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横行侯府 第七章 备药灌酒套他话 作者 : 艾佟

猛然提起玉茜这个人,陈潇潇只觉得整个人都傻了,她应该是一个离自个儿好远好远,远到她都快忘记的人,毕竟她要做的事很多,实在没闲功夫惦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何眨眼之间这个人就变成她的心头大患?

“我警告过你,这个人留不得,今日你放了她,明日她会要了你的命。”傅谨之没想到玉茜交游如此广泛,府里每个院子都有她的闺蜜,回来镇北侯府一趟,她忙得片刻不得闲。

也正因为她接触的人不少,想要确定潜入陈潇潇房里的人,只怕要一个一个慢慢査。半晌,陈潇潇终于回过神,拾起掉落的笔,继续撰写她的草药书。

“她又没有谋害我的性命,我不可能视她如蝼蚁。”这个男人也是来自重视人权的时代,为何能如此轻易融入这个威权时代?难道这是男女的差别吗?

“这是因为你们的冲突还不到你死我活的景况,要不,想必她不会介意双手染上你的血。你要知道,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无论你喜欢与否,你必须适应,这是生存之道。”

陈潇潇没好气的抬头瞪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嘴巴上知道没有用。”

陈潇潇翻白眼,难道她不想要心口合一吗?放下手上的笔,她语带懊恼的道:“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写草药书吗?”

傅谨之自动自发的略过她的抱怨,自顾自的又道:“玉茜是家生子,府里与她交好的不少,她们每一个都有可能帮她出头对付你,以后你要当心一点。”

“我行得正,她们要对付我没那么容易。”

“她们不见得想要你的命,只要轮着找你麻烦,你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陈潇潇这下无法反驳了,苍蝇不会咬死你,但是可以吵你,何况是很多只苍蝇前仆后继攻击你,还怕不能逼得你神经衰弱吗?

“这还只是小事。”

这还只是小事,陈潇潇唇角一抽,“请问,什么是大事?”

“她应该是被收买了,目的是逼你离开镇北侯府,或许还会再上演一次你生父发生的事。”对于有人潜入陈潇潇房里一事,玉茜在其中是否扮演某种角色,目前还不能证实,但直觉告诉他,玉茜已经成为人家手上的棋子,虽还不至于出卖镇北侯府,毕竟她容不下的只有陈潇潇,没必要因小失大。

陈潇潇终于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你的意思是说,若是三番两次潜入我房里一无所获,对方索性抢走我所有的东西?”

“三番两次潜入你房里,你迟早会察觉,还不如逼你离开,再制造一次意外,你永远闭上嘴巴,他们也拿到东西。”

皱了皱鼻子,陈潇潇不甘愿的点点头,“有道理,不过,难道不怕我手上没有他们要的东西吗?”

“这很好啊,证明他们白操心了。”

陈潇潇嗤笑一声,“你觉得有可能吗?十几年了还纠缠不清,竟然是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这是什么样的蠢人才会干出来的事?”

“没错,我也觉得他们不会这么蠢,但东西肯定在你手上。”

“为何不是在我娘那儿?”

“你娘那儿不是都翻遍了吗?”

“你应该记得,我带进镇北侯府只有一个箱子,据说是我爹留给我的嫁妆,当然,衣服不算,那是我后来塞的,其他是医书和字帖,医书当然很有价值,专业知识嘛,至于字帖,我没研究,不过看起来价值不菲。”

进了镇北侯府之后,她的粗布衣服有损镇北侯府颜面,不能穿上身,而镇北侯府的医书可多了,她也没想过翻看箱子里的医书,这个箱子便扔在昔晁里,直至前些天房里二度遭人潜入,她觉得有必要研究手上的东西,方才将箱子翻出来。

“你仔细研究过那些医书了没?”

“我仔细看过了,没什么稀奇,可以说是我生父的行医记录,包括他遇到什么样的疾病、如何治疗和过程出现什么难题,关于妇科方面的尤其多,看得出来他在这方面格外专精,不同于我娘得到的医书,看得出来我娘的医书是我生父亲手誊抄的复本,上面没有任何心得解说。”看过医书之后,就可以明白这些医书为何留给她,那是一个父亲留给女儿的记噫。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不过,傅谨之此时更关注的是医书上的内容,“你不觉得稀奇,但对如今的人来说,可不见得如此。”

陈潇潇沉默了,没错,她脑子里的东西更多来自上千年的累积,她乍看医书上面的医术或记录不觉得特别,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其中很可能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我相信对方是冲着医书来的。”他断定道。

关于这一点,陈潇潇是赞同的,因为想不到还有什么值得对方穷追不舍的。

“好吧,为了医书,但因此杀了我们一家人,不会觉得不合理吗?”

