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范紫芊仍苦苦挣扎要爬起,但因为男女有别,加上没人吩咐,谁也不敢上前扶她一把。
看到一男一女从她面前经过,范紫芊两眼赤红地像要喷出毒液,不甘心大好的机会平白错过,她伸直了玉臂,想看某人会不会怜香惜玉,心生愧疚将她给收了。
为妻为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得到牧司默的人,以她的手段和诸多伎俩,她早晚会成为他心中的第一人。
她还是自视甚高的认为自己只是一时失手,浑然没发现走过她跟前的牧司默一眼也没瞧她,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只放在怀里的妻子身上。
“牧郎……”
牧司默冷眉一颦,匆匆丢下几句话。“把她关入芙蓉园,不许走动、不许人探视、不许给荤菜热水,更不许人伺候,一天两次粗茶淡饭,清清她恶毒肠胃,有人敢硬闯就扔出侯府。”
正想上前的牧司谦闻言一僵,不敢碰触皮肤已经冻得开始泛紫的范紫芊,只能眼睁睁看她眼泪如断线珍珠般落下,哭得两肩直抽动。
他眼中迸出淬毒的读,雪花飘落他一身,染白了他一头黑发,像那落尽繁华的枯木被雪覆盖。
范紫芊被两名黑甲军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拖走了,全程都不敢乱瞟、乱看,生命诚可贵,他们可不想因为一个寡廉鲜耻的女子断送前程,何况是一条含有剧毒的美人蛇,要是被咬一口准会后悔莫及。
芙蓉园位于侯府的最西侧,有假山造景,阁楼池塘,还有一座爬满藤蔓的秋千。
牧家几代前有个姑娘因感情不顺,在芙蓉园吞金自杀,自此园子里便有了闹鬼之说,每逢月圆之日便会传出铮铮琴声,或是女子的呜咽哭声,日后就成了关府中犯有过错的女眷之地,以此做为惩戒。
范紫芊虽掌理侯府内务,却不知芙蓉园的内情,她不问,下人们也不会主动告知,她被扔进去时还心存侥幸,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牧司默心里还是有她。
等过了数日她才知道这里是绝望之地,充满阴郁和死寂。
她身边没有半个人,也看不到活的生物,耳边老是传来奇怪的声响,吃得粗糙、睡得不稳,整天担心害怕,很快就痩了一圈,皮肤丧失光泽和弹性,横生皱纹,昔日的美人瞬间老了十岁。
正院里,一具绷紧的虎躯往前一覆,扑向莹白娇女敕玉体,他毫不怜措的亲吻,直捣黄龙。
可怜的男人真的憋坏了,那股狠劲跟杀敌没两样,将身下的妻子折腾得声音都哑了,全身青青紫紫,身体彷佛不是她的,腰酸腿疼,无一处不被蹂躏。
而牧司默还在奋勇耕耘,似乎不知疲累,越战越勇。
“慢点,我受……受不住……轻一点……呜!坏人,我痛……”
“慢不了,我的好卿卿,你再忍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啊!真是太美妙了。
那群吃不到肉的野兽误了他多少春宵,他非加重训练操死他们不可,敢给他下绊子,合力让他睡不到老婆,一笔一笔的仇他都要讨回来!
