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芝恩到国公府出外诊,帮齐国公的儿媳妇看诊,这是今天最后一个患者,她踏进国公府时已经是傍晚了。
“姚大夫,我的孩子还好吗?”江氏在她把脉完后,担心的问。
姚芝恩放下她的手道:“孩子目前有五个月大了,但你的肚子有点小,可以的话,多吃点有营养的对孩子才好。”
“我的肚子太小了吗?”江氏模着圆凸的肚子,自责道:“孩子,对不住啊,我果然是个失职的娘亲,居然都没能好好照顾你……我、我真恨啊,我明明想振作起来,却什么都做不好,吃不下也睡不好,我这个娘亲真的好没用……”
姚芝恩一边听一边和江氏的女乃娘对视了眼,早在看诊前,她就听江氏的女乃娘说了,自从江氏怀孕后,婆婆就替她的丈夫纳了妾,说是她有孕在身不能伺候丈夫,还说开枝散叶是好事,江氏因此郁郁寡欢,情绪不宁,让丈夫看得郁闷受不了,不再进她的房。
有一晚她想不开竟拿着剪子想刺自己,幸好被女乃娘阻止了。
刚刚她替江氏把了脉,有肝气郁结之状,孕妇因为体内贺尔蒙的强烈变化,情绪变得较敏感,容易受到周遭事物的刺激,是忧郁症的高危险群,江氏因为丈夫的纳妾,罹患了产前忧郁症。
姚芝恩握住她的双手道:“世子夫人,请你不要责怪自己,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只是心生了病。”
“我的心……病了吗?”江氏诧异地道,不知道她竟然生病了。
说起来,这忧郁症不单单只是心病,也是生理上的病,但说得太详细江氏不见得听得懂,姚芝恩用还是容易理解的说法说明,“人会生病,心当然也会生病,所以你才会闷闷不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也吃不下,但这病是可以治癒的,我会替你配几帖药,你要按三餐吃药,然后也要多吃点饭,多散步走一走,知道吗?”她叮摩的道。
江氏听到这病治得好,积极地道:“姚大夫,为了孩子,我会好好振作吃药的,也会多吃点饭,多走一走。”她模了模圆肚,“我会让我的孩子健健康康出生的。”
姚芝恩看她打起精神了,又问:“世子夫人,你平常有什么嗜好?”
江氏一懵,“这个……我嫁进国公府这一年来,都在学习当个好媳妇、好妻子。”
女乃娘在一旁提醒道:“世子夫人,您会画一手好画呢!”
江氏困窘地道:“那也是嫁人以前的事了,我已经很久没画了……”
姚芝恩微微一笑,“那要不要重拾画笔?”
“我吗?”江氏忙挥手,“不,这不行,我好久没画了,都生疏了。”
女乃娘鼓励她道:“世子夫人,世子很喜欢您婚前画的画呢,要是他看到您重拾画笔来一定会很高兴的,兴许会重新进您房里……”
江氏想到丈夫,叹了口气,“可他真的会想看我的画吗?他现在心里只有那个会哄他开心的小妾……”
姚芝恩在这时插话了,“那么,就为自己画吧!自己画得开心不就得了,也可以当作胎教画给孩子看,也许孩子出生后,会跟你一样很有画画的天赋。”
在姚芝恩的想法里,与其想挽回男人的心,不如让自己活得快乐,更爱自己一点。
“我的孩子也会跟我一样很会画画吗?”江氏绽露笑容,“嗯,我来试试。”
姚芝恩跟着一笑,“那过个几天,我再过来看你。”她实在很想跟她说句加油打气的话,但又觉得这样的话会为她带来压力,是不能轻易说的,“世子夫人,若有遇到困难,我会陪着你的。”
江氏点了点头,“姚大夫,谢谢你。”
看完诊后,姚芝恩踏出了房间,翠花跟随在后,心情沉重,没有说话。
她陪着小姐看过很多病患,多是为不孕苦恼的,想借着怀孕巩固地位,而这江氏是有孕了,却苦恼到生病了,这男人三妻四妾的,实在太害人了。
踏出了国公府,姚芝恩意外的看到了陈洋,“陈洋,你怎么……”陈洋朝她有礼的点了头道:“姚大夫,请您坐那一辆马车,王爷在等您了。”
姚芝恩望向他所指的马车,那是一辆很华丽的深蓝色车帘马车,还镶着珍珠宝石什么的,太引人注目了,她实在不想搭。
但这么晚了她已经很累了,只想快点回家休息,没体力在那边推拒,最后仍是上了车。
韩霄坐在里头,一见到她便洋洋得意地道:“姚大夫,你看,本王对你多好,亲自来接你,护送你回姚府。”
姚芝恩是后来才知道,他在姚府安插了他的人保护她,出了府也一样会有人暗中保护她,他说过她不用怕,有他在,不是随口说说的,让她颇为感动。
如今听他这么说,姚芝恩不禁感激,刚刚的倦怠烦躁都消了。
“王爷,您不必花时间来接我,我也能平安回到家……”
“只是顺便。”
姚芝恩真想把感动收回来,皮笑肉不笑地问:“王爷,敢问贵体又哪里不舒服了?”
