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确实是很急。”夏炽往下看去,不住地摇头。
“那个疯子……走吧,咱们下楼。”
而楼下,现场响起阵阵抽气声,就连齐墨幽也被他吓得瞠圆了水眸,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直接从三楼跳下来。
“吓傻了?”卫崇尽喰笑俯近她。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来卫家哥哥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
“都过了这么久,伤要是再不好,不是要让那些人太开心了?”为了不让府里那些人太开心,所以他很乖地养伤,再者三月就是武举了,他当然要在那之前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齐墨幽瞧他气色很好,也能拿自己调侃就放心了。“那天收到卫家哥哥差人送来的百合糖,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谢。”
“千万别因为一点小事就跟我道谢,否则你对我这般好,我又该怎么报答?”他笑眯了向来给人极具压迫感的眼眸,有股冲动想模模她的头,但手动了动,终究忍住了。
大街上怎能这么做,是不?
其实他一直想找借口登门道谢什么的,可是想到那日离开前听到齐家二房夫人这般编排她,他就硬忍下冲动,毕竟人家说的也没错,再怎么样他都是个外男,哪怕她年纪还小,但姑娘的清白声誉不容玷污。
所以哪怕想见见她,他也得忍。
“既然卫家哥哥这么说,往后我就不提了,要是日后每个月都能送上一袋百合糖,那真是感激不尽。”话落,还逗趣地朝他眨眨眼。
“这有什么问题?就怕你牙坏了。”
“才不会。”
卫崇尽笑睇着她,这会才发现她身旁多了个人,仔细一打量,认出了是齐家二房的人,脸色转而有些不善。
齐二夫人说话那般刻薄,那日这家伙也躲在拱门边,想来同一家人的性情约莫是差不多的吧。
齐光幽被他的眸子盯得发毛,不解自己是怎么得罪他的。
“卫崇尽,你非得在大街上引起骚动才满意?”
夏烨凉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卫崇尽一回头才发现原来他刚刚从三楼跳下来,有不少人将他们围成圈看热闹,俨然当他耍猴戏。
他咂着嘴,随口问着,“我急着要去赏花灯,你们去不去?”他问的你们,指的是夏烨和其二弟夏炽。
相较夏瘙的过分俊美,夏炽显得英气许多,小小年纪让人分外期待他成长后的丰神俊秀。
“去,为什么不去?好歹也得要将小姑娘好好地护送回府。”夏烨睨他一眼,目光最终落在齐墨幽身上。
嗯……小美人胚子一个,但外貌向来不是能教卫崇尽念念不忘的部分,想必这小姑娘身上有其过人之处,才会教他思之若狂。
只是,他还真看不出来有何特别之处。
不过,这小姑娘挺有趣的,在他打量她时她也在打量他……莫不是认为他会对卫崇尽不利吧?
夏烨颇具兴味地勾起唇,心想,不管怎样,只要她不成为卫崇尽的软肋,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反之,他会想尽办法……替卫崇尽掩护。
“齐家妹妹,咱们去赏花灯。”很自然的,他顺手地牵着她。
齐墨幽轻点着头,自然的反握住他的手。
卫崇尽微愕了下,他不自觉就握住她的手,她也理所当然地回握,这大概就是兄长牵妹子的感觉,可她的手小小软软的,好像只要他多施一分力就会握坏似的,教人难以拿捏分寸。
然而,这软绵绵的小掌心上,却长出了微微的茧。
他眉心微皱,想着哪个侯府千金会在她这个年纪时因为习武而练出茧?垂眼看她张望着附近的花灯,灯火衬得她雪白小脸像是烫了层金,勾勒出她满心欢喜的笑容。
这丫头……他摇头失笑,一颗心沉浸在某种他说不出的暖意,此时前头似乎有了骚动,逼得前方的人潮不断地被挤到两旁。
他眉心一沉,不怒自威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教原本跟在身边的齐光幽自然而然地连退几步。
“冤家来了。”夏烨在另一头似笑非笑地道。卫崇尽咂着嘴,还没开口就听见熟悉到头疼的嗓音——
“卫崇尽,我邀你赏花灯,你说有事……这就是你说的有事?”
