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夜死里逃生后,姚芝恩再也不敢一个人上山挖药草,且一定会在黄昏前离开,不敢多逗留。
云娘欣慰的以为是那天她晚归害她和翠花担心得要命,她终于受不了她们的叨念,愿意乖乖听话了,完全不知姚芝恩那夜遇到的事。
姚芝恩并没有将那事告诉她们,一来是不想让她们担心,二来,她怕她们知道后就再也不让她上山了,她还想去挖药草呢,她深信她白天去是不会有危险的,对方不至于敢在大白天杀人吧。
日子久了,姚芝恩也渐渐淡忘掉那日的恐惧了,她专心整顿新店面,找师傅来重新打造柜台和门面,也投入炼制各种药丸的工作里,她做了风寒药、肠胃药,还有各种常用药,也做了跌打损伤药布。
当然有些昂贵的药材,是不容易挖的,她只能咬牙花钱买,幸好娘亲有留一份嫁妆给她,是外公外婆留给娘亲,娘亲偷偷藏起来再传给她的,刚好可用那笔钱买药材。
云娘看到姚芝恩要用嫁妆的钱买药材还挺心疼的,要她省着用,说是往后她要嫁人,蒋氏是不会为她添多少嫁妆的,要自己留着,以后在夫家才有底气。
姚芝恩其实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她觉得单身生活挺不错的,但因为她怕云娘会被她这特立独行的话给吓到,她并没有将这想法说出口。
从小到大,她一直以为自己有个美满的家庭,直到她升国中才知道,原来父亲在外面养了小三,母亲为维持家庭忍耐着,到最后两人演变成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只有在孩子面前扮演恩爱的假面夫妻,所以她对婚姻一直存有不信任感。
穿越之后再得知原主的娘曾经受宠过,最后遭抛弃,让她更不想结婚了。
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太普遍了,不管是卑微的妾,还是必须要宽宏大量的正妻,她都不想当。
她只想好好成就一番事业,只要能好好经营这博仁堂,发挥她的医术,她就不怕饿死,而且可以过着有尊严的日子。
而在整顿新店面,还没开张的这段日子里,姚府里资深的王大夫来向她辞行。
姚芝恩万万没想到她治好了父亲的风寒会害王大夫被辞退,王大夫笑笑地要她别愧疚,说他原本就有告老还乡的计划,夸她医术好又细心,注意到他没发现到的过敏因素,要她一定要把博仁堂成功做起来。
在姚府里,大多数下人们对她要接手博仁堂也很看好,在他们心里,好心为他们治病的五小姐就是菩萨的化身,都齐齐为她打气。
终于,在一切筹备好后,挑了个良辰吉时,博仁堂终于重新开张了。
为节省成本,姚芝恩只让总号先开张,因此不需要太多人手,目前仅有的人手就够了,可顾店,也可负责上山挖药材。
重新开张,当然要有新气象,姚芝恩在门面上做了不小的改变,例如重新粉刷,匾额也换了,柜台等家具都重新摆设了,还印了广告单宣传,上头写着开张前七天,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药丸打八折优惠,看诊免费,只收个药材费,可说是很便宜很吸引客人的宣传。
姚芝恩用着充满热枕的心等待着客人前来,可是一天、二天、三天过了……一只蚊子都没飞进来。
,她从李掌柜口中得知,以往生意再不好,也是有几个人进来抓药,毕竟隔壁街的圣惠堂人多,时常要排队,不耐等候的人就会来,如今又是重新开张,还有办优惠活动,起码也会有看热闹的人,怎么会完全没人上门?
这天,云娘到外面逛了一圈,手里拿着一叠纸张,气冲冲地冲进药铺子内。
“小姐,奴婢终于知道为什么都没客人上门了!有人在城里的墙上到处张贴这个,小姐您看,写得太不像话了!”
“写了什么?”翠花不太识字,连忙追问。
云娘怒气冲冲地叫道:“说小姐明明早断气躺进棺材了,却突然复活从棺材爬出来,这分明是被鬼附身了,说小姐不是人,还说小姐替人治病是在施妖法害人,给小姐看病就会倒大楣……这话太过分了!”
“什么?怎么可以这么说小姐,小姐明明是菩萨救活的!”翠花忿忿地道。
李掌柜凑过头看,看到这充满恶意的字句,也很不平,“这胡写个什么,也太羞辱人了!”这些日子他和姚芝恩共处,他真的觉得她是个做事细心,个性又好的姑娘,且吃苦耐劳,比任何人还拼命,他已经认同姚芝恩接手生意,如今说她不是人又说她施妖法,给她看病会倒大楣,真是太缺德了!