韩霄神秘一笑,“本王的病痛可多了,等到了再说。”
姚芝恩伤脑筋的扶着额际。是啊,病痛很多,连被蚊子叮了一个包,一点小擦伤都要她包紮……
这阵子,韩霄几乎是每天晚上都会当贼般的施轻功跳进她的院落里,什么看病的理由都有,她感到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谁教她是他的专属大夫。
“这次你帮齐国公的儿媳妇看诊,又是看不孕?”韩霄好奇一问。
“这倒不是,她有孕了,她是怀孕时丈夫纳了妾,整天闷闷不乐,饭吃不下也睡不好,得了郁症。”
“郁症,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真厉害,你也会看心病了。”
“说是心病,又不单单只是心病,很难治……”很多受忧郁症所苦的病人,最后都过不了那一关,走上绝路。“说来说去,都是男人的错,娶一个就够了,还娶那个多个,才会害人生病!”姚芝恩对韩霄忿忿不平的道。
“你不必对着本王骂,本王还没娶妻。”韩霄觉得自己被骂得冤枉。原来他还没娶妻?姚芝恩想了想又说:“但你应该有很多妾吧?”
韩霄挑了眉,“怎么,你很在意吗?”
“一点都不。”姚芝恩笑笑地回,撇开了脸,望向窗外吹起夜风。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两人的互动已自然而然的熟络,还会吵嘴,以前的她肯定是无法想像自己可以对韩霄这么心无防备,自在的和他同乘马车的。
姚芝恩吹了夜风一会儿,忽然发现姚府快到了。
“停,在这里停下,我要下车。”
韩霄为她的举动感到莫名,“可还没到……”
“怎么可以让别人看到我们同车,我要自己走到门口。”姚芝恩想到什么的认真嘱咐道:“王爷,您也在这里下车吧,您不能从正门进去,要在这里翻墙进去,知道吗?”
韩霄听了真是瞠目结舌,“你真是……”他堂堂王爷有那么见不得人,说什么半夜里来找她会引人猜忌,传出不好听的传闻,总是想将他藏起来,简直将他当成脏东西了!
这会儿,马车一停下车,姚芝恩马上一溜烟的奔下。
韩霄愈想愈不快,遂即跟着她下车,然后从后方搂住她的腰,运起轻功往上腾飞,飞至高墙上。
“哇啊!”姚芝恩吓死了,还以为是被人从背后劫掳了,一跃上高墙才发现始作俑者是韩霄,她伸出拳头痛打他,“韩霄,你怎么可以……”
她的小猫拳对韩霄可不痛不痒,“本王有什么不可以的?”
“快放下我!”
韩霄作势要松开她,姚芝恩以为要从墙上摔下去,吓得用力抱住他,韩霄看她抱得紧,软玉温香在怀,还挺愉悦的。
“抱紧了,不想被发现就闭紧嘴。”说完,他又腾空跃起,飞掠进一个院落里。姚芝恩看了看四周,焦急道:“王爷,不是这里,您走错了。”
“是吗?”韩霄又一跃。
如此几次,终于来到菌庵院里,当停在地面的那一刻,姚芝恩好感动,而当她发现她的双手用力圈紧他的腰时,她脑袋轰的一声,这才意识到她抱住他好久,赶紧松开他来。
她的脸上布满红霞,也不知是羞红还是气红。
“王爷,您哪里不适,我赶快帮您治好,您才好回去休息。”她表面上客客气气地说,心里却哼哼着想,这男人,明明身强体壮,活跳跳的,今天她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病痛!
韩霄怀中失去她柔软的娇躯,不知怎地,他感到怅然若失,再见她一副急着赶他走的姿态,更生不满。
他是王爷,应该是她巴着他才对,怎么变成他被嫌弃了?