来者正是庆平公主易珂,她让一群侍卫包围着来到卫崇尽面前,喷火般的激滥眸子不善地瞪着他牵的小姑娘。
齐墨幽也正打量着她,突然发现卫崇尽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孤僻,他是有朋友的,而且朋友不少,甚至连公主都对他青睐有加。
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一厢情愿,一心挂念着他显得有些好笑。
“公主误会了,卫大哥原本是和我们兄弟俩在庆丰楼上闲聊,却巧遇了卫大哥认的妹子,临时相邀赏花灯罢了。”夏炽出面打圆场。
夏家两个兄弟的亡父是帝师,儿时曾随父亲进宫赴宴,也不知道怎地夏炽和易珂一见如故,交谈向来投机。
夏烨认为,也许因易珂是年纪最小的公主,所以把夏炽视为弟弟,愿意给他几分薄面。
至于卫崇尽和易珂,那就是另一桩孽缘。
三年前,卫崇尽随着外祖父震北大将军一道进宫时被易珂眼尖地看中了,一句表哥显露她纡尊降贵的心思,放眼京城几乎无人不知易珂看上他了。
卫崇尽却是竭尽可能地避开她,就算避不开也会干脆来个视而不见,恨不得把她气跑才好。偏偏易珂气归气,逮着机会绝不放过他,他实在无福消受。
“这么巧?”易珂眯起一双艳丽的眸,尚未及笄已风华灼人。
“真的,我何时骗过公主了?”夏炽笑眯眼道。
“既然是巧遇,我也是巧遇,咱们就一道赏花灯。”易珂眸子转了一圈,随即走到卫崇尽的身侧硬把夏烨挤开。
正当她要牵卫崇尽的手时,他已经快一步举起手,故意指着不远处,道:“走走走,那里的走马灯很特别。”话落,拉着齐墨幽半走半跑。
“卫崇尽!”易珂恼声吼道。
她不喊便罢,愈是喊,他走得更快,半路眼尖瞧见友人,连打招呼都省了,直接把人往后推。
“凌世子,给本公主退开!”易珂要追人,哪知这仙气飘飘的男人像是与她作对似的,她往左往右,他都能精准地挡住她。
凌湛无奈叹了口气,自动自发退到一旁,看着易珂带着护卫上前逮人、夏炽跟在后头劝阻,至于夏烨……
“瞧你一脸看戏样,要不要我让人抬张轿子过来,让你喝茶边看戏?”
“怎好意思劳烦你?”夏烨喰着笑,又问:“今日不是说在大理寺抽不开身,怎么跑来了?”
凌湛是定国公世子,如今在大理寺领了差,近来朝中事多,他常常一连几天都泡在大理寺里,这回邀他一叙,他也忙得走不开。
“差事办妥了就想过来碰碰运气,哪知道又撞见这一出戏,庆平又要在头上记我一笔了。”凌湛睨了他一眼。“不管崇尽了?”
“不用管他,反正他哪回没逃开?况且他带了个小姑娘肯定会跑得更快,否则让公主惦记上那小姑娘,查出小姑娘底细,那就大大的不妥了。”他是知道没戏看,索性就不跟了。
“崇尽怎会带了个小姑娘?”
