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杜嘉薇见范绍安那张俊颜冷冻结冰,她便明白那天大概是水星逆行,还是月亮惹的祸,范绍安才会差点跟她接吻,一切的发生都只是天地磁场紊乱碰撞,可惜差那几秒她就有初吻了。
好在总有一件好事,就是披萨炸鸡事件过去了,她私下问过丁顺,一切风平浪静。
她深深反省思过,这时代吃什么就煮什么,不需将会颠覆古代的西式快餐带到这个世界,毕竟这平静慢活的日子多悠闲啊,她还是不要太特立独行的好。
不过,有些好习惯要继续保持下去。
蔷薇斋的内室里,洒了一地金黄色的阳光,也清楚照映出青荷跟海棠的表情有多纠结,她们眨了眨眼,再互看一眼,最后,青荷鼓起勇气,困难的出了声,“女乃女乃真的要这样出去?”
“对。”杜嘉薇对着梳妆镜再来回的打量自己身上的行头,满意的点头,再看向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神情忐忑的丫鬟。
“你们真的不要?”她问,口气有些遗憾。
“不不不,谢谢女乃女乃。”
“对对,我们本来就黑的,女乃女乃说的让我们白回来,我们肯定不习惯。”
两人急急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噗哧!”杜嘉薇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这两个丫鬟很逗,她自己爱美,也希望旁边伺候的人都美美的,因而这段时日除了做天然护手霜送给何嫂子外,她也花时间弄了些香皂、保养面膜,虽然作法都很阳春,但多是天然植物或花材,让自己的肤质更加白皙柔软,本想也用在她们身上,结果两人差点没吓死。
“好吧,走了。”
她的目的地只是后院的空地,步出屋外,她抬头看着天空,又摇摇头,这会儿阳光还不大,待会儿上山就难说了,要知道紫外线最是可怕,虽然她这张脸已是倾国倾城,但她是外貌协会的成员,能多美就多美,肌肤赛雪是必须的。
主仆三人到后院不久,范绍安也过来了,当然,若不是有事他也不会往这边走。后院很大,出了围墙后门就能前往山林,在他印象中,后院一向空旷,除了厨房外只有一座土窑、水井及一些任意生长在墙壁的花木,但现在他眼前却有了新风貌,菜园井然有序地排列着,还有葡萄架、丝瓜架及玫瑰花架。
范绍安蹙眉,见两个丫鬟站在田里忙活,另一个娇小女子弯着腰在拔菜,身后背了一竹筐,手拿鎌刀。
“女乃女乃,二爷来了。”青荷抬头看见范绍安,连忙喊道。
杜嘉薇抬头,放下手上的鎌刀。
范绍安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戴着一顶草编斗笠,拿块布包了半张脸,若不是她那双特别黑白分明如水潭的大眼睛,他还真认不出她来。
“怎么了,什么事?”看明白两人独有的一次暧昧是假,杜嘉薇双眼清明,没有犯花痴的迷离,率性直问。
范绍安震撼仍大,因而久久没说话。
是在哈罗,这样站着瞪她是什么概念?
“夫君有事?”杜嘉薇再问。
“你……”他很想知道她为何将自己包成一颗粽子?
顺着他的视线,杜嘉薇也低头看自己,拜托,网红可不能晒成黑炭,包成木乃伊刚刚好而已……不对,古代又没影片可以看。
呜呜呜,她好不容易才累积的数十万追踪者啊!
想到这里,她顿时没兴趣逗这块英俊的大冰块了,很干脆地解释道:“今天整地,要摘些菜送人,妾身怕太阳大会晒黑,夫君有事?”