傅谨之抚着下巴想了想,“你爹肯定发现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在医书里面。”

“我很确定医书没有夹层。”

“我不是说医书有夹层,若你爹留下来的医书像随身笔记,不太可能有夹层,我所谓的秘密是在内容上面。”

陈潇潇仔细回想了一遍看过的内容,摇摇头,“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秘密。”

“你再逐字推敲的查一遍。”

虽然直觉告诉她,这没什么意义,可是陈潇潇还是点头同意了。

“你说,我应该如何处置玉茜?”

陈潇潇微皱着眉,这个家伙非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吗?“你是主子,不是我。”

“你是未来的女主子,你来决定。”

陈潇潇脸红了,这个男人能不能不要动不动撩人?“……我没意见。”

“既然没意见,我就直接让她病死好了。”

理论上,陈潇潇认同他的作法,但她的心很抗拒,他们对生命是不是太随意了?傅谨之见到她眼中的挣扎,心生不忍,不由得叹了声气,“算了,暂时留着她,走了一个玉茜,还会再来一个,防不胜防,再说了,也还没査到谁跟她接触,先盯着,等她进一步行动。”

陈潇潇忍不住瞪人,“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我只是将这个问题提早抛出来让你好好想想。”傅谨之回得很理直气壮。哼了一声,陈潇潇重新执笔蘸墨撰写草药书,计划中的事没有先完成,她很难投入心思在其他的事上。

这时门窗上传来暗号的敲打声,傅谨之看了陈潇潇一眼,便悄悄起身离开。

☆☆☆

傅谨之名下有不少产业,但唯有卢家牛肉是他亲手打造的,如今还买下隔壁的院子,做起各式各样的酱料——牛肉酱、肉酱、蘑菇酱、香辣酱……等等,先在卢家牛肉销售,待闯出名堂再置办一间专卖店。总之,权贵之家的子弟更需要开源,要不,养不起人,建立不了人脉,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奴才名下的食肆搞得比他的还大,这会不会太打击人了?

“我记得天香居在南城很有名气,身分不够还进不了二楼的厢房。”虽然他的卢家牛肉走高端路线,但并没有限制身分,按他上一世的观念——有钱就是老大,身分在他看来真的不重要。

明安怔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这是重点吗?“爷,我们还是先说二虎的事。”

“二虎的事还用得着说吗?二虎一个泼皮能进天香居的二楼?从二楼下来,手上多一包银子,这不是酬劳就是赏银,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受雇于林二总管吗?”其实没有这件事,他也认定二虎受雇于林二总管,只不过有证据更好,更能掌握准确的消息。

“十五六年前的事查得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目前只知道那两年几个皇子府上都有生育,包括秦王府,不过当时几个皇子争权争得厉害,想调查清楚当时的情况不容易。”

半晌,傅谨之才反应过来,“秦王……当今皇上?”

“是啊,当时皇上还没继位。”明安奇怪的看了主子一眼。

傅谨之忍不住敲脑袋瓜,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呢?果然是半路来的,即便接收记忆还是有疏漏的地方,何况是那么多年前的事,就算有记忆也是模模糊糊。

“爷,怎么了?”明安担心的看着主子。

“没事,我只是在想,当时整个京城应该很热闹吧。”傅谨之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很有可能真的应了陈潇潇的利益之说,承恩侯府为了利益将当时二房出生的早产儿交换出去,而交换回来的很可能是如今宫中某个妃子的女儿。

“说是乱成一团更贴切,先皇身子不好,几个大臣对于立长立嫡争执不下,几位皇子都不省心,谁也不服谁,若非先皇牢牢掌握军权,皇权想要顺利更替只怕要先经历一场血洗。”

傅谨之知道当今皇上是嫡子,而皇上的兄弟还在的只有宁王和康王,宁王在京,康王守皇陵,如此说来,皇上应该是继位之后寻机圜除几个兄弟,这不难理解,一个个怀着野心,今日不除掉,明日跟下一代的几位皇子搅和在一起,只怕会斗得更严重,将来真的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由此可知,当今皇上很果断,即便为此落个残杀兄弟的恶名,在所不惜。

“你说那两年几位皇子府都有生育是吗?”

