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的身子因惊怕和恐惧瑟瑟发抖,彷佛眼前这位俊朗男子对她来说是万恶之魔。
“我不会伤害妳的。”他语气温和,彷佛这是一次极为普通的谈话,而她则过度惊吓。
“求你让我走。”她凄惨哀求,手又去碰身后的门把,但门后面像有一块巨石挡着,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我有话跟妳说,等我把话说完,我就让妳走。”他语气悠悠。
说什么,念咒施法吗?
“不!我不要听!我真的没做过坏事,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不要去阴界,我求你了!”她的后背快跟门板融为一体。
他并不理会,反而又走近了些,近得雪儿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流。她此时一点也不觉得温暖,一点也不觉得心跳,她只觉得自己蠢透了!这股热流分明就是危险的警告,她居然以为是自己要“复活”的预兆!
“不!”她痛苦惨叫,哀嚎不断,吓得闭上眼。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高手臂,食指指尖轻点她的额心,她即刻像打了镇静剂般瞬间平静下来。
雪儿只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触碰了她的额头,一股子舒舒缓缓的波流,霎时从额前漫布全身,消除了她魂魄里的恐惧感,在他触碰她的那一瞬,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传说中的灵法气息。
是他让她平静下来。
她缓缓张开眼,不解地凝望他。
“雪儿。”那悠悠语调像久远的钟声,此时终于听见回响,荡在耳畔。
她再一次僵住,呆若木鸡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阮雪儿是她以前的名字,死之前的名字。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谁这样喊她了。
那个阮雪儿已经成了失踪人口,如今的身分证只是一张卡片,是给钱请幻师弄的,普通人看一眼那张卡片,卡片就会显示出他们想看的信息,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她的真名。
雪儿忆起来,最后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喊她,还是在七十多年前,她二十岁那年,她死的当天。
“你喊我名字,是在抓我之前确认我的身分吗?”她问。
年轻的捕魂师被这一句话逗笑了,彷佛她说了一个笑话,又彷佛她说了一句傻话。
那笑容明媚如风,好似在告诉她,一切都是玩笑。
“你要把我送去分界门,是不是?”她试探地问他,声音发紧。
分界门,人间和鬼界唯一连接的临界。
他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了声“是”。
雪儿突然顿悟,之所以能从他身上获得感知,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身分。那些生理信号是危险信号,而她居然蠢得以为自己能再活一次!是啊,她明明就是个魂魄,是她自己不珍惜生命,选择了轻生,凭什么还想要再活着!
“从我来的那天,你就知道我不正常,是不是?”他帮她把行李箱搬回住处,只是要确定她的巢穴所在,好方便实施抓捕吧?
“是。”恳切而笃定。
原来如此。
她不明白靠近心口的地方为什么会隐隐发闷,或许又是危机感应吧。
“我可以有遗言吗?我那时死前没有留遗言。其实也不算遗言,我、我就想请你帮个忙。”雪儿已认命,这七十年她没有修行,只是一只低级无能的魂魄,一只苟延残喘的寄居魂,她连一个门都打不开,谈什么逃跑,谈什么反抗。
“说来听听。”
“这副身躯是我自己的,你能不能收了我之后,把它烧了,把我的骨灰洒进东城的青河里。”
“为什么要洒入东城的青河里?”
“我曾经在那里住过。看在我没做坏事的分上,你能不能答应我?”
“我可以答应妳,”他顿了一下,“但是我做不到。”
她脸上的表情,灰沉死寂。
是啊,这个偏远的小城市离东城那么远,何况,他只是负责抓她去分界门,又不包死后的善后服务。
“请你下手快一点。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下手太重,我怕痛。”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原来这话是真的。
俊朗面孔露出一丝无语表情。“我让妳听我把话说完,说完了妳就可以走,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来抓妳的。”
抓她是分分钟搞定的事,用得着浪费时间等两个月?
“你刚才不是承认要送我去分界门的吗?”
