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沉重的门关上了,只剩石墙上的几个小窗,窗上有纵立的砖块隔成一格一格的,每格间隙宽度连她的头都伸不出去。
金桂是唯一没有动手的,不用被罚,她原本要求与小姐一起关,但被驳回了。她连站在石窗外都不行,因为不准她跟曲翎书闲聊。
曲翎书在里头坐了半天,闷到快疯了。她趴在石窗上大喊:“金桂!我好渴啊!给我一点水!”
金桂始终待在石室附近没有远离,一听到喊声,马上赶过来给水。由于只有一日三顿递饭递水时才能开石室门,钥匙还在门主那儿保管,所以金桂是从石窗递给她水的。
“金桂,我好无聊。”
“小姐,您还是认分点儿,好好反省吧,我不能跟您说太多话,待会儿被门主看到,又要挨骂了。”
“要不然你帮我拿我的秘笈过来,我自己慢慢研究。”
“什么秘笈?”
“你忘了?我花十文钱跟崔老前辈买的那三册秘笈啊。”
“您是说那个老乞丐?小姐,那不是什么秘笈,是他拿来包烤鸡的草纸啊。”金桂想起来就有气。
“唉唷,你不懂啦,快点去帮我拿来,我塞在衣裳箱笼的最底下。”
金桂再不愿意也得去拿,就当让小姐解闷吧。
这次在阆城打了这一架,让曲翎书信心大增,她明确地感觉到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盲挥瞎打,而是真的有招有数的,这让她心中大悦。她要更加努力,变成武功高强的侠女,才可以拯救更多无辜受苦的人。
拿到秘笈后,她认真地翻阅。虽然自买回来起就看了很多遍,却从没看懂过上面的鬼画符到底是什么,但总有一天会让她看出端倪的,她如此深信。尤其是现在有武功底子了,重新再看一遍应该会有所斩获吧。
当日夜里,寒冰子睡不着,盯着房里天板,想起那新补过的檐瓦,他很怀疑曲翎书真的会在石室里好好反省吗?这女人……不防不行啊!
所以他又来到石室了。他悄悄地靠近石窗边,打算先偷瞧一下里头的动静。里头还打着灯没熄,他很纳闷,这女人这么晚还没睡?
再仔细一看,发现曲翎书不晓得在比划些什么,有点像在练功,又好像是在跳什么舞。她舞动一会儿后,会拿一本书起来翻看,接着又继续舞。寒冰子愈看愈觉得好奇,那是什么书?再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了,打开石室门,直接进去探个究竟。
“你在做什么?”
曲翎书被这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大跳,她正练得入迷呢。“您是存心吓死人吗!这么晚了,门主不去歇息,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看看是不是又有猴子想方设法偷跑出来当宵小了。”
“您就这么不相信我?”
“你自己说,你值得让人相信吗?”
“门锁都让您捏着了,我跑得出去吗!”
“这可难说。谁晓得你会不会有什么怪招,还是有内应之类的。”
“金桂已经回房去睡了,在这儿就只有金桂是我的人,其他都是您的人,我能有什么内应?”
“你从刚刚就在那儿比划了老半天,那是什么?”他懒得跟她做口舌之争,直接切入重点。
“这个?这是我的武功秘笈。”说到这个她心情就变好了,她一直很想跟人分享讨论,但金桂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哪儿来的武功秘笈?”他狐疑。
“买来的。很便宜,只花了十文钱呢。”
“……”他顿时冷掉。这个笨女人,哪有什么武功秘笈是十文钱就买得到的!肯定是被诓了。
“我一直没看懂过,今日看了,感觉好像有点开窍,就试着照着搬演看看了,但还是觉得不大对。门主,您要不要帮我看看?”
他不耐烦地一把抽过那本连书皮都没了半边儿的破书,胡乱翻看。这画的乍看之下的确很像是武功招式,但细看就会发现全都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乱招,招与招之间根本不相接,甚至互相抵触,成不了一个连续动作。
“来路不明的秘笈可不能乱练,要是不小心走火入魔可就糟了,你基础都还没打稳,不该自己乱练胡来。”他好心警告她。
“它是我跟一个老前辈买的,才不是来路不明。”
“连剑谱名字都没有,还说不是来路不明。”
“它有啊,只是那一册的书皮被撕掉了而已,它还有第二册、第三册呢。”
“还有?”这倒让他意外了。
曲翎书把剩下的两册拿给他看,这两册的书皮上头写着:“醉鸡刀法”……他脸色一垮。“你花十文钱买的这个是做醉鸡的食经吧。”
“才不是!它是武功秘笈。”她微嗔跺脚。
“那你练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没有。我才刚练,总觉得手脚伸展不开来,而且我的背还在痛。”
“背痛?”