“是,与梁氏生子时间接近的有二皇子、宁王府常安郡主、康王次子,还有已逝昭王次子。常安郡主晚了二皇子一个月,康王次子晚了常安郡主两个月。”

“我记得二皇子名声不显。”傅谨之对现今的几位皇子是用了心思,不过目光多投注在工作上,因此只留意经常听见的两位——四皇子,十三岁就展现超强的武力,今年十八,在军中已经闯出名堂;六皇子,据说拥有探花郎资质……对了,哪位皇子是皇上的嫡子?

“二皇子身子骨比较弱,不常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如此。”

略微一顿,明安提议道:“若是爷想查清楚十五六年前还有宫中的事,可以请侯爷相助。”

这个他知道,进入大理寺之前,原主用的全是父亲给的人手,后来有了能力便开始培养新血,待他接手之后更是加快脚步,倒不是想换掉父亲的人,而是自个儿的人用起来更顺手。

念头一转,傅谨之摇了摇头,“暂时不必。”

明安不解。

“我是文官,若没必要,还是别麻烦我爹。”

虽然无法理解,但明安也不敢继续劝说,主子不是不能接纳别人的意见,只是认定的事不喜欢别人插嘴。

“无论是十五六年前京城发生的事,还是宫里的事,继续追查下去。”

明安应是。

傅谨之转身便准备回药房,可是抬头一看天色,太阳西下了,那丫头应该回房了,双脚只能转个方向走向书房。

☆☆☆

傅谨之花了心思研究京城,特别是出了名的景点、酒楼、茶馆……等等,自认为算得上京城通,可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最没特色的城西竟然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一间可以游湖的饭馆,不过游湖要事先预约,想在船上用膳也行。

“这个地方不错,不过,今日怎么约在这里见面?”傅谨之很享受左右前后没有人的感觉,即使坐在船上也可以感觉深秋带来的寒意。现今的隔音设备不好,若不想教人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又不能清空左邻右舍,便只能压低声音,难免无法尽兴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老是上卢家牛肉,很可能将你的地方曝露出来,还是换个地方。”梁文晔心知能得好友帮助不容易,尽可能避免替好友增加麻烦。

“承恩侯府派人暗中盯着你?”

梁文晔摇了摇头,“目前没有发现,可承恩侯府奴仆有好几百,我出门十次,五次会遇到承恩侯府的奴仆,若教他们留意到我经常出入卢家牛肉,为了讨主子欢心,悄悄盯上我,难保不会将你扯出来。”

“这是我的疏忽,我忘了承恩侯府的势力遍满整个京城,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可能遇到承恩侯府的耳目。”

梁文晔闻言苦笑,一开始满心想为姊姊讨回公道,可是一路走来,越看越清楚,承恩侯府是个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傅谨之明白他的想法,安慰道:“万事起头难,相信会越来越好。”

“这些日子我试着调查承恩侯府的事,什么也没发现,承恩侯府的防卫很严密,进入方圆三里就可以看见侍卫。”

傅谨之知道承恩侯府的防卫很严密,相对之下镇北侯府就松散多了,不过镇北侯府是武将世家,侍卫的身手和素质都很高,这是承恩侯府远远无法相比的。

“你就是能顺利接近承恩侯府的奴仆,也别想从他们口中打探到消息。”无论边缘还是核心奴仆,他们都是一问三不知,前者是真不知,后者是什么都不能说。

“我太天真了。”

傅谨之略一琢磨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姊夫很疼爱你姊姊,爱屋及乌,他对你的态度会多几分柔软,而且他对你姊姊心有愧疚,你不难找到机会从他身上套到话。”

“姊姊过世之后,姊夫对我确实心怀愧疚,可是防备心更重,我一开口打探,他立马找藉口月兑身。”梁文晔实在不好意思直言,见到姊夫他就一肚子火,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打探消息。

“你直接打探,他当然不会告诉你,可是你先动之以情,他的心就软了一半,再几杯黄汤下肚,还怕敲不开他的口吗?”