“姚大夫,你怎知道本王没病?我得的是心病,你也来治治我的心病吧。”韩霄现学现卖的把心病挂在嘴上说,表情真挚得很,没半点虚假。
“心……病?”姚芝恩听得都阖不上嘴了,他在说什么?韩霄朝她走近,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本王发现一天没见到你就会犯相思,这是对你的相思病吧!你说,这相思病,要吃什么药才好?”
这男人……在胡说八道什么?而且,眼神还很撩人……
姚芝恩面对这样的他,是有点难以招架,但也不是治不了他,她伸手模到他的左胸口。她这大胆的行径,完全把韩霄吓到了。
“你这是……”
“心跳很正常,王爷,您没有犯相思。”姚芝恩朝他微微一笑,“王爷,我差人下碗面给您吃吧,吃饱后您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反击他,韩霄爽朗的大笑一声,“真有你的!”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在这时,云娘和翠花搭着自家的马车回来了,看到韩霄已经到了,忙行跪礼,陈洋从墙上跳下,也到了,也不知是不是都看到方才那暧昧一幕,三人的表情都有点尴尬,问安的声音也有点虚弱。
姚芝恩只能当没事,吩咐云娘道:“云娘,你去帮王爷煮碗面。”
韩霄扣住她的肩膀,“这次本王是说真的,本王要治失眠。”
“失眠?”
韩霄抬头看天空,夜色深浓,不见星月,“本王会看一点天象,今晚深夜,会下大雷雨。”
听到大雷雨这字眼,姚芝恩想起了他作噩梦抱住她的那一夜。
韩霄靠在她耳畔道:“本王要你……哄我睡觉。”
果然下雨了。
姚芝恩听着屋外伴着雷呜的下雨声,瞪向占据了她的床的男人看。
这男人,要她治他的失眠症,但打死都不让她针灸,也不喝药,就是赖定了她要哄他睡,真幼稚,他现在是七岁的小孩吗?
“不说故事吗?本王等着听呢。”韩霄一手枕着头,期待的道。
“好,我说故事。”姚芝恩认了,也只能把他哄睡了,她想了想,开始说起故事,“在很深很深的海底里,有一座城堡,里面住着六位人鱼公主……”
“人鱼公主?”
“就是长了鱼尾巴的人,半人半鱼。”
“这是精怪吧!”
姚芝恩抽了抽唇,人鱼公主变成精怪……感觉她要说的是灵异故事。
算了,他高兴就好。
她继续说起故事,良久,终于说到了结局,她心里满是愁怅,心想这真的是个悲伤又唯美的故事。
“好奇怪。”
姚芝恩一听到这句话,心里的美感都不见了,“哪里奇怪了?”
“王子认不出人鱼公主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把别的女人当成她,可是个背叛她的罪人,那种人让他活着做什么,一刀砍了他,人鱼公主不就得救了?她真是个笨蛋!”韩霄嗤之以鼻的骂道。
因为人鱼公主深爱着王子,宁可当个笨蛋死去也不愿伤害王子。
姚芝恩把这句反驳吞回肚子里,她看得出来,韩霄是个没有爱过的人,像他这种身分地位的人,向来只有别人追逐爱慕他的分。
“我倒觉得,如果人鱼公主一直待在海底,不要遇上王子的话,就可以永远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不要识得情爱的滋味,也就不会化为泡沫死去了。
“你说的对,你比人鱼公主还聪明。”韩霄点头应和道。
姚芝恩见他双眸熠亮,叹息道:“王爷,您想睡了吗?怎么觉得您的精神变好了?”
韩霄揶揄地道:“你是大夫,怎么问起本王了?哄本王睡觉可是你的工作。”
这家伙!她一根针就可以让他睡到明天了,真想偷偷刺他!偏偏她只能哄他……还有什么故事好说呢?要找个无聊得让人想打瞌睡的故事才行,唉,想不出来……对了!