“我会送妳去分界门,前提是妳自愿。”
“你说什么?”她双眼瞪得跟铜铃般大。
“去不去分界门,由妳自己作主。”他嗓音徐缓,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轻柔。
“你不抓我?”她再次问,小心翼翼。
他点头。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完完全全诠释了雪儿当下的感受。
此时,他突然向她伸手,她惊恐避开,半空中的五指僵了一下,收拢至掌心,缓缓收了回来。
“你想要跟我说什么?”她双手护胸,警惕防备。
他面无表情地觑了她一眼,她就瑟瑟发抖。
她害怕的模样让他眉心微沉,转身朝客厅走。“过来坐下说。”
雪儿跟了过去,但在跟过去之前又偷偷拧了一下门把,发现仍旧打不开,才认命地跟过去。她坐在沙发的边缘,沾了三分之一的,随时准备逃跑的那种。
“我不会伤害妳。”黑眸夹杂着一丝浅淡却清晰的薄怒。
她怔了一下。
雪儿忽然想起,从她知道他身分起,他就一直在告诉她这句话。开始觉得他是说假话,可是此时他眼眸的情绪是那样的真实,像一根针刺了一下心口,她感觉到了疼。
好像她才是要伤害他的人。
怯生生地低下头,她吶吶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害怕。”
他面容一顿,神情缓和下来。“我前不久抓到一个被车撞死后逃跑七十余年的魂魄,我看了他最深的记忆,我知道了妳的事。”
“魂魄?什么魂魄?”她愣了一下,眼里有抹希翼的光。
他把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怯怯的脸上绽放出如此有生命力的光彩?
“一个街头混子。”
雪儿惊呆,眼底黯淡过后浮现一抹伤色。“原来是那个人,他七十多年前就死了吗,你读了他的记忆?”她喉咙有点干。
他轻缓点头。
“那你也看到我被……”她说不出口。
他表情变得凝重。
雪儿以为自己会哭,然而,心早已空,泪水早已干涸。
“我很抱歉。”他轻道。
雪儿摇摇头。跟他无关,他道什么歉。“我那时看起来很惨对不对?”
他不发一语,嘴角抿紧,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她读懂了他的神情。
雪儿不想气氛这么凝重,她自己反而笑了笑,“当我醒过来,发现自己没先去报警,其实挺后悔的。再怎么难过,也应该让那个坏人被法律惩罚,要是他再伤害其他无辜的女孩子怎么办。可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的身体也已经不一样了,我没有心跳,我试着闭气久一些也没事,我不敢去警局报警。我有试着找那个人,都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很容易寻找的,可我就是找不到。
“我心里始终有结,不过你说他被车撞死了,我一下子就释然了。真的,谢谢你抓住了他,还告诉我。”像是自说自话,又像在跟他倾诉,她也不懂为什么,也许是七十年来从来都没人解开的心结,他一下子就解开了,放了她自由。
谢谢他?他复杂地看她一眼,问:“妳不恨他吗?”
雪儿的目光迎上一双有如深海的眼眸。她只当他在问那个坏人,瞳眸不禁转暗。“恨。我当时想找到他,把他撕个粉碎,我想让他尝到他带给我的痛苦。可是,时间越久,越淡忘了恨,找不到,我也就不找了。”
“是吗?”他若有深意的问。
“你要跟我说的事,就是这个?”她不知不觉已经放松,身子甚至朝他微微倾向。
“嗯。”
“可你为什么要特意来跟我说这个呢?”她敢肯定,自己从前没有见过他。
“妳的遭遇,跟我一个朋友很像,而我,本是可以救她。”眉宇闪过一丝痛色。
他一定非常悔恨,雪儿不由得同情。
“我让你想起了她,是不是?”
他颔首。
“她也死了吗?”
“我都没有送她一程。”
“你找不到她的魂魄,对不对?”
