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芝恩一听到翠花受伤了,忙不迭地跟着那丫鬟进了寺庙内,穿越长廊,来到供香客歇息的厢房,越过一间又一间,终于停在一间房间的门前。
“就在这间房里。”
姚芝恩推门而入,一股难闻的酒味扑鼻,环顾四周只有一个陌生男人趴睡在桌子上,桌上堆满了酒瓶,在他后面是张空荡的大床,哪里有翠花的影子?
姚芝恩惊觉到不对劲,转头想离开这房间,可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下一刻,她听见了锁门声,立即大力拍门。
“快把门打开,快放我出去!”她喊着,却只听到匆匆奔离的脚步声,只能放声求救,“来人啊!快来人啊!谁帮我把门打开!”
她想起了云娘,她不是跟着她一块来了,跑在她后头,人呢?
“云娘,妳在哪里?妳在外面吗?有听到我的声音吗?快帮我把门打开啊!”
她喊到嗓子疼,拍门拍到手酸,感到很绝望,云娘人呢,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这么大的庙里应当有很多香客在的,怎么都没人?
她真是太大意了,防了又防,却轻易地相信了一个丫鬟的谎言,被拐骗进这房间里!
现在回想起来,那引她前来的丫鬟有点面生,想来是蒋氏怕她认出人来,找了新人充当丫鬟。
蒋氏打的主意她会不明白吗?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这人又喝了酒,一旦对她做出不规矩的事,不管她是不是被迫的,她的名节都毁了!
届时,她能不被逼着嫁人吗?父亲还会让她经营博仁堂吗?
她必须逃走!
“美人儿,妳别喊了,我耳朵都快聋了……”
姚芝恩全身都竖起寒毛了,她僵硬的转过身,就见原本醉酒的男人醒过来了,从桌面上抬起脸,色迷迷的看她。
“美人儿,妳在做什么,快来帮我倒酒啊!”这男人正是刘公子,他以为自己置身在青楼,将她当成青楼姑娘的叫唤着。
姚芝恩理都不理他,扛起了张椅子,大力敲撞大门,想破门而出。
刘公子见状都惊了,“哎哟,还挺凶悍的,别这样,太粗鲁了,把门弄坏要赔钱的,不如陪我玩吧,我们来玩捉鬼游戏吧,捉到了就让我亲一下……”他摇摇晃晃的从位子上站起,想捉住她,色欲熏心都写在脸上。
“滚开!”姚芝恩作势用椅子砸他。
“哎哟,妳想杀人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种泼辣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来玩吧!”他双手扣住了她手里的椅子,“这椅子太碍事了,先拿开吧!”
姚芝恩以为自己是有办法与他抗衡的,但她低估了男人天生占优势的力气,她手上的椅子竟一下子就被抢去了,她还被拖往床边。
姚芝恩这时才真正感到害怕,她拚命挣扎,用尽全身力气的捉住桌沿,好不被拖向床,一边尖声喊叫,“你这个混账!快放开我!”
“骂啊,再大声的骂啊,只会让我更兴奋,想把妳绑起来!”刘公子笑得婬邪,在这时松开了她,解起了腰带。
姚芝恩也不是省油的灯,趁着他解腰带之际,捉起了桌上的空酒瓶,心想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打破他的头再逃走!
冷不防地,锵的一声,门锁被一刀砍断了,旋即木门就被踹开,韩霄大摇大摆的踏了进来,身后跟着砍了锁收起刀的护卫。
姚芝恩见到来者狠狠愣住了,这男人不是那个杀人魔吗?
“你是谁?竟敢坏我好事!”刘公子见有人闯进房了,不甚高兴的冲向他,想撵他走。
韩霄一把擒住他的手臂,面无表情的轻轻一扭,喀的一声,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紧接着的是男人杀猪般能刺破耳膜的哀号声。
“啊……痛死了……我的手断了……”
韩霄不屑的把人甩开,朝着姚芝恩微微一笑,姚芝恩被他这狠辣的行径吓坏,一时无法回过神。
几乎是在同时,外面传来一连串的足音,是蒋氏、姚芝兰和一干丫鬟家丁护卫来寻她,外头此起彼落的响起“五小姐您在哪儿”的呼唤声。
姚芝恩这才回过神来,随即见蒋氏踏进房门。
说意外又不意外,毕竟这是蒋氏设计好的戏码,姚芝恩真不想遇上这个杀人魔,却在这时无比庆幸他的搭救。
“这是……怎么回事?”蒋氏进房,第一个表情是错愕的,只因场景和她所想的情节不同,房门竟是大敞的,她安排好的男人躺在地上抱着手臂打滚,房间里还多了两个男人。
这是……出了什么差错?
