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冤家要成亲 第七章 池塘边诉衷情 作者 : 寄秋

“小姐、小姐,近午了,快醒醒,你睡过头了……快清醒,别再睡了……”

睡过头了?

被摇醒的霍青梅还有些不是很清醒,浓密的睫羽掀了几次也没掀开,她轻揉了眼皮才缓缓睁开澄澈似湖水的杏眼,窗外射入的金色阳光让她一时不知置身何处,眼神茫然。

一杯清茶送到她嘴边,她顺势含了一口漱一漱吐掉,清除口中异味,而后再把剩余的茶水一口气喝掉,保持口气清新,不会有怪味道发出。

茶一下肚,整个人就回神了,耳聪目明、神智清醒,她讶异的看看自己的床,眼中有着迷惑。

难道是她在作梦?

“小姐,怎么了,您在发呆。”小姐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形,太奇怪了,叫不醒不说还一脸呆滞。

“我发呆?”有吗?

霍青梅眨了眨眼,让自己更清醒,她又喝了杯暖茶后才起身下床,坐在梳妆台前让身后的丫鬟为她梳发、

整妆完毕后,她才缓缓走出屋子,一阵炎热的风迎面而来,她抬头一看,都正午了。

“你们怎么没叫我,说好了要帮娘绑粽子的。”虽然她手拙,捏不出角来,但捆一捆总还能看,不掉馅就好。

五月五庆端午,喝雄黄酒,插茱萸,配戴五毒香囊除晦气。

这是过来六年的霍青梅准备过的第五个端午节,头一年他们家太穷,缴了爹的束修和日常开销以及弄那些种植西瓜的准备就没钱了,他们连肉都省着吃,更别提包粽子,能闻到别人家的粽香就不错了。

后来家计改善才有粽子吃,周氏年年包上几百个肉粽、甜粽、五谷粽子和花生粽子,自家吃不完就送人,近交挚友人人有分,端午以粽子送礼大家吃了都欢喜。

现在离端午节还有几天,周氏和几个下人已先准备好包粽子的馅料和竹叶,一包好就下锅蒸,蒸好了马上给人送去,免得又忘东忘西,东家送了西家没送,赵家给了,李家的又提回来。

其实也就是应景,吃上几个就算有过节了,糯米包的粽子不好消化,从端午节前就一路吃,等过了初五便没什么人吃,大概只有家里穷点的人家会继续拿来当主食。

“喊了呀!可是小姐一翻身继续睡,一挥手让奴婢们别吵您,奴婢只好让您睡了。”

说得无奈的海棠跟在后头,和木棉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掩嘴一笑。

没看过这么可爱的小姐,像个孩子似的赖床,怎么喊都喊不醒,还嘟起小嘴嫌吵。

不过这模样她们绝对不敢跟小姐说,因为她不会承认自己有迷糊的一面,还会道是两人一看错了,扣半个月月银。

霍青梅一脸不信,认为两个丫头夸大其词。“我有这样做?是不是你们偷懒了,瞎扯出来的?”

一向作息规律的她哪有可能睡得那么沉,一到时候就会醒来,让她再睡也睡不着……

等等,莫非不是梦?

怔了怔的霍青梅忽地缓下脚步,微颦的眉头满是疑色,她回想着屋里的摆设,又想着真实无比的血腥味,她应该不会弄错,昨晚真的有事发生。

可是她的手一滴血也没有,干干净净,宛如泡过牛女乃的洁白,屋子里也没有昨夜留下的血迹,连药味也闻不到一丝一毫,彷佛它一直是这样子,无丝毫改变。

不对,她的衣服是谁换的,她记得沾上血的那件藕白色绣缠枝莲洒金上衫,当时她还想着很难洗净。

思及此,霍青梅的脸色忽明忽暗,似恼又似怒的抿紧粉女敕香唇,后悔没在某人脸上写下一行小字——

齐天大圣到此一游。

“小姐,您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上个妆?

