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大夏最北的州府迎来了迟到的春天。山林阳坡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干净,变成雪水混合一处,汇集到山下的小溪,慢慢流远,无声无息浸润着河道两侧的农田,只等过些时日就可以播种,种植一年的希望了。
但是阴坡的积雪很顽强,想必还能撑上一段时日。
好在山下的农田和道路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还有一些泥泞,却也只是行走时不方便一些罢了。
这一日,虎头山村的石家摆喜酒,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挤在石家院子里,男人们聚在一起,说说今年种豆子还是谷子,妇人们则忙着切菜烧火,准备酒菜喜宴。
淘气小子们怀里揣着喜糖,眼巴巴望着门口挂着的鞭炮,只等迎亲的队伍赶紧到来,他们捡几个哑巴炮仗,以后几日就足够在小伙伴们中间耀武扬威,风光一时了。
石家有两兄弟,父母都已经过世了,村里只有几家远房亲戚。
按理说这样的家庭,日子定然过得不怎么样,但石家老俩口在世的时候,都是勤快俭省的过日子好手,石老头儿更是时常进去村后的大山里打猎,一次巧合救一个富家少爷,得了两百两的赏银。
之后石家建了院子,买了地,经营了半辈子,在村里也就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待得石家兄弟长大,不但种地是好手,也都继承了老爹打猎的本事,每年得到的猎物非常多,这日子自然也就更好了。
老俩口给老大石甘山娶了媳妇儿,刚看到大孙子的面儿,就因为一场急病,老俩口都走了。
石甘山是个好兄长,带着妻儿和相差三岁的弟弟过日子。
虽然石甘山的媳妇儿方月娥是个不好相处的,嘴毒心狠,但石甘山却极有主见,不受女人影响,所以石家的日子还过得去。
去年石甘山顶着方月娥的闹腾,在自家旁边给弟弟盖了一个新院子,分了一半的田地,后来又定了邻村盛家的姑娘,今日就要把人娶回来了。
石甘山自觉完成了爹娘闭眼前的嘱托,心里很是欢喜,即便还没喝喜酒,却已经满面红光,见人就是笑。
村里人都是熟识的,就忍不住高声开玩笑,“石老大,看你这么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娶媳妇呢!”
众人哄堂大笑,没人读过书,山村又偏远,开这样带点颜色的玩笑也不算过分,反倒更热闹。
果然,石甘山没有恼,笑骂道:“我弟弟娶媳妇儿,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这倒是,这几年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容易,大伙儿看在眼里呢。老二有你这样的哥,是他的福气!”
村里的老人说话很是中肯,倒是让石甘山心酸。
不等他说话,方月娥已经黑着脸从院子里出来,呵斥石甘山,“我都忙死了,你还在这里闲磕牙,赶紧进去干活儿!”
石甘山皱眉,但到底不好在弟弟的大喜日子生气,就同众人笑笑。
这个时候,迎亲的队伍终于回来了,石家老二石甘同坐在马背上,一身新衣裤,衬得他身形魁梧,眉眼俊朗,倒是十里八村难得的好后生。
身后的马车里坐着今日的新娘子,鼓乐班子一边走一边奋力敲打,热闹至极。
只不过,马车后由村里后生组成的送嫁队伍有些寒酸,只挑了两只木箱,四床被子,一些刷着红漆的盆桶凑了那么八件。
有看热闹的妇人算了算,就道:“盛家可真是心狠,石老二送去二十两的聘礼,给闺女带回的嫁妆怕是五两银子都用不了。不但没搭银子,还赚了一大半,可真是……啧啧!”
旁的妇人就道:“妳也不看看盛家那个儿媳妇是谁,赵金桂啊,他们盛家村有名的泼辣货,把公婆都当奴仆使唤呢,怎么可能给小姑子准备丰厚的嫁妆?”
“算了,算了,别说了,大喜的日子,盛家姑娘还是不错的,听说长得好,人也勤快。”
在众人的闲话声中,新娘子下了车,被石甘同引进新院子,拜了堂,送进了正房东间。
院子里的喜宴也就可以开始了,村人们围坐一起,吃喝说笑,倒也热闹。
结果众人刚要吃完,换妇人和孩子们上桌的时候,突然门外打马跑来两个县衙的差役。
“石甘山、石甘同呢?赶紧出来!”
老百姓怕官差,这是深刻在骨头里的,立刻就有人吓得让出了一块空地。
石家兄弟赶紧迎了出来,这两个衙役倒是见过的,石甘山就道:“两位差大哥怎么来了?正好家里办喜事,进屋喝杯喜酒?”
