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看着低调,一进的院子看着也不大,但是干净明亮的堂屋,家具齐全的里屋,厨房还有三个大锅灶,倒座房柴房、仓库和厨房一应俱全,梅氏就这样端着茶杯,到处看了个遍。
且她发现房子边边还有块菜圃,菜苗子有些发了芽,看着非常的可喜,她蹲下来,顺手就去拔那冒出头的杂草。“这菜圃得做个围篱,要是养了鸡鸭,别把女敕菜叶都给啄光了。”
“伯娘还真跟我想到一处了,我想说春天抓几只小鸭回来,白天可以在河滩玩耍,到了晚上就将它们赶到家里的院子来,小鸭子都很聪明,只要赶上几天时间,应该就会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只要给点食物,关上圈门就可以了。
梅氏被说得心动。“你说得那么神乎,害我都心动也想抱几只回去养了,只是家里不靠水,就那小院子……还是算了。”
“那到时候我就多抱几只,伯娘把它们放在我这里养,草籽浮萍什么的,河滩那边都是现成的,伯娘只要有空来瞧上一眼就好了。”她听那些串门子聊天的妇人说过,鸭子是最好养的,什么都吃,就算在菜摊子上捡些菜叶,买些糠拌着喂也行。
再则,鸭子的排泄物味道虽然重,却是肥地最好的粪肥,荒山的粪肥不能只倚靠河泥和林子的腐土,等她养了鸭子,多积攒些粪肥,往后山上的田地就不愁肥了。
“好好,就照你说的。”梅氏没当真,明年春天还那么久,把眼前过好才是真的。
她终于到厅里坐了下来,对儿金金这个家满意得很。“这儿租金不便宜吧?你嫁过去什么都没有,那么快又分家,这房租贵不贵?要不,你上次回门时给伯娘的银子,我这边还有一些,你拿着用?”儿金金给她伯父抓汤药的银子,自己省吃俭用,手上还剩一些。
虽然他们家没有田地,但她和女儿日夜做绣活,每个月能挣七八百文钱,维持日常花销够了。
儿金金给她伯娘拿了无花果、蜜橘等小零嘴,挨着她坐下。“我刚嫁过去的时候,到猴子岭去摘野菜,无意间发现了许多生花蓼,后来拿去卖,药铺的掌柜说那东西名贵,所以给了相当不错的价钱,分家后也想着先租间房子住就好,没想到看见这间院子,就用那银子把这院子买了。”
“竟是自己的?”梅氏惊呼。他们一家子至今住的还是驿站公配的院子,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宅子,但是她一听到这院子是儿金金他们买下的,比自己拥有的还要高兴。
“我看见后头有一大堆石块……”
“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事,明日我请泥瓦匠来修一间竹屋给太白哥哥当书房,谈好工钱还管一顿饭,想说请伯父伯娘一道过来热闹热闹,吃个便饭。”
梅氏心底着实欣慰又高兴,这两个孩子有了院子,就有了底气,把日子越过越好了,他们身为家人当然要鼎力支持她!“行,明日我们一家人都过来。”
梅氏也不敢坐太久,她赶着要回去把这消息告诉儿立铮,儿金金见留不住她,又想明日便能见了,就把各式各样的山货都装了满满一个大篮子。
“松子用小火炒了给伯父下酒,还有我方才在糕饼铺买的梅子酥,是您和银银姊喜欢吃的。”
“自己人何必这么破费?”
“您不吃,也总带点回去骗银银姊的嘴,您来我这什么礼都没带,她会说我没念着她的。”天下的母亲都一样,自己可以不要,为了儿女一口吃的,多远多辛苦都会背回去。梅氏推辞不过,把东西都带上了,儿金金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走远,披着斗篷又去了白头山。
她除了往上再清一段河道,又加固了河岸,自己拖着去打铁店买的犁把地深深耕了一遍,又重新把晾干的河底黑泥和林间腐叶洒在上头。
她叉腰看着已经有些良田模样的荒地,这地可以先放着了,经风霜雪冻上一季,明年春天就能种上高粱、荞麦这些不怕旱的作物,等地养得差不多,就能种上小麦了,最棒的是这处用水方便,将来想种水稻的时候再挖沟渠引水,用来灌溉,他们家就不愁没有白花花的大米吃了。
唯一遗憾的是,今年到底还是吃不上自家出产香喷喷的大米饭——不过、不过、不过!