海棠关心的一提,小姐此时的神情有点吓人。

“睡太多了,缓缓就好了,没事。”她都忘了那家伙有多会得寸进尺,她太失策了,怎么就睡着了呢!应该先把人弄走,免得损及闺誉。

只是人走了,她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感觉少了什么似的,心中牵挂着他的伤势,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他。

“青梅妹妹,早呀!啊!说错了,是不早了,日头都爬到头顶了,你睡得可好?”天高气爽好睡觉。

看了看眼前朝她眨眼的男人,霍青梅一怔,以为是幻觉,大白天也会作梦,还梦到他嘻皮笑脸的样子。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讶然。

懊躺在床上养伤的家伙是怎么一回事,吃了仙丹妙药吗?一夕伤势痊癒,没有伤口,生龙活虎的出来蹦跶。

难不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见鬼了?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瞧你的语气好像见到我很意外,人是铁、饭是钢,我饿了,而你家的粽子太香了,我忍不住就过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剥开粽叶,往尖角的地方大口一咬,肉汁的香味溢了出来。

闻言,她只想啐一句,猪来投胎。“我家又不是饭馆,你每天来蹭饭是什么意思,县令老爷的俸禄养不起你吗?”

“府上饭菜好吃,叫人吃了意犹未尽。”

还有秀色可餐的她,看着她能多吃两碗饭,他的笑眸中如是说。

“你……”又羞又臊的霍青梅脸发红,只想塞颗橘子堵住他的嘴,叫他少开尊口。

“你什么你,人家来吃个饭也看不顺眼,是不是真当自己是一家之主了,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一张嘴没把门,说的全是废话。

“娘……”谁才是外人,她老糊涂了不成?

“别喊娘,我就乐意大人天天上门吃饭,看他吃得香我就高兴,比起你们几个,他可有礼多了,还连连赞我的手艺好,不输酒楼里的大师傅。”让人听了都舒坦,巴不得把拿手好菜都端上桌。

虚伪。霍青梅狠瞪着谢漪竹一眼,他回以扬唇一笑。

“娘才是当家主事者,您想让谁捧着饭桶吃饭就让谁捧着饭桶,咱们家的米够吃,多养一张嘴也有剩余。”霍青梅讨好地说。

笑什么笑,牙齿白拍牙膏广告呀!再笑也否认不了他是头猪的事实,整天吃吃吃也不怕撑死。

“霍婶,我吃得不多,真的,你不用为我太费心,能吃饱就很满足了,我家里人从不关心我吃了没。”他打悲情牌,说得让人心头发酸。

定远侯本就是个不求上进、好逸恶劳的老纨裤,才会养出谢漪竹这个小纨裤,他有一妻二妾,数个姨娘和若干通房丫头,子女六名,他在女人堆里就忙得不亦乐乎了,哪有空闲管教被他养歪的儿子。

而定远侯夫人向来偏爱小儿子,拿他当眼珠子看待,对长子她不是不闻不问,就是少了几分耐性,一见他不学无术的样子就冒火,又打又骂地把他吓得不敢靠近,更加的放浪形骸,母子之情薄如纸。

虽然后来内里换了个人,也不再胡搞闹事,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曾有的裂缝一直都在,没法填补。

原本皇后的娘家应该封为国公,可老定远侯认为不肖子都太不成器,因此不让皇上赐封,等太子登基后再封赏,一来显示他的仁德之心,二来是孝道,让外祖家门楣增光。

其实老定远侯是用心良苦,老一辈的想法还是认为该由长房长孙继承家业,即使再不争气也是自个儿子孙,光是一个侯爵位置就让底下人不安分了,若是再封个国公,他的长孙还能活到快二十岁?早被自相残杀的兄弟取而代之。

“你这孩子呀!霍婶都不忍心了,你能吃尽量吃,霍婶不缺这口吃的。”周氏的口气温柔得像个慈母,百般关怀,可是一看向女儿时画风全变了,母老虎上身。“你几时变得小气巴拉的,人家肯来做客是看得起我们,你还怕人吃呀!人家吃你几口饭你心疼个什么劲,饭是拿来吃的,不是摆着用眼睛看的……”

周氏一开骂是没完没了、口沫横飞,中途还停下来喝两次水润喉,干劲满满的教导闺女一件事——

好男人难找,看准了就捉在手中,别让他逃了。

“霍婶,别为了我而让你们母女斗气,青梅妹妹是不想你累着了,看你忙进忙出的她也会舍不得。”尽说好话的谢漪竹朝霍青梅一扬眉,手里的粽子快被他吃完了。

马后炮。

杏眸一竖,她转移话题。“娘,爹是县丞,女儿也会赚钱了,等明年青云给您拿个秀才回来,咱们也算是书香门第了,您就坐着享福,不要从早到晚有操不完的心,您是官家夫人、富太太,等着别人上门来巴结您,给您磕头请安就好。”