“王爷,您的母妃以前都是如何哄您睡的?”她可以偷师学一下。
韩霄回想着道:“本王的母妃都会唱摇篮曲给我听。”
姚芝恩打死都唱不出宝宝快睡那种曲子,她只能说:“那她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嗯,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当年我和皇兄还很小,她会哄着我和皇兄睡。”韩霄回忆起过往,脸上流露了难得的温柔。
姚芝恩听他说起皇上,不禁道:“王爷,听说是您帮助皇上登位的,想必皇上对您十分信任吧。”
“皇上确实是个好兄长,他待我不薄,重用我,给了我很多赏赐,只是,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你听过吗?”韩霄对着床顶看,意味深长的说出这句话。
姚芝恩有点意外他会这么说,她以为,他在皇上面前相当吃的开,不料,他也得过得小心翼翼。
韩霄抬起右臂,看着长年握着刀柄的长出厚茧的手掌心,“这些年来,我为皇兄除去不少祸害,杀人都已经杀到麻痹了……但其实在最早时,我不愿意杀人,我是迫不得己才杀人的,因为我不拿刀,别人就会杀我和皇兄,,皇兄也一样,以前是个温厚的好人,渐渐地变得心狠手辣,钟除异己,而且多疑……皇兄也是身不由己的,所以我不会怪罪皇兄。”
韩霄没有意识到,在他对她说起心事时,是自称我,而不是本王。
“只是,为什么……偶尔我会觉得累,觉得很疲惫呢?”他搁下了手臂,连瞳孔里都是茫然一片。
姚芝恩忍不住放柔了声音,“王爷,是您的心在累吧,您觉得寂寞,您漫无目的的活着……”
韩霄侧过脸看她,“那么,你就治治我的心,让我不累,不寂寞吧……”
轰隆隆的一道响雷劈下,房内一瞬光芒万丈,姚芝恩隐约在韩霄的脸上看到了无助,她心口升起异样的感觉,让她一时呆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韩霄嗤笑了她一声,“姚大夫,怎么连你都怕打雷了,上来吧,本王陪你。”
他拍了拍床上空着的位置。
他一不正经,姚芝恩就回过神了。
“不必,我不怕打雷,怕的是王爷您……”她敬谢不敏。
“我说,上来。”韩霄一手扣住了她,双眸一眨也不眨地对着她道。
不知怎地,姚芝恩回想起刚刚他一闪即过的无助神情,一个恍神,就这么被他拉上床,躺在他身侧。
韩霄抚着她的秀发,凝视着她道:“姚大夫,今晚就这么陪我吧,直到我睡着,都待在我身边。”
“可是……”
“天亮后,我会翻墙离开的。”
明明不是这个问题……姚芝恩在心里一叹,他怎么不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没有一点避嫌的意思啊,两人这么同床,这么暧昧……好吗?
韩霄仍然凝视着她道:“姚大夫,总觉得有你在,我就睡得着,我的心,也能被你治癒。”
“那我的本事还真大啊!”陪他睡而已,就能治他的心?这话未免太过暧昧。
“因为,在你身上有我想要的……”那一抹温暖,那是足以温暖他心的强大温柔。
韩霄没把剩余的话说完,只露出了堪称温柔的笑。
怎么不说下去了?姚芝恩不禁屏息,在她身上,有什么是他想要的?
在这时,韩霄冷不防地捉起她的手覆住他的左胸口,“你感觉一下,本王的心跳有变快了,点吧?”
这男人……是在干什么!是在撩她吗?
姚芝恩的手掌贴着他的胸,不只手心流汗了,脸蛋更是发烫。
“王爷,您这是干什么?”
韩霄深深凝望着她道:“本王真的对你犯相思了。”
真的,心跳变快了……
姚芝恩倒抽了口气,用力抽回手斥道:“王爷,别开这种玩笑,快睡吧!”
韩霄轻笑了声,不再逗她了,端正躺好,闭上眼,却又不忘叮嘱,“记住,要陪在本王身边,不得离开。”
“是、是,我哪里都不去,快睡吧。”她为他盖上被子后,便乖乖躺在他身侧,不过躺了片刻,她不禁也模了模自己的胸口。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模了他的胸口后,连她的心跳都变快了,怦怦怦平稳不下来?
姚芝恩深呼吸着,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危险的男人对女人来说是甜蜜的毒药,她不能自寻死路。
当他对着她说,他对她犯相思时,她几乎快溺毙在他眼底……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她有自信她是不会沦陷的。
她对成为因爱变成泡沫的人鱼公主没兴趣,这辈子她只想当大夫行医就足够了。
此时陪在这男人身边,她也只是怜他、心疼他,将他当成病人,想治好他的心……如此而已。
“你说什么,你看到璟王和姚芝恩在一起!这怎么可能,都这么晚了!”
小姐拉高的嗓音在夜里可真是刺耳,也难怪了,她看到也是惊讶极了。
丫鬟怕姚芝兰不相信,心急地道:“是真的!奴婢刚刚到厨房帮小姐取宵夜时,亲眼看到璟王抱着五小姐在半空中飞着,然后纵身跳下,又跃上墙,很快地离开……奴婢不会看错的!”
姚芝兰略踉跄的往后一退,看着桌上的莲子糕,顿时没胃口吃了,闷闷地问:“那你有看到……他们飞到哪去吗?”