她灵光一现,自家白米饭是吃不成了,然而就算是严冬,口粮种不了,但她可以种牧草啊。
牧草嘛,高寒、沙砾的地都能种,这些都是过去至今她或听人说或自己找书看来的知识。
白头山上都是自生自长自开花的牧草,其中有一片开满了紫花苜蓿草,还有一片是巨菌草和肥羊草。
紫花苜蓿草除了是牧草,人也能吃,而肥羊草,但凡牛羊猪兔鸡鸭鹅,都是它们的好草料。
于是她凭着记忆,把灵识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强度,把这几样牧草的种子通通搜刮过来,把荒田分成四个区块,一块种苜蓿草,一块是巨菌草,另外一块是肥羊草,剩下来没有东西可以种的那一块,就按之前计划让它荒着,明年开春再看着办,谁叫野生的种子就只有这么多。
她把犁搬到了那两间颓圮的茅屋边上,拿出锄头和鎌刀清理那些比人还高的杂草,这片地真的太久没用,野草根茎粗壮,甚至还长出小树,等她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了,又随手把那两间茅屋给夷平,改天有空,她打算盖两间燕屋,吸引金丝燕过来造燕窝。
她调查后才知道金丝燕是养不了的,因为它野性难驯,只能造一处给它安全住宿、让它出去觅食和养孩子的地方,而身为饲主的儿金金只需要等着燕子完成交配,把小燕子养大飞走后把燕窝割下来。
这白头山因为地势高,部分的山头已经白了头,冬天眼看着不远了,儿金金也不多留。
她回到家,苏雪霁已经在家,身上是居家的半旧常服,正卷了袖子刮锅灰。
“方才宋猎户送肉过来,没要钱,说你们讲好,等毛皮硝制好一块算帐,还说城北的林员外和东街以和味贵楼的花老板结伴路过他家,看见狼肉,问能不能让一些狼肉给他们?”
他说到狼那字眼的时候,表情有些呆滞和含蓄。
因为儿金金没提,他也没问,所以他压根不知道儿金金把那些个被熊咬死的狼都拖回家了,他哑着嗓子问:“所以,你带回家的除了狼……还有什么?”
“仓库那只小熊的娘亲。”
开膛剖月复卸开的狼和家猪没什么两样,只是腥臊味很重,不愧是八头野狼这么多的肉,放满了五辆板车,洗干净的下水用木桶装起来,足足装了一车。
“林员外和以和味贵楼的花老板可有说要多少野味?”有钱人好这一味的不是没有,以和味贵楼的花老板开的是饭馆,不知道也就算了,让他们看见这些野味,能不尝尝?或者可以卖出去,发一笔小财?
“林员外要半扇狼肉,三副狼肚,二副肠子,一个狼头,花老板要的有点多,他要整狼二头,还要二百斤以上的那种。”
“我们家也吃不了那么多,趁新鲜就给他们送去,至于银子看着给就好,剩下的咱们自己留着,且明日要请丁大哥和我伯父伯母他们吃饭,可以用来做肉菜,剩下的,要过冬了,全部腌起来做腊肉,灌肉肠,冬天就不怕没肉吃了。”她不禁抿唇笑,心里美滋滋的。这下就算真的冬天来了,也不怕没有肉了。
不过,她要不要连熊肉也一起腌制起来?