姚芝恩听了倒没有暴跳如雷,只是觉得古怪,“这事很奇怪,外面的人怎会知道?”
她自尽又复活的事早被姚贤下了封口令,毕竟是不光彩且惹人恐惧的事,而今这事都过那么久了,姚府里说的也都是菩萨救了她、赐与她医术的好事。
这会儿在博仁堂重新开张之际,竟有人到处张贴这种污矶她名誉的纸张,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姚府里的人张贴的,其目的是想害她没生意。
“该不会是夫人想对小姐使绊子吧?”
“对,一定是夫人!”
云娘和翠花都想得到,姚芝恩自然第一个也想到是蒋氏拖后腿的。
只要博仁堂生意差,没人上门,她炼制的药丸卖不出去,姚贤就会认为她没用处,会随便将她嫁出去。
“什么?夫人会这么做?这明明是自家的药铺子,哪有人会这么对自己人下手的,又是自家的女儿……”李掌柜都听惊了。
“就是会!”云娘和翠花双眼里烧着熊熊怒火,朝李掌柜肯定地道。
李掌柜捣着胸口,一脸害怕……这内宅争斗,也太可怕了吧!
“不过我们没证据……在这里说说便罢,切记不能说出去。”姚芝恩嘱咐道。
“那小姐,我们就只能这么被陷害吗?”李掌柜忍不住地道,云娘和翠花也都无奈地看向她。
“当然不行。”姚芝恩笃定道,说的颇有气势,“我们报官吧,姚记在京城是有名望的,有人在城里恶意散播这种中伤我的谣言,只要我们报官,官府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就算最后查不出什么,捉不到人,来个警告也好。”
“小姐,您说得对,报官吧!”李掌柜大力拍了手。
“老爷知道这事也会生气的,若主谋真是夫人想来会收敛点吧。”翠花揄着拳道。
“那奴婢就把这叠纸送去官府!”云娘点头,她手里的一叠纸张都是证据。姚芝恩做下报官的决定后,心里痛快多了,只是又不免担忧起生意。
人们都是迷信,也恐惧鬼怪的,短期间恐怕都不会有客人上门了,她炼制的那些药丸……都不会有人买了。
她只能坐以待毙吗?
想到这儿,姚芝恩摇摇头,眼里重新升起光芒。没有人来找她看病,她去找病人看病总行了吧!
日久见人心,只有她救活的人多了,人们就会相信她是真的被菩萨赐下了医术,不是妖魔鬼怪,她要打破谣言!
在众人分头去办事之前,就听姚芝恩又道——
“除了报官,我也要洗刷我身上的污名,所以来义诊吧!京城里有贫民窟吗?”
在没人愿意找她看病的情况下,义诊是她唯一可以接触到病患的机会,表哥身为医者四处到外地为穷人义诊,她也可以。
听到她要去贫民窟,云娘不赞同地道:“小姐,那地方很脏的,不是您该去的地方……”
姚芝恩朝她笑了笑道:“云娘,你当我是金枝玉叶吗?我现在是个大夫,大夫是不能选择病人的。”
云娘听了感到惭愧。
李掌柜爽朗一笑,“我真是愈来愈钦佩小姐了!京城里是有一处贫民所居的区域,现在晚了,明天我带您过去吧!”
“好,那我现在先来准备一些会用到的药……”
姚芝恩着手准备,抓起几种常用药还有药丸。
翠花见状马上拿出姚芝恩专门用来播药材的背包,“小姐,用这个装!”
没事做的云娘显得有些困窘,她吸了口气,大声道:“小姐,明天奴婢也要跟您一道去,虽然奴婢什么都不会,但多少可以帮上您的忙!”
