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季舒翎仍是无法如愿考上T大,她被分配到第三志愿,一所位在南部的国立大学——C大。
于是,擦完两大包面纸分量的眼泪后,季舒翎收拾好行李,在父母忧心忡忡的叮哗中,搭上往炎热之南的火车,前往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新未来。
有监于上辈子遭项与麟讥笑自己文化程度太低,再加上作为一个被理科拉低分数,导致无法如愿分配上T大的受害者,她最终选填了C大外文系。
放榜的第二天,她便接获了项与麟的越洋电话。
他毫不客气地,直接在线路彼端大声耻笑:“季舒翎,我就知道你的程度上不了T大,你一定哭惨了。”
季舒翎倔强的嘴硬:“关你屁事!T大也没什么好的,我早就住腻台北了,我想月兑离被父母管控的生活,我就要投奔自由了!”
项与麟的语气微变,似是有些焦躁起来,“你在台北已经够自由了,你还想投奔什么自由?”
“上了大学,第一件事当然是修恋爱学分呀!”季舒翎坏心眼的呵呵笑。
“你想谈恋爱?我怀疑C大会有哪个不长眼的男生喜欢上你,你省省力气吧!”
尽管项与麟心中干着急,嘴上却也只能用吐槽掩饰情绪。
季舒翎没发火,反过来笑咪咪的劝他,“你呢?交女朋友了吗?美国那边性观念很开放,我怀疑明年暑假你回来后,还能保持处男之身吗?”
面对她这席脸不红气不喘的辛辣言论,远在海洋另一端的项与麟,白净的俊脸竟浮现淡淡潮红。
“季舒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交男朋友了?还是有别人带坏你?”
季舒翎哈哈大笑,“你该不会脸红了?项与麟,你别装了!你才没这么纯情!”
遥想上辈子,两人早在二十岁那年便已初尝禁果,这个男人更是让她在二十一岁怀上孩子,还能有多纯洁呢?
项与麟恼怒的收了线,寻思片刻后,果断的拨打季家的室内电话
于是那一天,季舒翎接获了来自母亲的轰炸电话,她的耳朵与人头,险些隔着手机被母亲挣下来。
当天夜里,季舒翎睡在租赁小公寓的单人床上,气闷的翻来覆去。
她连想都不必想,便猜出今天她之所以会遭受母亲的严正训斥,肯定全拜项与麟这家伙所赐。
原以为月兑离高中之后,两人自然会断了联系,然而项与麟似是嫌越洋电话不够贵,三天两头打来与她闲扯淡,要不便是传些无聊的简讯。
台湾时间已经早上七点半,你该不会还在赖床?
季舒翎,我刚刚看到一只刺竭玩偶,跟你长得还挺像的。
身为外文系的高材生,我来考考你——斯芬克斯的谜题是什么?
收到这些无意义的简讯,季舒翎已从初时的恼怒回应,再到后来平静的一贯冷处理,中间经历了一段极为煎熬的挣扎。
她谈过一相情愿的恋爱,结过只有她一头热的婚姻,她比任何人更熟知单恋的滋味,她岂会看不出,项与麟之所以不间断的打越洋电话、传简讯,主要目的是为了刷存在感。
毕竟两人相隔两地,平时见不着面,荷尔蒙浮动的青春期,兴许一场校园中的巧遇,一场迎新联谊,一场系上聚会,将为另一个异性动了心。
这层担忧早在上辈子她已经历过,她是多么的害怕,项与麟的身边围绕着无数优秀的女孩,而他俊俏出众的外型,再加上那颗聪明的脑袋,向来便是女孩们追逐的焦点,她怎可能不忧心呢?