那两个差役跳下马背,扫了一眼院里的喜宴,神色有几分迟疑,但还是说道:“石老大,倒不是我们要搅和了今日的热闹,实在是县衙里派了紧急的差事。刘家村那边下来狼群,把村里的孩子叼走了,县太爷召集各村的猎手,立刻追踪狼群呢。你们兄弟都在名单上,我们是过来通知的,你们这就要跟我们走。不过你们也放心,这次足有一百好手,奖励银子也丰厚,若是顺利,明日就回来了。”
石甘山很是为难,毕竟是弟弟的大喜日子,但若是不答应,县衙的召集令也不是那么好拒绝的,得罪狠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他们兄弟寻麻烦。
石甘同倒是不在意,扯了大哥一把,就对两个差役道:“两位差大哥,先喝杯酒,吃几块肉,一路上也是辛苦了。我进屋同媳妇儿说一声,一刻钟后咱们就走。”
“成,也是为难你们了。我们会同县丞大人说,明日多分你们一份银子,算是补偿了。洞房花烛夜都耽搁了,说到哪里都要多奖励一下。”
差役开了个玩笑,众人都是笑起来。
石甘同转身进了新房,石甘山也赶紧寻了方月娥交代几句。
此时盛冬花还坐在新铺的大炕上,还等着石甘同揭盖头呢,虽然听得外边动静,但并没有听清楚。
石甘同是个急脾气,进屋就摘了媳妇儿的红盖头。两人先前是相看过的,算不得陌生,这会儿他又有些着急,就更顾不得那些虚礼了。
“冬花啊,我和大哥要去县衙跟着狩猎队打狼群,今晚怕是回不来了。妳一会儿自己整吃的,别饿着肚子,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盛冬花原本还有些害羞,听得这话就皱了眉头,不等说话,石甘同已经翻了半旧的衣裤出来,飞快换上,又翻布条捆绑袖口和裤腿。
最后,他许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新媳妇儿,从柜子里模出一个匣子塞给她,“这是我全部家当,妳是我媳妇儿了,就给妳保管。放心,我肯定跑不了。”说罢,他大步出去寻了弓箭和猎刀。
另一边石甘山也交代好了,兄弟俩一匹马,两个差役一匹马,眨眼间就跑得没了影子。
盛冬花无法,只能把匣子重新锁进柜子,然后走出了房间。
村里人已经吃完了饭,又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就散了。妇人们更是偷懒,把剩菜一端,带着孩子也都回去了。
方月娥拿了扫帚正在打扫自家院子,许是不高兴男人就这么走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很是难听。
抬头的时候见到盛冬花站在门口,她狠狠翻了个白眼,嚷道:“弟妹,人都走了,妳也别装害羞了,赶紧干活儿吧。妳可别指望我帮妳打扫院子,我这里活计还干不完呢。”
盛冬花一肚子话,对着这样的妯娌也说不出,只能默默寻了扫帚,同样打扫院子。
院子不算小,村人来往又弄得有些乱,待得拾掇完,她已经累得满头薄汗。
从早起洗漱开脸,出门上车到如今,她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自然饿得厉害。
但厨下被村里妇人们扫荡一空,剩菜都没有一碗,她只能寻了米缸,舀了半碗苞谷面搅了一小盆面糊糊,从酱缸里挑了半勺大酱,又在菜园里拔了两棵葱,打算就这么对付一顿。
不想刚刚坐下,门口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从外边钻进来一个胖墩墩的小子,五六岁的年纪,穿着半旧的衣裤,大眼睛跟黑葡萄一样,很是讨人喜爱。
盛冬花认出这是石甘山的儿子,叫虎子,赶紧招呼他上前,笑道:“虎子,你怎么过来了?马上就天黑了,小心你娘找不到你。”
虎子摇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应道:“才不会呢,我娘又拿东西去姥姥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你娘就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盛冬花有些奇怪,觉得妯娌这娘做的也太粗心了。
虎子却是习惯了,笑嘻嘻道:“我爹只要不在家,我娘就回姥姥家。不过,我娘说了,我要是告诉爹爹,她以后就不给我买芝麻糖吃了,还会每天都打我。”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啊?”盛冬花逗弄虎子,顺手多拿一个碗,给他也盛了半碗粥。
虎子端在手里,应道:“二叔对我好,二叔说了,二婶是他媳妇儿,二婶也会对我好,所以我要对二婶好。”说着,他居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馒头来,得意炫耀道:“我娘要把馒头都带去姥姥家,我偷偷拿了一个,给二婶吃!”