韩霄双手环胸的注视着姚芝恩,显然不想多费力气解释他的身分,要她自己看着办。
姚芝恩看出这男人不打算解释,她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道:“娘,我被一个丫鬟骗了,她说翠花出了意外,被送来香客的厢房,我急着赶来,走到一半,我遇上这位热心的公子,他见我慌慌张张的,便陪着我一道来,结果一来到房间,翠花并不在,就只有这个醉汉,他醉得不象话,想冒犯我,这位公子看不惯便折了他的手。”
韩霄边听边点头,聪明的姑娘,说的真好。
听她说完,蒋氏简直要吐血了,从哪冒出来的程咬金,居然在这重要的时刻多管闲事,自以为在英雄救美吗?可恶!
虽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要好好道谢,可蒋氏气得咬牙切齿,袖下抡着拳,尖锐的指尖都快戳痛手心了,根本说不出半句话。
知道娘亲全盘计划的姚芝兰,在发现计划遭破坏后心里是慌了一下,但在她对上韩霄异常俊美的相貌后,神情竟变痴迷了,呆呆地看着他,幸亏蒋氏没看到她的表情,要不就气死了。
“姚夫人,快、快让人将这厮捉起来,他折断了我的手……”刘公子疼痛得完全酒醒了,认出了蒋氏,气愤的叫喊道。
蒋氏闻言心中一喜,纵然见眼前的男子贵气非凡,不是她可以招惹之人,但怒气蒙蔽了她的眼,她只知道要拿刘公子当借口,把韩霄两人抓起来泄恨,于是咄咄逼人地道:“对,不管怎么说都不可伤了人,这位刘公子可是刘槐刘老将军的儿子,你折断他的手,怕是无法向刘老将军交代了……”
她就要叫护卫上前逮人,可猝不及防的,一把长剑朝她挥来,指向她的脸。
“放肆!见到璟王爷还不下跪,竟还敢嚣张的大放厥词!”
“璟王爷?”蒋氏被挥来的剑吓得不住往后退,撞到了后方的丫鬟。
蒋氏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妇人,这声璟王爷,让她终于注意到眼前这银衣男子腰间佩戴了一块玉佩,那上头雕刻的印记是皇族才能用的,再加上他这睥睨众人的姿态,她终于知道怕了,一个腿软的跪下。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妾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恕罪……”
她一跪,姚芝兰也跪下了,眼底流露出祟拜之情,后方的一干丫鬟家丁护卫同样全都跪下了,更甭说那位刘公子了,就算手折断也得跟着跪。
就只有姚芝恩呆愣着一动也不动,这个男人是璟王?杀人魔竟是个尊贵的王爷?
她耳边轰轰作响,眸底一片惊骇。
接下来的发展出乎姚芝恩意料,韩霄说要揪出引她入厢房,意图谋害她的丫鬟,说是若没有他的搭救后果不堪设想,要她说出那丫鬟的脸部特征让他的属下作画,方便寻人。
不久后,韩霄的其余手下在厢房附近的草丛里找到云娘,云娘指称她跟着姚芝恩一道往包厢方向跑去,却在途中被袭击,昏了过去。
云娘说那力道很大,她是受到男人的袭击,看来,策划谋害姚芝恩清白的人不只那名丫鬟,还有共犯。
至于刘公子,知道他差点铸下的大错后满口喊冤,说他再风流也不会对姚家的庶女下手,且又是在庄严的寺庙里,是有个香客对他说这庙里藏了好酒,带他来这厢房里喝酒的,他醉了才会将姚芝恩当成青楼姑娘冒犯,且他记得那个信徒的脸,他可以和那个人对质,证明他是受诬陷的。
而刘公子的小厮在不久后赶来了,说是被人无端端打晕,在草丛里醒来,刘公子被设套的可能性极大。
韩霄在听完双方说词后,让属下画出刘公子所描述的人,大阵仗的派人在寺庙四周围找起犯人和线索。
而他自己竟是要以救命恩人之姿,到姚家一趟。
姚芝恩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还感到脑袋发胀,震惊于杀人魔居然变成王爷这回事,又怀疑这男人说要替她查出真相是抱着什么心思,是觉得好玩吗?