姚芝恩看他们是这么与自己团结一心,由衷感到开心。
放药放到一半,她灵光一闪,笑道:“对了,我都忘了,我还有一个优势在,肯定会让客人上门的。”
“什么优势?”三双眼睛充满期待的望向她。
“我是女人的优势。”姚芝恩信心满满道:“我想,肯定有一些身怀隐疾,但因为对男大夫存有顾忌,不敢去看病的女人。同是女人的我,可以让她们安心来看病。”
说完,她朝李掌柜道:“帮我做个告示,就写我专攻妇科和美容,看月事不顺、不孕和皮肤美容。”
隔天,姚芝恩来到了贫民所居之处,云娘、翠花和李掌柜都陪她一道来了。
姚芝恩望着这一间间用茅草搭建的简陋屋子,怀疑这样的房子能不能抵挡寒风,下雨了会不会从屋顶漏水,再观察住在这里的人,他们身上穿的都是一补再补的衣裳,看得出来过得很贫苦。
对于有外人到此,居民们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他们,毕竟一般人是不会踏进这里的,不过,在睇了一眼后,又都垂下眼低头忙于自己的工作,有的人在砍木材,有的人在编着竹鞋,他们忙着维持生计都来不及了,哪管的上别人要做什么。
在这时,有个年约十岁的男孩跑到姚芝恩面前,朝她伸出手来,“你看起来很有钱,给我钱吧!”
姚芝恩在姚府里虽然是个受嫡母苛待,被扣月钱的庶女,但也过得比这的人好很多,身上泛着光泽,颜色鲜艳的缎子,让人一看就知她不是寻常百姓。
姚芝恩还是头一回遇上向她讨钱的孩子,愣了一下,便有个妇人跑来,气急的扯住孩子的耳朵痛骂道:“你这孩子,在当乞丐吗?我们人要有志气,不能随便向人乞讨!”
“娘,痛,快放手……”
“还敢说痛!”
“娘,是真的,我肚子痛……我想跑茅厕……”
妇人吓得松了口气,看到孩子跑茅厕去了,喃喃地道:“怎么连你都这样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姚芝恩听妇人忧虑的喃喃自语,关切问道:“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姑娘你是……”妇人怀有戒心的看向她,毕竟平常不会有大户人家的姑娘来到他们这地方。
姚芝恩马上说出她的身分,“我是大夫,我来这里是来义诊的,有需要的地方请告诉我。”
听到义诊两个字,妇人瞪大了眸子,像看到了救星。
“原来姑娘您是大夫,那么我的孩子有救了!”她激动的捉住了她的手,哀求道:“请帮帮我!我家里有两个孩子又吐又拉的三天了,其中一个还发烧了,现在连老大都闹肚子痛……大夫,请您救救他们,要是他们有了万一,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想活了……”说完,她欲朝她下跪磕头。
“别这样!”姚芝恩扶住了她,用沉稳的语气安抚她道:“你别慌,我会救他们的,请带我去看看孩子们吧。”
妇人连连点头,迅速地带着他们踏入家门。
不久后,姚芝恩便为三个孩子把完脉,诊断出濡脉的脉象,即是脉象细,轻浮而无力。
当人患有急性胃肠炎时,吐泻过度,便会出现这种脉象。
“没事的,只是吃坏肚子了,大概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老二症状严重点才会发烧,吃了药就会退烧的。”
妇人闻言放了心,抹了抹泪道:“都怪我这当娘的让孩子们挨饿,这些孩子吃不饱,便会上街去跟人讨吃的,大概是吃了什么坏掉的闹肚疼……我真对不起孩子们,我丈夫早死,我只能接针线活,打点零工赚钱,赚的不多……”
此番话听了让人心酸,云娘安慰她道:“辛苦你了,要养孩子不容易啊……”
姚芝恩叹了口气,贫穷到没钱看病,甚至三餐吃不饱的人大有人在,比起来,她日子算是算很好了,她要尽一己之力帮助他们。
她备了些药材,挑出可以用于治疗急性胃肠炎的药材后,让翠花去煎药,接着吩咐李掌柜去买点米粮来,她不只是想治愈他们的病,也想温暖他们的胃。
之后一连几天,姚芝恩都来义诊,和第一天遇上的母子四人都熟悉了,有那被称呼为胡大娘的妇人帮忙,减少了居民对她的怀疑。
除了胡大娘的三个儿子,这个贫民区还有许多身患疾病却没钱看病的百姓,姚芝恩一户户的替他们看病。
姚芝恩展现了她的医术,除了望闻问切、开方子外,还施针治疗,第一次见识到她的针法的李掌柜当时直称赞,说她这功夫比之前博仁堂坐堂大夫的还要熟练厉害。
每天中午,她们都会煮一大锅有营养的肉粥和这里的居民分享,这一天,看诊告一段落,姚芝恩见云娘、翠花在胡大娘家里忙着切菜洗米,挽起袖子要帮忙升火,不料,她一抬起头来,一张白皙秀气的脸都被熏黑了。
“小姐,您怎么变成这样啊,快擦擦。”云娘都吓坏了,忙用帕子沾水替她擦脸。胡大娘拿了几把青菜进来,也被她这张脸吓到了,“姚大夫,您怎么可以做这些活,您快出去,厨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我真的会做饭,只是不会用灶……”她比较会用瓦斯炉。然而,哪有人会相信她会做饭,在她的脸被擦干净后就被推了出去。
闲闲无事,姚芝恩只能在附近走走,刚好见胡大娘的大儿子大智捧着一把漂亮的白花过来,送给她。
“姚大夫,我刚拔下来的,送您!”