于是,她找了个绝佳好机会,刻意诱惑血气方刚的项与麟,两人在一次外出旅行时,终于发生了关系……
如今想来,那一夜,项与麟那番冷酷无情的言论,确是有几分道理。
任他再如何的聪明冷静,那时的他,终究只是一个年方二十岁的大男孩,哪里抵挡得了她的投怀送抱。
尽管理智面上接受了他的那席控诉,可情感面上仍是无法轻易苟同。
每每思及那男人冷漠至极的面孔,又面对这辈子不断追求自己的项与麟,季舒翎心中忍不住浮现一个痛快的报复计划。
于是,她在几名追求者之中,挑选了一名外型阳光帅气的工科男孩,接受了这名男孩的追求。
项与麟,我交男朋友了,以后别再传讯息给我,也别再打给我。
这还不算真正的报复,她刻意与工科男孩拍了几张亲密的合照,再透过项与麟留给她的电子信箱,把合照寄去他的信箱,并在信件内容重述以上的敬告。
简讯与电子邮件发出之后,项与麟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就此在她的生活中消声匿迹。
直至大学第一年正式结束,于热辣辣的南方盛夏中,迎来了她大学生涯的第一个美好暑假。
回想上辈子的自己,灿烂的青春时光全围绕着项与麟打转,把大好时光砸在那家伙身上,现在的她为此深深追悔。
为了弥补上辈子错过的,面对漫长的暑假,她选择留在南部,翻着报纸的广告页面,就近找了一份暑期工读,开始在咖啡店学习起各种技艺。
至于她结交的那位工科男友,为了陪伴她这位勤劳的女友,同样决定于暑假期间留守南部,并且三不五时前来咖啡店报到,只为与女友多点相处时间。
比起她这个错位的老灵魂,面对心性单纯的男友,她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于她而言,这位挂名男友,仅仅只是拿来挡项与麟的烟雾弹,对待这位心性幼稚的“小男友”,自然也不会当真花费任何心思。
但这位小男友倒是喜欢她的,时不时上咖啡店献殷勤,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总觉得亏欠了他。
酷热难耐的七月某一天,咖啡店里出现了一名身穿蓝衬衫与牛仔裤,外型十分俊俏出色的大男孩。
当吧台里的季舒翎一个不经意抬起眼,正好看见成为众人焦点的项与麟朝她走来。
一年未见,他的身高已达一米八,身形越发精瘦修长,一头蓄长的黑发,晒成淡麦色的肌肤,一双深邃眸子,高挺鼻梁,优美薄唇,浑身散发出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气质,远比一年前更能轻易迷惑女孩子。
他步伐径直走来,丝毫没把注意力摆在其他人身上,那双炯炯有神的黝黑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
季舒翎险些砸了手中的咖啡壶,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稳住心神。
“好久不见。”项与麟已来到吧台前,嘴角上挑,那弯浅笑隐约透出一丝挑衅意味。
季舒翎故作冷淡的抬起眼,面上没有露出半点惊讶或欢喜。
“是我爸妈告诉你,我在这里打工的吧?”她挖苦的问。
“要打工可以回台北,为什么放暑假还要留在这里?”项与麟收起唇边的笑,不悦的问道。
此时,一名坐在吧台位子上的大男孩,臭着张俊朗的脸站起身,一双大眼直瞪着项与麟。
项与麟这才将目光转移到那名年纪相同的男孩身上。
季舒翎心中窃笑,顺势为项与麟介绍起来:“项与麟,你来得正好,这位是我的男朋友,阿哲。”
项与麟明显一愣,阿哲则是满眼敌意的回瞪。
季舒翎又为阿哲介绍起来:“阿哲,这位是我的高中同学,项与麟。”
阿哲不满的反问:“高中同学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季舒翎一脸无奈的回道:“我也不晓得。项与麟从高中毕业那年就在追求我,可是我已经拒绝过他好几次。”
闻言,阿哲越发排斥起眼前这名成熟得像个大人的项与麟。
项与麟的脸色发沉,只因他先前一直以为,季舒翎宣称已结交男友这一事,纯粹是为了逼退他而扯的谎言。
他就是不信,不信她当真对自己的追求无动于衷,更不相信,眼高于顶的她,会看上哪个男孩子。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她的男友站在他面前,防贼似的直瞪着他,他终于明白,季舒翎是真没为他动心。
过去几次遭她拒绝,他仍能不当回事,毕竟,在他看来,她似乎对恋爱这档事没多大兴趣,心思全放在课业上。
但两人历经了这么多,又分开了一年时光,此际亲眼见到她身旁有了护花使者,他自然有种颜面扫地,自尊受创的难受滋味。
是的,他并非没有自尊,相反地,他的自尊心比谁都高,只是在面对喜欢的女孩时,他总能放下自尊,处处迎合着她。
他当真没预料到,季舒翎全然没将他放在心上,不过一年光景便将他彻底遗忘,投入他人的怀抱。
项与麟浑身僵硬地望向吧台内的季舒翎,说:“你真的没想过要跟我在一起?”