“牧司默,你这个……嗯!混蛋,你到底还要多久……至少让我休息一下,我……我不行……你给我……滚……滚开……”
断断续续的细碎话语从顾喜儿口中逸出,精疲力尽的她连手都抬不起来,软得跟面条一。
她脸上挂着泪,不住的发出低泣,求饶、示弱、威胁都用过了,可是正在兴头上的某人听而不闻,乐此不疲地想挖掘出更多有趣的花样。
“滚不了呀!夫人,为夫中了七日合欢散,一离开你便会爆体而亡……”他浑身舒畅,飘飘似神仙。
“你……”没得反驳的好藉口。
彼喜儿咬牙切齿的忍着,毕竟她不牺牲谁牺牲,将丈夫送到别的女人床上吗?即便忍不下去也得忍。
不过到最后她想死的念头都有了,这个男人真的是龙精虎猛,就算是下药的缘故也该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人不是铁打的,总是会累,可他始终如一,奋战不休。
什么叫三天三夜下不了床,这个中滋味顾喜儿终于了解,浑身没劲又翻不了身,吃吃喝喝要人送到嘴边,连去净手都要人抱着,更别提全身无力还得人帮着擦洗。
“你到底是不是人呀!”看着神清气爽,风华更胜之前的丈夫,顾喜儿简直嫉妒得要命。
自己浑身软绵的瘫在床上,犹如死过一回似的,而他像吃了十全大补丸,红光满面、精力充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连腿脚看起来都比往常有力,她想到了一句话:采阴补阳。
呜,好羡慕他能行动自如,完全不受影响,反观她却是被吸干的废物,两者之间的落差叫人好不唏嘘。
端了碗参汤喂妻子喝下的牧司默一脸笑意。“为夫服侍夫人,若是夫人尚有余力,为夫还可再战三天三夜。”
“哼!小人得志。”她一啐。
“是感谢夫人的辛劳,让为夫体会一回做神仙的感觉,果然身轻如燕,力拔山河,满山满谷的敌军一拳粉碎。”他调戏自己的妻子,笑得春风得意。
“少在那为夫、为夫的,快酸掉牙了。”她没好气的喝了一肚子汤,眼神哀怨到近乎悲愤。
牧司默好笑的扶高妻子,在她身后塞一只靠枕。“蛰伏一阵也该干活了,让京城的死水活起来。”
“你是说……”她目光闪闪。
“父亲和大哥的死我已让陈七等人查出眉目,和兵部尚书范中申月兑不了干系,而他背后站着五皇子。”真当他牧家无能人了,欺人太甚。
彼喜儿不太赞同的颦起眉。“你想对付五皇子?”
皇权至上,不易动摇,他和她都拖家带眷,不好直接对上画中人,虽然她有一雷在手,但也不能多造杀孽,杀了个皇子后患无穷,何况她是无国界医生,救人为先岂能杀生。
她的雷从来没劈死过人,即使是想从她家占便宜的继祖母柳氏也没下死手,她只自保和猎杀野兽。
“不是五皇子,而是他身边的杂碎。”将其党羽二拔除,届时无牙的老虎还能伤人吗?
牧司默“养伤”期间不是毫无作为,他带来的黑甲军便是他的眼睛和手脚,走街串巷打听消息,深入各高门大户,周旋于达官贵人府邸,无一遗漏地送来京中动静。
连连遭到伏击和偷袭,死伤无数兄弟,这个仇也要讨回来,他不会就此揭过,枉顾他们跟了他一回的忠义。
她明白的一点头。“府外的事就交给你,小心点,别意气用事,府内的清洗就由我来处理,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也不会成为你的软肋。”
“不许用雷。”牧司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还是不安心,唯有尽早回到西北方可放下心中大石。
“知道了,老实啰啰嗦嗦,要不是你把我带开,真想霹……呃,弄死那贱人,看她还敢不敢对你起邪念,我的男人是她能碰的吗?”
真厉害,范紫芊成功将她惹毛,她头一次有将人碎尸万段的念头。
一提到被下药的事,牧司默脸色一冷。“她就交给你处置,不用管其他人,谁来求情都不行。”
他所谓的其他人指的是自己母亲,纵使母子间的心结已化开,但多年的隔阂还是让他们亲近不起来,像是陌路人。
“好,我这次真没法轻饶,她下的合欢散原本是一般助兴的药,用于青楼,用过后只觉疲累而不伤身,但一闻了无毒的夜昙后便会增强功效成了七日合欢散,非七日不得排除。”十分恶毒的手法,叫人死在极乐之下。
“夜昙?你是指我书房外那株?”