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掐断自己的想法,又是狼又是熊的,肯定招人议论,左右放在空间里又不会坏,就先放着吧。
苏雪霁一看儿金金眉飞色舞的神情就知道她在乐什么。“金金,你做决定,我都听你的。”
“那太白哥哥就跑一趟,把肉给送过去吧。”
“我来。”苏雪霁把对方要的数量卸下来,儿金金帮他搬到清出来的板车上,出门前用油绢布把板车给盖上,一来卫生,二来不引人注意,做人低调一些总是好的。
趁苏雪霁出门去了,儿金金把大部分的狼肉都放进空间里,留下半扇左右的肉和两副下水,用盆子装了,带进厨房。
灶膛里苏雪霁已经生了火,小锅里煮着南瓜饭,儿金金不去管它,把狼肉的肋条切下来放一边,大灶口放上大锅,把狼肉及冷水放进锅子里,烧开大火一通的煮,直到腥擅味去得差不多,才捞起来。
接着把锅子刷干净,下油,把肉煎得两面金黄,另外拿出大砂锅用热水烫过,铺上菌菇葱结姜片蒜头胡椒丁香肉桂八角陈皮,最后把狼肉放进去,加上热水,放在炉子上炖着。
这费工的菜得前一天炖上,明天只要稍微热一下就能上桌。
下午申时,苏雪霁拉着板车从街上回来,看见几个板车都按次的放在院子,便留下自家的,又去把宋猎户家的板车还了,这才从宋猎户口中得知,院子里晾晒的那些狼皮,竟是儿金金要为他做的斗篷。
“好小子,你真走了狗屎运,这么替男人想的媳妇不多啊,你义父给你送狼肉,媳妇给你做狼斗篷,这运道,我还真羡慕不来!”宋猎户目光灼灼的看着苏雪霁,期盼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个惊天动地的猎狼故事。
然而,苏雪霁只是云淡风轻的替媳妇圆谎,不带半点迟疑,“也没啥,我义父最近新设了大型的陷阱,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连续几个陷阱都套中野狼,他也在猜,兴许是赶上了狼群迁移。”
猎户和等着听故事的小子们都愣住。娘的,狼群迁移?一群没长眼睛的狼,真是羡慕死了!
宋猎户也从魏万三那里得知,眼前这文质彬彬的少年就是胡同底刚搬来的苏秀才,秀才啊,他一辈子拍马也赶不上的读书人,虽然没能从苏雪霁口中挖到别的说法,不过,那是人家义父吃饭的本领,凭什么跟他们讲?所以,就算羡慕得都要流口水了,也没其他办法。
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会读书写字,甚至中了秀才的人就是不一样,地位等同仕绅,令人高看一眼。
苏雪霁回到家,看到儿金金在家忙活的身影,瞬间轻颜展笑,眼底的情绪彷佛快要溢出来。
他知道金金嘴里总是念叨着要给他做披风斗篷什么的,他虽然瘦,身子倒没有那么畏寒,再说金金买的厚棉袄已经够保暖,要他说,反而她早上都不想出被窝,赖着床要人哄才肯起来,尤其晚上睡觉的时候,得把她的手按进自己的肚子里暖着,否则一时半刻就算盖着被子也暖不起来,她比自己还需要御寒的斗篷。
家里的炭盆也该生起来了。
“林员外的半扇狼肉和狼头给了二十两银子,花老板的整狼还有整副下水给了八十两,你等一下要记得收起来。”苏雪霁对儿金金向来坦诚,尤其是钱的事情。
“原来狼肉这么值钱,果然有钱人不差这点小钱,给得这么大方。”感谢神识和灵境的加持,她的荷包已经鼓得满出来,距离奔向大富不远了!
“赏你五十两的跑腿费。”儿金金眨眨眼,很大方的给了五十两的银票。
男人在外面也需要花销,虽然他从不曾开口要钱,但是苏雪霁荷包里多少银钱,儿金金都知道,只要少于二两,她就会不着痕迹的给补上。
“谢夫人赏!”他大方的收了。“你煮肉吗?好香。”
“明天的肉菜家里有的我提前卤上,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剩下的明天勺姊会买过来。”
因为都在灶上忙着,她的脸红扑扑的,像颗诱人的苹果,因为要做事挽得高高的袖子露出的皓腕让人心旌动摇。
“今晚能吃上吗?”苏雪霁意有所指……
“我俩今天都这么努力,好饭菜怎么可以只便宜别人!我俩的分早就留下了。”儿金金从来都不是那种死守着银钱,一文钱都舍不得给自己花的人,两人每日辛勤的工作赚钱,不对自己好,要对谁好呢?