“打架时背后受了一掌,总觉得还隐隐作痛。”
他脸色倏地一变。“你怎么没说?”
“我觉得应该没怎样吧,过两天就好了。”
“过来,盘腿坐下。”他让她坐下,自己则盘坐在她身后,大掌抚上她说的背伤处,用指掌去抚触感觉,看有无气结或肿胀,好确认内伤程度。
她感受到他大掌的热度传到她的背伤处,暖暖的很舒服,他的掌根施力推压着,她猜是要把瘀伤推开吧。
“您现在是不是在用内力帮我疗伤?说书的说武林人物都会这样救人。”
“……”他实在懒得回应她这种蠢问题。
“说书的说传内力给人时是要月兑衣服的,我不用月兑吗?”
“闭上你的嘴!”他暗怒,她到底是去哪儿听了什么鬼说书的,下次让他知道哪儿有说书的在招摇撞骗,先赏几巴掌让那些蠢货闭嘴好了。
曲翎书心想:『说书的说传内力帮人疗伤是很辛苦的,我不能吵他。』心里一方面则暗自窃喜,她又体验到一种武林侠客才会的事了,内力疗伤呢,听起来就好厉害。
过了一会儿,寒冰子起身对她道:“你也太不谨慎了,上次叫我模你的,这会儿又说要月兑衣服,你难道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而我是个男人吗?”
“我没有叫您模我的,我那时的意思是说,您又没有确认过我的伤势,怎能擅自断定我没事呢。”
“那这回又说要月兑衣服,你有没有羞耻心?若我叫你月兑,你就真月兑了吗?”
“我只是想知道内力疗伤到底需不需要月兑衣服,如果您说要月兑的话,那我就会拒绝您帮我疗伤了。这点背伤,又死不了人。”
“你别小看背伤,背上有督脉、膀胱经等等,一个不好,可是会带伤一辈子的。我明日会给金桂姑娘一些伤药,让她早晚帮你推一推。”
说着寒冰子拿着三册书就要出去,曲翎书急急喊住他:“您做什么拿走我的秘笈?”
“没收。有伤还练什么醉鸡食经,完全不知反省,还不快点睡!”
“什么?!喂!喂!”
石室门重重地关上了,只剩下她趴在石墙上大骂:“你这个强盗!土匪!抢人家的东西!你将来下地狱会被阎罗王剁掉手!”
寒冰子置若罔闻,他只担心万一这女人又乱练一通,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这秘笈确实诡异,他要先研究一下,确定不会造成什么危害之后才能还她。
曲翎书被关在石室反省出关后,着实安分多了。
至少在她从朱雀阁屋顶摔下来之后,寒冰子私底下指示各堂每夜都要派人起来轮值夜巡,确认有没有猴子半夜爬上他们的屋顶,但几个月过去了,都没有发现异状,代表她确实没有再乱来了。
这日,醉月门来了一群访客,那是阆城推派出来的乡亲父老代表。
“我们这次来打扰贵门,目的是想表达感谢之意。自从上次曲女侠与贵门各位壮士打退了那帮无赖之徒,他们知道阆城是醉月门在照管的之后,就不敢再来勒索要钱、找麻烦生事了,我们也能安心做买卖了。”
“不,阆城不是醉月门在照管的——”
寒冰子正要推却,那群人已经拿出几箩筐东西摆在堂前。“这些是我们自家买卖的东西,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只是一点微薄心意,还望不见笑。”
“各位前辈,醉月门不能收这些东西,不是因为嫌弃,而是这些东西是你们辛苦的生计,岂能收取,这样跟那些地痞无赖又有何差异。敝门也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反而是门生管教不严,在外头惹了争端,已经是本门之耻。”
“请别这么说。贵门的门生见义勇为,我们铭感五内。以后还要受你们照顾,若是不收,那么以后贵门到阆城采买粮货时,我们会算便宜一点的。”
听到风声,早就跑来堂外躲着偷听的曲翎书忍不住跳出来了。“各位乡亲父老,感谢您们的抬爱,我曲翎书助人不求回报,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
“你给我退下!”寒冰子低喝一声,曲翎书就被白堂主拎到后面去站着了。
“各位前辈,往后醉月门若到阆城采买,请依原本的价钱卖给我们,断不能让你们亏本,若你们坚持要算便宜一点,那我们只好到别处去买了。”
“门主,请别这么说……”众人急了。
“这不肖门生惹的事,你们没有见怪,已是本门之幸,真的不需要再多礼,还劳烦你们专程跑这一趟,实在很不好意思,请各位留下来喝杯茶、歇歇腿之后再回去吧。”
曲翎书站在后头还是忍不住高声喊出:“真的真的!下次我再到阆城去时,你们给我打声招呼,我就很开心了!”
然后她就被寒冰子扭着耳朵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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