那花已经很久没开了,今年才结了七、八颗花苞,昨夜开了,酉时到戌时,为时两时辰,花开即败,不结果。
“那是来自南域的夜昙,与昙花十分相似,花香浓郁,但一与婬物混合便会放大十数倍的药性,使其转化为毒。”
闻言,牧司默也有些后怕,若让他连续七日纵情,只怕也榨干了。“还好有你。”
他庆幸娶对了妻子,她是他的福星,在他多次遭遇凶险时及时出手,否则他早沦为别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走吧走吧,去做你的事,我嫌弃你了,老是黏黏腻腻让入看了心烦,离我远些我才快活。”她轻推着丈夫,表示暂时不想再看到他那张光采四溢的脸。'
他轻笑,眼中流露对妻子的爱意。“我走了,你再睡一会儿,外面有四名侍女候着,你有任何不适就喊人。”
玉真、玉芽、玉璧、玉倾,两名武婢,一名来自江南的绣娘,一名是西北军的遗孤,会做些药膳。
在牧司默走后,累到极至的顾喜儿真的好好睡了一觉,整整一天一夜才醒来,睡醒之后泡药浴,又让名为玉真的丫头为她全身揉按了一遍,她才有活过来的感觉。
可是她好了,有人就要遭殃了。
“把人给本夫人带上来。”该算帐了。
“是。”
当半疯半清醒的范紫芊出现时,有些不敢相信的顾喜儿贬了两下盈盈水眸,很仔细的上下看了一遍,由那双射出恨意的混浊双眼她才确定是本人无误,并未被掉包。
她纳闷这人遭遇了什么,怎么才短短几天就枯萎了,从繁盛的娇花败成失去水分的枯花,再也不复以往的娇美。
“咳咳,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该给我个交代。”顾喜儿抚着趴在腿上的雪貂,轻一下、重一下的挠它肚皮。
“呸!装什么好人,你不就是落井下石,想看我落魄的样子,让我狼狈不堪的向你摇尾乞怜!”不知醒悟的范紫芊还张牙舞爪,即便落魄狼狈,面对顾喜儿时依旧盛气凌人,瞧不起她的出身。
“呸什么,夫人是你能蔑视的?”
有着一身功夫的玉真上前赏了一巴掌,范紫芊的面颊瞬间肿了起来。
这四名新来的侍女和陈七、周强等人不同,她们只忠于顾喜儿,谁敢对顾喜儿不敬便是打她们的脸,所以下起手来可是毫不留情,非让人明白府里谁为大为止。
“轻点,别把人打坏了,我还要问话。”人死了一了百了,欠下的债也就讨不回来了。
“是,夫人。”玉真往后一退。
穿来这些年,顾喜儿这才有翻身当地主的感觉,虽然她身为里正的爹也有百亩田产,挤身小地主行列,但离真正的吃香喝辣、婢仆如云的生活还是差太远了,侯府里的一个小避事都过得比他称头。
所以她现在也来体会一回富贵人家的派头,摆起夫人的架子,左边端热汤,右边熏着香炉,前有热茶,后有瓜果糕点,四名大丫鬟她把服侍得无微不至,她啥也不用做,坐着享福。
“范小姐,我也不多说了,这一年你吃的、用的、穿的我就不跟你算,当是你陪伴老夫人的报酬,就连一屋子的衣服首饰也能白送。”要找到比她慷慨的主母可不多,她这人一向和善,不与人结仇。
范紫芊一听倏地抬头,十分意外小村姑的大度,但她一点也不领情,反而凶光外露地瞪人,她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种事。
“可是……”顾喜儿拉长音。
丙然还有下文!范紫芊眼中的怒意更盛。
“你自己瞧瞧这帐册,是个人也看不下去,几十本册子没有一本不亏空,还有不少田契、地契、房契不翼而飞,和田产清册上一对比,足足少了一大半,你说你要怎么跟侯爷交代?”这女人胃口真大,什么都敢往肚里吞。
“这是我和牧郎之间的事,由着你来插什么嘴,我们的感情不是你一个村姑可以介入的,我劝你少咸吃萝卜淡操心,那一点东西牧郎不会跟我计较。”范紫宇还自以为高高在上,拿自己当未来的侯爷夫人看待。
彼喜儿被她的话气笑,喝了口甜汤。“看来你的白日梦还没作完啊,玉芽!”