怎么会没事,范绍安最近被几个学生缠得很无奈,一想到去上课时学子们会一直追问,他还是先来问一问。
过去学生们震慑于他的严谨及淡漠,除了学业外鲜少与他互动,但在棋社与御课的校外课程后,找他请教或谈话的人数明显变多,而且几乎都会问候到杜嘉薇,上回被家长转班的几个学生也纷纷来找他致歉,急着解释他们真的很喜欢那日的氛围与食物,要他别怪她。
“那回去棋社,你做的各色春卷很多学生都说好吃,明日还有社聚,不知你有没有空过去,顺便也想请你指点棋艺。”
杜嘉薇粲然一笑,“当然可以,我不就是全世界最闲的吗?”
“全世界?”
“不是,就是闲闲没事做的闲妻嘛,呃,此闲非彼贤,本人还是有羞耻心的。”她忍不住认真的解释了一句。
范绍安低头,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得到答案就颔首离开了。杜嘉薇心情飞扬,一个顾人怨的恶女破天荒有人相邀,她怎能不开心?
范绍安离开后,她喜孜孜的哼着歌儿,摘些新鲜蔬菜及瓜果,就带着青荷直接去了何嫂子那里,这几乎快成了她的例行公事。
何铠长年气虚,得慢慢养回来,何嫂子又要下田,于是小花天天盼着杜嘉薇来,不但会做好吃的给她,还能陪她玩一会儿。
为此何铠是感激又不好意思,一个看来就十分娇贵的人儿却天天来家里忙活,还送粮送油,偏偏他又没啥可以回报。
“没事,等何大哥把身体养好,帮何嫂子担起担子,我就啥都不管了。”
何铠半躺在床上,他生得浓眉大眼,面色虽然还是苍白,但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听到杜嘉薇的鼓励,更觉得自己要赶紧好起来。
杜嘉薇帮这忙真的没有太多想法,她正好有空,助人为快乐之本,何乐不为?
准备好吃食,放在灶上的竹制蒸笼里温着后她便离开何家,沿着山林顺势摘了些野菜及野玫块,何嫂子的手仍干裂得厉害,她想做些天然的润肤膏给她。
一回家,她让丫鬟们将窭筐里的东西帮忙拿出来放好,她便着手备起午膳,待范绍安与学生回来用完午膳,送他们离开,仅小憩一会儿她就得打点晚膳的菜色,便拉着青荷又往山里头去。
这次她倒是没有把自己弄成木乃伊,山林茂密,到处都觉凉爽,照在身上的阳光也不灼人,她哼着歌儿,脚步轻快,跟在她身后的青荷也笑开了嘴,这样的女乃女乃真是可爱。
主仆俩来到溪涧,找到遮荫的一角,月兑了绣鞋,踏进冰凉的溪流里,俯身用杜嘉薇作的小网子捞了溪虾、小鱼等,放进背来的小铁锅里。
这些鱼虾原本连青荷跟海棠这样穷人家的孩子都看不上眼,根本没肉嘛,但自从吃过女乃女乃将其酥炸又加蒜辣椒等做成的美味小菜后,她们就爱上了。
因为这里隐密,天热时会有贪凉的孩童跑进来玩水,杜嘉薇曾遇见几回,一来二去也跟那几个孩子熟了。
这回来她心里有个计划,因此一见这几个孩子又咚咚咚的跑来戏水,便招呼着,“你们去找几个人来帮忙捉这些鱼虾,等我回去处理好,到时候你们每人都有一罐好吃的。”
这些偷偷进山玩水的孩子们第一次遇见杜嘉薇时还以为会被她骂,没想到她很亲切,之后遇到,她总会将自己做的肉干、水果干、糖果分给他们,那滋味说有多好就有多好,所以他们对她的话都深信不疑,欢呼一声后就跑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来了十多个孩子,个个身上的衣裳都洗到发白,还东一块西一块补丁,束发上都包了一块灰色帕头。
杜嘉薇定睛一看,哈,竟然是郭昭、洪一伟等那几个熟面孔,原来书院的课今日只有半天,用完膳后他们先回书院做功课,接着才回家,因怕制服弄脏,甫到家就赶快换下宝贝的制服,刚穿上平常的衣服,就被这些孩童拉来帮忙了。
太阳大,杜嘉薇也没多说,大家忙活了一会儿,浓眉大眼的洪一伟突然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自然是记得他的名字,“一伟,怎么了?”