翠花在逛完摊贩后回到寺庙里,才知道姚芝恩出了这种事,云娘也被袭击,在马车里哭哭啼啼的自责极了,姚芝恩抱住她,安抚着她。
另一辆马车里,蒋氏那张脸可比新粉刷的墙还惨白几分,坐立不安着,姚芝兰却还想着韩霄,觉得韩霄就像仙人,那么的俊美绝伦,露出了痴迷的笑。
“真可恶,失败就算了,竟还招惹上璟王……”
姚芝兰听娘亲这一声骂才回魂了,有点怯懦地道:“娘,您不会被发现吧……”
要是娘亲被捉到,父亲肯定会发怒的,她这个嫡女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也会跌到谷底,而且她也怕璟王会对她印象不好。
蒋氏神色凝重,“应该不会,我留了个人帮我处理后续,只要他们有分到钱,就不会把我招供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抵达了姚府,姚贤刚好在府内,接到通报知道璟王大驾光临了,马上吩咐下去,晚上要准备最丰盛的佳肴招待韩霄,务必要把韩霄款待得宾至如归。
天下人都知道,璟王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平日最得皇上的宠信,可说是个权倾朝野、说风是雨的人物,他身为皇商平常都帮朝廷采买,也和许多达官贵人做过生意,但皇族可是头一回,若是能跟璟王搭上关系,想必往后做许多事都十分方便,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
姚贤用尽心思接待韩霄,打开大门迎接他入府,将韩霄请进厅里,迎上大位,然而当他得知韩霄前来“做客”的理由时,老脸差点垮下来。
他还以为妻子带着女儿们去月老庙参拜,是结了什么善缘,他哪个女儿被看上,才能迎来璟王这号大人物,没想到竟是出了这种事……真是丢了他的老脸!
他火冒三丈的责骂起蒋氏,“妳这个娘亲是怎么当的,居然让女儿落单出这种意外,要不是璟王相助,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他气归气,也得问清楚,“那在妳带去的那些人里,妳认为谁是最有嫌疑的?”
“老爷,这我也不清楚,芝恩说那婢女很面生,却穿着姚府的婢女服,我猜是外头的人假冒成府里的丫鬟骗她的。”蒋氏低头道,她平常并不是个怕事的人,但此时的她心里有太多惧怕,深怕被韩霄发现她是主谋,在老爷面前揭发一切,因此完全不敢看往韩霄的方向,语气也变得软弱。
姚芝恩见蒋氏明显作贼心虚,又想撇得一乾二净,故意凑一脚,道:“爹,今天陷害我的这个人,会不会与先前在城里四处张贴污蔑我的纸张,传不实谣言的人有关?我怎么看,官府捉到的那个人都不像主谋,我想在这背后定然有个厉害的主使者,先是企图污蔑我,再来是毁我清誉。”
姚贤觉得有理,忿忿道:“到底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害妳!这要好好查,务必要捉出真凶!”
蒋氏听到这话捏紧手心,牙根都咬酸了。
同样留在厅里的姚芝兰为娘亲暗暗担心,同时又忍不住瞥向韩霄,难掩脸红心跳,只能祈祷娘亲陷害姚芝恩的作为不会被逮到。
“姚当家,这事就交给本王来查吧。”韩霄听完姚家人的对话,勾起唇角道。
“多谢王爷,这等家务事,让您费心了。”姚贤一边说一边觉得古怪,为何璟王会想亲自调查这桩事,莫非是为芝恩打抱不平?
韩霄笑了笑道:“别这么说,只能说本王会碰上这件事表示跟姚家有缘分,若能有始有终查个水落石出也是好事,而且其实本王这次来拜访,也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吗?”谈到生意姚贤便双眼发亮,“王爷想做什么生意?”
“古董,本王想找齐一套很昂贵的古董。”说着,韩霄望向姚芝恩,若有深意地道:“不过在那之前,本王想先跟五小姐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姚芝兰错愕的抬起头来,王爷想单独跟姚芝恩说话?这孤男寡女的,不妥当吧……
姚芝恩却顾不得什么清誉,她心头只感到惊涛骇浪,他是怕她把他是杀人魔的事说出去,想私下威胁她吗?
姚贤看了看韩霄,再望向姚芝恩,心里更笃定两人有什么,所谓英雄救美,暗生情愫,不就是这回事吗?