“是,夫人。”个高的玉芽往外一招手,范紫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包含她的女乃娘,人手一口红木箱子,鱼贯进入大厅。
“那是……你们居然敢偷我的东西,快给我搬回去!”一见熟悉的雕花箱子,她疯了似的扑上去想抢。
“啐!不要脸,那是夫人的!”玉倾提腿一踢,将行径如疯妇般的范紫芊踢得连翻两个跟头,跪地不起。
“说得好,有赏!”玉倾这丫头真不错,是个护主的,跟陈七等人比起来好太多,那些臭家伙专扯后腿。
“谢夫人赏。”玉倾把腿一收,笑得眉飞色舞。
“玉璧,你带人走一趟京兆府,把这些契纸改回侯府名下,带咱们的鱼鳞册去,就说侯爷打仗去不在府里,这些契纸转移没他点头不算数,顺便把几个吃里扒外的也送去,说是监守自盗,盗用侯爷印信。”做贼的总要还。
“是,夫人,奴婢省得。”说完,玉璧走出厅堂,只见一名黑甲军走了过来,身后是一串男男女女。
几个?夫人你言轻了,是几十个,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还是牧家的远亲和几代老奴呢!
主人不在就偷奸耍猾,还与人狼狈为奸,一点小恩小惠就另投他人为主,这种奴才不要也罢。
“我的、我的,全是我的,凭什么拿走我的东西,快还回来!”范紫芊声嘶力竭的喊着。
下一瞬,碎裂声骤起,一碗还有汤的汤碗被顾喜儿轻轻一砸,碎声不大却令人心口一紧,她腿上的雪貂龇牙例嘴扑向范紫芊,在她脸上一抓又跳回主人怀中,撒娇的蹭了好几下。
“闪闪真乖,晚上给你吃鸡。”面对爱宠和颜悦色,一看向面上有血的范紫芊,顾喜儿神情一冷。“目前你亏空的银子尚补足不到一半,库房里丢失的物件也不见踪迹,因此我请了兵部尚书过府,商谈赔偿事宜。”
“什么?”闻言,范紫芊整个人瘫软在地。
“虽说你是为大哥守节,但终究名字未上祖谱,名义上你还是范家的女儿,范大人理应为你做的事负起责任,我们侯府不做误人终身的缺德事,也不愿负担你一生不嫁的供养,真有心就找个庵堂修行去,要不就归家。”
想我们侯府养你一辈子,休想!养只闪闪也比养白眼狼好,省粮又省心。
“不,不,我不回去,你不能这样对我……”这时的范紫芊真的怕了,头摇得像波浪鼓,脸色苍白如纸。
“你不回去想赖在我们侯府吗?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有人知道,严刑拷打之下没几人撑得住,你那个姘头第一个吐实。”
“他说了什么?”范紫芊面有惊色。
一套就套出来了,还守什么节,不脏了自己脸面。
“老夫人的昏迷不醒和中毒。”顾喜儿是空手套白狼,用套话的,实则手上并无证据。
范紫芊一张脸更白了,面如死灰。“不是我,是牧司谦指使的,他说牧司默无诏不得回京,可是老母亲若病了,为人子者千里迢迢也要奔回来看最后一面……”
彼喜儿打断她,“你们各说各话,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就让你们当面对质吧,把人押上来!”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厅门旁的陈七将一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子给押入厅中,那颗肿胀的大猪头隐约可以看出是个熟人。
“范小姐说毒是你下的,你是主犯、她是从犯,你该千刀万剐,她量刑从轻。”不等人开口,顾喜儿劈头一阵抢白。
原就想把自己捞出去的牧司谦先是一怔,继而劈里啪啦痛骂一番。“你这个贱人!分明天生婬贱勾搭男人,见哪个俊就往哪个扑,我心地正直的弟弟差点被你给害了,你就是害人精,狐媚妖物,想把侯府搞得鸡犬不宁!”