“这花好漂亮,谢谢你。”姚芝恩接了过去,接着问他道:“大智,你好多了吗?”
大智仰着头看她,眼里满是崇拜,“是!我好了,肚子不痛了!姚大夫,您好厉害,我以后也想象您一样当大夫!”
经过这几天接触,姚芝恩觉得大智是个聪明孩子,闻言就笑着问:“你想当大夫,必须先识字,再学习认药草,要不要来我的药铺子里当药童?”
“药童?我吗?”大智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
姚芝恩点点头,又不好意思地道:“不过因为我的药铺子现在没什么生意,月钱可能不
大智没听仔细,听到有活计可做就像猴子蹦蹦跳跳着,“太好了!我有月钱可领了!我要去跟我娘说!”
姚芝恩看他这副活力充沛的样子,不禁失笑,看来,他的肠胃炎真的康复了。
不一会儿,肉粥煮好了,香气扑鼻到每个村民都自动拿起碗来舀粥吃。
这肉粥可不是淡如清水的,而是真的有肉和菜的,姚芝恩想让村民真的吃的饱,这会儿,一个个村民搬来椅子,捧着碗吃粥,吃不够再盛,每个人都笑容满面,不再眼神黯淡无光,姚芝恩也和大伙儿愉快的吃着肉粥,在想着厨房里还有地瓜青菜,要不要来加菜。这时候,有个年轻人走了过来,见到这景象感到吃惊。
他是贫民区梁大娘的儿子,平常都在外地工作,三个月才回家一趟。
梁大娘一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喜出望外地道:“阿仁,你回来了!来,快过来见见姚大夫!”
“什么姚大夫?”
梁大娘捉起儿子的手,边走边说:“姚大夫是博仁堂的女大夫,娘前阵子扭伤脚好久都好不了,还肿了个大包,连路都不能走,姚大夫她帮我治好了,现在娘用跑的都行了!”
说完,她将儿子拉到姚芝恩面前,中气十足的打招呼,“姚大夫,这是我儿子!”
“你好。”姚芝恩饭吃得好好的,梁大娘突然拉了个人来,把她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的从椅子上站起向他问好。
梁大娘回头见儿子呆愣着没反应,以为是姚芝恩长得太美,让儿子看呆了,不禁气得打了他一下背,“臭小子,干么盯着人家看看,快叫声姚大夫好啊!”
阿仁是看得惊了,他缓缓伸起手指向姚芝恩,发抖道:“博仁堂的女大夫,不就是那个从棺材爬出来,被鬼附身的女人……”
儿子说的再小声,梁大娘还是听到了,她倒抽了口气,用力打起儿子,“你在胡说什么!对姚大夫这么说话真失礼!”
姚芝恩也听到了,脸色微微变白,还以为这地方的人不知道,结果还是……传来了吗?
“我没胡说啊,是这上面写的!”阿仁被娘亲打痛,冤枉地大叫,接着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纸来,大声道:“上面写说博仁堂的女大夫在一个多月前割腕自尽,明明已经断气了,要下葬了,却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说她不是人,她是被鬼附身了,只要让她用妖法看病,那个人就会倒大楣!我一路走回来,听到很多人都在说着这事,每个人都怕得要命,根本没人敢给她看病!”