“谢谢娘子大人!”有人很俐落的顺着竿子爬了。
儿金金顿时眉开眼笑,揩了他俊脸的油。“我就喜欢你这种会说话的。”
被吃了豆腐的苏雪霁捂着脸笑。
吃过饭,收拾过,两人泡了脚,苏雪霁把泡脚盆的水拿出去倒,回来吹熄了蜡烛,美美的上床搂着儿金金睡下了。
*
自从过了小寒,两人一直是抱着睡的,其实应该说是苏雪霁单方面的搂着她睡,只不过这“单方面”总是会在夜更深,人更静的时候,惧冷的某个女人因为身边的热源太过舒服,从被动转为主动,蹭过来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以后,就再也不会改变姿势了。
苏雪霁十分享受自己被当成炭炉的感觉。
窗外,皓月当空,水一样的月光洒向小院,田野、山峦、人家,把夜冲洗得柔和而明亮。
儿金金忽然坐了起来,掀被往床下挪。
“怎么了?”通常上了床就会一觉到天亮的人却反常离开温暖的床铺,儿金金一起床,苏雪霁自然也不睡了。
“明天家里有一堆的人,我再去叮噪小熊一遍,让它明天别出来。”虽然已经警告过它,也不知道它记不记得住?
儿金金放不下心,它要是跑出来,估计会吓坏许多人,它自己也会受惊,那就麻烦了。
“我陪你去。”他不放心那只熊,虽然还是只崽,发起狠来,杀伤力也很可观,只是金金都带它回来过冬,那就过吧,不过也就仅限这个冬天。
夫妻俩从温暖的被窝又爬下来,苏雪霁点了灯笼,看着儿金金穿上厚梢子,又裹上兔毛围脖,才去了仓库。
窝在稻草堆里睡得很舒坦的小熊听到仓门打开的声音,警觉的睁开了眯着的眼,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两耳也竖起来,很是警戒。
它全身上下除了胸口一撮爱心形状的白毛,其他长满密密的黑毛,软软茸茸的,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耳朵,鼻头是粉红的,可爱到不行。
等儿金金来到离它几公尺远的地方,它认出是给她食物吃的人类。
“太白哥哥,你给它取个名字吧,老是小熊小熊的叫,瞥扭。”儿金金蹲下来,只是看着,没敢伸手去逗弄。
“替熊取名字我不在行。”苏雪霁并不觉得需要替一只来过冬的熊取名字,但是又看不得一脸眼巴巴的儿金金。
“你瞧它胸口爱心形状的白毛,要不叫它心心?”
苏雪霁只觉得胳膊有疙瘩滚过,也没细想。“要不,叫肉肉吧。”
儿金金嘀咕,肉肉会比心心好听吗?怪难听的,不过,她也不好驳了他,名字是太白哥哥取的,那肉肉……就肉肉吧。
她反覆的比手势,告诉肉肉,明天家里有事,它得乖乖留在仓库里。
虽然小熊听不懂人话,但是她指着门又对它摇手指,重复了几遍,用词越发简洁,这是不让它出去吗?
儿金金说了半天,见小熊把脸撇过去,继续趴睡。
这家伙,是嫌她罗唆吗?
她只好掏出杀手钢,拿出一个两巴掌大的野蜂窝。
肉肉瞬间立了起来,圆圆的眼睛里都是给我吃、给我吃的光芒,哪里还看得见方才的懒散?