“嗯……你先跟我说说春申侯谋逆一事办得如何,我再跟你说那小姑娘是谁。”
凌湛二话不说将他推开。“你这家伙根本就是想从我身上打探那些消息,脑袋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哪是,春申侯可是皇后的兄长,这事足以倾覆朝堂,甚至影响百姓,我难道不该为百姓尽一分力?”夏烨说完忍不住叹气了,他这般忧国忧民,为什么凌湛拿看佞臣的眼光看他?有他这般俊美的佞臣吗?哼。
“得了,你根本就是……”街上人潮不少,谁知道身旁是否有眼线埋伏其中,凌湛思索了下,便道:“回庆丰楼吧。”
“走。”他求之不得。
跑了一圈,卫崇尽甩开了一票人,把齐墨幽给带进了庆丰楼三楼的雅房里。
门一开,还没来得及倒上一杯茶,就听见夏烨笑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卫崇尽扫了两人一眼,拉着齐墨幽坐在方桌前,赶紧先给她倒杯茶,让她喘口气。“你们两个一点义气都没有,也不帮我挡人,两个人窝在这里到底在做什么?”
“公主心仪你,咱们可不愿挡人情路,省得改天被马踢。”夏烨笑得一脸坏样。
齐墨幽微扬起眉,猜想着心仪这词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个意思。
“我去你的心仪,才不是那么一回事。”卫崇尽碎了口,一堆秽语正要骂出,想起齐墨幽还在身旁,这才急急收口,催促她喝茶。“齐家妹妹,真是对不住,拉着你跑了大半个城东,肯定累着你了。”
齐墨幽浅啜着茶水,轻软的嗓音一字一句地道:“不会,平时我在家里也会跑一跑,所以不累。”
卫崇尽这才想起她有习武的习惯,难怪一路跟着他跑,脸不红气不喘的。
“既然不累,你怎么一点笑容都没有?”他已经习惯她的笑靥,可是带着她跑了一晚,半点表情都没有。
“又不是傻子,谁会无端端地一直笑?”齐墨幽撇了撇唇说着。
卫崇尽愣了下,就听见夏烨放声大笑,没好气地睨他一眼,心想她嘴里说不累,可是跟着他跑了大半个城东,哪可能不累?
“歇一会,一会我就送你回去。”
“是啊,时候不早了,公主差不多回宫了,到时候你就能大方在外头走动。”夏烨枕在桌面斜睨着他。
卫崇尽一双大眼极具恫吓力地瞪去。“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难不成我还得怕她,得等她离开才能走?”
“这我可不知道,得问你。”夏烨压根没将他的恫吓放在眼里,笑得一脸寻衅。“是说,你大可不必避着公主,公主又不一定尚驸马,我相信公主肯定愿意为了你下嫁,如此一来,也不会影响你的仕途,还能光耀门楣,有何不妥?”
“去你的,你要是看得上,这大好机会让给你。”他半点都不想要跟皇室牵扯上关系。
“公主可看不上我,人家看上的是你这个表哥。”夏烨笑得坏坏的。
卫崇尽终于沉不住气地欺向前,凌湛无奈叹口气充当和事佬,替两人调停。
一旁的齐墨幽静静地喝着茶,觉得这一回再相见,才真的将卫崇尽这个人看得比较明白些。
在侯府养伤时的他,有时会流露出几分寂寞,再听见父亲说起他的出身,她先入为主地以为他孤单一人,身无朋友兄弟,谁知道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不少,而且都是真诚待他的。
还有,就连那位看起来很艳丽很娇蛮的公主,待他也是真心的。
有人伴在他的身边教她安心了不少,看他咧嘴笑着她也跟着开心,可是莫名的,当她看到他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人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为什么?
她偏着头想了又想,还是无解。
三月底,齐墨幽从父亲那里得知卫崇尽拿下了武状元,并被御前钦点为正七品的掌号头官,进了五军营。
“怎会进了五军营?”
她曾经听爹说五军营可是各地卫所会轮调操演的单位,他进了五军营,不知道禁不禁得起?
齐彻笑了笑,模模她的头。“那是皇上有意要磨练他,二则想试探他是否会当个纯臣。”
她偏着头想了下。“皇上不急着立储,反倒急着培养势力……皇上这么做,不怕朝堂大乱?”