他暗喜着,乐见其成地道:“芝恩,妳就陪陪王爷吧。”
姚贤让大总管安排一个幽静的花厅,私下嘱咐姚芝恩要小心服侍韩霄。
服侍?他把女儿当成青楼女子吗?姚芝恩跟在韩霄的背后,往花厅的方向走去,心里极不悦姚贤为巴结韩霄就这么把她卖了。
云娘和翠花跟在她后头,云娘蹙紧眉,看出姚贤想让姚芝恩攀龙附凤的心思,但又想到传闻中璟王性情乖张倨傲,觉得并非好事。
韩霄大步流星,在踏进花厅后,旋过身,瞅着姚芝恩,似笑非笑地道:“姚五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本王真高兴。”
翠花原本没细看韩霄,天潢贵胄的脸她哪敢直勾勾看,是听到这句又见面了,她才狐疑的抬起头,一瞥见韩霄俊美的脸庞,吓得她背脊发凉。
她想起满地尸体的那晚,纵使当时夜已深,但有月光,还是明亮得让她看清楚了那名黑衣男人的五官……翠花两眼翻白,陡地往后一倒。
“翠花!”云娘连忙从背后扶住她,在门边守着的仆人也奔上前帮忙扶着。
“带她下去休息吧。”姚芝恩嘱咐,翠花想必是认出了韩霄,吓晕了过去。
“是。”云娘不知翠花昏倒的实情,忧心忡忡,虽不想让自家小姐和璟王独处,但也没办法。
姚芝恩见翠花被带下去了,仍有点担心的注视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想她若能跟去扎个针,翠花就能马上醒来了。
“看来妳这个丫鬟很怕本王,当本王是凶神恶煞。”
姚芝恩听韩霄说得揶揄,回过头,忍不住恼怒的直言道:“当凶神恶煞是自然的,任谁都不敢相信,堂堂一个王爷会是个杀人犯。”
“大胆!”护卫朝她大声斥喝道。
韩霄朝护卫挥了手,“出去吧。”
当护卫一离开,这厅里就只剩下姚芝恩和韩霄两人独处了,她更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
“看来,妳把本王记得一清二楚,这是好事。”韩霄莞尔,朝她跨出步伐。
姚芝恩本能的往后一退,明知不该冲撞他,但想到翠花被他吓晕,她就管不住嘴巴,“那根本就是个噩梦!”
那天早上梦到他,果然是不好的预兆!
“噩梦吗?倒也不错。”韩霄一笑置之。
姚芝恩心里疑问重重,索性开门见山道:“王爷,您是因为我撞见您杀人的场面,才会跟踪我到月老庙里去,假意救了我、说要帮我查案,再跟着我回家,实际上是想警告我不能说出那两晚我看到的事吧!”
“警告?”
还要装傻吗?姚芝恩气势汹汹地道:“毕竟堂堂王爷杀人传出去总是不好。”
韩霄大笑出声,“看来,妳真把本王当成杀人魔了,本王不过是清除对朝廷有害的祸害罢了,一连两晚被妳撞见,还真是凑巧。”
“清除……祸害?”姚芝恩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贵为王爷,这种事应该轮不到他亲自出马吧?
姚芝恩想到使唤得了他的只有皇上,又想到那两晚他都是单枪匹马,他该不会是听命于皇上,为皇上秘密办事吧?
“至于在月老庙遇上妳,也是巧合,刚好本王对妳有那么一点好奇,就偷偷躲在屋顶上偷看妳,再派人去查妳的身分,查到妳嫡母要陷害妳的事,接着就看到妳被个丫鬟引走了,本王就偷偷跟上。”
他在屋顶上偷偷看她?再偷偷跟在她后头?怎么听起来像变态跟踪狂?
姚芝恩难以置信有人会做出这种行径,虽然不能否认,她是因此才能获救,只是这份救命恩情,她无法轻易在这男人面前说出口。
“好了,现在说说看,妳打算怎么做?妳那嫡母想害妳名节不保,妳想如何处置她?要本王大发慈悲的放了她,还是要揭发她,报了这大仇?”韩霄邪气地道,相当好奇她的反应。
姚芝恩沉默了,心想要放了蒋氏,下次再让她害她吗?
不,她可不是圣母,无法容许有人一再的威胁她的人身安全。
她抬起头道:“王爷既然那么热情想办这案子,那么就办到底吧!”