丫鬟怕自家小姐不开心,嗫嚅的道:“看起来是往……五小姐住的院落方向去了。”
姚芝兰脸一沉,这么晚了,璟王到姚芝恩的院落里做什么?
之前她听说过璟王曾特地上门找姚芝恩,父亲请他到姚芝恩的院落里去等,那时她满心嫉妒,可后来没再发生过类似的事,她也就放下了,原来不止那一次,他们竟还在深夜里幽会,也不知有几次了……
“真是不知羞耻的女人!”姚芝兰气得捉起桌上的莲子糕,往地上一砸,用力踩,脸上充满着怨妒。
她明明长得比姚芝恩美上几分,是姚家最美的姑娘,凭什么姚芝恩能得到璟王的另眼相看、当她的靠山、在夜里来看她,而不是自己?
“总之,记住了,别去招惹姚芝恩,她攀上了璟王,受到璟王的庇荫,自有她的手段,你斗不过她的,离她远一点。”
就在这时,姚芝兰想起娘亲的劝告,只是……她真的有办法,眼睁睁看着璟王哪天纳姚芝恩为妾吗?
打从第一眼见到璟王,她就对他一见钟情,她想嫁的人就只有他一人,哪怕只是当个妾她也甘愿,她无法容忍一个低贱的庶女,竟能胜过她这个嫡女被璟王看上。
她很清楚父亲打的算盘,他想让姚芝恩攀上璟王,最好是能被他纳为妾,如此一来,往后姚记在商场上会更加无往不利,若她向父亲告状,说姚芝恩有多么不知廉耻的和璟王幽会,父亲只怕会更高兴,会要她别碍事……
“找几个人去盯着姚芝恩。”她听到自己充满愤怒的声音,她终究还是违背了娘亲要她别招惹姚芝恩的忠告,“给我好好盯着,只要璟王进她的院落里就马上告诉我!”
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姚芝恩继续勾引璟王!
马车徐徐的前进,往博仁堂总号的方向驶去,姚芝恩显得精神不济,头频频往下点。
“小姐,您还好吗?”云娘问道,翠花也关切的看向她。
“我没事……”姚芝恩摇了头道,捏了把脸,努力提振起精神。
云娘和翠花都知道,自家小姐会打瞌睡,跟璟王三天两头在夜里求诊有关,只要璟王晚上前来,小姐隔天早上精神就不好。
也不知道小姐用什么方法替璟王治失眠,得治上一整夜,而且又是孤男寡女的,总觉得不妥,但对方是个王爷,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暗心疼小姐。
姚芝恩知道她们担心她,她也真的是有苦难言,要哄韩霄睡觉可是一个大工程,她得讲故事给他听,陪他聊天,又得躺在他身边陪睡,他大爷才愿意阖上眼睡觉。
当韩霄好不容易睡着了,她才能偷偷下床离开,他是个极浅眠的人,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就容易被吵醒,那么她就功亏一篑了,但要她就这么跟着阖眼睡,她又办不到,只要想到身边有个男人在,她就睡不着。
倒不是说她怕他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出乎意料的,韩霄对她非常规矩,是她心里不自在,不知自己在害羞紧张什么……
她为这种事困扰得睡不着,要怎么让她们知道?
偏偏她无法阻止韩霄天天入夜后找上她,就连不是雷雨天他也无赖的说他睡不着,要她哄他睡,她真的好无奈。
她唯一能阻止的,就是要求他别再坐着马车亲自接她回姚府,她可不想再陪他翻墙,被他提高高的飞上飞下的,那一点都不好玩,而且他们夜里见面一事要是被传出去,也怕惹来什么闲言闲语。
“对了,你们知道有什么乡野故事吗?最好是能让人听了很无聊想睡觉的故事……”她实在很缺无聊的故事。
翠花两人都愣住了,“什么?无聊的……故事?”小姐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姚芝恩发现问这种话怪怪的,通常都是问有趣的故事,尴尬笑了笑,“没事。”她往窗外看,“到了,我们下车吧。”
博仁堂才刚开店,就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客人来抓药了,伙计们都忙里忙外的,大智在店内看到她下马车了,奔来门口道:“姚大夫,早!”
“大智,早。”姚芝恩半弯子,和蔼地道:“听说你每天到了下工时间还逗留在药铺里很久,有时候晚上还偷偷跑过来,你娘找我说了这件事,她很担心你知道吗?”