“牧司谦,你还是人吗?明明是你哄骗我给那死老太婆下药,硬要我从了你,毁了我的清白,你从我这里拿走多少银两你也数不清吧!”范紫芊尖声反驳。
“我不是人你就是吗?坐这山望那山,明明是司情哥的未婚妻,心里想着的却是默弟,耐不住寂寞非要人家回京……”牧司谦毫无保留的说出实情,却隐去他从中唆使一事。
牧司谦是依照五皇子的指示去做,范紫芊不过是被利用的,只是她也不无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她气狠了,两眼红似火在烧。
彼喜儿冷哼,“你们都不是东西,看我们良善就欺上门来,实在是叫人心寒。”
“你胡说什么……”
“我媳妇说得没错,你们真不是东西,我老婆子欠了你们什么,居然联合起来害我!芊芊,我是真拿你当长媳看待,还把府里的管事大权交给你,想着几年后给你过继一子,再分给你们一半财产,没想到……”太令人失望了。
“还有你,牧司谦,伯母见你和情儿有几分相似,因此留了你在府里住,私底下我也补贴了不少私房给你,没想到你竟在我的药里下毒,想让我死!”
“老夫人别气,身子骨要紧。”长了点肉的牧司风扶着拄着手杖的杨氏,两人缓缓从琉璃屏风后走了出来。
见到他们出现,范紫芊和牧司谦怎么会不明白,他们被人坑了。
“好孩子、好孩子,要改口喊娘。”老头子都不在了,还和孩子计较什么,嫡子庶子都是牧家子孙。
牧司风眼眶一红。“是,娘。”
他们终于是一家人了,真好。
“哪天让你姨娘到我屋子坐坐,也没几人好陪我聊了。”人一老容易想东想西,有人陪伴就不空虚了。
“……好。”他眼中泛着泪,嘴角却是噙着笑。
范紫芊的欠款有人还,找她老爹,但牧司谦转手出去的可不能查无去处,成了呆帐。
彼喜儿眼珠子一转,一边扶着杨氏坐下,让人送上百合莲子汤清清心肺,一边看向以为侯府拿他没辙的牧司谦。
“牧司谦,你不用担心还不了从我们侯府拿走的银两,我相公过两天会去五皇子府要银子。”她笑嘻嘻地道。
“什么?”牧司谦大惊失色,后脚绊前脚面朝下一跌,再抬起头已是满脸血,他吐了一口血,血中两颗大门牙。
新上任的侯爷夫人在府里干了一件大事,清出不少尸位素餐的蠢虫,把里里外外和侯府不同心的下人全扫出去,共一百一十八人,其中有七十九人刚出侯门便入衙门,有人挨棍子有人下大牢,哀嚎声四起。
京城里没有秘密,很快这事就闹得沸沸扬扬,连说书的都给说上了,响板一敲直道西北侯夫人出身不高,一村姑也,不会理事先赶人,再安排她自己看顺眼的人入府,这是要把持侯府大权呀!
谁知西北侯夫人本尊正笑呵呵的坐在下头喝茶,她身后的丫鬟上前就把说书的给打了,说书的掉了牙,讲话漏风,再说不了书。
吃了亏、受了伤,也没人敢上侯府讨公道,因为西北侯惧内……呃,护妻,谁敢上门,再打一顿。
众人本来以为顾喜儿已经够剽悍了,没想到才过几日,穿着风骚的牧司默也出府“串门子”了,而且每过一处必定鸡飞狗跳,让所有人知晓把他弄回京绝对不是好事。
他的串门子解释和旁人不同,是依字义而行,直接把人串在大门口,多浅显易懂。
但这不是重点,让大家脸色一变的是他接下来做的事。
“牧浑子,你又想干什么?”这位是朝堂上颇有名望的曹太师。
“讨债。”牧司默昂起头。
“讨债?”
“对,你拿了我们侯府的银子,快点吐出来,别以为我长年不在府里,我老娘和庶弟就能任人压榨,快快还钱,不要逼我犯浑。”
端着一张冷脸的牧司默眉目端正,完全看不出一丝浑气,可说出口的话全无正经、吊儿郎当,人和声音搭不上,有种让人看了直皱眉头的违和感,认为这位西北侯得了脸皮僵硬症。
他也挺无奈的,得装,要不皇上不放心,各方势力也想围剿他,以免他坐大,变成威胁。
人不浑,偏要浑,那就把水搅浑了,浑水好模鱼。
“老夫什么时候向侯府拿过银……”
曹太师话说到一半忽地停住,表情复杂地看了看伸手要银子的牧司默,心头火烧火燎似地相一着这浑子到底知不知道。
“曹太师,不要临老失了风骨,把一辈子名声赔在快要入土前,你也不想晚节不保吧?”牧司默语带双关,要曹太师好自为之,不是什么银子都能收,会要命的。
曹太师脸一沉。“多少?”