皇上有八位皇子,唯有三皇子为皇后所出,也不知道是因为皇后外家不显,还是三皇子性情软弱所致,至今皇上依旧无意立三皇子为太子,反倒颇看重应贵妃所出的四皇子,许多事件都是交由四皇子处理,颇有以庶代嫡之意,可是皇族立储向来是以嫡为重,就算皇上怕也不能坏了祖宗规矩。许是找不到绝佳的理由拱四皇子上位,皇上才迟迟未立储君。
而百官都看着风向揣测圣意,朝堂上逢迎拍马、结党营私,届时要是分化成数派,等到立储君那日,不管谁被立为储君,另一个人必定心生不满,届时兄弟阅墙的祸事不就再度重演?
皇上也是抢了自己兄弟的皇位才上位的,然而他大概忘了先前的皇位之争,造成了朝堂震荡和百姓不安。
如今皇上培养势力的意图不明,卫家哥哥要是入了皇上的眼怎会是件好事?就怕卫家哥哥会成了皇上助四皇子上位的那把刀。
齐彻微愕,不敢相信女儿竟这般早慧,他不过提了个头,她竟能分析得如此透澈。心疼之余,他一把将她抱起坐在腿上,轻点着她的秀鼻。“这些事不该由你担心,你还小,不需要急着懂这些事。”
他疼女儿更胜儿子,所以一直刻意培养女儿,不为别的,就只盼她日后足以自保,不遭人欺罢了。
“爹,懂这些事无关年纪大小,而是咱们都必须明白朝堂变化。”她幽幽地道,没道出真正烦忧之事。
她也不想懂那么多,只是把她仅知的蛛丝马迹都串起来之后,觉得或许卫崇尽并不适合在这当头考武举,偏偏她又知道他之所以去考武举,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不愿意凭祖荫,他想靠一己之力证明自己的能耐。
然而,在朝堂局势不明,皇后一派又被打压的当头,坊间将庆平公主心仪他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她就不信没传进皇上耳里,可皇上依旧赏识他,不就代表皇上有私心让他俩在一块?毕竟庆平公主和四皇子都是应贵妃所出。
“你在想什么?眉头都皱在一块了。”齐彻没好气地轻戳着她的眉心。
“爹,卫家哥哥很可怜。”她叹了口气。
他爹宠妾灭妻,让他从小就没了娘,尽管有外祖家当依靠,可是却因此与亲爹成仇,好不容易现在攒了点功名,却极可能成了旁人利用的刀……老天怎能这样待他?
齐彻闻言,不禁苦笑连连,只能抱着女儿安抚。“墨幽,这天底下的事皆有老天安排,或许老天给他如此的命运,自是有其用意,只是尚未走到那一步,咱们还看不清罢了。”
“真的?”
“也许。”谁能打包票?不过是换个说法宽宽心罢了。
齐墨幽心安了些,可还是忍不住问:“春申侯谋逆一事,大理寺还没审出结果?”
“你这丫头怎么老惦记着朝堂上的事?”齐彻不禁怀疑是自己错了,不该把她当儿子养。“那件事恐怕还有得拖,如今追查的人愈来愈广,最终会如何……墨幽,你别老想着这些事,你娘亲不是说这几天教了你女红,学得如何?”
一想起女红,齐墨幽可愁着。她的手惯常握木剑,也能写出一手好字,可要她拿那又尖又细的绣花针……“爹,您能不能帮我跟娘求情,十日学一回就成了?”
瞧女儿那苦兮兮的模样,齐彻笑得可乐了。“姑娘家本就该学点女红,否则他日你出阁时,你的……”
说着说着,想到女儿终有一天要出阁,他突然不舍了,将她抱得更紧。“爹说太远了,我的女儿可没打算太早出阁,过了十八再说也不迟。”
齐墨幽无言地看着父亲,就知道他的思绪又飘远了。明明她同他说女红的事,他想到哪去了?