“这是答应了?乱跑要是被抓去炖肉,我可救不了你。”
肉肉抱着野蜂窝转身,把对着儿金金,爱不释手的舌忝吃起蜂蜜来。
儿金金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和苏雪霁互看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好吧,就当它听懂自己的话,成交了。
夫妻俩踏着月色回屋去,苏雪霁看着儿金金略显睡意的小脸。“你要是喜欢宠物,明年春天把小……肉肉送回山上,我去要一只小狗回来养。”
但话说出口后,他又想着,县城里虽说平日有衙役巡逻,晚上也有更夫巡夜,安全无虞,可明年春天他要离家去府城,家里就剩下金金一人,到时候再抓小狗回来养,缓不济急,不如,明天去衙门问谁家有狗崽好了。
儿金金把手穿进了他的胳臂里,歪着头靠上苏雪霁的肩,发出幸福的轻喟声。“太白哥哥真好……”
月色溶溶,明亮的光芒彷佛也给相偎的男女洒上一层银粉,两人也不急着要回屋里了,苏雪霁吹熄了灯笼的火,小夫妻一同坐在光面平滑的大石块上,十指交握。
因为月光太美,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如同被水雾洗过的灵动双眸,向来冷静的苏雪霁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霸气的托住她的后脑杓,亲了上去。
这吻本来只是轻轻碰了唇而已,但是苏雪霁发现小妻子的唇瓣又软又甜,不由自主的加深了吻,四唇相接的瞬间,两人的心跳都加快了些。
片刻后,儿金金用了一丝的力气推开了苏雪霁,两人四目相对,儿金金的俏脸绯红,长长的睫毛乱颤,看起来很是紧张。
苏雪霁长这么大第一次主动亲女孩子,耳根子都红了。
过后,他拉着儿金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也没刻意营造什么情趣,只是轻如鸿毛,又重如泰山的说道:“今生,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
第二天一早,秦勺带着满篮子还有两手的肉菜来拍门了。
一早市集的菜摊子不只新鲜,菜色还多,要是去晚了,就没什么东西好挑的了,这是身为资深家庭主妇多年来的买菜心得。
儿金金睡眼惺忪的,苏雪霁怕她犯糊涂,主动的替她穿上鞋子,又替她披上披肩。
“我又不是孩子。”她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苏雪霁笑道:“门要被敲破了。”
儿金金没空和他拌嘴,开门去了。
门口站着二男一女,还有二个小孩。
这几个她都认识,秦勺和两个孩子,毋庸置疑,只是这后头的魏万三和丁朱华是怎么回事?
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不过细想后儿金金就明白了,魏万三是牙人,只要谈成买卖,衙门是少不了要跑的,丁朱华在衙门做事,这一来二去,能不认识?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大丫和虎子乖巧的喊了人,儿金金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睛里满满的好奇,却乖巧站在门处,没喊进就不敢进。“都吃早饭了吗?要是还没,姨给你们下面吃?”
秦勺连连挥手。“要来上工,老娘我天还没亮就起来烙了一堆饼喂饱老的小的肚皮,倒是你,不会才刚起来吧?”
“昨天睡晚了,也就起晚了。”天气凉,睡着舒坦,自己是主家却成了赖床的那个。臊不臊?哈。
“年轻就是好,像我家四五个孩子,你想多躺一会儿,作梦!”当了娘,就没那个小姐命了,家里一堆老的小的祖宗要侍候。
“可我怎么觉得勺姊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也只有熟人,才能这么调侃。
苏雪霁也从屋里出来,带着的笑容干净含蓄,“金金做饭炒菜的功夫一般般,恐怕只能打打下手,今天就劳烦魏嫂子帮忙了。”
秦勺还没说什么,魏万三像是想到什么,蓦地睁大眼睛。“难道你家都是苏秀才你做的饭?”