大智嘴里嘀咕道:“娘真是多事,我只是觉得待在药铺子里比较能专心读书罢了,我想快点把书本里的内容,还有药材的名称样貌都记起来……”
因为三间药铺子生意都大好,药材的需求量也跟着变多,虽然总号里早有一间仓库,但并不够放,于是她拨了一笔建新仓库的银子,就建在总号院子后的一块空地上。
大智正值学习认识各种药材的阶段,姚芝恩为了让他尽快对这些药材熟悉起来,除了指导他读医书,也让他每日负责清点仓房里的药材数目,整理这些药材,相信对他的学习是大有帮助的。
姚芝恩看他那么认真学,心里是很欣慰,但还是得规劝,“大智,你年纪还小,还有很多时间让你慢慢学习,要是操之过急,累坏了身体就不好了。答应我,以后下了工就要马上回家,晚上也不能再偷偷跑来药铺子读书了,好吗?”
“是,我知道了……”大智乖乖受教的点了头,然后抬起头,朝她笑得纯真灿烂,“姚大夫,我会听您的话慢慢学习的,只要我一天学一点,寺我长大后就能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大夫了!等我当上大夫,我娘和弟弟们就能靠我的医术不再挨饿了,而且我也能救活很多很多人,让他们不再受病痛之苦!”
李掌柜从店里踏出来,听到这番话,鼓励地模了模大智的头,“小姐,我们大智真的很上进呢,还是个孝顺的孩子,每回您送什么吃的到店里,他都忍着不吃,都打包回家给他娘和弟弟们吃呢。”
大智似乎是听得不好意思,溜进了店里,见状,姚芝恩和李掌柜相视一笑。接着,李掌柜想起正事,将今天预定的出诊单交给她,“小姐,今天排了这几个外诊。”
姚芝恩接过单子看,有新的外诊,还有几个病人是复诊。
“看来今天要忙一整天了。”她笑着说,接着望了望药铺子内,“叶大夫人呢?”她没有看到他。
“叶大夫差了人来说今天有点事要办,所以今天是胡大夫负责坐堂的。”
姚芝恩点了头,表示知道了。
有好几次,表哥都临时说有事要办请假,让她总觉得她这个表哥有时候还颇神秘兮兮的,且比她还忙,有好几次请他教她做香包,想说这香包还真有效,让她不再犯头疼,以后她自己做就好,他嘴巴上说好,但都抽不出时间教她,她也不好多问他在忙什么,总得尊重他个人的隐私。
“那我出诊了。”姚芝恩望入店铺里,看到正在帮忙抓药的大智,请托道:“李掌柜,大智今天也麻烦你照顾了,下工时间一到一定要准时让他回家,他不回家就派人把他押回去。”
李掌柜点头,“我会的,小姐慢走。”
姚芝恩出了一整天的外诊,在傍晚来到国公府,今天要替齐国公的儿媳妇江氏看诊。姚芝恩在替江氏把脉时,发现她心情颇好,不再像上回那么忧郁,询问了这阵子的生活状况后,女乃娘回答,江氏有照着她的叮哗,按时喝汤药,也拾起画笔在画画了。
“姚大夫,我一重拾画笔,就回想起我还在当姑娘时作画的快乐,可以让我忘怀痛苦的一切,就好像活出自己了……”江氏模着圆肚,神色温柔,“每当我感到快乐时,月复里的孩子会踢一下我,就好像被我的心情感染了,也觉得快乐。”
姚芝恩从她的语句间感受到她的喜悦,看来,按时喝药加上培养嗜好,让她的病情好转了,顿时含笑道:“那可以让我看看世子夫人的画吗?”
江氏害羞了,掩着脸道:“我太久没画都生疏了,有点不好意思让姚大夫瞧见……”
“世子夫人太谦虚了,明明画得很好呢!”女乃娘在一旁笑道。
“女乃娘,你在说什么啊……”江氏怨嗔了声,然后害羞的瞟向姚芝恩,小声道:“姚大夫若真的想看我的画,晚上就留下来吃饭吧,吃完饭我再让你看画……啊,要不就留下来过夜吧,这样就不必担心太晚回家了。”
姚芝恩显然很惊讶,她被病人请吃饭是常有之事,但这留宿还是头一次,她有点拿不定主意,踌躇地道:“这样……不会太打扰吗?”
江氏声音变大了起来,显然十分期待,“不,不会打扰的!嫁进国公府后,我和我那些闺中密友就没再见面了,身边除了女乃娘,没有人可以陪我说点贴心话,我总觉得我跟姚大夫很投缘,只要和你说说话,心情就会变好……”
女乃娘也央求道:“姚大夫,拜托您了,今晚就留下来吧!”