洪一伟回头看了郭昭、刘亮、姚招弟、李阿梅等几个同学,见他们点点头,他才又回头看师母。
杜嘉薇乐了,原来他是被推举着当发言人啊,见他脸上还是纠结挣扎,便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终于,洪一伟就有些难过的问:“先生的日子过得拮据了吗?所以师母要到外面找这种食材?”
他忍不住羞愧低头,看着脚边桶子里数量不少却小得可怜的鱼虾,再想到最近特别丰盛的伙食,先生肯定是透支了。
杜嘉薇闻言,忍不住噗哧一笑,“胡想些什么?当然没有,有些好食材只是看上去不值钱,其实好着呢。”
其实她也明白,这些溪虾溪鱼还没上过桌,也难怪学生们乱想。
一来是一开始并没有工具,鱼虾难抓数量又少,她跟两个丫鬟抓了一两回,处理后的那些量只够她们当成平常的零嘴,喀嚓喀嚓很快就嗑完了。
“真的是这样?先生是好人,我们不想成为他的负担。”虎头虎脑的郭昭也忍不住出了声音,他身旁的几个学生也频频点头,出言附和。
也不知是范绍安不在,抑或是身处在这天然山林,就连胆子小的姚招弟跟李阿梅也能鼓起勇气跟这个漂亮的师母说话,“师母,午膳给我们吃的只要一菜一汤就好了,先生的再备丰盛点。”
杜嘉薇瞧着每个孩子忧心忡忡的,忍不住一一拍拍他们的肩膀,笑容可掬的道:“都是棒棒的好孩子,放心,先生那里没有多半点负担,只要你们师母我别再给他添事儿就成了。”
闻言,学生们也想到炸鸡事件,一些当天没去的孩子原本还很羡慕,想着之后央求师母再做一次,直到看见先生被人当众指责辱骂,他们便觉羞愧,再没敢露出那点念想。
杜嘉薇看他们的表情变化,也在心里叹了一声,面上笑了笑,“总之,啥事也没有,抓这些鱼虾纯粹就是师母自己喜欢,你们夫子根本没空也没心思理我。”
唉,不小心透露出闺怨了。
“可、可是,我觉得师母变了很多,也许可以好好跟先生谈谈,若是能……”洪一伟有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总是夫妻间的私事。
“一笑泯恩仇?夫妻举案齐眉,恩爱无比?”杜嘉薇随口溜了几句。
他的脸有点红,但还是点头了。
她看着有趣,忍不住笑了,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想那么多做啥,把心思全放在课业上吧,至于师母我自认是个很有福气的人,瞧,身强体壮,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再不知好歹,老天爷真把我收了怎么办啊?”
这话听得学生们都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他们曾经非常非常讨厌她,也曾因她怒言批评他们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歪瓜裂枣,而暗自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差。
如今仍是同一张脸,却是素净绝尘,加上那坦率澄澈的明眸,还有豪爽的个性,亲和力十足,身上繁复华丽的衣物也换成细葛布衫裙,颜色浅淡,怎么看都很舒服清爽。
这样的师母要不喜欢真的很难,尤其天天吃她备的丰盛午膳,是用心还是敷衍了事,吃进嘴里的每一口就是答案。
他们都是善良又上进的孩子,加上杜嘉薇很懂得善用机会,见到他们就不时说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类的劝世金句,也不厌其烦的告知他们每个人都该学习的一项叫宽恕。
随着时日推进,她的这些话还有她自身明显的改变,都让孩子们逐渐对她改观,今日才有胆量对两人的婚姻进行提点,想帮忙拉一把。
杜嘉薇莞尔一笑,“人能不能好好处在一起也是要看机缘的,时候未到就别太强求,若真无缘,那就放手让彼此自由,各寻一片天空去。”
学生们毕竟太小,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两人明明是夫妻,百年修得共枕眠,怎么会无缘?