一听到官家夫人、富太太,周氏就被糊弄了,笑呵呵地想着大户人家的派头,她也是有身分的人了,不用再为五斗米折腰,管着家长里短的琐事,多少人羡慕她的福气。

等她乐完了之后,一回神,咦!人呢?怎么凭空消失了,明明方才还在跟前晃,两个活生生的人。

没等她气急败坏的跳脚,一颀长,一明丽的两道身影已出现在假山下的池塘旁,池塘不大,中间架了五尺宽士一尺长的小桥,池里养鱼七、八条,还有一只乌龟爬上露出水面的石头,懒洋洋的晒太阳。

县里的宅子不便宜,一套三进院约要三、四千两银子,当初的县城大人人傻钱多,被中人给骗了,花了五千两买下县衙隔壁的宅邸,他还沾沾自喜占了便宜,有了衙役在门口站岗,他们省下护院的支出。

等真正进来后才发现亏大了,这座宅子从外面看是很大,富丽堂皇,有当官者的气派,可一入内才知逼仄得很,是前宽后窄的规模,前面做了正堂、侧厅、宴客室后,后面根本住不了几人,更别提养仆置婢了。

后来霍青梅亲自出面和贪财的县令打了商量,把原本划给县衙中人居住的官舍给买了,划入霍府私宅,这才有了方正格局,再加盖几间屋子便有三进院的规格。

“你不是受伤了,还逞什么能,不怕伤口裂开吗?”他的伤有多重她再清楚不过,因为是她上的伤药。

以为又是一顿劈头痛骂,没想到竟是对他身体的关怀,幸福来得太快的谢漪竹闷声一笑。

“好很多了,别太剧烈拉扯就不会有大碍,我自个儿的身体不会让它有事。”

即使全身都有痛,有了她的关怀痛感就减缓了许多。

“为什么不留在县衙休养,没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死过一次的人就该更珍惜生命,而不是……”

一只手往她面颊一抚,深幽的黑眸透着情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想你了。”

“……少用花言巧语哄人……”一句“想你”打得霍青梅溃不成军,竟露出小泵娘的羞意。

“不骗人,真想你了,没见到你想得慌,心里很不安,怕你是我太过思念所幻想出的假象,真实的你并不存在。”见她咬住下唇的模样,他轻笑的抚着她嫣红女敕唇。“不过我也该

出来走动走动,让别人看见我的无恙,天鹤山那边死了不少人,金家铁铺正在追查。”

霍青梅一听,当下脸色骤变。“他们知道是你们所为?”

他摇头。“我们都蒙面,一律黑衣打扮。”

“没被认出来?”几人的面孔都很好认。

笑意微冷的谢漪竹抬手轻轻往旁一掐,种在小桥旁的一丛绿竹,一支手腕粗的老竹从竹心裂开。“我们都是生面孔,他们哪能注意得到,最多有点怀疑罢了,前来查探一二。”

“我的衣服是谁换的?”没再穷追猛打,她突然换了个话题。

女人都很在乎这种事,霍青梅也不例外。

她一开口,恨恨地瞪着眼前的男子,眼神带着不满和恼意,似要将他一身伪君子的外皮给剥了,只剩下赤果果、血淋淋的骨肉,看他再怎么伪装,用华而不实的外表骗人。

可谢漪竹的反应却是一怔,继而放声大笑,但笑得太大声马上遭到报应了,肌肉的震动拉痛了伤口,他当下哎哟哎哟的直喊,捂着伤得较重的伤处。

“叫你笑,知道痛了吧!出来晃一圈就该回去了,谁让你自个儿给自个儿找麻烦。”霍青梅原本有些恼他的,但是看他痛得龇牙咧嘴,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她不气了,只有淡淡不忍。

