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里,宋应天等她出门后,方伸手推开吐水螭龙,让它送出更多冷水。
水声淙淙,他却只听见她恼怒的声音,回荡着。
不想!我就没想过!想都没想过!
他靠在池子边,扯着嘴角,试图转移心神,却仍听见她说。
一回都没有!
额角微抽,却闻奇怪的金属声响起,他回神,方发觉自己捏烂了那吐水螭龙的龙首。
他瞬间松开了手,但早就来不及了,那龙首已不成形,虽仍在滴水,却已失去了该有的功用。
看着那被他自个儿捏成一团,已看不出原形的铜块,他只能苦笑,干脆将它整个拧死,不再让它滴水。
看来,接下来又得去湖边了。
她很喜欢洗澡,他知道。
她八成会觉得他是故意的。
他不是。
说起来,若不是她口是心非,哪来这事呢?
他知她是想他的……还是,她想的,真是别人?
一张俊美的脸庞,浮现脑海,教他眼又紧。
妖怪之王吗?
即便隔着老远的距离,他依然能感觉到在场的每一个妖魔都万般畏惧那家伙,他看起来就像个人,一个俊美无铸、强大而美丽的男人。
白塔巫女曾是妖王夜影的女人。
妖怪们的传言,又爬上心。
他很难不去想这件事。
她从来不是自愿留在鬼岛上的,是他拘了她,强行将她关在这里。
夜很深,很静。
他用池子里的水,把自己清洗干净。
当他走出澡堂时,天已快亮了。
她房门紧闭着,门里没有灯火。
他没去找她,只回自个儿房里。
入冬时,易远和冬冬一起上了鬼岛。
他知道那小子想做啥,白露昨日就已同他说了。
易远想娶冬冬。
这些年,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苏小魅当然也没漏掉,易远和冬冬两情相悦,他没有拦阻的道理。
阿澪冷眼看着,对这事很不以为然。
他知她仍在恼他,打那日他回来之后,她就又开始躲着他。
说是躲,她定也不会认的。
可无论他去哪,她若也在那一室,定也会走开。
他本想看她能忍多久不来找他,没想到这回眨眼十天半个月都过去了,她还死撑着,教他莫名也有些恼了。
晌午冬冬去找她说话时,他远远看见她在拨弄琴弦,才发现玄姬断了一条弦。
虽然从没说过,可他知她很喜欢的。
她走开时,将玄姬留在了廊上,他见了,顺手将玄姬拿回房里,替它换了新弦。
娘送她这琴,也许多年了,她一直将它顾得很好。
他可以感觉到她对它的爱惜之情。
在她中,这琴的分量怕是他远远不及啊。
轻轻的,他抚着那黑亮的琴身,笑了笑,方将还了回去,搁在她桌案上。
那一天,白露和苏小魅也来了,午时大伙儿一块儿吃饭时,她一声不吭,坐得难他大老远,看也没看他一眼。
苏小魅对着他无声挑眉,他装没看见。
白露对着他拧眉,他也装不知道。
能说什么呢,说她怕了他,还是厌了他?还是说她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别人?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怎知她在想些什么,两个都盯着他瞧,怎不去问她在想啥?
终于,她回了房,人也都走了。
他知她定已看到那修好的琴,却久久没听见动静。
莫名的烦躁,又上心。
眼前的字,都不入眼。
他以食指敲着桌案,只觉心浮气躁。
闭上眼,却只看见她站在那妖怪之王身边,同那家伙依偎一起。
刹那间,火都要上脑。
蓦地,琴音轻响。
他一怔,睁开了眼。
琴声琤琮,轻轻回荡在风中。
那一曲,恬适悠然,教心静了下来。
待曲停,他已起身来到她门边。
她抬眼看他,一双黑眸漾着水光。
他走上前,来到她身边,当他蹲跪下来,她没有退开。
多想问,问她在想什么,可这一回,他没再逼问,只抬手轻抚着她苍白冰冷的小脸。
她微微一颤,一瞬间,像是想缩,但最终她仍是没有缩退,就让他的手停在她脸上。
他凝视着她,再张嘴却不是为说话,只低头亲吻她,
那几日,她睡睡醒醒,就没真的能离开过他的床被。
唯一的一次,是他抱着她去了澡堂,说挑了水,还烧热了水,要让她洗澡。
结果到头来,他当然什么该做不该做的事通通都做了。
她搞不清楚他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大白天的忽然那么有兴致,可她不敢深入他的心,害怕看到不想看的东西。
隐约中,她只知道这男人和她一起时,不喜她闭着眼。
他想要她看着他,想着他。
好像她真的有办法不想一样。
他身上的肌肉块垒结实,只是衣衫罩着,看不出来,可一褪去蔽体的衣,那强壮的身躯便一览无遗,教她每回瞥见,都会想起他用那副身躯,贴着她磨蹭的感觉。
以往,她从来不知,什么叫吸引力。
如今他却教她再也无法忘怀。
他几度和她肌肤相贴,汗水交融,尝着彼此的气息,感觉着对方的心跳、体温。
这一年冬,他以嘴喂她喝酒,和她在地炉旁交缠,抚模着彼此的躯体,一再贴着、蹭着,有好几次,她在半梦半醒之间醒来。
每当他的手搁到她身上,她就忍不住轻颤,却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渴望。
他亲吻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
在他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喜欢肌肤相亲的感觉,可她喜欢他温暖的身体,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喜欢他贴着她,喜欢感觉到他的心跳。
那规律的跳动,总教她莫名安心。
她知道自己不该耽溺于欢愉,却无法抗拒他。
他的手,他的唇,他的舌,他的眼,他无与伦比的热情……
这不太好。
可是,若然她要活在这世上,偷得一点欢愉又如何?