“她的魂魄不该我收。”
雪儿即刻明白,他是对那女孩内疚,所以想通过她弥补一些过错,安慰一下良心。
她只是那个女孩的影子。
“如果人人都能预料将发生的事,人人都有办法去避开,那这世上就没有悲剧和苦难。比如我,如果我能早点回家,或者绕过那条路,悲剧就不会在我身上发生了,可我并不知道。我有做不了的事,你也有做不了的事,她是不会怪你的,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了。”雪儿安慰道。
而她的安慰,让男子沉默很久。
“把手给我,我看看。”良久之后,他说。
直觉他想看伤痕,她明明怕人触碰,何况他还是捕魂师,可她相信他对那个女孩的感情是真的,他的微笑总是有安抚人的魔力,雪儿不自觉地伸出左手。
他一手握她手腕,一手拨高她的袖口,取下灰色的护腕,大手极其轻缓地触模着那一道不可能愈合的伤口。
那伤口被清理干净了,只留下深深的口子,他甚至能从那个口子看到皮肉下的筋骨,足见当时她求死的心有多么强烈,经历了多大的绝望让她选择抛世离开。
雪儿看到他微动的眸光透出分明的疼惜,一时怔忡。
她早已停顿的心脏,生出久违的触动,那触动微妙极了,那一瞬间她甚至想哭。他眼里的伤与痛,莫名让她心疼。
这真的是警告反应吗?雪儿无意识地问自己。
这时,粗糙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伤口上,五指握住她的手腕,有一股不属于她的灵气在腕上环绕。
捕魂师的灵法能对魂魄做任何事,但无法处理人肉身躯,他愈合不了她的伤口。
“已经没事了呢。”她对他展笑,嗓音柔润。
他抬眼,看到一张盈盈笑脸正对着自己,露出安慰,彷佛受伤的是他。
“不怕我了?”他眉眸的情绪收敛,平静地替她戴好护腕遮伤口,拉好衣袖。
这小小的体贴举动像一块小石子掉入她心底那片湖泊,水痕微荡。
雪儿慢了半拍,犹豫地说:“还是有一点点,不过,好像也不那么怕了。你要抓我,两个月前就抓了。”
他唇部荡漾起一抹笑,像在说,妳现在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他看着她。“妳在问捕魂师的名字?”
魂魄者,一旦听见捕魂师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么,捕魂师的名字就会像烙印自动打在魂魄身上,那魂魄无处可逃,所以但凡知道捕魂师名字的魂魄,最后都无一例外进了小黑匣的。
她立马噤声。
“妳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他说。
“真的?”纯净的瞳眸晶晶亮,她转了转黑亮的眼珠,试探道:“那……叫你丘山,好不好?”
“丘山?”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我喜欢这首诗。叫丘山,可好?”她有些心虚。
“好。”他爽快笑道。
见他这么快就接受这称呼,愣了一下,她也跟着笑了。“丘山,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妳问。”他说。
她偏头想了想,问了一个困扰很久的问题。“为什么七十年来只有你一个捕魂师找到我?”
“寄居魂如果是嵌在自己的肉身里,魂魄气息很容易被隐藏,难被寻到踪迹是很正常的事。遇见妳是意外,而我接近妳,不是要抓妳,是想跟妳做朋友。”
朋友,多美好多奢侈的一个词啊,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朋友了。
可是捕魂师和寄居魂做朋友,可能吗?“这样不会有事吗?”
没有了恐惧的她,此时有点小激动,毕竟是她七十几年来头一回跟活人说这么多话,尤其这活人还是一位捕魂师,还说要与她做朋友,对她而言真是太奢侈了。虽然有些担忧,但惊讶和开心远远超过于此。
“妳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丘山把之前给她倒的水杯移到桌边。“这是灵液,对妳有好处,喝了它。”
雪儿听过这东西,可以让魂在身体更加稳定。幻师曾以为她有货,还说要与她合作,做贩卖灵液的生意。
她端着杯子看了一下,先是浅尝一口,才慢慢喝光整杯。
原来这就是灵液的味道,比白水轻微涩口,不好喝,也不太难喝。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接连不断的门铃声像一道道催命符,雪儿蹲坐在衣橱里蜷缩成一团,双手捂耳,瑟瑟发抖。
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她住一楼,一楼只有两户,她和她的邻居,而她的邻居只有丘山,丘山不会按门铃,他永远都只是敲两下门。
丘山今天不在!