“爹……您看,我的手指被针给扎出好几个针孔,好疼。”她再加把劲,用力地眨了眨眼,企图挤出一点眼泪软化他。
“那就不学了,我的女儿金枝玉叶,哪里需要忙那些针线活?谁敢要我女儿忙针线活,咱们就不嫁。”齐彻心疼地握住她的小手。
眼见计谋得逞,齐墨幽双眼一亮,欢呼都还没发出声,外头响起她娘凉凉的嗓音——
“是啊,你的女儿是金枝玉叶,不需忙针线活,而我这个别人家的女儿却得要帮你做衣裳,还要一季三套……真是别人家的女儿不用疼。”
一听见亲亲娘子的嗓音,齐彻立刻把女儿给卖了,送到娘子面前。“学,肯定要学的,天底下的相公哪个不希望能穿着娘子亲手做的衣裳?”
齐墨幽垂着小脸扁着嘴,只能说……惧内的爹真的好没用。
转眼入秋,皇上一时兴起决定上北郊秋猕,陪同的大多是三品以上的官员,还能带上家眷。
齐彻自然也去了,不过没带上家眷,因为他认为齐墨幽还太小。
齐墨幽因此生了一丁点的闷气,倒不是她真的想跟,而是去北郊的话,也许就能见到卫崇尽。
然而原本预定去五天的,才第三天齐彻就回来了。
“怎会这么早?”
齐彻回来时齐墨幽正被亲娘荼毒磨女红,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可一听说父亲提早回来,肯定是出事了,她便丢下女红去迎接父亲。
“爹,发生什么事了?”她问的同时还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齐彻一把将她抱起来。“爹没事,就是……”他打住了话,直到进了屋子才低声道:“皇上遇袭,所以提早撤回。”
“可有怎样?”柳氏心惊问着。
齐彻坐下来先喝了口茶才道:“没有大碍,卫崇尽的反应极快,将皇上护得滴水不漏,还亲手逮住了人,如今已经交给大理寺处理了。”
柳氏松了口气,一旁的齐墨幽迫不及待地问:“卫家哥哥呢?他有没有受伤?”
“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皇上让御医给他上药,也让他先行回家养伤,待伤愈后会将他调往御前侍卫,算是升官了。”
齐墨幽傻愣愣的,不知怎地总觉得事情直往她猜想而去,教她越发担忧,更教她不安的是他身上有伤……
在娘亲的屋里坐了一会,她随意找了个借口上街,让薛隐套了马车朝庆丰楼而去。
她照着卫崇尽交代她的直接找了掌柜。“掌柜的,我是承谨侯府的人,能否帮我给镇国将军府的卫公子递个消息?”
掌柜的一听她提及承谨侯府,随即露出笑意,直指着上头。“姑娘今天赶巧了,卫公子和夏大人正好在三楼雅房,小的带姑娘上楼。”
“多谢。”听到他人就在庆丰楼,齐墨幽心安不少,跟着掌柜的上楼,待掌柜的递了话之后,就见房门一开,卫崇尽喩着笑意一把拉住她。
“齐家妹妹怎么跑来了?”问的同时,他顺口要掌柜的送几样茶点上楼。
“听我爹说,你受伤了。”她问着,双眼盯在他的左手臂上,因为他穿着宽袖,但袖子底下鼓鼓的,像是包扎过。
“小事。”他拍了拍手臂。
“小力点,要是一会又喷血还得找大夫,很麻烦的。”夏烨在一旁凉声说着。
卫崇尽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安抚小姑娘吗?那张嘴怎么就不能收敛一点?
“要不卫家哥哥一会跟我回侯府好了。”齐墨幽想也不想地道。
“为何?”
“在我家比较好养伤。”天晓得他爹的姨娘会不会趁这当头又对他下毒手,要知道连他在侯府养伤,她都能买通人下手了。
卫崇尽还没有反应,夏烨已经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在别人伤口上洒盐,教你这么快活?”这家伙,当初怎会把他当兄弟的?