韩霄挑了眉,“本王真满意妳的回答,要是妳回答放了她,那就不好玩了。但本王是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本王救了妳,保住妳的名誉,现在又帮妳对付妳嫡母,除掉祸端,不是有句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妳想如何答谢本王?”
姚芝恩心头一凛,她早该知道,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这男人帮她是另有图谋。
就算他不是杀人魔,也绝非善类,毕竟他连杀人都不痛不痒了。
冷不防地,韩霄又朝她跨出步伐,轻轻挑起她的一绺长发握在掌中,倾,在她脸旁低声邪魅的道:“说真的,本王不介意妳以身相许的。”
太近了,实在太暧昧了……
姚芝恩心跳失序,每一次呼吸都能将他的炽热气息吸进胸腔里,她本能的想往后退,偏偏头发被他扯住动不了。
她彻底的明白,若这男人真的想得到她,她是避不开的。
姚芝恩马上转了念头,避不开不如正面应付他,她脑里浮现一个大胆的念头,虽然那是一个与虎谋皮的交易,但若成功了,对她也有好处。
“如果说,我身上有比以身相许更好的筹码,想跟王爷谈更大一笔的交易呢?”这男人是高高在上的璟王,是权倾朝野的男人,她可以利用。
“交易?本王有兴致了,说来听听。”韩霄松开她的发丝,露出兴味的笑看着她。
得到自由后,姚芝恩稍稍往后退,和他保持个距离才安心,接着拉开左袖,露出洁白的手腕,在那儿有道淡得快看不见的长条疤痕,这是她每日三次的抹药才变淡的。
“任谁看,这都是我割腕自尽过的伤痕,可实际上,这并非出自于我的意愿。”
韩霄看到她手上有疤痕时很是讶异,她不像是会自尽的人,听到她最后那一句更觉得有意思,不禁扬起眉梢问:“这话的意思是……有人想杀妳,故布疑阵伪装妳是自尽的?”
“王爷真是一点就通。”姚芝恩细细解释,“我明明是个左撇子,为何会用右手拿刀割左手?我当真想不透,而且据我的丫鬟说,我在自尽前心情很好,对她们说好我隔天一早要去找我表哥,我没有自尽的道理。”
韩霄听得迷糊了,“妳自己对出事前后的记忆没印象?”
“是的,在我清醒过来后,我失去了所有记忆。我原本以为是嫡母想害我,但又觉得不是,毕竟她有太多方法可以害我,不需如此大费周章,再者嫡母若真的想要我的命,今天不会只打算让我失去名节而已,我想,是另一个藏得更深的人想害死我。”
韩霄听完后拍了手心,玩味地道:“那么妳是希望本王替妳捉出凶手了?”
“不只是找出凶手,我希望王爷还能当我的靠山。”
“靠山?怎么说?”韩霄挑了挑眉。
姚芝恩直视他,坦白道:“实不相瞒,我爹是个极势利的商人,我原本是他最不看重的庶女,他要随便将我嫁给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当继室,是看在我会医术的分上才收回成命,让我掌管他那快倒闭的药铺子。
“不过,一个女人要经营药铺子不容易,好不容易药铺子的生意有起色了,开始赚钱了,竟被同行打击说我这个女大夫医术不精,制的药不纯。
“下个月我有两家药铺分号要开张了,我希望王爷能对外美言,不必说太多华而不实的话,只要您肯定我的医术便够了,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因为我是女人看轻我的医术,这药铺子的生意也会变得更好,我爹也会更看重我,让我继续经营药铺子,另一方面,那个躲在暗处想加害于我的人,也会因为王爷心有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韩霄听完她这一连串说的话,毫不客气地嘲讽哼道:“妳可真聪明,一箭双雕,好处都被妳占尽了,还真贪婪啊,真看不出来妳是这种会利用人的女人。”
被看出私心,姚芝恩窘迫起来,又有点扼腕,所以……不行吗?
“那,说说看给我的报酬是什么?”
姚芝恩听到他这句话又充满了希望,沉稳答道:“我可以当王爷专属的大夫。”
“当本王的大夫?”韩霄嗤笑了声,嫌弃地道:“这一点意思都没有。”
姚芝恩继续说服,“王爷,您的性命安危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吧,您想想,那晚要不是我及时帮您包扎,您恐怕会因失血过多一命呜呼,或者伤口溃烂发炎截肢……”
“停!”韩霄真是听不下去,“没见过妳这种厚脸皮的女子,妳的医术真有那么好,无论什么疑难杂症都会治?”