按门铃的极有可能是伪装成普通人的捕魂师,只要她去开门,她就会没命!
正当她快崩溃时,催命的铃声戛然止住。
她松开捂耳手掌,仔细听着门外动静,隐隐约约的,她听到了交谈声。
是丘山!
她轻易地分辨出他的声音,爬出衣橱跑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已从外面回来的丘山跟一个中年妇女站在一块儿。
他轻敲了两下门,对着猫眼道:“雪儿,没事,开一下门。”
中年妇女是居民管委会的工作人员,说来进行外地人口统计,她身子圆滚滚,脸圆肚肥,胸前挂着个印有照片和名字的吊牌,手里拿着一本蓝色文件夹,胖到瞇成缝的单眼皮把开门的雪儿从上到下地审视了一遍。
“刚搬来的?”中年妇女迈步进客厅,一股专属一楼的潮湿气息扑鼻而来,她眼珠子扫了一下幽暗简陋的屋子,眼里浮现一丝厌恶。“把身分证拿出来,登记一下。”话一说完,一张身分证就递到她鼻子前。
中年妇女惊愕,瞧了瞧她就穿了一条裙子,裙子也没衣兜。
“我一直拿在手上的。”雪儿声音虚软,像是生病,实则她是心虚。
中年妇女把领子上吊着的眼镜取下戴在鼻梁上,才嫌弃地接过雪儿递来的身分证。
“麻烦开一下灯,我眼睛不好。”说完往茶几边走,坐在沙发,打开装资料的蓝色文件夹,准备登记在册。
雪儿喜欢暗黑,她觉得自在,故屋里的门窗紧闭,帘子也是拉紧。而且,她没交电费,开灯是不能了,只得拉开厚重的帘子,帘子一拉开,昏暗阴沉的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阳光让屋里有了一丝生气。
“这是什么身分证啊,妳拿个塑料壳故意耍我啊。”中年妇女眉头拧紧,把身分证往茶几上一丢,怒道:“半天不给我开门,害我站那么久,现在还故意耍我,以为我年纪大好欺负是吧!”
雪儿愣了一下,“那就是我的身分证,您再好好看看。”
“看什么看,就一个塑料卡!小姑娘,妳拿不出身分证我可就报警了,让警察来查妳。”
雪儿瓷白的脸更显苍白。那的确不是身分证,可是不应该啊,她搬来之前才从幻师手上换的,她付的是十年费用,怎么才几个月就失效?那现在该怎么办,她从哪里找一个身分证来!
“我看看。”
清朗嗓音从雪儿后面传来,她看到丘山走上前,拿起茶几上的塑料卡看了一下。
“大婶,这是身分证,您是不是眼花了,您再看看。”他递给她。
中年妇女小瞇眼瞪得老圆,一手刷地一下扯过来,一手捏着眼镜边框,调了下在鼻梁上的位置,这定睛一看不得了,让她吓了一跳。
“咦,怎么会这样?”她惊疑地把手中塑料卡正面背面仔仔细细地都看了一遍,喃喃自语道:“还真是,难道我眼花的毛病又严重了?”