“心疼我了?”拉起她的手,他笑得像个傻子。

“不心疼。”她口是心非。

谢漪竹笑呵呵地搂她入怀,她怕他的伤口裂开而未挣扎,只不快的哼了一声。

“我有个手下叫细刀,红刀的师妹,是她帮你换的衣衫,我的那些人在天亮前全回来了,他们把我一路过来的血迹全清理了,没落下半丝不妥,你的屋子也是细刀整理的。”

“他们都身上带伤?”如果身为主子的都伤得不轻,掩护主子先行一步的其他人肯定也是大伤小伤无数。

“是伤了几个,不过比起对方的损失,我们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也就老虎腿上的一滴血,抓把土一抹就没了。

“瞧你得意的,你嫌自己伤得不够重是不是?”她纤指一戳,往他的伤口按下去。

“啊!”她……最毒妇人心。

“痛不痛?”她没用力,但轻轻在伤口上一点一戳的,对刚受伤的人而言那是极痛的,痛彻心扉。

“你……谋杀亲夫。”他痛到没血色的脸都涨红了。

她把手拿开,笑话他中看不中用。“等你成为亲夫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闻言,他真激动了。“你同意跟我在一起了?”

“冷……冷静,我只说先观察,没有一定要……”没走到最后,谁也不敢夸口就是那个对的人。

对于感情,霍青梅还是小心翼翼的只跨出一步,她随时等着抽腿,转身就跑。

可一旦爱上了就不回头的谢漪竹哪由得她抽腿,一见她有半丝摇动便趁虚而入,不等她说完未竟之语先拦了她的后路,俯封住还想逃走的小鱼,轻含慢吮的用唇舌捕获。

他吻得很缠绵,又有点霸道,认定了她是他的女人,他要用一生呵护、宠着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他永远都在,是让她补给到满血的赛亚人。

“我不会负你……”这是他的宣言。

霍青梅又急又气,又感到不可思议,周遭彷佛充满氧气,让她的心怦怦跳,胸口很热。

“别说得太快,你的另一个身分让你无法自主婚事,你爹、你娘,还有皇上。”

案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年代的子女是不能自行成亲,要经过父母的同意再由媒人上门,三媒六聘后再交换庚帖,等着请期过后才有迎娶之礼。

而且还要讲究门当户对,若有一方门户不合宜,或是双亲中有一人不满意,一波三折的婚事还不见得能圆满如意。

最难的还是皇上的赐婚,要是赐婚的对象非所爱,这是要接受还是抗旨?君无戏言,违抗不得。

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尸横遍野,社稷功臣做了一百件对朝廷有益的功劳,都不及一件对皇上的忤逆犯上,顿时沦为阶下囚,天牢的死刑犯。

眉头轻蹙。“这些我会摆平,你无须烦心,皇上那边倒好解决,他一向待我恩宠有加,皇后也会为我说情,就是我那爹和娘……一言难尽。”

不能说他们不好,以对儿子来说,算是仁至义尽了,该给他的世子身分和一应花用从未少过,他没在银子上犯过愁,该有的排场和派头应有尽有,没人敢苛待他。

可他就是那座府邸中的外人,没有人主动关心,也无人管束,不论他做了什么其他人只会冷眼旁观,等着他自己出错、自己作死,他们冷漠地只当他是同姓人而已,见面打个招呼点头示意,而后错身而过。

“你不会是爹不疼、娘不爱、姥姥不要的那一种吧?”她随口一说,当是玩笑,长子嫡孙向来最受重视,权贵人家不会将脸面撕下,放在地上任人践踩。

可偏偏就是。

“差不多。”他笑着,脸上没有一丝愠色。

“啊!”她错愕不已。

“我那个便宜爹对他的正妻并非一心一意,他的心头肉是他的表妹何姨娘,我祖母娘家庶弟的女儿,两人从小两小无猜、情谊深厚,所以偏爱何姨娘所出的谢见锦,也就是我二弟,而我打小抱养宫中,因此我娘对我不亲近也不喜我,她和皇后姑姑不和,所以我被迁怒。”

女人间的小心眼是化解不了,他娘看他的眼神是仇恨,认为他背叛她,舍弃了亲生母亲而抱权势更大的皇后姑姑大腿。

说实在的,他真想为小谢漪竹喊冤,那时年纪尚小的娃儿连人都认不全了,还几乎快活不下去,他能选择由谁带他吗?全是大人们的决定,把他当累赘般随意一扔,谁要谁抱走,

救不救得活是他的命。

“那你真的是……”她不好意思问下去。

“嗯!”他点头,知晓她没说出口的犹豫。

“你难过吗?”换成是她,她会选择离开,和一群没有感情的亲人住在一起,她一日也受不了。

“不难过。”他说的是实话。

“为什么?”