云娘和翠花也都是心疼江氏的,用眼神拜托着姚芝恩。
姚芝恩不忍拒绝,朝翠花道:“你去跟外面的车夫说一声,我们要在国公府过夜,请他回去禀报老爷一声。”
“谢谢姚大夫!”江氏十分高兴,和女乃娘相视一笑。
姚芝恩心里想道,不知道韩霄晚上会不会跑来找她,他消息灵通,她上哪他都知道,应该可以很快接到她留宿的消息吧。
今天一整天,韩霄都在忙着查案,连手下都无法确实掌握到他的行踪,他也因而没有接到姚芝恩留宿在国公府的消息。
韩霄近来在追查那起受害者受到催眠,心智退化成五岁小孩的案子,这几天他让人将那名目击到疑似右护法的下人从牢里带了出来,亲自审问了他,下人形容那个人戴着斗笠和面纱看不见脸,只知身形高瘦,实在很难判定那是不是右护法。
他反倒从那户人家的次子身上查到是他花钱聘用那名术士催眠兄长的,有了进一步线索——当然这是韩霄重重用了刑,打得他皮开肉绽才让他招的。
然而,次子并不知道那名术士的真实身分,只说是一家专卖香料的店铺帮他介绍的,寻线查下去,韩霄发现那是一家看起来很寻常,实则不太单纯的香料铺,老板是个江湖人士,私下帮委托人处理各种难事,连杀人的生意都肯做。
韩霄佯装成客户,出了一大笔钱想找术士帮他催眠人,希望将那名术士引出洞。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能耐心等候术士的消息,谁知他又找到突破性的新线索,他发现大理寺卿呈上的那些卷宗里,有一半的案子都与这香料铺相关,其委托人都是透过这香料铺聘用那名术士的,审问之后,那些委托人竟然都是天崇教的信徒,这更让他更加确信,那名术士就是右护法本人,他私下透过香料铺接了信徒的生意做,这可真是天助他也,让他找到了重新进入天崇教的方式。
韩霄软硬兼施的收买了这些信徒,要他们将他的探子引荐进天崇教里,也从其中资深的信徒口中得知天崇教的一大秘密。
据称,天崇教主在培养护法人选,总会从信徒里挑选有特殊才能或武艺的人,据说都集中带到某个地方去,去了之后就没见过他们回来过。
信徒认为,他们是被教主带往他住的地方,那个地方称为仙洞,他们都期望自己能被选中,可以待在教主的身边,永远受到教主的庇护。
仙洞……韩霄倒是对那地方好奇极了,那会是个养兵或打造兵器的地方吗?另一方面,韩霄也证实丞相手腕内侧确实有着一颗斗大的黑痣,而他潜入天崇教的那段时间,恰巧听说丞相身体不适,待在家里休养,这也是旁证。
若丞相真的是天崇教的教主,他背着皇上在地下称王,从信徒手里诈骗钱财,用来养兵、打造兵器,这就是板上钉钉的造反了。
当然,掌握证据是最重要的,这一次,他一定要查清楚仙洞的位置,收集齐全丞相造反的证据,务必要小心,绝不能前功尽弃。
韩霄忙到了很晚,在子时之刻,翻墙飞入姚府去找姚芝恩。
一踏进院落,一个做丫鬟打扮的女手下,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停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禀报道:“王爷,姚大夫并不在,她去了国公府替世子夫人看诊,差人回来通报说,今晚在国公府留宿。”
“是吗?”韩霄脸上有着明显的失望。
“王爷……姚芝兰来了,她是姚家的嫡女,正在姚大夫的房里。”女手下瞥了眼后方的厢房,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声。
韩霄前阵子借着谈生意的名义接近姚贤,时常来姚府,隐约记得总有个女人在他面前晃着,最后被姚贤叫走,那女人好像就是姚芝兰,但长得是圆是扁他没印象。
“她来做什么?”
“属下不知,最近晚上她总会差人来打探,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想做什么,然后刚好姚大夫今晚外宿,她就突然跑来了,说要找姚大夫,属下回她姚大夫今晚外宿,她还是不走,大摇大摆的进姚大夫房里。”
韩霄听完这一连串话,立刻明白了姚芝兰那令人作呕的心思。
那女人摆明就是查到了他晚上会过来找姚芝恩的事,故意趁姚芝恩不在府里时,到姚芝恩的房里等他来。
韩霄对这种别有居心勾引他的女人兴趣缺缺,朝陈洋道:“走。”可在转身之际,一直注意着屋外的姚芝兰从背后喊住了他。
“王爷,既然来了就请留步,小女子名叫芝兰,想跟王爷说几句话……”
韩霄冷笑一下,回头看她。
姚芝兰一身红艳,头上戴了好几根金步摇,细致的妆容把她的美貌衬托得更为出色,但韩霄的眼神毫无变化,甚至带着嘲弄。
他都懒得理她了,她居然自个儿送上门找骂,真是愚蠢。
他冷斥道:“放肆,见到本王,还不下跪!”