此话一出,周遭是一片鸦雀无声。
梁大娘早死的丈夫曾当过夫子,儿子阿仁是贫民区里唯一识字的,看得懂纸张内容,居民不会不信他,更别说梁大娘知道自家儿子不会说谎,一时有点无措。
姚芝恩是想澄清的,她相信以她的口才,绝对可以说明一切的,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她突然不敢看他们,怕从他们眼底看到恐惧,真的把她当成鬼。
事发突然,云娘、翠花和李掌柜都不知所措的互看着,最后,云娘忍不住出声,“不是的,是有人污蔑我们小姐……”
“姚大夫是好人,不是鬼!她治好我们家三兄弟的肠胃炎!”稚女敕的声音传来,是大智的声音,他跑了过来,在阿仁的面前大喊。
胡大娘听到儿子的声音,瞬间回过神过来,应和道:“姚大夫每天都来为我们义诊,还煮粥让我们吃饱,是天大的大好人!你们良心都被狗吃了,都忘了吗?”
梁大娘心里油然生起愧疚,也大声喊话道:“对,胡大娘说的对,姚大夫是天大的好人!在我们没银两看大夫时,是她救了我们,还给我们一顿温饱,她对我来说不是鬼,是菩萨!”
其他人回想起姚芝恩为他们治病时亲切的模样,也满心感动,一个个说起话来——
“是啊!姚大夫是菩萨!没有大夫肯踏进来贫民区替我们治病,我们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姚大夫是唯一一个愿意救我们的人!”
“那纸张肯定是别人乱贴,想毁了姚大夫的名声,是假的,大家别信!”
“对,不能信,我们要相信双眼看到的,不能听信谣言!”
姚芝恩听到居民一个个为她说话,眼眶湿润了起来,她不是菩萨,他们才是,那么善良的愿意相信她。
“还不快道歉!”梁大娘大力的打着儿子。
“别打了,我道歉就是……”阿仁朝姚芝恩弯腰道歉,“姚大夫,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说八道……姚大夫,谢谢您治了我娘的脚。”
云娘、翠花和李掌柜见到这种结果都不禁微笑,为姚芝恩感到高兴。
姚芝恩几乎要喜极而泣,但她忍了下来,朝阿仁绽开微笑道:“热粥还很多,快一起来吃吧!”
回程的途中,姚芝恩坐在马车上,唇角仍弯弯的衔着笑。
她告诉自己,让博仁堂赚大钱是很重要,但她一定要保持医者的初心,这份救人的心意,绝对不能忘。
而出乎意料的是,好事成双了。
回到了博仁堂后,伙计朝她欢喜地道:“小姐,有生意上门了!要出外诊了!”
“真是太好了!”云娘和翠花都雀跃起来。
姚芝恩刚回来有些疲惫,但一听到有外诊,哪还有疲惫,双眸一亮,精神奕奕地道:“还等什么,准备出发吧!”
这回姚芝恩只带了翠花前去看诊,让云娘跟李掌柜在铺子里打理事务,若她到傍晚都尚未回铺子,那就关店休息,云娘先行回府。
求诊的是个富家小姐,这位小姐长期有月事不顺的问题,一来潮就疼痛难耐的在床上打滚,什么事都做不了。
如今她要出嫁了,总不能嫁到夫家也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更怕影响到生育,她的母亲才会请她来看诊,想说请女大夫来为女儿看诊的话,女儿才不会对经痛感到难以启齿,能彻底的调养好身子。
姚芝恩在把脉后发现她是虚寒体质,有气滞血瘀的现象才会经痛,开了几帖调经的药方子好让她顺利排出经血,还为她做艾灸,以疏解她的疼痛,也教导她在饮食方面不得吃偏冷的食物水果。
姚芝恩在看完诊才知道,原来这富家小姐的母亲是看到博仁堂贴的广告单才来的,她起初很犹豫该不该来找她为女儿看病,毕竟她死而复生的谣言传得满街都是,是后来暗地里观察她,发现到她总是到贫民区义诊,是个有善心的好大夫,才决定请她来的。
听完这番话,让姚芝恩深信一件事,多行善事一定会有好的回报的。
“姚大夫,谢谢您,这是我们夫人说要赏您的。”府里的一个老嬷嬷送她到门口后,将一个荷包塞入她手心里。
姚芝恩忙摇头,要将荷包还给她,“我早已经收过诊金了,今天你们夫人还请我吃晚饭,我怎么可以……”
老嬷嬷覆住她的手,不让她归还,“我家夫人交代的,说要好好答谢您,小姐也很感谢您,说您的医术高明,大大减轻了她的疼痛,所以您一定要收下才行!”
见她们好意,姚芝恩也只能收下,“那真是谢谢了,过个两天我再来施针。”
道别后,府邸大门关上了。
和姚芝恩一道前来的翠花终于出声道:“小姐,看来赏金很多呢!明天可以加菜吧?”
