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上富贵 第二章 神秘的邻居 作者 : 宁馨

第二日一早,天色刚蒙蒙亮,玉娘就悄悄起来了,打算去山脚下的地里看看。

贺家二十亩地,只有这二亩是薄田,不适合种苞谷和小麦之类,所以,春日时候是她和娘亲手种的地瓜。

这也是老太太开口分地的时候,她们没有反对的原因。地瓜虽然吃多了胀气,但却能果月复,最主要是成熟的早,这个时节挖出来已经可以顶粮食了。

不想,她推门出去的时候,却见到赵悍在院里打水,见她出来,他也没慌,点点头低声道:“我家院里没有水,过来打桶水饮马。”

玉娘想了想,就应道:“赵大哥随便用吧,咱们是邻居,以后还要赵大哥多照料。我去田里,若是我爹娘醒了,找我的时候,请赵大哥帮忙告诉一声。”

“好,妳去吧。”

赵悍拎了水桶,迈开大长腿,直接就从半截矮墙上迈到自家院子去了。

玉娘眨巴两下眼睛,下意识觉得,家里的院墙也要早日垒起来才行。

晨起的山间,草尖上停留着露珠儿,走到田里,她的鞋子和裤腿就已经湿透了。

但田里的地瓜却没有让她的期待落空,沙土不适合种苞谷和小麦,却是地瓜的最爱。即便从栽秧到如今才两个多月,大的已经长到手腕粗细了,拔了几棵地瓜秧,玉娘就收获了一篮子地瓜,想着带回家去,无论是煮,还是烤,都够一家三口吃两日,她就露了笑脸儿。

正这时候,一个小丫头背着筐子跑了过来,欢声喊着她,“玉娘姊姊!”

玉娘抬头望去,见是昨日帮她通风报信的里正孙女小梅,就招手示意她上前,笑道:“怎么起的这么早,又帮家里打猪草?”

“是啊,玉娘姊姊,我有事要问妳呢!”小梅收起手里的镰刀,扯了玉娘到地头儿。

玉娘还以为她是惦记采核桃的事,就道:“长核桃的地方就在老山坳西坡,就是那片荆棘林后边,妳记得过去的时候带着妳哥哥,小心碰到大野兽,吓出个好歹。”

“哎呀,不是这个,玉娘姊姊,听说妳家隔壁回来人了。我听村里人说,那人身上脸上都是刀疤,可吓人了,兴许是绿林大盗呢!”小梅眼睛都在发光,有几分害怕的模样,但更多的是好奇。

玉娘听得好笑,点着她脑门儿应道:“妳听谁瞎说的,可不能坏了人家的名声。赵大哥看着有些凶,但当初也是从咱们村里出去的。我爹和荣叔、王叔他们都认识呢,妳不要跟村里那些人一样听风就是雨,让人以为妳爱说闲话儿,妳还想不想嫁个好婆家了?”

小梅吐吐舌头,抱了玉娘的胳膊撒娇,“哎呀,我就是问几句,又没问别人。”

小梅是家里唯一的闺女,上边都是哥哥,免不得被娘亲娇惯。去年割猪草时被蛇咬了一口,还是玉娘背了她回村,她倒是记恩,从那以后对玉娘就像亲姊一样亲近。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分开忙碌去了,农家姑娘可不像城里姑娘那么安逸,做个针线就算活计了,家里养猪的要割猪草,养鸡的要喂鸡,甚至还要砍柴,下田除草,都忙着呢。

玉娘到家的时候,爹娘已经起来了。

贺老大坐在井边石台子上同隔壁的赵悍说话,王金枝则烧了水,就等闺女挖地瓜回来好下锅。

玉娘洗了手脸,见老爹同赵悍说的热闹,就偷偷问老娘,“爹同过世的赵家伯伯交情很好?”