是男女心态的不同吗?理性与感性的差别?

她一直认为男人较理性,不看重与己无关的事,而女子重情,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能哭得稀里哗啦,一如黛玉葬花。

“因为他们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她不解。

谢漪竹面色爽朗的笑道:“你忘了这具身躯里装的是谁吗?我实际年龄比原主的爹娘还大,你认为我还需要他们?与亲人的疏离是我想要的,这才方便我做我想做的事,且也不会

被察觉我已不是我。”

“虽然他曾因想念过去亲友围绕的热闹而觉得不习惯也惆怅过,但原主亲人的疏离对他利大于弊,所以他不难过,反而庆幸,不然一堆关心过度的人整天追着他跑,他想瞒也瞒不下去,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身怀异魂。

霍青梅恍然大悟。“你的情形和我正好相反,在现代,我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只有爷爷女乃女乃,但他们年纪也大了,我照顾他们更多,因此我见别人一家出游总是好不羡慕,想着我也在其中该多好,如今这一世倒是补齐了。”

这辈子他有父母却像没有,手足不睦,而她娘疼爹宠,弟弟妹妹听话又友善,她总觉得这份幸福是偷来的。

“用不着羡慕别人,以后我们生十个、八个孩子,造个像露营车那么大的马车,还做双层的,把一大家子都拉出去野外郊游、过夜,推起篝火唱歌跳舞,坐看牛郎织女星……”那感觉一定很棒。

“什么十个八个,你当我是母猪呀!一年一年生个不停……”她羞恼地往他胸口一捶。

“哎唷!痛,你捶到我的伤口了……”天啊!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生物,同不同意就一句话,非要动手动脚来表示她们的意见和存在。

“流血了没?我不是有意的。”他表现得太正常了,谈笑风生,以至于她都忘了他身上有伤。

“亲我一下就没事。”他以指碰碰自己的唇。

她一啐。“想得美。”想占她便宜没那么容易。

“就是想得美呀!你眼儿一勾我的魂就掉一半,再撩我一下,整个人便跟你走了,你这招勾魂摄魄大法已臻炉火纯青,凡人无法挡,我中招了,失魂落魄……”谢漪竹像断线的木偶般双肩一垂,两手缺乏线牵的晃来晃去,眼神失焦,没有神采。

“别闹了,让人瞧见多难为情。”本来想拍他的手举起又放下,她想到他的伤,她的手拍不下去。

烈女怕缠郎,被他死皮赖脸的缠着,很难不动心的霍青梅都把持不住了,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为他心动。

“我脸皮厚。”他引以为傲。

“我脸皮薄。”她才不要让人看笑话,对着她指指点点,她还要脸面,不像他没脸没皮,只剩下一张嘴。

“不操心,我皮厚,切一半给你,以后当一对厚脸皮夫妻。”振振有词的谢漪竹抛了个媚眼给她。

她气笑。“不需要,我……”自己有脸皮,不要他的。

“谢大人,你在这里呀,我找你好一会儿……”

一声“谢大人”,池塘边相拥的两人倏地分开,一个往东看向高处,一个向西低瞧池中的小鲤鱼,伸手拨拨花开两朵、含苞三朵的莲花和莲叶。

“咳咳!霍叔找我有何事,我正在看鱼呢!”他随手折了一截柳枝往水面拨动,小鱼儿因此惊走。

“严师爷说端午龙舟一事已准备得差不多了,让你看看要怎么设置前几名的奖励,他好发布出去让各商铺和百姓共襄盛举。”渡江县好久没热闹热闹了,真叫人期待。

“爹说的是城外那条江吗?它不是长年河水湍急,连过江都十分困难?在江上划龙舟实在太危险。”

据说每年有近百人淹死在江中,有的是渡江到江心船翻了,有的是在江上捕鱼不小心掉下去就没再起来,有的是不信邪硬要去玩水,一去不归。

“啊!彪女你也在,爹好些天没见你了,你又在忙酒楼的事?别太累了,爹能赚银子养你们……”