杜嘉薇没有继续说下去,大小孩一边捕小鱼、抓虾,倒是愈聊愈多,连明日书院藏书阁里的书本要搬出来晒的事也说了,杜嘉薇自然也提到她会去书院及棋社的事。
“能读书已经很好,下棋的事我们不敢想。”郭昭说道。
杜嘉薇能理解,毕竟除了读书外,他们还得将时间留一些好帮忙家里的活儿。
“我们真的不贪心,若不是先生我们还不能读书呢。”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对范绍安的敬重与感激,也忍不住月兑口希望她能对范绍安好,若能像对恩爱夫妻就更好了,但杜嘉薇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的确很优秀,但千年寒冰哪有那么好融化。
“师母不喜欢先生吗?”有孩子好奇地提出疑问。
她莞尔一笑,“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先生可是师母的天菜呢。”
“天菜?”这词他们没听过,都困惑了。
杜嘉薇随即给这些小鬼头好好解释一番,一听完,大家哄然大笑,对师母这坦然的爱意也是竖直大拇指。
翌日,范绍安夫妇各自用完早膳后,便由丁顺驾车前往凌远书院。
说来这还是杜嘉薇头一回跟着夫君一起上学……不是,是一起进书院,虽然其实要算第二次,但上回是她硬缠着来的,这次可是被郑重邀请。
“这么高兴?”范绍安挺意外。
“那是。”她答得干脆,想了一下又道:“这回,我这妻子总算给你长脸了吧?”
范绍安微勾嘴角,虽然没说话,但不得不说自己也被她感染了,心情变得不错。
一路上,杜嘉薇都是笑眼眯眯,到书院见到叶书博、邓妹新时笑容也没停过,还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邓妹新一见到她亲和的笑容,心里就不是很愉快,只不过面上不显。
叶书博却是错愕的,上回棋社聚会他刚好有事外出,没有见到杜嘉薇,只在后来听闻那一日的事,他觉得惊异却不太相信,毕竟人哪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么大,但今日见杜嘉薇眉开眼笑的模样,不由得呆住了。
“山长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杜嘉薇娇俏的笑问。
“没有、没有,今日就麻烦范夫人了。”叶书博赶紧摇头,神色间略有尴尬。
她嫣然一笑,“不麻烦,山长,我是晚辈,叫我嘉薇就好。”
这还是上回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如同泼妇的女子吗?叶书博有些难以置信,即便回到屋里办公,脑袋里仍是充满困惑。
棋社学子看到杜嘉薇倒是很高兴,有人急着找她切磋棋艺,也有人更直接要她手把手教棋艺,她身边随即围了一圈人。
身为十八般武艺都学了的超级上进好学生,杜嘉薇知道很多事可以做,但有一件事绝不能,那就是不能抢别人的饭碗。
她直言道:“我可以当下棋的对手,但教的话我可能不太会,邓先生才是专家。”
她倒不是刻意阿谀奉承,虽然上回她赢了邓妹新,但会下棋跟会教棋可是两码子事,不能混为一谈。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止不了学子们的热情,眼看着愈来愈多的学生往她这儿围过来,她只能无奈的选择尿遁,谢绝热情女学生带路,问了方向就迳自闪人,左瞧右瞧后往藏书阁去了。
沿着小径入了一个院落,又弯过一道拱门,就见到好几个学子正蹲在地上晒书,还有学生从一旁的楼阁搬出书来,她笑着打声招呼,便靠过去帮忙,一边翻看书一边言笑晏晏的与学子们闲聊,尤其其中两名是昨天与她一起抓鱼模虾的学生,三人聊起来就更热络了。
不得不说,她那全身散发的可亲气质很吸睛,让不熟的学生们也逐渐与她闲话家常起来。
范绍安与邓妹新走过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因为他们是从另一边走过来,杜嘉薇是半背对着他们,并未看到两人。
范绍安绝对是困惑的,一个人的气质展现都是长年的涵养进而散发而出,而过去的她最明显的就是那份虚荣心,高高在上的态度令人生厌,如今却截然不同。
“我们走吧。”邓妹新很不喜欢他看杜嘉薇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她敏感,总觉得他对杜嘉薇已经没了过去的淡漠。