“是的。”姚芝恩自信十足的回道,“而且我想,王爷平常为皇上办的是极机密之事,要是不小心负伤了,肯定不想被人发现吧,由我来医治会比请太医方便。”
韩霄听到这一句,黑眸一瞇,接着哼笑了声,上前一步勾起她的下巴,略有不悦地道:“总觉得被妳坑了,这是个赔本生意呢。”
心思真玲珑剔透,看透了他为皇上秘密办事,拿这事来说服他点头。
太近了,这男人说话都要靠那么近吗?又动手动脚的,真没礼貌!
姚芝恩难以抵挡韩霄彷佛要望进她心底的深邃眸光和喷在她脸上的热气,但别开脸又显得自己在害臊,只能直视着他,冷静地道:“绝对划算的。”
“算了,就当本王打发时间吧!”韩霄终于松开了她的下巴。
日前他进皇宫,皇上又交付他新的任务了——皇上怀疑近来小动作频频的丞相有造反的迹象,要他去查个清楚。
首先,他从丞相的周边人物查起,查到丞相近来与皇商姚贤有密切的生意往来,也不知是真的做生意,还是在掩人耳目,毕竟姚贤是富甲一方的皇商,有足够的金钱供丞相招兵买马,所以他得接近姚贤,从姚贤身上调查。
这个姚芝恩,算是他辛苦工作下的慰劳了,和她周旋挺有趣的,可以让他放松心情。
“谢王爷。”成功了!
姚芝恩重重松了口气,但旋即,她发现自己放松的太早了。
韩霄在这时候坐上了椅子,看了一桌早备好的酒菜,朝她勾了勾手,笑得十分嚣张傲慢地道:“芝恩姑娘,倒酒吧,陪本王喝个几杯,得先让本王看看妳有诚意的一面。”
姚芝恩听到这句话顿时硬生生僵住了,这男人,真当她是青楼女子了?
下一瞬,对上他那傲慢里带有调侃捉弄的眼神,知道他是故意的,她暗暗磨了磨牙,告诉自己,为了大局,只能忍一忍了。
那日晚上招待韩霄的筵席,姚芝恩也在场。
她是庶女,照理说,原本不该有她的位子,但她获得姚贤的允许了,充分显示父亲对她这个庶女的看重。
韩霄也在姚贤介绍姚芝恩是个大夫时,顺口说了句,他若病了希望由姚芝恩医治他的话,还说等博仁堂的分号开张,他会挂上由他亲自题字的匾额,又说博仁堂以后就由他照看,有麻烦可以找他等话。
隔天一早,整个姚府都知道姚芝恩的医术受到了韩霄的器重,有了韩霄这靠山关照,这是何等光荣的事,大伙儿都高兴不已。
两天后,蒋氏受到了姚贤的严惩。
韩霄派去的人捉了几个可疑人犯,在逼供之下,他们都如实说出是受到蒋氏的支使,蒋氏存心灌醉刘公子,将姚芝恩引到厢房里,想害姚芝恩失去贞洁的事实。
姚贤在大怒之下,连夜将蒋氏送往山上偏僻的尼姑庵去,直呼她让他在韩霄面前丢了大脸,哪有当家主母会谋害自家女儿的,他不想再看到她这张丑陋的脸,要她到尼姑庵吃斋念佛好好的反省。
姚芝兰去送母亲一程,哭得梨花带泪,“娘,您离开了,那我怎么办?”
蒋氏慈蔼的顺了顺她的发,“娘没事的,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等妳爹气消了就会让娘回来的……”她一顿,小心叮咛女儿道:“倒是妳,以后别去找姚芝恩麻烦了,那个丫头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可怜了,不是妳可以应付的人,不要招惹她。”
姚芝兰难以置信向来强悍的母亲会说出这番告诫,“娘,她是死了一遍后,被鬼附身才那么厉害吗?还是她真的被菩萨庇佑?”