梁文晔抿了抿嘴,勉为其难的道:“我知道了。”

“想要为你姊姊讨回公道,你要先学会忍耐,至少你应该庆幸,你姊夫对你姊姊有情,只要抓住他的愧疚感,我们面对的僵局就能打跛。”傅谨之真的觉得这是不幸中的大幸,若承恩侯府是铜墙铁壁,完全找不到下手之处,还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査明真相。

“我明白。”

“对了,你可知道当初给你姊姊诊脉,得知喜脉的太医是哪一位?”确定暗中盯着陈潇潇的是承恩侯府,他们应该是为了医书,且周太医擅长的是妇科……所有的讯息整合一起,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周太医会不会牵扯上梁氏换子一事,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虽然他还没想通周太医跟此事怎么扯上关系,但只要梁氏跟周太医有过连结,两件事很可能是同一件事。

“太医?”

“承恩侯府应该都是请太医诊平安脉。”

梁文晔很快就想明白了,像承恩侯府这样的权贵平日虽然养着府医,但还是会请太医诊平安脉,毕竟府医的医术比不上太医,府医不过是备着而已。

“我不知道,姊姊不会跟我说这种事,不过姊姊有孕之后,我娘去了一趟承恩侯府,势必会问上几句,也许她会知晓。”

“这事有劳你了,若是你娘不知道,你想法子从你姊夫那儿打听。”

梁文晔点了点头,忍不住问:“这事很重要吗?”

“等我确定之后,你就会知道了。”猜测若不能得到证实,就毫无意义。

梁文晔已经知道要耐住性子,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也不急于一时,眼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对姊夫动之以情。

☆☆☆

医书翻了第二遍,陈潇潇还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可能是先前的认知根深柢固,一字一字掰开来看,仍旧一样,想来想去,索性将医书全搬到书房,教傅谨之自个儿研究,而她在一旁充当顾问。

她边敲核桃取出果肉吃,边看着傅谨之翻阅医书,真是一点丫鬟的样子也没有,不过主子愿意宠着,谁敢说什么。

见他紧抿双唇,陈潇潇语带挑衅的问:“怎么样?可有看出结论?”

半晌,傅谨之抬起头来,坦然的摇摇头,“还真看不出来。”

陈潇潇轻哼一声,“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真的没什么稀奇。”

微皱着眉,傅谨之喃喃自语的道:“难道不是医书?”

“我觉得是医书。”陈潇潇拿起一个核桃仁丢进嘴里,然后又开始敲核桃。

“你觉得是医书,可是又觉得医书没什么稀奇之处,这不是很矛盾吗?”

陈潇潇随手拿起一本医书,翻了几页,若有所思的道:“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他们以为要找的东西在医书里面?”

“他们以为要找的东西在医书里面?”

“对啊,我曾经想过医书会不会有夹层,而那个东西就藏在夹层里面,后来再三査验,确定没有夹层,说不定医书只是他们寻找的方向,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找的东西藏在哪儿。”

傅谨之伸手拿了一个果仁丢进嘴里,细细琢磨。

“你再想想看,对方会老实告诉藏在镇北侯府的眼线,他们在找什么吗?”陈潇潇坚定的摇摇头,“为了这个东西,他们不惜杀了我们一家人,目的是封口,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换言之,他们只能给个寻找的方向。”

傅谨之听了倒是认为有几分道理,“不过,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我爹留下来的医书在大海面前是小巫见大巫。”

唇角一抽,傅谨之点头表示认同,不过,他还是有意见,“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藏在医书里面?”

“书信、药方之类的东西。”

“若是医书里面真的藏有那些东西,你娘早就发现了。”

“若是医书有夹层,我娘肯定不会发现。”

“你不是说医书没有夹层吗?”

“是啊,可是,他们不见得知道没有夹层啊。他们当小偷的可没有闲功夫像我一样一本一本拿起来查验,还一页一页放在油灯底下看了又看,确定从封面到每一页都没有夹层,所以,他们一次又一次潜入,一次只检査个几本。不过,就怕全部检査一遍,他们还是会怀疑自个儿有所遗漏,除非……”陈潇潇顿了一下,“他们将医书偷走,像我一样,或者整个拆开来一一检查。”

没错,换成是他,索性直接偷走医书,一一拆开来检查,将此事做个了结,也省得跟陈潇潇纠缠不清。

“好吧,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可是一旦偷走医书,他们就会惊动你。”

陈潇潇没好气的送上一记白眼,“惊动我又如何?我在他们眼中是无权无势的丫鬟,若不是待在镇北侯府,窝在你的澄明堂,就是将我的家当全偷走了,我也只能模模鼻子自认倒楣。”

“依你猜测,他们接下来会直接偷医书?”