范绍安又看了一会,才跟着邓妹新离开。
“这时代书就是矜贵,难怪家境差的连书都读不起。”杜嘉薇喃喃自语,不晓得有人来了又走了。
她想到乖巧的小花曾天真的跟何大哥说,她再大一点也要去书院读书,何大哥频频点头,但目光对上她时却见狼狈,头垂得很低。
而小花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对爹爹说:“不对,我再大一点要去田里帮娘亲的忙,读书的事再说吧。”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杜嘉薇听了心疼不已。
还有去美林村的那一天,花村长在跟范绍安说话时,曾语重心长的道:“有些孩子天资很好,奈何田里或家里的活儿都要靠孩子帮忙,没法送他们去读书,当人父母的也是无奈。”
听到杜嘉薇的话,其中一名晒书的学生看着她,“师母,那也没办法,书贵也是因为纸贵啊。”
纸贵?那她自己造纸不就成了。杜嘉薇眼睛倏地一亮。
对了,还有笔墨砚等在这时代都不便宜,只要她能做出一些来,穷人家的孩子也可以练字,至于读书,她若能想个法子让他们在家启蒙自学……不行,这事急不得,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稍后,她又帮学生晒了些书,便对灼热的阳光举白旗,溜回棋社所在,左看右看却没见到范绍安。
“范先生跟邓先生去泽兰楼,待会儿就回来了。”有学生看出她在找人,便开口说了。
她朝那名学生点点头,便往泽兰楼走,她知道那个地方就像现代的导师办公室。
她脚步轻快,拐过一月洞门后,就看到站在梧桐树下的范绍安,明亮阳光穿透浓密树荫照射在他身上,让他身上像镀了层金光,玉树临风,气若芝兰。
邓妹新巧笑倩兮的仰头看他,脸上还有几分娇羞之意,十分动人,范绍安的表情虽是一贯淡漠,眉眼间却柔和了些。
这两人还挺配的嘛!杜嘉薇毫无当人妻子的自觉,想着若是这两人真的有戏,那也挺好的。
她不想做那打鸳鸳的棒子了,正想离开,邓妹新转头看到她,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眸里的光也黯淡下来。
“你们继续啊,我没事,真没事。”杜嘉薇呵呵一笑,边摇手边转身走人。
范绍安脸色一沉,她这是什么态度,她忘了她是他的妻子吗?
他莫名感到一股怒火,跟邓妹新点了一下头,快步追上去。
邓妹新眼眶一红,一颗心像被人用手狠狠揪捧着,喉间还有着无法形容的苦涩,她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在乎杜嘉薇。
杜嘉薇快走一会儿才缓下脚步,来到一拱门处,眼前突地一黑,她抬起头,不禁一愣,竟是范绍安拦到自己跟前。
“夫君怎么追上来了?我真没什么事,只是好奇想看看夫君的办公——呃,就是你休憩的地方。”
“我带你去。”他想也没想就拉着她的手往泽兰楼走。
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杜嘉薇总觉得瞥扭,试着要抽出手,却发现他抓得很紧,不由得抬头看他,“邓先生呢?你们说完话了?她似乎对你很倾心。”
他脚步顿止,想到刚刚邓妹新对自己的告白,直言愿意等他和离,再与他携手一生——
“我并无休妻再娶的心思,邓先生错付的感情,范某只能辜负。”
“可是你们自始至终都不是真夫妻,难道就要这么拖着彼此过一辈子?你不在乎,但她呢?我听说她连伺候你都不肯,还处处嫌弃你,你可知我听闻此事有多心痛吗?”邓妹新说到眼眶都红了。
范绍安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过他也知道邓妹新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一时也不好绷着一张脸,邓妹新见他表情缓和,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羞涩的笑了,这一幕正巧被走过来的杜嘉薇看到。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他和杜嘉薇的确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他曾想过和离,但在她改头换面后,这念头就不再有,但他发现改变后的她对自己依然没有感情,刚刚那神态好像还很乐意将他打包送人?