蒋氏也说不上来,她只知道,她输了,输得凄惨。
明明她最恨的那个叶氏早已经死了,她心里偏过不了槛,偏去找她女儿麻烦,如今被扳倒了,被老爷深恶痛恨,她只能说悔不当初……
“总之,记住了,别去招惹姚芝恩,她攀上了璟王,受到璟王的庇荫,自有她的手段,妳斗不过她的,离她远一点。”
“她凭什么能得到璟王的庇荫。”姚芝兰不满的怨道。
蒋氏看出了女儿眼里的私心,厉声告诫,“璟王不是妳可以妄想的男人,妳以为他会看上妳吗?妳就安分的过日子,不争不抢,再怎么说妳都是个嫡女,妳爹会帮妳安排好婚事嫁人的。”
姚芝兰陷入从未有的沮丧里,一句话都没说。
而在蒋氏最落魄之际,姚芝恩便成了最风光的。
姚府里的庶女们都见风转舵想亲近姚芝恩,尤其是七小姐姚芝英和十小姐姚芝琪,她们曾在月老庙邀过她,深怕被误会是受到蒋氏唆使的来澄清讨好她,连向来最吃得开的庄姨娘也有意拉拢姚芝恩。
只是,姚芝恩都没空搭理她们,博仁堂两间分号就要重新开张了,她每天都忙里忙外,早出晚归的。
终于,到了分号开张当天,韩霄差人送上三面匾额,连总号都有,就写着悬壶济世、术精岐黄等字样,一挂上后,造成了轰动。
韩霄权倾朝野,姿态向来高得很,不见他特别关照过谁,这特意送上匾额给博仁堂的举动,可是前所未有的头一回,不正是肯定姚芝恩的医术吗?
于是在分号开张当天,铺子里卖的各种药丸都热销一空,一连数天,有不少人上门买药丸都空手而归,还得要预订才买的到,哪还有歧视她是女人,医术不精,做的药丸不纯才会卖等等恶意言论。
接着不久,京城里出了件大事,老字号圣惠堂所卖的号称吃了就见效的天价药丸,用的药材并不纯,加了便宜的劣药,被官府查封了,老板等一干的大夫伙计都被捉去审问了。
京城百姓们为之震撼,他们所信任的圣惠堂竟卖假药敛财,其他几家大药铺也把药丸价钱抬得太高了,分明是在骗钱,反过来看博仁堂,他家药丸价钱实惠又有效,人人都夸姚芝恩医术好又具有仁心。
姚芝恩明白圣惠堂卖假药被查封肯定是韩霄的作为,要不怎会在这个时间点暴露?那日她豁出去的和韩霄做交易,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姚贤见到这种生意大好的盛况,还有圣惠堂落败的惨状,自是开心得阖不拢嘴,一扫蒋氏带给他的阴霾。
这天,姚芝恩提早让三间药铺子休息,在总药铺后方的一片空地上架了烤肉架烤肉,想答谢这段日子以来和她一起努力工作的伙伴们。
这烤肉架是用砖石和铁网子简单架成的,铁网上铺着肉香四溢的五花肉串,鸡肉串和羊肉串,还有香菇、青椒、玉米等青菜,周围摆了十几来张的小板凳,众人和乐融融的坐在一起,云娘和翠花来回走动,一边帮忙将烤好的食物分给众人吃,一边跟着大快朵颐,忙得不得了。
江姨娘和唐姨娘得到姚贤的许可前来吃烤肉,姚韦安拿着肉串吃得好开心,大智带着他两个弟弟来,也都吃得停不下来。
“好好粗,可惜我娘说有事不能来……”大智含糊不清地说。
姚芝恩知道胡大娘是不好意思跟来,含笑道:“我准备了很多肉,就包一些回去给你娘吃吧。”她望向伙计们,其中有好几个同样是贫民区出身的年轻人,“你们多吃点,也带一些回去给家人吃吧。”
贫民区里的人平常哪有那么多肉可吃,还可以带回去?
几人闻言都感激地道:“姚大夫,谢谢您,您人实在太好了,为大伙儿义诊,还给我们工作,让我们不必挨饿……”
姚芝恩不只选人在药铺子里当伙计,连到山上挖药草的工作也都交给贫民区里没有活计的人做,现在几乎是每户人家都有工作可做,日子过得平稳多了。
姚芝恩双手扠腰,拿出老板的威严道:“所以你们得认真工作才行,偷懒的人我是不会请的!”
众人连连保证,“我们会认真工作,不会偷懒的!”