陈潇潇点了点头,“除非他们的目标不是医书,否则偷走医书是迟早的事。”

“你有何对策?”

“他们要偷就由着他们偷啊。”

傅谨之不解的扬起眉,“由着他们偷?”

“对啊,他们可以一劳永逸,我也一样啊。”

“是啊,你手上没有医书,他们确实没必要再盯着你不放,不过,你真的准备将医书给他们?”

“我是要将医书给他们,但我可没说是真品。”

怔愣了下,傅谨之很快就明白她的打算,“你要复制一份贋品给他们?”

“嗯,不过,这事还得靠你,相信你手上有模仿笔迹的能人。”为了确保瞒过对方的双眼,她觉得还是忠于“原着”比较妥当。

“你就这么相信我?”傅谨之很开心。

“你在大理寺当差,手上不是应该有各式各样的能人吗?”

“……”他真的想太多了,还以为她相信他无所不能。

略微一顿,陈潇潇担忧的道:“没问题吧?”

“这种小事我就行了。”原主在这方面真的是高手,他稍稍练习就可以上手。

陈潇潇很惊讶,“你?”

傅谨之瞬间脸都绿了,“很不可思议吗?”

“不是不是,你很了不起!”陈潇潇连忙拍马屁的竖起大拇指。

傅谨之满意的点点头,这事暂且搁下,因为眼前还有一件事很重要,“对了,你有没有防止酒醉的药丸?”

微眯着眼,陈潇潇一脸防备的道:“你想灌醉谁?”

傅谨之突然起了逗弄之心,倾身向前,声音低沉柔软,“你很容易醉酒吗?”

“笑话,”陈潇潇努力漠视那股酥酥麻麻的轻颤,傲娇的抬起下巴,“我根本不喝酒。”

傅谨之忍不住噗哧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真是可爱!”

陈潇潇脸红了,一个不小心又被撩了,若不是硬撑着,已经撇开头了。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恶声恶气的道:“不说清楚,别想从我这里拿到防止酒醉的药丸。”

“我有用处,正事,我发誓。”傅谨之举起手道。

“好吧,明天给你。”陈潇潇指了指堆在书案上的医书,“那些有劳你了,最好快一点,我希望早一点解决这件事。”

傅谨之给出三日的承诺,若非身有差事,一日就可以完成了。

☆☆☆

承恩侯府二爷云重燕在众人眼中很平庸,不值得多看一眼,事实上他行事谨慎,警觉性很高,这也是梁文晔难以从他身上打探消息的原因,不过今日梁文晔是来诉苦的,还先将自个儿“灌醉”,云重燕不知不觉就将理智丢到脑后。

“你不看上我姊姊,这会儿她还好好活着……是你,你害死她,她不过三十出头,还那么年轻……你怎能对她如此残忍?你不是很爱她,为何还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对我有多么重要,你知道吗?她是这么温柔善良,不争不吵……”梁文晔看起来醉得东倒西歪,刚刚斟满的酒一眨眼就入了他的口,不时还飞舞着手。

“她是我心爱的女人,难道我不想保住她的命吗?”云重燕一杯接着一杯的黄汤下肚,心里越来越苦,脑子越来越不听使唤,“无论我如何劝解,她就是管不住嘴巴,爹再也容不下她了,我还能如何?云家不是我作主,我说话没分量,我都跪在爹面前了,还是没办法教爹改变心意……失去她,我比任何人都痛苦。”

梁文晔胡乱的挥舞着双手,“别当我是三岁小孩,你们就是嫌弃我们小门小户,瞧不起我姊姊……明年,他们就给你娶个高门大户的姑娘,再过个几年,你儿女成群,哪里还会想起我姊姊?”

“不娶了,再也不娶了,除了你姊姊,我的心容不下其他女子。”云重燕真的很痛苦,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个梁氏,可是多年努力下来,他还是留不住她,这全是因为他是个次子,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人。

梁文晔继续胡乱的挥舞双手,“你少骗我了,你都还没四十,连个儿子都没有,怎么可能不娶呢?”

云重燕摇着头,声音转为呢喃,“我不要儿子,不要儿子。”

“我都想要有个儿子,你怎么可能不要儿子呢?”

“不要儿子,想到儿子,我只会更痛苦。”

“什么?”