“她对我倾心,你就这么高兴?”他语气有些不快。
杜嘉薇笑咪咪的点头,“那是你的桃花啊,若你觉得合心意,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愿意成全的。”像是要强调一般,她又做了握拳捷胸的手势,一副好麻吉的态势。
范绍安黑眸定定的看着她,心情不太美妙。
“你不信?可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以婚姻本质而言,咱们现在这样并无幸福可言,那又何必硬要绑在一起?”
婚姻嘛,就得有男女之爱,然后生个头好壮壮的胖女圭女圭,他们两个连半撇都没有,哪里像夫妻了?
“你有意中人?”他眸光一暗,突然想起她心里的那个人。
她白眼一翻,撇了撇嘴,“哪能有,我恶女之名还没完全漂白呢。倒是你,喜欢你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那我们之中有一人得到幸福也是好的,何况你有那么多选择,村里镇上没嫁人的姑娘多了去了,你真的可以好好挑一个,认真建议你,若没有两情相悦,选一个爱你的比选一个你爱的人要好。”
范绍安觉得自己有点被她绕晕了,她这是在告诉自己,就连村里或镇里的女人都比她好上千倍万倍,要他不必单恋她这枝花?
杜嘉薇继续语重心长的道:“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想这样的桃花还没有。”像她就因为原主太作死,明明长得倾国倾城,桃花却没开半朵,被边缘得很彻底。
“你觉得很可惜?”他问得很认真。
被看穿心思,她有些不好意思,模模鼻子,讷笑道:“也不是啦,就是……你桃花那么多,我半朵也没有,总是夫妻,差距也太大。”
范绍安俊颜一沉,话声更冷,“你妄自菲薄,干脆将我送给别人,也不会显得你掉价,是这个意思吧?”他眼底一片怒火,说完甩袖走人。
杜嘉薇瞪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半晌才回过神,谁妄自菲薄了?她有这么说吗?她明明是心存祝福,冲她发什么脾气?
这一天,范绍安一直绷着一张俊颜,不管杜嘉薇多想要息事宁人,与柯婆子联手备了多少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他也不领情,好在他本身就是万年冰块脸,众人也看习惯了,倒是没发现他的异样。
但杜嘉薇可是知道这男人很不爽,那张冰块脸就没半点温度,凉厅厅的,冻死她了。
相看两相厌的冷战日子从此拉开序幕,杜嘉薇本来也想好好相处,奈何有人只想当边缘人,那好吧,姊不勉强。
这些天她就忙着在后院整地,捣鼓那些菜田,太阳一天天热情起来,防晒装备是一定要的,她全身上下包得只剩下眼睛,两个丫鬟倒也看习惯,但对此装扮她们还是敬谢不敏,宁愿皮肤黑,也不想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热得要死。
这一日,范绍安过来就看到更像村姑的杜嘉薇,她侧着身子,双手也套了手套,左手沾了些泥土,右手则拿着水瓢正往菜田里浇水。
“女乃女乃,是二爷。”青荷正弯身将一株小果树移栽好,刚直起腰杆,不经意间看到范绍安,她连忙低声提醒,一边向二爷行礼。
海棠也赶紧放下手里的锄头,跟着一福。
杜嘉薇则慢吞吞的挺起腰来,回头看他,“二爷要去书院?”