“揭你疮疤的又不是我。”夏烨止不住笑意地回嘴。
齐墨幽这才察觉自己不够委婉,间接揭他痛处,面带赧然地道:“才不是那样,是我想卫家哥哥了。”
“真的想我了?”卫崇尽喜笑颜开地将她抱得高高的。
齐墨幽直瞪着他,怎觉得他这动作跟她爹没两样?可她已经九岁,是个小姑娘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子抱她?
“放心吧,我没事,至于我家里的事,着过一次道,任谁都不会傻得再犯第二次。”他当初是待在侯府太安逸没防备,如今怎可能再吃亏。
“是啊,照理是如此,可就有傻子能被追杀好几回,傻得不在身边带人,让人有机可趁。”夏烨摇了摇头,真不懂他怎么有脸说自己不会再犯第二次。
“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煞风景的家伙,有多远就滚多远!
“唉,忠言逆耳。”为什么他说的话总是没人想听?非得要自个儿试到鼻青脸肿,弄出一身伤才爽快?
“你可以滚了。”
“……这里好像是我的地盘吧。”夏烨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走。”他了不起!
“唉,都几岁人了还像个孩子闹脾气,我说笑的都不成?”夏烨也不拉他,直接绕过他
走向门口。“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还有……伤愈之后回绝皇上的调派,这事不用我多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卫崇尽没好气地道。待他离开之后才让齐墨幽在席上坐下。“齐家妹妹,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在这里好好养伤。”
齐墨幽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毕竟是皇上要他回家休养,要是他没待在家中,反倒上了侯府,届时怎么解释都无用,只会节外生枝。
不过……
“刚刚夏大人要卫家哥哥回绝皇上的调派,是因为他也觉得不妥?”
虽然她对夏烨这个人没什么想法,可就连爹都夸他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代表他这个人将时局看得极为透澈,否则如何以少年之姿入内阁?
这也意味着,夏烨与她的看法是一致的。
刚好小二送上茶点,卫崇尽顺手递到她面前,好笑地道:“怎么你这个小姑娘和其他的小姑娘都不同,问的净是些朝堂事?”
他记得他那两个表妹会追问的向来只有好玩的、好吃的,哪里像她这般老成,问的全是教人难以招架的事。
“众人皆知夏大人是个惊才绝艳的才子,心想夏大人既然会特地叮嘱,必是其来有自,所以就顺口问了。”总不能说她想知道夏烨防备的与她是否相同吧。
“那家伙啊……也没那么惊才绝艳啦。”听她夸奖其他人,他莫名不快,不禁损起了夏烨。“你刚才又不是没听见那家伙说话,啧,能听吗?那张嘴是淬了毒的,是我才受得住。”
有没有淬了毒她是不知道,她比较在意的是——
“不管怎样,夏大人特意叮嘱,卫家哥哥会照办吧?”
本来是会照办,但现在不怎么想照办。卫崇尽睨了她一眼,到底没把心底话说出口,毕竟他也清楚眼前的时局容不得他意气用事。
“不是他要我怎么办,我就得怎么办,而是我自个儿也不想到御前,所以就算他不说,我也会婉拒皇上的好意。”
“为什么?”
面对她的一再追问,卫崇尽苦笑不已。“你这丫头问题还真多,反正我还想在五军营多磨练,再者今日遇袭一事极为古怪,眼下正在追查,不过肯定不用多久就能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
齐墨幽还眼巴巴地等着下文,哪知道他往她额上轻敲了下,道:“赶紧吃茶点,吃完了我送你回府。”
“你怎么跟我爹一样,老是话说一半就算了,还喜欢打人。”她抚着额,闷声控诉着。
“谁要你话多?赶紧吃,要是有喜欢的,一会多带几份回去。”他不吃甜食,把面前的几碟茶点全都挪到她面前,看她含怨地瞪了自己一眼,又小口小口地吃着茶点,他不由笑眯了眼,觉得她可爱极了。
大概是老天怜悯他,所以平白给了他一个妹子,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