“你离我远一点,承恩侯府就是个麻烦。”云重燕抬起右手敲着脑袋瓜,想要保持清醒。

梁文晔咯咯咯的笑了,“胡说八道,承恩侯府怎么会是麻烦?承恩侯府可是大周最顶尖的权贵,连皇上都要忍三分。”

“嘘!”云重燕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上,“不可以胡说。”

“这不是事实吗?”

“是啊,要不,承恩侯府也不必找出路……不对,为人臣子不该生出妄想,他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心跳加快,梁文晔努力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继续假装喝醉酒,“不懂,什么为人臣不该生出妄想?”

“我也不懂……如今已经教人忌惮了,为何还要再往上走?难道不知道自个儿站在悬崖上了吗?”云重燕摇晃着脑袋瓜,想甩掉那份沉重感。

“谁不想往上走?权势是令人着迷的玩意儿,明知它会害你粉身碎骨,还是恨不得再上前一步,你还会为此安慰自己,只是小小往前一步,不会有事。”

“是啊,只是小小往前一步,不会有事……何必呢?又不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怕争不过命运,最后连金山银山都守不住……不说了。”云重燕双手一软,整个人直接趴在桌上。

“起来,不要睡觉,我们再喝。”梁文晔伸手拍打云重燕,企图唤醒他,却教他伸手挥掉,嘴里还喃喃自语“不要吵我”,看样子真的睡着了。

见状,梁文晔当然跟着趴在桌上,反正两人的侍卫都守在雅间外面,过一会儿听不见里头有任何动静,他们就会敲门入内,各自将他们扛回去。

☆☆☆

听完梁文晔从云重燕口中挖到的消息,傅谨之久久无法言语,几乎可以确定先前的推测——梁氏所出的儿子成了皇上的儿子,最有可能就是二皇子,梁氏的孩子早产,正好应了二皇子身子不好。不过,他想不明白一件事,丽贵妃为何愿意冒险跟承恩侯府交换孩子?

“我有个很荒唐的想法。”梁文晔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想法?”

梁文晔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我姊姊的儿子成了皇子,而我姊姊名义上的女儿应该是皇上的女儿。”

傅谨之同意的点点头,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难怪承恩侯府容不下乱说话的梁氏。其实早在梁氏生下孩子,承恩侯府就应该果断的除掉梁氏,不过可能是担心引起注目,云重燕又极力护妻,梁氏才活了下来,可是梁氏为了儿子变女儿一事耿耿于怀,还经常挂在嘴边,承恩侯因此动了杀机,然而承恩侯府的一举一动会吸引言官的目光,杀梁氏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长年下毒慢慢弄死她是最好的方式。

梁文晔很惊讶他的反应,后知后觉的道:“你已经猜到了?”

“我调査十五六年前发生在京城的事,当时几位皇子府上都有生育,而且正是争储的重要时刻,皇子为了孩子能平安生下来,自然事先将孕妇送走,这种情况下想换孩子不是难事,关键是要有孩子可以换。”

闻言,梁文晔脸色一变,“我姊姊早产是承恩侯府刻意为之?”

“孩子相差几个时辰,甚至一两日无妨,可是养上一个月跟初生的婴儿看起来就是不一样,骗不了你姊姊,只能想法子让你姊姊提早将孩子生下来。”

梁文晔愤怒的握住拳头,“真是太可恶了!”

“两个孩子出生应该相差几个时辰,原本可以轻易骗过你姊姊,可是,也许她认定会生儿子,或者无意间听见有人说是带把的,他们并未顺利骗过她,因此留下后患,最后甚至不得不动了杀机。”

“因为不是亲生的,她才会对女儿一点感情也没有。”梁文晔觉得很自责,很多事情早就有迹象,只是他没当一回事。

“你大概没想到承恩侯府会如此大胆。”

梁文晔冷笑,“权力迷惑人心。”

“承恩侯府没有女儿可以送进皇子府,当时的情况给了承恩侯府机会,如何能够不动心?”

“当时先皇还未确定由谁继承大统,他们怎么敢换孩子?”