盛冬花听得心暖,揽了虎子在怀里,馒头一分两半,就着大葱蘸酱,配上苞谷粥,两人都吃了个大半饱。
拾掇完厨房,盛冬花左等右等都不见方月娥回来,索性烧了一锅水给虎子洗了澡,然后放他在自家大炕上睡,一是作伴,二也是为了小小的私心。
老一辈有个习俗,新婚的炕上多让小孩子滚一滚,新媳妇儿就能早点生孩子。
虎子倒是好照顾,能吃能睡,又洗得干净舒服,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倒是盛冬花一直等到夜半都不见方月娥回来,只能草草睡下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外边的院门突然被人拍响,盛冬花惊了一跳,抬头见窗外已经亮了,就赶紧裹了衣衫去开门。
村长同几个村人围在门外,一见她出来就嚷道:“石老二家的,妳可起来了。出事了!石老大和石老二去围捕狼群的时候出意外,被狼群撵下山崖摔死了,县衙来人要妳们去领尸体呢!”
领尸体?盛冬花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虎子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跟在后边出来,听见这话,放声哭了起来,“呜呜,我爹,我要我爹!”
村长眉头皱得死紧,石家兄弟正值壮年,在村里人缘极好,有事总是跑在前头忙活,不想死得这么惨。
妇人们上前扶起盛冬花,“别哭了,这可不是哭的时候,赶紧去县衙把尸体领回来,入土为安吧。”
有人又问虎子,“你娘呢?”
“我娘拿了馒头送去姥姥家,昨晚去了就没回来。”
小孩子说话不知道谨慎,妇道人家就算是回娘家也没有夜不归宿的啊,这话好说不好听。
但这个时候,妇人们互相挤挤眼睛,也没有多说。
盛冬花缓了这么一会儿,勉强打起精神,撑着软绵绵的双腿,打算跟村人去领尸体。
其实她还是有些不能相信,昨日刚嫁的男人,怎么就这么没了?
虎子扯着她的衣襟,死活要跟着一起,村人也没有驱赶,毕竟他如今可是石家唯一的“男人”了。
县城离虎头山村不过二十几里,套上牛车,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许是听说了狩猎队出事的事,县衙门外聚集了很多人。
盛冬花和虎子被村长带着,画了押,很快领了两口薄薄的棺木,然后又去城门外的义庄认领尸体。
石甘山和石甘同是撤退的时候被狼群围住,箭枝用尽,无法之下才跳了悬崖。可他们运气实在不好,半路没有抓到任何藤蔓枯枝,悬崖下也没有水潭,就那么摔死了。
这般死得痛快,没有受什么罪,却给活着的人留下太多的遗憾和苦痛。
盛冬花呆呆望着石甘同的尸首被村人抬着放进棺材,眼睛除了痛,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命苦,自小父母偏心,七岁的时候因为哥哥生病,没钱医治,把她卖去了城里的大户做烧火丫头。
十一岁上下,她病得要死,大户人家还算良善,通知了家里,发还了卖身契,让父母把她领回去,而她实在命硬,又挺着活了下来。
后来哥哥娶了嫂子,她就成了嫂子的丫鬟,日夜做活,父母也不敢多说一句。再后来,嫂子生了两个儿子,就更是在家里说一不二了。
这一次她出嫁也是因为嫂子要将侄儿送去学堂读书,没有束修,于是吞了石甘同的聘礼银子,把她几乎空手嫁了出来。
这些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就想着到了石家,自己当家做主,累死累活也要把日子过好。
可是,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吗?为什么新郎她只看了一眼就躺到了棺材里?
牛车晃晃荡荡走在路上,许是见盛冬花这般痴傻模样实在太可怜,有村人偷偷叹气。
但更多的人心里却是在琢磨,石家兄弟就这么没了,那石家的两个大院子以后会落到谁头上?
这刚嫁过来就死了男人的小媳妇儿肯定不会留下,那个方月娥也不是个能守得住的,说不得还是要便宜村里人啊。石家远亲也有几家,平日走动不多,不过是面子情,但今日这队伍里居然占了一小半,怕是也打了什么说不得的心思。
盛冬花满心都是悲苦,根本没发现她在村人心里已经注定是被撵出去的那一个了。
福来县城本就不大,派出去的狩猎队也算是为了所有人进山猎狼,往年都平安,今年突然死了人,还是两兄弟,其中一个甚至是从成亲酒席上拉走的,如今就这么没了。
这事儿怎么听怎么可怜啊,县城里早就传遍了,无数人赶来看热闹。
盛冬花虽然自小过得穷苦,但年岁正好,又是突然被喊来收尸体,一身红衣裙还没换下。
这会儿年轻的新娘子扶着棺材麻木前行的模样,不知道让多少人跟着叹气,有心软的妇人就在抹眼泪。
“真是可怜啊,这小媳妇儿年纪轻轻就没了男人。”
“是啊,听说连洞房都没进,男人就被拉去猎狼了。真是苦命,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就守寡了。”
“听说这小媳妇儿命硬,这才克死了石家兄弟!”