雪儿满眼感激地望着丘山。
刚才发生的事,中年妇女看不到,但雪儿看得一清二楚。
那塑料卡到达他的手上后,就被他手上的一股幽淡蓝光包裹着,当他把塑料卡递回中年妇女手上后,中年妇女对着那张塑料卡又惊又疑。
中年妇女摆着一副谁欠她钱的表情,做了登记,斜眼瞥了瞥瘦弱病恹恹的雪儿,脸上掩不住的瞧不上,转对丘山道:“你这女朋友身子这么弱,看这脸色白得跟个鬼差不多,这样的女人最难生养,伯母是过来人,看人最准,小伙子,你最好还是换一个至少长相和身体过得去的吧。”
中年妇女颇有家中长辈劝小辈的语重心长,只差摆茶谈心了。
雪儿愣住,这大婶到底在说什么?她是又丑又弱,是个鬼,可关丘山什么事?
丘山手臂一伸,把发懵的雪儿搂进怀里,“我就喜欢她这样,好抱又好伺候,您慢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很淡。
雪儿从未想过他会抱她!
他的怀抱暖烫,如冬季温泉,几乎快焐热她冰冷的身子。
中年妇女被呛声,面子挂不住,鼻子哼出一气。“不识好歹!”说完就拿起蓝色文件夹,扭着圆胖的腰往外走,连门也不关。
雪儿立马离开丘山臂弯,跑去把门关上,然后将帘子拉实,屋子里顿时又昏暗了下来。
她舒服地吁出一口气,走向丘山。“谢谢你。”
“让妳受委屈了。”他道。
“我没有受委屈。”那个中年大妈说的是事实,她早死了,无所谓。
“那个中年大妈是那个女生的亲妈,假公济私,人口普查多半是假,找妳麻烦是真。”
她微微惊诧。难怪,她就觉得哪儿不对劲,好像自己得罪过那大妈似的,一言一行充满针对。
“以后我不在,妳就像今天这样,不用理会她。”
“嗯。”她颔首。“不过,那个女生很漂亮,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
丘山凝眸看她,慢慢道:“捕魂师不能结婚。”
雪儿像被雷打了一样。“我不知道,对不起!可是,你们不是人吗?难道是因为身分特殊,要保守秘密?”
“算是吧。”他没打算多说。
“原来是这样。”她自顾自点了点头。“那如果你可以结婚,你会考虑那个女生吗?”
他那一句“我就喜欢她这样”,竟不知不觉盘桓进她的心窝里,知道不是真的,但她就是记住了。
“不会。”他定定地望着她。“我不喜欢那女生,我也不喜欢我的丈母娘那么刻薄。”
她听了这话,一时笑个不停,瞳眸里绽放迷人光彩。
丘山凝视着她娇美笑容,心头一动。
“我要出去买点东西。”他突然开口。
“你又要走啊?”他说要回家看父母,一去就是两天,现在才刚回来。
她对自己语气和表情流露出的依恋毫无察觉。
但他全知,一股子暖流从硬实的心房里流淌出来,充盈他满腔满月复,磁性的嗓低沉而温润。“我只是去一趟超市,很快就会回来的。”
“哦。”超市她也不想他去,她觉得自己好没道理,但就是控制不住这么想。
她想跟他待在一块儿,多待一会儿。
雪儿所住的小区比较偏僻,人少,附近只有一处很小的菜市场,闹哄哄的,人满为患,她一次也没去过,而最近的超市至少要走三公里。
她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情愿,让他莞尔。“妳想不想跟我一起?”
她眼瞳里放出一丝光,随即又熄火。“超市有点远,我要少待在外面的。”
“那妳在家等我,嗯?”喉咙里发出尾音,低沉性感,让她呼吸短了一截。
她犹犹豫豫,表情挣扎。“你要去很久吗?”
“不久,买了就回来。”
“那、那我陪你去。”她鼓足勇气。
“不怕吗?”
“怕,但跟你在一起就不怕。”她毫不犹豫地说完,就看到丘山那一双黑耀石般的深邃眼眸漾出一股炙热光芒,烧得她心跳加速,被这奇怪又奇妙弄得惊慌失措的低下螓首。
她所有的不良反应,好像不是危险警告,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