“想要更大的权力,往往要进行一场博弈,正好机会摆在面前,怎么舍得放掉?”顿了一下,傅谨之不解的抚着下巴,一一推测有可能的几位皇子皇女,最有可能的是二皇子,“不过,他们为何选择跟丽贵妃合作?宁王府的常安郡主比二皇子晚上一个月出生,也跟你姊姊的预产期更近,也更适合交换。”

“你不知道吗?丽贵妃的母亲是承恩侯老夫人的手帕交,两人情同姊妹,她嫁进威武将军府,三个月后,先皇就派她夫君前往东北,可是还不到东北,路上就遇到盗匪,死在盗匪手上,此时丽贵妃的母亲发现怀了身孕,因此丽贵妃还未出生就有了克亲之名,若非承恩侯老夫人出面,将她们母女安置在她的陪嫁庄子里,她们早就被威武将军府弄死了。”

傅谨之很快就明白过来,“承恩侯府老夫人等于是她们母女的再生父母。”

梁文晔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我好像没听过二皇子跟承恩侯府关系密切。”

“他们明面上并没有往来,倒是丽贵妃经常请老夫人进宫。”

傅谨之了然一笑,一点也不奇怪,“老夫人是丽贵妃的恩人,若是丽贵妃深怕皇上猜疑与老夫人划清界线,落在世人眼中,说不定觉得她精于算计,对她的名声不见得是好事,倒不如大大方方与老夫人往来,人家还会说她懂得感恩。”

“我懂了,只要二皇子摆正态度,皇上就不会将承恩侯府划入二皇子党。”

“二皇子自幼身子不好,皇上对二皇子势必多一分疼惜,少一分防备,纵然有人跑去向皇上告状,说承恩侯是二皇子党,皇上还会嗤之以鼻,说承恩侯是老狐狸,怎么会看上弱不禁风的二皇子。”

“没错,对了,我差一点忘了,我娘说我姊姊原本不容易怀孕,后来不知从哪儿得知周太医擅长妇科,治好了许多不孕妇人,于是请求老夫人牵线,经由丽贵妃……不对,当时她只是秦王府的宁侧妃,总之,有了她帮忙,周太医为我姊姊看病,姊姊吃了周太医调养的方子,过了一年终于有了身孕。”

傅谨之目光一沉,周太医的杀身之祸果然是因为梁氏换子一事。

“这事有什么问题吗?”

“不急,这事等我查清楚了再告诉你。”

梁文晔不是什么事都要搞得一清二楚,最重要的是要承恩侯付出代价,这会儿他只关心如何对付承恩侯。“如今已经证实谋害我姊姊的人是承恩侯……”

傅谨之举手打断他,“慢着,你别以为这样就能给他定罪,这事没那么容易。虽然你手上有你姊姊长年服用的药丸,也知道这是从长年服侍她的管事嬷嬷得来的,管事嬷嬷又是老夫人的人,可是你别忘了,这些药丸本身没有问题,是因为你姊姊长年服用才累积丹毒,后来还是她主动寻管事嬷嬷买药丸,最后毒发身亡,能怪得了谁?”他不得不说,这种杀人方法真是高竿。

双肩瞬间垮下,梁文晔一脸惨白的道:“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暂时没有,不过,凡事要讲证据,我们一定要先取得证据,制作药丸的人是谁,此人是否受人指示,若他松口指证承恩侯,这样最好。”其实,他认为梁氏的死根本定不了承恩侯的罪,但能佐证承恩侯换子的勾当,最重要的还是周太医留下来的东西,这才是承恩侯府能否倾覆的关键。

“你不是说制作药丸的人应该是锦山道观的江道长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是要先找到江道长,从他手上弄到药丸,两边对照,确定是否与你姊姊服用的药丸一样。”

“我知道了,我会找到江道长。”

☆☆☆

身为丫鬟,陈潇潇觉得为主子收拾行李本是天经地义,可是,为何她有一种妻子为丈夫的远行打点行李的感觉?

好吧,她承认一件事,他们不再是单纯的主子和丫鬟的关系,还多了男女之间的暧昧……没错,他们只是暧昧,算不上认定对方,因为在他娘不懂得尊重她之前,她不会义无反顾的认定他。她的芯子来自自由的年代,不成亲真的无妨,也还好是个丫鬟,不必像千金小姐一样早早嫁人。

“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傅谨之满心欢喜的看着陈潇潇为他忙碌,这个画面实在太有爱了。

“没兴趣。”陈潇潇不以为然的转头看着窗外,这会儿她已经准备猫冬了,还跑去山上狩猎,疯了吗?