季舒翎太清楚这个男人的自尊心有多高,他八成以为她会傻傻的等着他,大学四年心如止水的远离其他异性。
清楚瞥见他眼中的恼怒,她便能模透他的心思,想来这一刻他应当是愤怒至极,不仅感到丢了面子,更觉得自尊心遭受践踏。
是的,这正是她要的,她希望他能就此放弃她,从她的生命中彻底退出。
心思底定,季舒翎面上犹是一派冷淡的回道:“项与麟,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可能喜欢你,是你自己不肯听,连去美国念书后也不肯放弃,还要透过电话简讯来纠缠我。”
阿哲立时发出不爽的惊呼:“他打电话骚扰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季舒翎一脸无奈地安抚起小男友的情绪,“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嘛,我总不好让你去跟他吵。”
“高中同学又怎么样?他这已经算是骚扰了!”阿哲忿忿不平的嚷道。
望着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项与麟心中越发感到处境难堪。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追求女孩,更是生平第一次遭受这样的耻辱。
到底仍是轻狂气盛的年纪,项与麟自然无法再忍受,一再被季舒翎所拒,甚至被她公然指称是他一相情愿的纠缠。
他脸色僵青的宣示:“季舒翎,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纠缠你了,往后更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岂料,季舒翎竟是笑笑地说:“那真的是太好了,谢谢你终于愿意放弃我。”
项与麟下颚一紧,冷瞪了那张灿烂的笑历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阿哲一脸莫名其妙的说:“这家伙有什么毛病啊?高中毕业就该放弃了,居然还撑到这个时候……”
望着步出咖啡店的顽长背影,季舒翎不由自主地柠紧一颗芳心。
这一次,他总该真的放弃了吧?
她从未预想过,重新来过的这辈子,项与麟竟然会喜欢上她,甚至对她穷追不舍,后续发生的种种,更是彻底超乎她的想像。
她必须承认,她故意结交男友来气走他的作法,多少存有一点报复的心态,这样的心态确实也挺幼稚的。
但,方才看见他自尊受创的神情,她竟然感到于心不忍。
毕竟,这辈子的项与麟,终究不像上辈子的项与麟那般,待她冷酷无情;相反地,这辈子的项与麟对她很好,好得令她感到难以置信。
倘若项与麟知晓,上辈子的他有多么厌恶她,又有多么渴望摆月兑她,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一切都过去了。
伴随一丝苦涩荡漾过心头,季舒翎在心底笑叹一声。
“舒翎,你从实招来,你跟刚才那个家伙有没有在一起过?”
察觉季舒翎有些恍神,一双水眸直盯着已合上许久的玻璃门出神,阿哲嗅出其中有猫腻,当场醋劲大发的哇哇叫。
季舒翎收回复杂的眸光,淡淡一笑,睐向重新在吧台前落坐的阿哲。
她也没打算隐瞒,含笑的说:“其实,我跟项与麟以前曾经是夫妻,后来我死了,忽然又回到十七岁。”
阿哲嘴巴一张,当场傻住。“你、你在编故事吗?”
季舒翎失了笑,轻声叹了一句:“我也很希望这是一个故事,但是很可惜,这些全是真实发生过的。”
阿哲当场又傻了。
季舒翎自然不会再继续往下解释,毕竟她的目的已达到,眼下不再需要费心力安抚这位小男友。
于是,她主动转移话题,微笑建议:“阿哲,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阿哲不疑有他,自然兴奋地点头答应,“好啊!”
阿哲哪里会晓得,今晚这顿饭会是他们两人的分手饭局。
季舒翎扬开一抹灿笑,借此掩饰心中的那抹失落。
只因她很清楚,按照项与麟的个性与脾气,他必定不会再与她联系,将会如她所愿,彻底从她的世界中消失。
这不正是她期望的结果吗?
那为何,她的心一阵闷闷作疼,彷佛又再一次失去挚爱似的……
季舒翎,你别开玩笑了,你好了伤疤就忘了痛吗?难道你忘了,上辈子你与项与麟之间有过多少错误,又有过多少伤心往事?
他们两人终究只能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靠得太近怕是又要重蹈覆辙。
热浪一波波袭来,大一的暑假迎来尾声时,季舒翎已与阿哲和平分手,结束一段什么都没发生过,玩家家酒似的恋爱。
项与麟与她总算是真正失了联。
自从咖啡店那一次的不欢而散后,他不曾再来电,更不曾传来简讯,就此从她的生命中完全退出。
季舒翎已经不下一次幻想过,某一天或某一夜,那家伙会忽然拨打一通越洋电话过来,逼问她是否已经与阿哲分手。
抑或,她会在打工地点,又一次与他不期而遇,然后这家伙会臭着俊脸与她打招呼……
终究只是她不切实际,可悲亦可笑的幻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