他没吭半声,只是沉沉的看着她的一对双眸,接着转身走人。
……他很生气,她那双澄澈眼眸没有半点自觉、愧疚或忐忑,也就是说,他这几天的冷脸是白甩的,她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情绪!杜嘉薇瞪着他伟岸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
时至中午,范绍安冷着脸带学生们回家,用完膳随即面无表情的带学生离开,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女乃女乃跟二爷是怎么了吗?”青荷在收拾桌上碗筷时忍不住问。
事实上,她跟海棠前几日就想开口了。
杜嘉薇想到那张冰块脸,头就一阵痛,随意挥挥手,“没有,我去小憩一下,下午青荷跟我出去。”
她不想去猜范绍安怎么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他的也不遑多让,无所谓,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各自精彩。
午休后,杜嘉薇背起竹窭,就带着青荷往蓊蓊郁郁的山林去。
这山林少有人进入,好食材就保存得极多,前阵子她还发现几株颇有年分的野山参,入冬后用来补身极好。
沿着熟悉的小径,她先采了些野菇野菜,再继续往前行,路边逐渐出现一片竹林,看着冒出的竹笋,她跟青荷拿拿了小链子挖了不少。
大燕朝没人吃这东西,青荷虽然照做,但还是弱弱的说了声,“女乃女乃,这没人吃的,很涩。”
杜嘉薇不在意,一些食材都是这样慢慢被发现的,以前没人吃,以后就难说了,“放心,我会处理。”
她再往前走,就听到潺潺流水声,还有孩子们的欢笑声。
上一回,这些孩童连同书院的清寒学生抓了不少溪虾小鱼,事后她特意让海棠到镇里买了近二十个小陶罐,做成两款美食,一是溪虾油炸蒜瓣,另一味是将小鱼晒干后加辣豆豉下去炒,装罐后分给孩子们,何大哥及林婆婆那里也送了几罐,大家都很喜欢。
其实,其他山林的溪涧也有这些小鱼小虾,有人依样画葫芦的抓了些回家试做,但做起来味道就是没有杜嘉薇做的好吃,孩子们也在大人的授意下,便时不时来这儿玩水,想着再遇杜嘉薇,再得几罐。
因而当孩子们看到杜嘉薇时,眼睛一亮,纷纷凑上前,说着上回给的东西有多好吃又有多好吃。
杜嘉薇没想到反应这么好,何铠一家三口跟林婆婆是说过很好吃,但他们每回都赞她做的东西好吃,她心里没底,可倘若连不会说谎的孩子都赞不绝口,那她真的可以好好考虑做点吃食生意,也来赚个几桶金。
当大家三三两两弯腰在浅溪里抓虾模鱼时,一个焦急的稚气嗓音突然传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坏女人又去打杨家小婶了!”
闻言,学生及小孩们倏地站直了,脸上都是焦急之色,嚷嚷着,“杨姊姊惨了,杨小弟一定也会被打!”
“我们快走!”
一群孩子争先恐后跑到那名来报信的男孩身边,还不忘回头朝杜嘉薇挥挥手,然后一窝蜂的跑了。
杜嘉薇完全状况外,青荷倒是知道孩子口中的杨家小婶是谁,简略的向她说了个大概。
这一解惑,杜嘉薇也待不下去,连忙交代青荷,“你守在这里等我回来。”
两人的背窭里都有东西,还有镰刀,提过去万一见血可不好。
出事的杨家小婶本姓曾,有一对儿女,女儿还曾经是范绍安班上的资优生,可惜因为家里的关系,不得不断了求学路。
总是与范绍安师生一场,身为师母的杜嘉薇不走一趟怎么说得过去,她边跑边让前面几个跑得老远的孩子等等她。
青荷则急得跺脚,拉开嗓门大喊,“那事儿管不得的啊,女乃女乃!”
可惜杜嘉薇根本没理她,很快跑远了。
那来找事的可是镇里出了名的难缠妇人,但女乃女乃让她顾东西,她也走不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