牧司默也干脆,直接从一本册子上撕下其中一页。“自个儿看吧,该给多少就该多少,这是誊抄本,府里还搁着正本,给了银子,回府我就将那本正本上的也删了,若是不给……呵呵!”
曹太师拿过那薄薄的一张纸,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当下踉跄了两下,面色灰败。“老夫会让人送到侯府。”
“不要忘了算上利息,五分利。”这是夫人的交代,不让人大出血,他们不会知道西北侯府不是好欺负的。
“这是放利子钱,犯了律法!”曹太师气呼呼的一指。
牧司默冷嗤,“你可以不给。”
这家伙好意思说别人知法犯法,身为皇子们的先生,不以身作则反而同流合污,谁的罪过大?
“你……”曹太师咬牙。
册子上那一页写的的确不是欠西北侯府的银子,而是中间人将底下人送来的银子转手送进太师府的金额,这很明显是收买,是某位皇子对太师府的拉拢,收了银子就表明站队。
这种事并不少见,朝堂上谁不结党拉派,可只能放在台面下互通有无,要是在太阳底下摊开了,轻者丢官罢爵,重者满门抄斩。
所以不到三天,三口两人抬的箱子进了侯府大门。
牧司默并未停止上门讨债的举动,他连着几天跑了好几家,今天是最后一户,也是欠钱最大户,他看了门柱上的四足盘龙,敲响螭龙铜环。
“他来干什么,这些天闹得还不够吗?本皇子的人被他吓得都缩成乌龟,什么也不敢做。”五皇子握紧拳头。
牧司默这厮真想和他撕破脸不成,即便手握兵权还是皇权至上,他能一翻千万里,不吃皇粮了?
“殿下,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就是冲着您来,您看小的被他打成什么样,他是藉着给小的难看好让您没面子,不想和您站在同一条船。”
被扔出侯府的牧司谦别无去处,享福惯了的他吃不了苦,直接投奔五皇子去了,当个小苞班。
对于受过的窝囊气他可不会就这么算了,得人一升还人一斗的事傻子才会做,他这人只会攀高枝,将给他脸色看的人往泥里踩。
看着底下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五皇子也神色阴沉,满心不是滋味。“牧浑子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本皇子三番两次提点他是给他一条明路走,可惜他眼睛是瞎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爱才是一回事,但他更喜欢听话的奴才,如果威胁、利诱都不管用,那就想个办法斩草除根,他不信找不到能为他所用的武将。
“殿下,不是小的要说自家弟弟的是非,殿下莫非忘了,西北侯浑虽浑却做过二殿下的伴读,论起两人的交情……”牧司谦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反而更引人猜忌,要说给人上眼药,他是个中高手。
“你是说他是二皇兄的人?”眼一眯,五皇子心头惊慌。
二皇子乃先皇后所出,元后之子更具帝相。
牧司谦一脸阴狠。“不无可能,要不然他怎么尽找殿下的麻烦,还登堂入室想下您的面子,他仗的是谁的势?”
越听脸越脸黑的五皇子冷着声问:“以你对他的了解,本皇子该用什么招式对付他才能一劳永逸?”
“那个村姑。”牧司谦恶狠狠地道。
要不是因为顾喜儿,他不会不打自招和那贱人互咬,把彼此的底细一股脑往外倒,落得被赶出府的下场。
“村姑?”五皇子皱眉。
牧司谦冷笑着扶了扶被打歪的下颚,阴恻恻的说:“牧司默的软肋正是他新娶的妻子,若是把她打瘸了、打残了,或是要了她的命,殿下想他还闹得起来吗?准是一厥不振的任您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