王金枝手下忙着,嘴上随意应道:“是啊,听说妳爹当初学厨赶酒席,还是妳赵家伯伯帮忙张罗的。可惜,那年闹瘟疫,他们两口子都没挺过去,家里的田地被村里那些赵家远亲卖掉,说是给这两口子看病,其实都是贪下了。妳爹为此还同人家没少吵架,后来还想收养赵家小子,可妳女乃女乃那么苛刻,怎么可能同意。这个赵家小子小小年纪,也是有主意的,趁着京都那边的人牙子来买人,直接把自己卖了。一走就是二十年,如今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

玉娘想起小梅的话,道:“村里人都在传闲话儿呢,说赵家大哥不像好人。”

王金枝冷哼一声,恼道:“一定是赵家那些远亲,生怕赵家小子找他们算账,打算扯着大伙儿当挡箭牌呢。妳别管那么多,少掺和。妳爹心里惦记赵家伯伯的恩情,以后怕是要常来往。妳也别拦着,妳爹他如今残了腿,找点儿事做也好。”

“知道了,娘。”

玉娘应了,舀了两碗凉开水,送出去给老爹和赵悍解渴。

赵悍只穿了一件汗衫,果着两条胳膊,早起把院子里的荒草都割了,袅袅余烟里,他头上的汗珠子滚动,五官比昨晚看上去清楚很多。左脸那道伤疤,许是伤了没有多久,有些凸起,才让人瞧着有些狰狞,其实忽略那道疤,倒也是个浓眉大眼的英俊男子。

玉娘不好多看,赶紧回屋去了。

赵悍眼神闪了闪,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然后扯了件外衫穿上,末了问询贺老大,“大叔,咱们村里有泥瓦匠吗?我这院子怕是要新建了,趁着农闲赶紧建好,省得赶上秋收,耽搁功夫。”

贺老大腿疼得厉害,稍微挪了挪就疼得吸口冷气,但他也没忘了应声,“对,这院子是该早建起来。咱们村里没有泥瓦匠,不过隔壁狼头村有两个手艺好的泥瓦匠,去年,其中一家娶儿媳妇,是我去给张罗的酒席菜色,听说他给城里富贵人家都盖过房子呢。不如,你今日去问问行情,记得啊,你就说是我的侄儿,人家看在我的脸面上,虽不至于行什么方便,但也总不至于糊弄你。”

“好,大叔,一会儿吃过饭,我就去问问。”赵悍谢了贺老大,想了想,目光扫过贺老大的伤腿,还是问道:“大叔,你这腿……”

贺老大眼神一暗,含糊应道:“没事儿,就是不小心伤到了,过些日子就好了。”

赵悍也没有深问,不一会儿王金枝出来扶了贺老大进屋吃地瓜,赵悍卸了马车,托付贺家人照料,就骑马走了。

玉娘吃饱了就开始忙里忙外的擦洗,清理昨日落下的荒草,剪碎一件破衣衫,把漏风的门窗都糊上了。虽然有些难看,但到底晚上不怕钻蚊子,不怕邪风吹得一家人歪脸。

村里几个同王金枝要好的妇人,结伴上门来送东西,这家几斤苞谷面,那家一碗白米,日子好过的还给带了半斤粗盐,一碗菜籽油的。东西不多,但却让贺家三口满心的温暖和感激。

但不出意料,说完了家常,妇人们都是问起隔壁的新邻居。

“那个人同你们走动了吗?听说脸上有刀疤呢,不知道是不是在外边做了什么坏事,你们一家可要小心啊!”

“我瞧着马车卸在院子里呢,那人去哪儿了,不会是窝藏了什么贼赃,出去寻地方埋了吧?”

妇人们都是眼睛放光,尽力压低了声音,但猜测的话却不好听。

贺老大忍不住就道:“栓子,不,赵悍是个好孩子。他爹当年在咱们村里也是响当当的汉子,可惜命不好。赵悍小时候也聪明伶俐,这些年在外边肯定不会做坏事,妳们别这么说,都是一个村里的乡亲。”

几个妇人都神色有些讪讪,应道:“我们也没说啥,还不是村里大伙儿都这么猜嘛!”