姚芝恩笑了笑,又催他们快点吃肉,多吃一点。
江姨娘见她没怎么吃,将她拉来,塞了一串肉给她,“芝恩,妳瘦了一圈知道吗?妳才需要多吃点!”她自个儿也咬了一口手的肉串,“天啊,这烤肉怎会这么美味,真是太好吃了……”
“那也得看烤的人是谁!”李掌柜过去当过大厨,因此由他负责烤肉,“这烤肉可是要看火候的,还有这酱汁,可是我精心调配出来的,刷上去当然美味了,我看我都可以去摆摊卖烤肉了!”
姚芝恩看李掌柜得意洋洋,看到大伙儿听了都在笑,觉得这气氛真好。
在这时,叶宗辅来了,他是去出了外诊,才这么晚过来。
姚芝恩见他来了,将手里还没吃的烤肉串递给他道:“表哥,快来吃烤肉吧,热腾腾的很好吃。”
叶宗辅对着她手中的烤肉串长长吸了口气,“好香啊!都饿死了!”他一放下背着的药箱,便不客气的将烤肉串拿过去,大口吃起。
姚芝恩看着他这吃相,隐约想起什么,让她愣住又揉了揉头。
“怎么了?”叶宗辅看她盯着他看。
“我刚刚好像想起了什么,这几天偶尔会有一些画面掠过脑海,但每当要仔细想时,就会感到头疼。”
“芝恩,莫非妳恢复记忆了?”叶宗辅大惊的问道。
姚芝恩摇了头,“只是想一些片段,刚刚我想起了我曾经做饭给表哥吃,你吃得很开怀……”
“还有想起其他的吗?”叶宗辅向前一步,单手扣住她的肩膀问。
“也有稍微想起我娘的样子了……”姚芝恩发现叶宗辅的神情异常认真,甚至是带有紧张的,她从未见过他这样,不禁问:“表哥,你怎么了?”
叶宗辅这才发现他捉着她的肩膀,他忙松了手往后一退,有些困窘地道:“抱歉,我只是……太高兴了,毕竟妳是我的表妹,我当然希望妳快点恢复记忆。”
“没关系的。”姚芝恩听他这么说便不在意了,事实上她原本是想不起任何原主的记忆的,是托他这个表哥的福,才慢慢地自脑海里冒出一些片段。
她想,是由于原主爱慕着她这个表哥,这身体才会受到刺激回想起来吧,只是记忆都不太完整就是。
叶宗辅仍是感到尴尬,将最后一口烤肉吃完后,挤出话道:“芝恩,妳说妳只要仔细回想就会头疼,那么妳就不要勉强去想,顺其自然吧,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知道了。”姚芝恩看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笑了,然后指向香气四溢的烤肉架,“表哥,那边还有很多的肉和菜,我们一起吃吧!”
接下来的日子,姚芝恩忙得像陀螺,要炼药丸还要看诊的,真想住在药铺子里算了。
不过,她忙得很有收获,最近出外诊不再只是看妇科,也有大户人家的老爷公子来向她求诊,这说明她这个女大夫渐渐受到了男人们的肯定。
而在这段期间内,姚芝恩有听闻过韩霄来过家里几趟和姚贤谈古董生意,不由得庆幸她都不在府里,没机会遇上他。
姚贤一厢情愿的认为韩霄对她感兴趣,她真怕她在家里,姚贤会要她去伺候韩霄,这种事再来个一次她可会受不了,而且和那个男人相处压力太大了,必须时时防备着他,可以的话,她并不想遇见他。
今天,姚芝恩难得早点回家,沐浴完后,她坐在床上,拾起桌上的一只香包。
这是表哥送她的,说是只要戴上他做的这个香包,就不会犯头疼了,也会容易入睡,她就试试吧。
如此想着,把香包戴上脖子后,姚芝恩下床想吹熄放在桌上的灯,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急遽的敲门声。
“谁?”
“小姐,快开门!”
姚芝恩并没有留奴婢在房内守夜的习惯,待她沐浴完,便将云娘和翠花赶去睡了,现在听到翠花的声音还真令她意外。
姚芝恩怕是有什么事,忙披了件外衣便去开门。
翠花见门开了,便冲进房躲在姚芝恩背后,一脸惊吓,而她这一让开,马上有一名黑衣人踏进房里。
姚芝恩认出是上次和韩霄一起到姚府的护卫,只见他指示着另两名护卫将韩霄搀扶进来,此刻的韩霄似乎失去意识,低垂着头,看起来不太妙。
“你们王爷怎么了?”
“王爷受伤了!姚大夫,快救救我们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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