姚芝兰以为韩霄见到她会有几分怜香惜玉的,没想到被他无情的低喝,当下吓坏了,马上跪下,“小女子向王爷请安,王爷恕罪……”
她语带着颤抖,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而在她背后的丫鬟跟着她一起跪,头还磕着地。韩霄始终没有允许她们起身,姚芝兰便不敢擅自起来,只能这么跪着,原本她还打算利用姚芝恩不在府里的机会,使尽浑身解数的迷住韩霄,这下都有点退缩了。
姚芝兰是受尽娇宠的嫡女,养成任性妄为的脾气,但遇上韩霄这种不留情面的人,无疑是自寻死路。
“你知道本王每晚都会过来,知道姚大夫今晚外宿,便将自己打扮成这模样来见本王,好,你说,你想对本王说什么话呢?”
原来,他都知道了。
姚芝兰见那走到她面前的靴子,听到韩霄森冷的问话,有点提心吊胆地道:“请……请原谅小女子,小女子恋慕着王爷,想见王爷一面,才忍不住在姊姊的房里等您到来,想借着这机会让王爷认识小女子……”
“然后呢?”
姚芝兰鼓起勇气的抬高了头,试图在他面前绽放最美的笑容,“小女子以为,只要王爷见到小女子,便会知道小女子的相貌比姊姊更胜一筹……小女子希望王爷能多看小女子一眼。身为姚家的嫡女,也是姚家最美的女儿,自小便学习各种才艺,琴棋书画皆通,小女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韩霄轻轻呵了声,这笑声充满讥讽,教姚芝兰浑身一僵。
“这些话听得真无聊。”韩霄指了指她的脑袋,毫不客气地道:“你没有她一半聪明,也没有她的胆识,就想让本王关注你,真是丑人多作怪。”
“丑人多作怪?”姚芝兰瞠着眸,喃喃自语。
“走。”
姚芝兰见韩霄甩下她,领着下属往前走,忍不住冲上前,从背后抱住他,“小女子是真心喜欢王爷……”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洋的怒斥声打断。
“快放开王爷!”
姚芝兰浑身发着颤,见一把剑抵着她,只差一点就能刺进她脖子里,吓得松了双手,双腿瘫软的滑跪在地上。
“脏了。”韩霄往后瞥了眼被她碰过的外袍,微恼地道,接着充满嫌恶的瞥了她一眼道:“别再让我看到你。”
说完,他运起轻功,片刻就走远了,和陈洋消失在这院落里姚芝兰满心难过又害怕,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瘫坐在地上。
丫鬟这时战战兢兢地起身走过来,嗫嚅道:“小姐,起来吧,我们回去吧……”
姚芝兰失神地被丫鬟揍扶起来,踉踉跄跄走着,显然还惊魂未定。
一回到房间里,丫鬟替她温了茶喝,她喝了几口后,意识清明起来,想到韩霄骂她的两句话,恨意瞬间强烈的涌上心头。
不,她怎么会是丑人!又怎会肮脏!
她居然受到了这种羞辱,在璟王面前,她竟是一无是处,怎么可能?
她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姚芝恩,论美貌才气她根本不输姚芝恩,是璟王被姚芝恩蒙蔽了,要说的话,她比不过的也只有医术而已……
姚芝兰双眸乍亮,瞳孔底闪烁着异常的凶恶,她唤来了贴身丫鬟附耳道:“你现在马上去办这件事,去烧了姚芝恩最心爱的博仁堂!”
那是姚芝恩的心血所在,姚芝恩就是借此成功翻身,要是毁于一旦,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丫鬟听得脸都白了,连连摇头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可怕的话,奴婢怎么敢,再说,要是老爷知道了,奴婢会死的……”
“你娘这个月的药钱还没有着落吧?若你不去办这件事,在你死之前,你娘说不定会先死。”看丫鬟不敢吭声,姚芝兰轻声怂恿道:“别怕,你不说、我不说,这天底下会有谁知道呢,是吧?”
丫鬟被说动了,垂头道:“是,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