王金枝赶紧打圆场,偷偷瞪了贺老大一眼,笑道:“我瞧着赵悍是个不错的,这一早晨一直在忙着拾掇院子,只冲着这份勤快劲儿,就是个实在人。听说他要寻泥瓦匠重新建院子呢,到时候肯定需要人手做工,妳们家里男人都闲着,要不要过来赚点儿零花钱?”

“真的?”

“他给多少工钱啊,供不供午饭啊?”

果然,妇人们听她这般说,都欢喜起来,纷纷开口问询。

这个时候虽然是农闲,可只有半个月左右田里又要忙碌了,进城做工,一来离家远,二来短工不好找活计,若是能在家门口赚点儿工钱,贴补一下家用自然是最好了。

王金枝没问过赵悍,不敢答应的太满,就道:“我只是听说了一句,赵悍现在出去寻泥瓦匠,回来之后肯定就有消息了。都是同村,他用短工肯定要在村里找,我给妳们记着这事儿,有消息了,第一个去告诉妳们。”

“好啊,谢谢嫂子,那我们可等妳的好消息了。”

妇人们吃了定心丸,都是笑得合不拢嘴,小坐了一会儿就都回家去了。

不用一个时辰,满村都知道赵家回来的小子要新建院子,打算在村里寻短工的消息,几乎家家都动了心思,有人甚至去村口外大路边闲话儿等着,盼着赵悍回来,套套近乎。

这时所有人也不怕赵悍是不是绿林大盗,都奔着工钱使劲了。

但直到日落,赵悍也没有回来,众人无法,只能回家吃饭睡下了。

贺玉娘晚饭熬了苞谷面粥,加了两个地瓜,甜兮兮的味道还算可口。

家里没有灯油,几人就着灶堂里的火说了会儿话就睡下了。

玉娘琢磨着明日进城寻先前给老爹看腿的药铺,看能不能赊一些药回来,老爹这两日都在硬撑,腿伤总要继续敷药膏,继续熬药喝药才行。

这般想着,她就慢慢睡着了。

正是半梦半醒的时候,她突然被推醒,王金枝哭着摇晃她的手臂,“玉娘,妳快醒醒,妳爹发热了!”

玉娘猛然翻身坐起,伸手一抹,果然老爹脑门儿烫得厉害,人也烧胡涂了,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王金枝吓坏了,抱了丈夫的身子大哭,“我就知道,妳爹这两日都在忍着,他那么孝顺,被妳女乃女乃赶出来,兄弟们都是白眼狼,他心里有火,脚又伤着,他这是挺不住了。呜呜,这可怎么办啊……玉娘爹啊,你可不能有事啊,扔下我们娘俩要怎么活啊!”

玉娘也是心慌,她勉强支撑着哆嗦的双腿,下了炕,舀了凉水,浸透一块帕子递给老娘,“娘,您给爹敷着头,我去寻大夫!”

“不行,外边天黑,妳一个姑娘家……”

王金枝心里简直油煎一样,一边是重病的丈夫,一边是唯一的闺女,她真是疼得肝肠寸断。

玉娘寻了门后的镰刀,握在手里,也安慰老娘,“娘,您别担心,我遇到坏人就挥镰刀。您照顾好爹,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话,她就出了门儿。

这个时候,整个大槐树村已经都睡下了,即便是看家的老狗也瞇了眼睛。

玉娘拎着镰刀,跌跌撞撞走在漆黑的夜里,耳里听着虫鸣和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心里害怕极了,但她脚下却一刻不敢停。

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她居然好似听到马蹄声渐渐临近,她心头灵光一闪,突然高声喊了起来,“赵大哥?是不是赵大哥?”

马匹很快到了近前,马上的人点亮了火折子,晃在玉娘脸上一瞬,又灭了,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玉娘妹子,妳怎么在这里,可是家里有事?”