女儿奴的县丞大人一瞧见女儿就忘了正事,话题一起就停不下来。

什么叫你也在?爹的眼睛有多瞎。忍住不翻白眼的霍青梅拉了她爹一下。“爹,您离题了。”

“喔!那我原先在说什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最近记性差,老是忘东忘西。

“划龙舟。”她提醒。

“对对对,划龙舟,咱们的县尉大人孟大人已去探勘一番,他说桃花渡口往下到疯狗滩这一段水势较为平稳,可以行舟,用来比赛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人家实地测试过,肯定没问题。

“疯狗滩顾名思义像疯狗一般水流湍急,是出了名的险滩,咱们在地的百姓都不敢从那过,怎么可能适合比赛?”水势湍急,时不时来个旋涡,哪能从江上过,根本是玩命。

听了女儿的话,霍三老爷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咱们县里去年雨水少,渡江的水位降了一半多,浅滩的地方都见底了,地里的收成也不好,有人还饿着肚子吃野菜……”

虽然不到典妻卖子的地步,可个个面黄肌瘦,连口热饭也吃不起,他看了好不鼻酸。

“爹,您又说远了。”雨水少至少还有收成,往北走的振兴城连水都快没得喝了,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霍三老爷睇了女儿一眼,舍不得骂。“哪有扯远,爹正要说,因为江水变少了,所以水流没有以往湍急,因此长达五里的水路相当平顺,爹去看过了,的确可以行舟,只要不突然下一场倾盆大雨,龙舟比赛就能进行。”

好,是她多事了,原来不下雨也有好事发生。

霍青梅讪讪然地往一旁退去,不再参与讨论。

“大人,我们渡江县好些年不曾举办大型的庆典,你看要不要扩大举行,让邻县也来凑凑趣?”人越多越好,百姓们太苦了,趁这机会也能摆摆摊,赚个小钱。

“你说邻县?”似乎可行,县与县的较劲,奖金也可以为之提高。

“是的,平江、拢和、秀川、明光等县一听我们要赛龙舟,早早就派人来询问,看能不能参加。”他的想法是多多益善,人一多,他闺女的酒楼生意更好。

谢漪竹略作思忖。“让他们来吧!”

“好的,大人。”他喜出望外。

“不过要顾及安全,多派一些衙役注意可疑人士,人一多,扒手、拍花子也相对多起来,你让人设一个儿童专区,四周围起搭成棚子,让人看着,除非是父母亲自来接,否则一个孩子都不许踏出棚子一步。”小孩最为弱势,他们没法分辨对错、善恶,容易被一颗糖拐走。

“那得多大的地方,本县的孩童可不在少数,而且习惯跟着爹娘,要是将他们和爹娘分开,怕是哭成一团……”

最不受控制的就是小孩,到处乱跑乱窜,无法叫他们听话,乖乖坐好,一人哭,所有人跟着哭,尖叫声大到能掀天。

霍三老爷开始头疼了,县令大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听来确实是为百姓设想,可底下人要办好有实质上的困难,多大的地、多少儿童,谁来看顾孩子,安排多少人,又怎么防止不被带错人?

“每人给他们一个烟火、一串糖葫芦,摆上孩子爱玩的玩意,准备三千条布条,给孩子和父母之一系上,写上各自的名字和年岁以及家住哪条胡同,父母来领人时以布条上的配对号码对上了才可以将人领走……”

“呃!大人,打断你的话一下,我们县衙没有那么多银子,你所说的事做不到……”他一脸局促的说道。

“没有银子?”他十分讶异。

现在才五月初,要等到秋收县衙才有入帐,那都要到九月、十月过后了,县里的事务要怎么运作?

依朝廷的规定,每年每一县的税收地方留一半,另一半的税金要送往京城,收入国库,没有银子可以用粮食补足。

可渡江县真的很穷,前任县令为了得到优良评监,因此把大半的税收往京里送,还给知府一点甜头,帮他说说好话,县衙能动用的银子也就那些了,没法变出更多。

盎得流油的是县令,他吃肉,底下的人跟着喝汤,但普通百姓大多仍是苦哈哈,富者越富,穷者依然穷。

“是的,没有银子。”原本剩下一些,但前任县令欢欢喜喜的去上任时,顺手也取走了。

“嗯……我来想想办法。”真没银子吗?