姚芝恩是有此主意,尤其唐姨娘和江姨娘在这段期间里一直鼓励着她,还借了不少钱给她,不只是做药丸的钱,还有煮给那些贫民吃的肉粥,她们都有出一分力,她是该买些好菜的请她们的。
“你只知道吃。”她捏了捏她的鼻子,“已经很晚了,快走吧!”
马车就停在对面的大树前,大总管知道老爷让她掌管博仁堂,得天天出门,不敢不派马车给她,现在她每天都搭着马车前往药铺或出外诊。
从这到姚府的路程要半个时辰,眼见都要抵达姚府了,车夫却突然紧急停下,说是车轮坏了,需要修理,姚芝恩和翠花只能下车。
翠花一下子慌了,走来又走去,拿不定主意,“小姐,这时候哪雇得到马车,也不知道马车何时才修好,该怎么办……”
“夜风凉快,就直接走回家吧,反正也不远。”
姚芝恩看看四周眼熟的环境,估计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能走回姚府,她跟车夫说了声先走后,便大步往前。
“小姐,等等奴婢啊。”翠花忙追上,对于小姐说要走路回家这件事感到惊吓不已,大白天就算了,现在是夜里,天那么黑,还挺可怕的。她有点害怕的躲在姚芝恩背后,嗫嚅道:“小姐,会不会有鬼出现……”
姚芝恩瞧她畏畏缩缩的,好笑地道:“怕什么,两边都有住的人家,还有路灯,月亮也那么亮……怕的话手给你牵。”她朝她伸出手。
翠花扁着嘴,“奴婢才不要,又不是小孩子。”
“走快点吧,云娘会担心我们的。”姚芝恩加快了步伐。
“是!”翠花心惊胆跳的跟着走。
姚芝恩以为短短不到一刻钟的路程,却走得比想象中久,而且走到一半就不见任何一户人家了,大路的两边只看到一棵棵矗立的大树,在夜里格外像处于荒郊野外,阴森森的。翠花吓得要命,把她的手臂攀得紧紧的。
姚芝恩侧过脸安慰她道:“别怕,姚家就在前面了。”
翠花在这时像看到什么的惊叫了一声,“小姐,鬼、鬼真的出现了……”
“胡说什么,都快到家了……”姚芝恩转头往前看去,就见前方不远处有好几个人在打斗,刀剑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当她意识到她们看到的是什么时,还来不及拔腿逃跑,地上就布满了尸体,有个黑衣人追杀着一个负着伤的人,往她的方向奔来……
哧!
剑刺入人体的声音,姚芝恩惊骇的听到了,见那个人倒下,死在她面前,一瞬间全身寒毛都竖起了,但真正让她感到害怕的是杀人的黑衣男,在刹那间,她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死人了啊!”翠花尖叫了声,在翻了白眼后瘫软倒下,昏了过去。
姚芝恩见翠花昏倒了,马上蹲拍打她的脸,现在可不是昏倒的时候。
“翠花,你快醒醒啊……”她戛然止住声,大气不敢喘,她知道自己正被牢牢盯着。
那一夜,那个在山上残酷杀了许多人的黑衣男人,她永远都记得他的模样。
他有着一张比神仙还出尘俊美的脸,却是心狠手辣,邪恶无比的,偏偏此时,他又拿着正滴着血的剑,站在她面前。
姚芝恩脑里的警铃大作,告诉自己必须快点逃,然而翠花昏倒了,她做不到丢下她一个人逃,只能待在原地。
“姑娘,又见面了,为什么我总是被你撞见这样的场面?”
姚芝恩倒抽了口气,他居然认得她!
看了眼昏倒在地上的翠花,而周遭也是没有人可以求援的,她也只能跟他周旋,再想办法带着翠花逃跑。
打定主意,姚芝恩抬起眼来装傻道:“公子,你认错人了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次又要说,没有看到尸体吗?”黑衣男人嘲讽地道,一个箭步逼近了她,勾起她的下巴,弯身倾近她道:“这样,看清楚了吗?”