“怎么可能,小嫂子给苏兄弟送饭,我还吃了半只的核桃鸭,那个美味啊……”丁朱华差点要吮起指头了。
“就你这个傻的,人家苏秀才说的是客气话。”秦勺用手肘拐了丈夫一拐子。人家另外的意思就是别让自家娘子太劳累了,只有魏万三这二愣子听不出来。
魏万三:“……”
“娘,我也要吃核桃鸭。”虎子毕竟年纪小,天真的舌忝着唇讨要。
“一会儿有得你吃的,还不把你的口水收干净!”秦勺瞪了虎子一眼,可惜没什么效果,倒是大丫过来把虎子哄走了。
因为接下来还有得忙,想聊天多的是机会,秦勺二话不说,提着菜篮和儿金金进厨房忙活去了。
没多久泥瓦匠领着工人也到了,大丫和虎子坐在小凳子,挑拣起麻布袋里的山货果粒,完整放一筛子,挤压变形、损伤的,另外放一筛子上。
虽然只是简单到不行的工作,但儿金金发现,别看大丫年纪小,做起事来有模有样,一点不比大人差。
随后儿立铮一家子也来了,苏雪霁始终闪着冷静光芒的眼多了几分热情,把人招呼到堂屋坐下,丁朱华也在,互相寒暄了起来,儿立铮看起来很高兴,咧开的嘴始终没阖上。“伯父、伯娘。”儿金金没想到伯父和伯娘穿得那么正式,还有儿银银把她送的绢花也戴上了。
梅氏见儿金金和秦勺要去厨房忙活,她也自告奋勇要进去帮忙。
“伯娘,厨房只要有我和勺姊就可以了,您和伯父留在堂屋喝茶说话,要不我让太白哥哥带你们到处去转转?”作为主人家,她哪里好意思做甩手掌柜,啥事都丢给秦勺?招呼客人的事就只能交给苏雪霁了。
“你这孩子,跟伯娘客气啥?他们都是大老爷儿们,我一个女人家跟男人凑什么热闹,走走,厨房的事我们女人包了!”
梅氏本来就没有等吃饭的习惯,何况她也看到后院好几个工人忙着干活,他们干的可都是体力活,午饭一定得管饱,所以半推着儿金金回厨房去了。
儿立铮满意的点头,跟着说道:“就是,做菜的事就交给她们女人,咱们几个坐下来聊天,亲近亲近。”
既然儿立铮都发话了,梅氏也就心安理得的和儿金金、秦勺进了厨房,至于想跟进去的儿银银被指派去和大丫挑捡山货了。
很快,整个厨房里都是菜刀剁在砧板的声音。
外头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语,魏万三愿意的时候就是个健谈的话廃,丁朱华长得相貌堂堂,脑子不迂腐,踏实又可靠,一聊之下,知道儿立铮是驿站驿丞,而他自己在衙门就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吏,两人有共同的话题,等苏雪霁去泡茶出来,三个相见恨晚的男人已经聊开了。
至于一旁的苏雪霁完全不觉得自己被冷落,偶尔问到他脸上来,他才会恰到好处的说上几句。
其实他的内心只有自己最清楚,打从他知事以后,便知道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十岁以前虽然有养父的照顾,不缺吃穿,但养父对他期望也大,要求称得上严格,想撒娇也不能。十岁以后更在冰冷充满恶意的环境下,看人眼色讨生活,稍有违逆,等着他的便是冰冷的对待,他几度在活不下去的谷底挣扎求生。
在那种环境长大的他,人格又怎么称得上健全?
事实上,他的内心是凉薄的,别人的痛苦与欢喜他无法确切的感同身受,同情心更没有,他能表现的和常人一般,也不过就是掩饰得好罢了。
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只会被金金牵引,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和光芒,只要金金在他身边,他才能感受到活着的热忱。
儿家人对他的好,是爱屋及乌,他对他们的好,是因为他们是金金的家人,就像儿金金让他招待自己的家人,所以他招待。
厨房这边,因为秦勺有意想露一手自己的厨艺,又有梅氏在,炒菜的事情自然用不上儿金金,她只要专心烧锅就好。
梅氏也系上围裙,揉面和面洗菜切菜,一刻不停歇。
而堂屋三男人聊得火热,从庄稼牲畜、官家小道消息、衙门断案奇谈、打猎买卖、租卖产业,堂屋里的声音没一刻安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