谢漪竹眼底一冷,大批的银子都被转走了吧!才会导致渡江县越来越穷。

天鹤山的铁矿是朝廷的亦是百姓所有,虽然挖掘出的铁砂悉数送往兵器铸造厂,可其数量以市价计是可以折抵税金,再由朝廷发放给地方,由地方官用在百姓身上。

而这些银子都被偷走了,百姓穷,国库减少收入,却让某些人得意的笑,用偷来的银子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大人有什么办法可想?”银子呐!可不是地上的沙石,随便一挖就一大箩筐。

“募捐。”

“募捐?”什么意思。

谢漪竹笑着往霍青梅一看,无声用嘴形说着——

金家铁铺。

它吃多少,就得吐多少出来。

金家铁铺确实是一间百年老字号的打铁铺,铺子里的匠师高达七、八十名,他们打造的不是一般的铁锅、锄头或梨,而是匕首、长剑、箭矢等兵器,专门卖给江湖人士。

胆敢如此招摇的贩卖兵器,朝廷自然也知道此事,但和武林有关的事大多由武林人士自行解决,朝廷最多限制铁的用量和管制,他们每出一项兵器都得和购入的铁砂符合,不得私藏或贩售,数量也要在一定范围内,不能想打多少就打多少,超过限量朝廷就会出手了。

不过天高皇帝远,皇上根本管不了那么多琐事,加上有心人的隐瞒,天鹤山开采的打量铁砂直接流进金家铁铺,由金家铁铺的匠师铸造成各样兵器,再由京城那边派人运走,藏匿于某处。

谢漪竹要做的便是将铁矿收归国有,并找出隐匿的兵器,再将金家铁铺连根拔起,灰飞烟灭。

金家铁铺的老东家便是刘相夫人的亲兄长,大皇子要叫少东家一声表舅,他们是甥舅一家亲。

“大人。”一身玄衣的红刀负刀立在墙头。

“有事?”看到他,谢漪竹眉宇一拧。

身为暗卫的红刀一向隐身暗处,即使已由暗转明,有些习惯仍改不了,若无要紧事不会轻易现身。

“是。”

“霍叔、青梅妹妹,我先回县衙了,一会儿别忘了给我送粽子,我还没吃过瘾昵!”他笑着讨要。

有事发生?霍青梅眼带忧色。

天塌了也有他这个高个子顶着,压不到她。谢漪竹笑容灿烂的眨眼,眼中有着“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他”的自信。

末了,他做了个拔手枪的帅气动作,瞄准、扣扳机、射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身上气势恍若准备行侠仗义的古代侠客。

唯一看得懂手势的霍青梅笑了,心里略安,身为国际刑警的他办过不少案子,以他多一世一的经验和智商,没人能在他手上讨得了好,他是个月复黑又阴险的。

不过谢漪竹一转身,俊逸非凡的脸骤地冷若冰霜,眼中毫无一丝温度,他走得极快,一边轻捂发疼的伤处。

等回到县衙的书房,那里已有不少人等着他。“说。”

红刀闻言上前,“大人,京城那边来信,大皇子已悄悄启程离京,之后才由刘相上禀裒上济南大旱,想去看看是否帮得上忙,表示会沿路买粮救济灾民,但事实上大皇子一出京城就直奔渡江县……”

“然后呢?”

因为铁矿被发现,大皇子慌了。

红刀硬着头皮将飞鸽传书递上。“太子担心您和大皇子起冲突,把他揍个半死,所以太子也出京了……”

“胡闹,没人阻止他吗?”那些皇家侍卫、大内高手都眼残腿瘸了,连个二世祖都看不住。

“他……他是偷溜的……”这个太子呀!叫人伤透脑筋。

“等我逮到他后非揍得他开花!”十七岁了还是个熊孩子,不知人心险恶。

众人一听,不自觉小菊花一紧,偷偷地往后一退。

“刀痕、剑霸,你们去接应太子,务必要保护他的安全,其他人给我盯着大皇子的动向,他一进城立即通报我,身为地方官该隆重欢迎我们的皇室贵人。”

你想偷偷的来,我就大张旗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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