玉娘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她赶紧道:“赵大哥,求你救命,我爹腿伤不好,这会儿发热了,我要赶紧去寻大夫!求求你,能不能帮帮我!”

“上来,妳带路,我们去寻大夫!”赵悍一弯身,拦腰抱了玉娘,放在身前。

玉娘突然被抱起,惊了一跳,手里的镰刀下意识一挥,好似刮到了哪里,但不等她多想,身下的高头大马已经抬起了蹄子,她只能死死抓了马鞍,极力忍着惊恐。

夏夜的风微微有几分寒凉,身下的马匹很快,玉娘指路,赵悍打马,不到片刻就到了县城外的小镇,这里住了一个颇有名气的老大夫。

贺老大这次伤了腿,也是给这个大夫的一个远亲家做酒席,回家路上遭遇了不幸。

所以,老大夫念了三分情,对贺老大诊治的很是尽心,就是药费也算了成本价,可惜即便这般,狠毒的贺老太太都舍不得银钱,生生把大儿子撵出家门,自生自灭。

玉娘拍响老大夫的家门,很快就有药童开门,听得玉娘报了贺老大的名字,药童就去喊了老大夫。

老大夫披了衣衫出来,一见玉娘就道:“是不是妳爹的伤不好了?我就说,前日就该换药了,为什么没来,我还惦记明日让童儿跑一趟呢。”

“陈大夫,我爹白日腿疼得厉害,这会儿已经发热了,能不能请您走一趟。”

玉娘急得行了大礼,赵悍也道:“劳烦大夫了,我们有马匹,可以接您去贺家。”

老大夫迟疑了一下,到底点头应道:“那好,等我拾掇一下药箱,就跟你们出门。”

“谢大夫,谢大夫!”

玉娘差点儿掉了眼泪,很快,老大夫就拎了药箱出来。

赵悍直接背在身上,然后把老大夫扶上马,回身吩咐玉娘,“妳别乱走,一会儿我回来接妳。”

“好,辛苦你了,赵大哥。”

玉娘应了,赵悍点点头,翻身上马,就带了老大夫跑走了。

玉娘心急老爹的伤,哪里敢在这里耽搁,同药童说了一声,就开始迈开双腿往家走。

药童喊了两声,到底也没追出来,最后关了院门。

夜路磕磕绊绊,一点儿也不好走,但想着大夫已经去了家里,玉娘心里好过很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又听到了马蹄声。

赵悍远远见到一个人影,就高声问了,听到是玉娘,也没怨怪她,只是把她抱上马,打马跑回了村子。

玉娘稍稍放了心,也感激他不曾多说什么。

待到了家,老大夫已经重新给贺老大的伤腿换了药,又从药箱里拿了几包药,说道:“以后可一定要好好养着伤,否则这条腿废了不说,严重了还要带累到后腰,怕是以后就不能下炕走路了。还有,这药虽然贵了些,还是要吃,再发热就不好办了。”

王金枝已经哭肿了眼睛,一个劲儿的道谢,“谢大夫,谢大夫,我们不是不想给玉娘爹治病,实在是被狠心的老太太赶了出来,饭都吃不饱,哪里有余钱治病啊!就是今日这诊金……”

老大夫先前几次过来,也是见识过贺老太太的嘴脸,于是叹气道:“养病要紧,诊金可以先欠着,以后有了银钱再说。人命总比银子重要!我先回去了,妳们赶紧熬药给他喝下,明早就能退热了。”

“是,是,谢大夫。”

玉娘赶紧同王金枝一起给老大夫行礼,老大夫出了门,不用玉娘再恳求,赵悍已经原样扶了老大夫上马,然后送了回去。

王金枝忙着烧火熬药,间隙时候突然想起,就说道:“妳是路上碰到隔壁赵家小子的?”

