,真的是羡慕死我了!”
任水韵合上menu,交还给服务生,没好气的回道:“你别以为我现在很闲,我天天帮忙管帐,每分每秒都在动脑,人一动脑就容易饿,况且一天到晚得跟着老板出差,活动量非常大,哪里还管得着热量这回事。”
叶孟菲故意酸不溜丢的说:“你这根本是假借抱怨,行放闪之实。跟老板出差?不就是顺便跟老公一起出去玩吗?一边办公一边谈恋爱,姜至聿可真不愧是精算师出身,分秒不浪费。”
任水韵面色泛红的反驳:“我们真的是去工作,哪有时间谈恋爱——不对,我跟姜至聿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谈什么恋爱?”
叶孟菲双手托腮,笑咪咪的凝瞅好友,“你现在人财两全,过得太幸福了,我们这种单身狗只能羡慕忌妒恨。”
“鬼扯什么呢?追求你的人都排到基隆港了,你一个都看不上眼。”
任水韵啜饮起刚送上来的焦糖玛奇朵,一边促狭的回睨好友。
“你老实说吧,那个齐映青是不是对你展开猛烈攻势了?”
叶孟菲脸上的甜笑瞬间僵掉。
任水韵憋着笑,又说:“你可别随便糊弄我,我前两天有跟小真聊电话,她跟我说,你最近怪怪的,而且经常躲在办公室接手机,不让其他人听见通话内容。”
叶孟菲水眸一瞪,气呼呼的说:“小真还真是个大嘴巴!”
“你别怪小真,她跟我是什么交情?你明知道她一定会跟我打小报告的。”
小真是任水韵从前外拍的助理,后来叶孟菲创立经纪公司后,小真才在任水韵的推荐下,来到“孟菲”当起打杂助理。
“……我哥前阵子又跟高利贷借钱了。”
叉住松饼的刀叉一顿,任水韵的笑容霎时撤去,换上一脸严肃的愤怒。
“李阿姨都不管管他吗?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这些年来,你究竟帮李家还了多少债务?”
叶孟菲苍白一笑,“李家就是我家,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况且我是他们养大的,爸死前还一直拜托我……”
“我还全家就是你家呢!”任水韵忍住不翻白眼。“天底下找不到比你更孝顺的养女了,我敢说,你替李正霖还的债务,加起来都可以在东区买间小店面了。”
“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了不起也才一千多万,一千多万在东区只买得起一间厕所好吗!”
叶孟菲的振振有词,在任水韵的一记凝瞪下,最终转为尴尬支吾。
末了,叶孟菲沮丧的说:“我知道你看不过眼,可是,我跟李家又怎么可能分得清楚?”
“后来是怎么解决的?”任水韵清楚好友的难处,便也没再继续纠缠于此。
叶孟菲颓靡的垂下眼,无精打采的说:“你也晓得,齐映青他家有黑道背景,我请他帮我出面协商,债主才肯通融,不然这一次,我跟李正霖都要遭殃了。”
随后,叶孟菲鉅细靡遗的将事发过程,彻头至尾讲述一遍。
任水韵不由得一阵惊叹,“黑帮太子可真好用,那个经理一下就闭上嘴巴,连那个什么道上有名的债主也不吭声了。”
叶孟菲整张脸已趴到桌上,写实演绎何谓抬不起头。
“……而且,后来齐映青还瞒着我,预先帮忙把钱还给了债主。也就是说,变成是我欠了齐映青八百万。”
“八百万?”任水韵微蹙秀眉,一脸不解。“不是说加上利息,一共是九百万?怎么会变成八百万?”
“你觉得有谁敢向齐映青收利息?”叶孟菲无力的吐出这一句。
“果然黑二代就是不一样。”任水韵啧啧称奇。
“我觉得很头痛,我不想欠他钱,我宁愿自己去面对债主,分期摊还。”
“他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你无法拒绝他?你欠了他人情还有钱,他想追求你,你根本没有立场拒绝。”
任水韵与另一半经历过爱情的风雨,早已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齐映青的真正意图。
叶孟菲一脸困扰的抬起眸子,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我是欠他钱,不是把自己卖给他,他是干正经生意的大老板,又不是酒店老板,你别说得这么可怕好不好?”
任水韵仔细端详起好友的神态,忽尔露出一抹了然笑意。
叶孟菲被她瞅得心虚,娇嗔一声:“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奇怪?”
“你从来没有向我提过任何一个追求者,可是这一次,你却特别在意齐映青……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我——我不知道。”叶孟菲双颊彤红的坦白以告。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什么叫作你不知道?”
“那都是十几岁时的事情了,况且……看见齐映青,我就会有一种自卑感。”
任水韵神色心疼的压低嗓子,“是因为李家的关系吗?”
叶孟菲轻轻摇动螓首,沉默半晌才说:“那种自卑感很复杂,不仅仅是因为李家的关系,还有原生家庭抛弃我,所留给我的阴影。”
任水韵同她一样,曾被原生家庭伤害得颇深,两人正是由于有着相近的遭遇,当年方会一见如故,最终成了堪比姊妹那般交好的死党。
可以说,任水韵是最能理解她心境与处境的人,除了任水韵,叶孟菲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坦白这一切。
……上回,之所以会向齐映青坦白童年阴影的原因,那是因为他见过她那段狗脸岁月,她若是还撒谎,扯上别的,那就太矫情了。
“你别想太多,人嘛,总要往前看。你看看我,从小寄养在姜家,我在姜至聿面前有多抬不起头,你很清楚不是吗?可是,姜至聿也没嫌弃过我,更不是因为同情才跟我在一起。”
听见任水韵这席安慰,叶孟菲吸了一口苦涩的美式咖啡,清丽的脸蛋随之扬起一抹苦笑。
“你弄错重点了,我并不是担心齐映青会同情我。”
“那你担心什么?”
叶孟菲咬了咬下唇,再次陷入沉默。
明白她不愿告知真正的原因,任水韵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将手边那盘松饼推过去。“吃一口甜的吧,心情会好很多。”
叶孟菲从善如流的接过点心叉,叉起一块淋上蜂蜜与冰淇淋的软绵松饼,欢快的吃了起来。
然而她嘴里是甜腻的,可胸口是苦闷的……
有些太过丑陋的心事,即便是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她仍是不敢贸然月兑口。
那些羞于启齿的心事,还是搁在自己心底,放任让它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