对方的举动让姚芝恩猝不及防,只能圆瞠着一双难掩慌乱的眸子,与他近距离对看。
那是张天人般俊美绝伦的脸,近看更是完美得无可挑剔,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好看的脸,此时他正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她,因为太靠近了,她都能感受到他在说话时,那纯男性的气息微微喷在她脸上,有些炽热,有些暧昧,是足以迷惑、让人脑袋混沌的。
姚芝恩屏住气息,告诉自己他是个致命的男人,她必须保有冷静和理智才能月兑逃。
“怎么,你的脑袋还想着要逃走这件事?以为逃得了吗?”
姚芝恩脑袋确实转得快,瞥了眼他滴着血的左手臂,沉着地道:“我没有要逃。”
“什么?”黑衣男人有些意外。
“公子,你的手受伤了,身为医者,我怎么可以逃走呢,我来帮你疗伤吧!”
“你是大夫?”黑衣男人当然也知道自己手受伤了,看她说的冠冕堂皇,松开了勾着她下巴的手,觉得她的反应有意思极了,“那就让你疗伤吧!”
说完,他盘腿坐在地上,将剑搁在一边,倒想看看,她在打什么主意。
姚芝恩其实是想拖延时间,要是有人见到这一地的尸体去报官就好了,所以还真的打算替他治伤。
她将他的袖子往上卷,察看他的伤口,发现伤口不大,但有点深,便从她随身的药箱里取出她为自己准备的饮用水,替他清洁伤口。
清洗完后,她取出一瓶药粉洒在伤口上面,止完血后,她再抹上药膏,然后用剩余的清水让自己洗手,再取出一条帕子为他包扎伤处。
为了拖延时间,她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做得十分缓慢,可是一切结束后,她抬起头看,发现四周依然寂静,没有一点人声,不禁懊恼的蹙着眉。
黑衣男人始终注视着她的动作,此刻她懊恼的样子自然也尽收眼底,质疑道:“你真的是大夫?”
“当然。”听他一问,姚芝恩便回过神。
“动作太慢了,是故意在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吗?”他凑近她耳边,讥笑地道:“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我没看到吗?”
姚芝恩一噎,这男人是有读心术吗?
“不过,倒是包扎的不错。”男衣男子看着那绣工细致的粉色帕子,以及角落上的“芝恩”两字,不禁想,这是她的闺名吗?
姚芝恩用的帕子是原主以前绣的,看他盯着那帕子上绣的名字,却也顾不得被他知道名字可能会带来的麻烦,满脑子打转的仍是她该如何月兑身。
等人救援是不可能的,下一步,她该怎么做呢?
慢着,就算是黑帮杀手,也都是有江湖道义的吧?就算没有,她也只能一试。
“公子,我救了你一命。”她大义凛然地道。
“什么?”黑衣男人一时听懵了。
“公子,我说的清楚点,你这伤口有点深,要是偏了点伤了血脉,就会失血过多死亡,就算没有失血过多,放着不管也会溃烂,发炎发烧而亡,所以说,我救了你一命。”
姚芝恩说了一连串话后,切入重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要了我的命,当然,我一连两次撞见你杀人的事,我会通通忘了,也会忘了你的脸,绝不会带给你威胁的。”
终于听懂她的话中话了,黑衣男人畅快地大笑,觉得她的胆子忒大,居然敢自称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他放了她,她果然很有意思。
姚芝恩可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全身发冷,就怕他不顾什么江湖道义,先杀为快。
“真看不出来,你看起来那么乖巧,实际上却那么厚脸皮。”说完,黑衣男人提起剑,自地上一跃而起,睥睨着她,“我叫韩霄,记住我的名字,下次见到我,别说认不得我。”
他扯了扯唇,充满嘲弄地道:“现在,趁还没有惊动到任何人之前快逃吧,以免我改变主意。”
获得活命的机会,姚芝恩忙着摇着翠花,“快起来!别晕了!”
“小姐,有死人……”这回翠花终于有点反应,喃喃自语着,半眯着眼,依旧不太清醒。
“快起来!”姚芝恩不敢耽搁,使出吃女乃的力气,硬是把她扶起来,“把头低下,别看!把脚踏出去,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要翠花别抬高头看,是怕她看到那男人又会受惊晕过去。
翠花听她严厉的口吻,似是察觉到异常危险的氛围,配合她的步伐快步走。
韩霄看姚芝恩扶着翠花快步走过他身侧之后,转了身,继续看起她的背影,直到她的影子愈来愈小。
“逃的还真快,真的把我当成杀人魔了。”他哼了哼,接着睇向左臂处包扎的帕子,邪气一笑,“无三不成礼,还会有下一次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