玉娘想起她同赵悍一起骑马,脸色一红,幸好天黑,看不清什么。

她就含糊应道:“是啊,幸好赵大哥肯帮忙,接了大夫过来,否则这次爹就凶险了。”

王金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抹着眼泪骂道:“妳爹就是个没福气的,先前为那一大家子做牛做马,如今差点儿没了命,还要邻居帮忙才能救命。呜呜,妳爹若是有个好歹,我就拎着镰刀上门,把一家子都砍死!”

玉娘对老宅众人也是恨得厉害,半句没劝儿,只是默默烧火,又催着老娘进屋照顾老爹。

药汤熬好,贺老大喝下,王金枝就守在一边继续敷帕子。

玉娘借着刷洗药壶的机会,不时站在廊檐下张望。

很快赵悍就回来了,见到贺家院子里的灶火,他就在门前下了马。

玉娘在灶堂里模了两个烤地瓜出来,用盘子装了,端到门前。

“贺大叔怎么样了?”赵悍拍拍疲惫的枣红马,低声问道。

“已经喝药睡下了,多谢贺大哥。”玉娘也不知道要如何谢他,就把盘子递上去,小声道:“家里没有别的,赵大哥吃两个烤地瓜,垫垫肚子就歇息吧。待得明日,再正式谢过赵大哥。”

“左邻右舍住着,帮忙跑个腿儿是应该的。”

赵悍接了盘子,转头回了自己院子,玉娘也赶紧进屋了,毕竟是夜里,还是要避嫌,万一被村里人看见,说几句闲话儿,以后就没有安静日子了。

赵悍坐在马车里吃了地瓜,不知是不是地瓜香甜,暖了空荡荡的肠胃,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倒是玉娘同老娘轮流照料老爹,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候,老爹退了热,娘俩才歪倒歇一歇。

日上三竿时,玉娘揉揉抽痛的太阳穴醒过来,老娘还在睡,老爹却醒了,脸上的潮红之色褪了,嘴上却是有些干裂。

玉娘很是欢喜,压低声音问道:“爹,您醒了,腿还疼吗?”

贺老大嘴巴动了动,眼泪先流了下来,昨晚烧的厉害,模模糊糊里也知道妻女为了他没少费心。

他自从学艺开始,到后来走村窜户接酒席,赚辛苦工钱,孝敬老娘,给二弟成亲,供三弟读书,为了家里简直是吃尽苦头,但因为他是老大,答应去世的爹爹要照顾娘亲和弟弟,所以任劳任怨。

即便有些时候,他明知道妻女被苛待,他依旧骗自己说老娘总会念着他这个儿子,不会太过分。

不想,他残了腿,不能再给家里赚钱后,他们就不顾他死活,把他们一家撵了出来。

这几日,他明面上同村人和妻女说笑,其实心里早就千疮百孔,甚至想一死了之,内外夹攻下,昨晚才发了那么厉害的高烧。

但妻子一声声的呼唤,女儿奔走为他寻医问药,他顿时愧疚的厉害,他死了,她们没有依靠,怕是日子更要艰难。

他只能咬牙又挣开了阎王爷的锁拿,这会儿见女儿累得眼下青黑,却依旧为他的清醒欢喜,他就忍耐不住了,哽咽道:“玉娘啊,先前是爹不好,以后不会了,爹不死,爹护着妳和妳娘。”

玉娘鼻子一酸,也是掉了眼泪,“爹,您别伤心,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比什么都好。以后我出去做工,我赚银子,养您和娘。”

“说什么傻话呢,傻丫头,妳以后还要嫁人呢。”

贺老大叹气,玉娘也不想这个时候同爹爹争辩,就道:“爹,您再躺会儿,我给您烧点儿水喝。”

玉娘抹了眼泪出门,门扇一开撞倒了立在门后的镰刀,她弯腰扶起的时候,突然见到镰刀的刀刃上居然沾了血迹。

她看得一愣,转而想起昨晚忽略了的割碰,就疯了一样跑出去。

赵悍正挽了缰绳,要牵马去外边吃草,被突然冲出来的玉娘惊了一跳,开口就问道:“贺大叔又不舒坦了吗?”