“你想想看,围绕着篝火烧烤猎物,孜然的香气,烤肉滋滋作响,单是闻着味道就想流口水,你真的不要吗?”傅谨之用力吸了一口气,彷佛真的闻到那股香味了。

陈潇潇没好气的回头瞪他一眼,咬着牙道:“大少爷好像忘了一件事,我是丫鬟,没资格围绕着篝火烧烤猎物。”

“……”他从来没有主仆观念,哪会记得她是丫鬟。

“对了,你不在府里,你娘会不会又找我进行『沟通』?”虽然傅老夫人最近很安静,可陈潇潇不认为傅老夫人真的熄火了,不过是不想直接跟儿子杠上,一旦儿子不在,对方肯定会控制不住想作妖。

“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我娘就落了下乘,好歹是个侯爷夫人,比你更看重脸面,万一你再往她脸上打得劈啪响,她还要不要见人?”

陈潇潇想想也有道理,倒是放心了,其实她不想跟傅老夫人闹不愉快,一来人家是主子,二来人家是傅谨之的娘。

“你不好奇狩猎吗?真的不跟我去吗?”傅谨之还是想将她带在身边,虽然相信他娘不会再来骚扰她,仍觉得不安。

“不去,”陈潇潇转身推他一下,“别再吵我了,我没办法专心收拾衣物。”

傅谨之看着已经收拾好的大包袱,而且她似乎准备再弄出一个,不由得唇角一抽,“我不是要去表演服装秀,简单收拾两件衣物就好了。”

“皇上带着大队人马出门狩猎不是要一个月左右吗?”她可没忘记上一世他们要进入深山时,他还坚持帅到最高点,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名牌,简直闪瞎她的眼,当时她就有一种感觉,这位真的是衔着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也不想想他们身在何处,竟然还穷讲究。

“那又如何?我也不可能日日着不同的衣服上身啊。”因为“恶名昭彰”,原主是一个

极其低调的人,他当然不能展现贵公子的气派。

陈潇潇戏谑的对他挤眉弄眼,“几日不洗澡不换衣服,不是很脏吗?”

“明安会帮我洗衣服。”

陈潇潇瞟了一眼远远站在门边的明安一眼,侍卫兼职丫鬟的差事真是辛苦,不过,洗得乾净吗?

傅谨之显然看出她眼中的意思,清了清嗓门道:“出门在外,能够每日洗澡更衣就好了,其他的不必太讲究。”

陈潇潇点了点头,打趣道:“人果然会变。”

闻言,傅谨之不由得苦笑,“我总要适应环境。”

陈潇潇由衷的赞道:“你做得比我好太多了。”

“我若是小厮,老早就当逃奴了。”他真心回了一句。

歪着脑袋瓜,陈潇潇想像他变成小厮的样子,很可能是大人穿上小孩子的衣服,怎么看怎么瞥扭,不能想了,简直惨不忍睹!

傅谨之举起右手,轻敲她的脑袋瓜,“你脑子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有,我只是为你庆幸,不用当逃奴。”

“是啊,我也很庆幸。”

“好啦,我重新帮你收拾。”陈潇潇连忙转过身,不过刚刚碰到那个大包袱,傅谨之就从身后抱住她,她不由得一僵。

“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你别闹了。”陈潇潇故作若无其事的想掰开他的手,可是他越抱越紧。

“我给你留了银子,以备不时之需。”他从来不是那种喜欢唠叨的人,可是一下子要分开一个月,又想到她如今是弱势的丫鬟,还有人盯着她不放,心中的不安总是挥之不去。

陈潇潇心微微一颤,其实这个男人很体贴。“我又不需要银子。”

“我不在,若你有急用,总不能找我娘借银子吧。”

陈潇潇彷佛看见乌鸦从头上飞过去,她就是有急用,也是找他的侍卫借银子,不过,能不能借到银子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我留给你的银子还不够用,你可以对着空气大喊一声——来人啊,还可以再借到一些银子。”虽然认为他娘不会再干糊涂事,但有个暗卫跟着她,可以预防意外发生。

“我一个丫鬟能用多少银子?不过还是谢谢你,身边有银子确实令人安心多了,等以后我挣了钱再还你。”陈潇潇忍不住再次试着掰开他的手,“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你答应我,会乖乖等我回来。”

“我何时不乖了?”她的口气怎么软趴趴的?

傅谨之低声笑了,“好,你很乖,总之,乖乖等我回来。”

陈潇潇不悦的嘟着嘴,当她是小狗吗?不过,她终究没有反驳。

某人笑得更欢快了,没有反驳,这不就表示同意吗?紧搂着不放的双手松开了,他静静退到一旁,由着她解开大包袱,重新收拾简单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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