又如何呢?
所以,她不去看他的心,只让自己陷溺,不去深想更多。
不敢想得更多……
怀中的女人睡着了。
他看着她,剑眉微拧,到此刻,方敢让心思上脑。
瞧着她白晰的肌肤,水润的唇,又隐隐悸动。
这女人,多诱人。
他没想要让她知晓的,恼恨妒嫉的嘴脸多小气。
可每每两人一起,她却闭着眼时,总教他微恼,到上回出门得知那传言,先前压着的思绪,便熊熊冒了出头,再压不住。
千年啊……
他心知在他之前,她不可能没有别的男人,纵然她看似没有什么经验,可谁知她心底有没有过心仪的人?
她提及那妖怪之王时,眼底的悔与痛,可不是假的。
那男人因她得到了力量,到头来她却没同那家伙一起,谁知她是不是还喜欢着那家伙?
闭着眼,想谁呢?
说真的,他也不是真在意她之前是不是有过别的男人,他真的在意的,是她是否至今依然喜欢那人?
阿塔萨古·夜影。
她说夜影比她早出生几百年,曾是王弟,还是战功彪炳、无战不胜的大将军,想篡位不成,却反被狱祭给妖魔,沦为妖魔的嘴上肉。
那人的际遇同她一般,他俩惺惺相惜,走在一起也不奇怪。
可惜她就没说夜影和她为何最后分道扬镳,他本想从那多嘴多舌的妖怪口中问出原甶,但那妖也不知其中究竟,只说后来夜影就不再庇护她了。
或许,他该和那天找上凤凰楼的七爷交易?
他抚着她熟睡的小脸,低眉垂眼的思索着。
那七爷虽然看来万般和善,对着谁都笑咪咪的,可他比谁都还要清楚,什么叫做表里不一,笑里藏刀。
虽然二师叔没有明说,可他知,秦老七是地府里的人。
因为如此,他方帮着一块儿收妖,同这七爷周旋了几天。
他知七爷在找白塔巫女,却不知原由,他探问一次,那家伙没正面回他,反倒把话题带开,他就没再追问了。
多问便会教人上心起疑。
他可没打算将她交给地府的人,让她走那黄泉路,坐那无间牢。
抚着她额面,轻轻的,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将她搂得更近。
窗门外,北风呼啸着。
不再让自己多想,他拥着她,闭上了眼,去梦那春花秋月。
让她也梦。
她在恍惚的安适中醒来。
男人的脸就在眼前,男人的手搁在她腰上,男人的发与她的纠缠。
男人的肤如暖玉,贴着她,暖着她。
有那么好一会儿,她不想动,只能在稀微的天光中,看着他的眉目,感觉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跳着。
咚咚、咚咚——
怦怦、怦怦——
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手,轻抚他的脸庞。
几乎是有些着迷的,她抚着他的脸,他的眼耳鼻口,感觉着他肤上的温暖。
好暖。
她想着,不由自主偎得更近。
当她回神,才发现自己的唇眷恋的贴上了他的。
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她面红耳斥的匆匆捂唇退开,只觉一颗心跳得又急又快。
瞪着眼前沉睡的男人,莫名的惊愕与恐慌蜂拥上心。
他还在睡,仍在睡,梦着与她一起。
晨光轻轻,无声洒落他噙着笑、梦着她的脸庞。
有那么好一会儿,她只想重新躺下,窝回他怀中,与他一起沉睡梦中。
就因如此,更惊、更慌、更恼。
她不敢再看,不敢再耽溺于他温暖的怀抱,只飞快爬起身,匆匆离开。
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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