玉娘摇头,目光落在他绑了白色布条的右臂上,愧疚之极,“赵大哥,我昨晚是不是伤到你了?你怎么没说?”

赵悍举起右手臂挥了挥,不在意笑道:“无事,这条手臂受过伤,本来就使不上什么力气,就是割了一下,也不耽误做事。”

他这般说,玉娘就更是过意不去了。她扫了一眼赵家院子里没有任何烟火气,就道:“赵大哥,你昨晚帮了大忙,我爹娘说,若是你不嫌弃,想请你一起吃午饭。”

赵悍倒也没拒绝,点点头,应道:“好啊,我正好去放马,看看有什么野味打点回来。”

说罢,他就走了。

玉娘当他是客套,也没当真,毕竟他已经说了右臂使不上力气。

倒是家里如今太穷了,灶间几乎是空空如也,她自认是巧妇,也一筹莫展。

她无法之下,只能进屋去说了一声。

王金枝同贺老大听说昨晚为了请大夫,闺女不小心伤了赵悍,人家还忍着伤,奔忙一晚,两人都是同样愧疚不已。

王金枝赶紧下地洗脸,接过照顾贺老大的差事,玉娘则拎了筐子,跑去村里寻荣婶子讨要了一把油豆角,一把韭菜,三个鸡蛋。

回来的路上,她又挖了半筐鲜女敕的野菜。

不想回到家时,赵悍居然坐在院里陪着老爹说话,而老娘正喜滋滋用热水给一只野鸡褪毛。

玉娘惊讶极了,要知道村里附近都是矮山,野物本就不多,村里人也不是没打过主意,想要偶尔打打牙祭,可是十次上山有九次空手而回,没想到赵悍居然真有这个厉害本事,放个马的空闲就打了只野鸡回来。

王金枝见闺女站在门口愣神儿,就欢喜嚷道:“玉娘快来,把这只鸡炖上,再做别的菜。”

玉娘放下筐子,赶紧去刷锅烧水。很快,野鸡就被分切开来,家里油不多,幸好这只野鸡很肥,肚子里的鸡油取出来也够爆锅了。

玉娘快手快脚洗了野菜,搅了半瓢的苞谷面,在锅边贴满饼子,剩下的野菜洗干净,凉拌一下,韭菜洗净切段,油豆角去筋。

待得炖鸡和野菜饼子出锅,油豆角就可以下锅了,炒到断生,加热水烧开,捏一点点面碱,直到汤汁烧干,豆角保持碧绿的颜色,而且软烂,蒙了一层小小的油泡儿,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吞口水。

最后再炒一个韭菜鸡蛋,金黄和碧绿相间,更是色香味俱全。

屋子里只剩了三条腿的桌子被赵悍搬了出来,瘸腿的位置垫了一根木柴,饭菜端上,贺老大赶紧请赵悍坐下。

赵悍看了打水洗脸的玉娘和王金枝一眼,就道:“大叔拿我当晚辈看,我就不是外人。请大婶和玉娘妹妹一起上桌吃吧,这个时候家家都在吃饭,不会有人来。”

贺老大迟疑了一下,到底点头应道:“好,我倒不是怕人见了说闲话,是怕怠慢了你。”

“以后左右邻居住着,大叔这么客套,我可没法常来走动了。”赵悍说着话,坐到了贺老大左手边。

贺老大昨晚生死门前走一遭,又彻底断了对老宅亲人的那根肚肠,倒是脾气爽快很多,哈哈笑了两声,“好,不拿你当外人,以后把这儿当自己家。”

说完,他就喊了妻女上前吃饭,“既然赵悍不介意,妳们也赶紧来吃吧。”

王金枝昨晚吓个半死,也是又累又饿,赶紧拉了闺女坐下,四个人拿起筷子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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