“放屁!这话可不能乱说,人家已经够可怜了,别再给人家添堵了。再说了,就是命硬克男人,那也没有连大伯子都克的啊。”
路边一个茶水摊子上坐满了人,也是在指指点点。
一个年轻男子趴在桌上睡着,被吵醒之后,抬头不耐烦的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到一抹红伴着黑色的棺材,他皱了皱眉头,又重新趴了下去。
旁人偶然看到了,忍不住摇头。人间的悲苦总是不相通的,可就算不能对一个小寡妇的悲惨人生感同身受,起码也不能这般冷漠啊。
没人知道,年轻男子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许是梦里也有些过不去的心结。
牛车一路辘辘碾压过刚刚解冻的土路,到达虎头山村的时候,几乎全村的人都出来了。
有胆子大的上前看了一眼棺材,胆子小的就只能远远站着低声议论了。
石家的邻居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唤做吴二嫂,这会儿快步上前,嚷道:“村长,冬花啊,那个……出事了!方才石老大的媳妇儿带了娘家人回来,把她院子里的东西都搬走了。她还想搬妳家的院子,被我们拦住了。”
进城的几人都听得眉头紧皱,这方月娥是怎么回事,男人死了,回家不想着发丧,怎么反倒搬东西走了?
众人进入石甘山的院子一看,果然里头空空如也,就是腌菜的小陶缸都被搬走了,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在墙角。
村长脸色难看,石家的远房族叔石三爷也是开口骂道:“这个方月娥也太不是东西了,这是打算改嫁了?老大老二还没发丧呢,就是虎子她也扔下了?真是狠心的婆娘!”
虎子原本就见爹爹一动不动的躺在棺材里,又听说娘不要他了,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呜呜,我要爹,我要娘,呜呜,我害怕,我要爹!”
孩童的哭声最是能打动妇人们的心防,村里无论老少都是骂个不停。
“方月娥平日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这是明摆着不想留在石家了。”
“是啊,其实有虎子这个儿子,家里有房子有地的,守个十年八年,日子就会好了,她怎么就忍心呢?”
“没了男人不能活呗!”
盛冬花脑子里嗡嗡的,好像有无数锣鼓在她耳边敲打,她极力忍着,上前抱了虎子安慰道:“虎子不哭,还有二婶呢。”
虎子昨晚就睡在她的炕上,又跟她吃了饭,刚刚熟悉,这会儿就抱着她哽咽。
“冬花,妳看这事,妳要拿个主意啊。”村长好心提醒了两句。
他话音刚落,石三爷就道:“拿什么主意,老大老二都是我们石家人,当然是要我们帮忙发丧了。冬花刚嫁来,连圆房都没有呢,不算我们石家人,就不要掺和这样的事了。她能给老二烧把纸钱,披麻带孝就不错了,我们石家没那么狠的心,以后不用她守着。”
这话听着好似极仗义又大方,但盛冬花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她想了想就转身进了屋子。
石甘同临走的时候把家底给了她,她还没有看过,这会儿打开来,见里边有两张契纸,一张是这座院子的房契,一张是村外五亩良田的地契。除了这些,还有两锭五两的银锞子,一些散碎的银角子,加在一起大概二十两左右。
她来不及多想,取了两锭银锞子,临到关上匣子,她鬼使神差地把剩下的银子和契书包起来,塞进了炕席下的一块土坯空隙里,在上边撒上一点尘土,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
院子里,石三爷已经像主人一样吆喝着家里的儿孙们还有村里人帮忙搭灵棚了。
石家的儿孙有些磨蹭,显见平日懒散惯了,倒是村人想着石家兄弟先前的好,手下没少忙碌。
盛冬花拿了银子出来,直接给了村长,“村长大叔,这十两银子够发丧吗?”
村长没有想到盛冬花能拿银子出来,毕竟她以后是要改嫁的,这些银子带走,足够她置办一份嫁妆了。
石三爷刚要说话,好似想到什么,突然又改了口,“老二媳妇儿是个好样的,可惜老二没有福气。”
这是认可了让盛冬花给石家兄弟治丧。
村长不想掺和石家的争斗,但两方意见达成一致,他就没了顾忌,当即开了单子,喊了村里后生去县里置办东西。白色的麻布、纸钱、各色祭品,还有村里人帮忙总要吃顿饭,肉菜粮食多要准备。
一时间,不大的小山村都跟着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