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医署医考报名开始的第二天,严婳熙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要报考医考并不如她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
严婳熙一向追求万无一失,所以当她决定要报考时,就已经仔细研读了医署的条件,在肯定自己符合资格后才决定报名,却没想到她还是受到了刁难。
昨天她就来报名了,虽然医署考试不限年龄,但因为她是女子,负责受理报名的官员根本就不屑让她报名,只说她超过了时间。
严婳熙以为真是自己的问题,今天特意早点来,但那官员又以时间太早还没开始报名为由拒绝了。
当严婳熙离开报名处往回走时,却见一个男子前来报考,而且他的报名被受理了,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到刁难了?
是因为年纪?还是因为她的女儿身?
在医馆当见习大夫时,这两点一直是初次前来的病患不相信她的原因,但医署的官员不该也存在偏见才是。
“妳想……我们是不是得送些银子疏通?”于静萱说着,她管的是药铺的生意,偶尔是要用些小手段才能让生意顺顺利利的进行。
严婳熙想了想,觉得还是得站在有道理的这一方,送钱是不行的,“交给我吧!我今天非要报名成功。”
“嗯,就依妳,报名成功了,我给妳买灌糖香庆祝。”
“灌糖香”有一个严婳熙比较熟悉的名字,叫做糖炒栗子。她酷爱吃栗子,对这小点心可是爱不释手,可惜整个津凌城只有一家茶楼有卖,而且还每日限量。
“这可是妳说的喔!”
“嗯,一定。”
“那我们走吧,为了糖炒栗子,我一定要报名成功。”
于静萱忍不住笑了,她这个师姊看上去超龄成熟,却总是会在某些时候露出这么天真可爱的样子。
说得好像报考是为了吃灌糖香一样,明明就是为了能考医考,将来当坐堂大夫啊!
大庆中央集权,虽然有功皇子或亲王能拥有封地,但仅止于虚封,皇帝赐予封地只是一个荣耀的象征,皇子及亲王并不享有统治封地的实权及食邑。
既然只是种荣耀,封地之主自然也不存在所谓无诏不得离开封地或不得回京的限制,所以夏景烨由战场回归之后便在各地置产,尤其是他封地所在的毅州津凌城。
这些产业他并没有亲自管理,大多交给信任的管事,而各地管事则向一位总管汇报,该总管名为羽娘,是夏景烨一名军中亲信的遗孀。
当初他只是为了给老下属的遗孀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没想到她能力甚佳,这几年他便放心让她当了总管,并管理着他在津凌城的产业。
今日是羽娘例行向夏景烨汇报的日子,夏景烨与徐天磊身着常服,骑马前往津凌城中的一间铺子。
两人经过医署时,看见门前有人争执,夏景烨被吸引了注意力,扯动缰绳停下马匹。
徐天磊也跟着停了下来,“殿下?”
“那边在做什么?”
“大概是医考开始报名了吧!”
夏景烨定睛一看,居然看见起争执的是医署的官员及严婳熙。
距离上回在严家见面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严婳熙的伤看来好了许多,至少能自行走路,无须倚靠轮椅,而且还有力气与人争吵了。
夏景烨下了马,把马交给徐天磊栓好,自己则静静的走向报名处,想了解状况。
通常来报名医考的人只要把报名文书交上即可,而严婳熙却是卡在了缴交文书这一关。
医署的报名并没有多大的门坎,但识字及懂得经络是必要的,这文书说来就是一个初试,必须要报名的人亲填,上头除了得写上身分数据外,还得填写半身图上标注的五个穴位名称,穴位正确就受理。
严婳熙看那官员不搭理她,便清了清嗓,“怎么了?我交规费的银子是假钱吗?”
“钱是真的。”
“还是这文书有问题?”
那官员没有理她,端了一杯凉水喝了一口,身后还有小厮拿着扇子为他搧风。
“我详细看过规章,只要是亲填报名文书,而且穴位填写正确,都可报名,请问……我穴位填得可正确?”
那官员低头一看,五个都正确,字还是簪花小楷,端正极了,一点错处都挑不出。他只能斜睨严婳熙一眼,语气不善的说着,“填正确了又如何?”
“那怎么不受理?还有疑问?”
“人身上的穴位就那几个,妳会填不代表妳的医术就好。”
严婳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人体身上的穴位大大小小几百处,哪里是他说的“就那几个”。虽然这个初试对会来报考医考的人来说门坎并不高,但大家都接受了相同程度的初试,就必须一视同仁才是。
严婳熙随意拉了一个人站在官员面前,“这位大人,您看看这人,觉得他医术好吗?”
“我又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医术好不好?”
被严婳熙拉住的人怕被牵连,甩开了她的手,远远的站到了后头。
“那您要如何知道他医术好不好呢?”
“妳是傻子吗?没考过医考,我怎么知道他医术好不好?”
“您说得好极了,我非常认同您的说法。”严婳熙说完,就看见那名官员一脸得意的样子,她就是要这样引他入彀,让他不能反驳自己的话。
“既然知道,那就速速离去,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您方才也说了,光是看外表,您并不知道一个人的医术好不好,要通过医考来鉴定,既然如此,您只看我外表,又怎么知道我来报考医考是浪费时间?总得让我考了,您才能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当一名大夫吧!”
那名官员一时哑口无言,想了半天才挤出话来,“妳看看来报考的人,就没一个像妳这样还是个娃儿的,如此儿戏。”
“医署既然要杜绝我这样的『娃儿』来报考,就该提高报考的门坎,既然医署订了这样的初试,就代表医署认定只要能通过都可以报考,既然如此,怎么能怪我这个『娃儿』跟其他人懂得一样多,一样能通过初试呢?大人您到底是质疑我,还是质疑医署的规章?”
那名官员发现自己被扣了一顶大帽子,除了无法反驳以外,还看见其他人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当然也有看来似在质疑他的人。
她能力过不过得了,自有医考可以检定,难不成他认为医考是虚设的,会让这名女子即便能力不足也能通过?
那名官员最后只得咬着牙,横眉竖目的收下了严婳熙的报名文书。
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徐天磊由衷的说道:“想不到严姑娘挺伶牙利齿的,面对刁难也能化解。”
夏景烨由上回惊马事件时就发现严婳熙处变不惊,如今遭遇刁难也懂得以理服人、据理力争,的确颇让他惊艳。
那头的师姊妹两人并没有发现夏景烨及徐天磊在角落看着她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严婳熙开心得不得了,一脸胜利的笑容,她转头对于静萱说:“静萱,我成功报名了,别忘了我要吃沁馨楼的糖炒栗子。”
在一旁听见的夏景烨挑了眉,原来……灌糖香也可以叫做“糖炒栗子”?严格说来,灌糖香除了糖,也有用碎石子炒,这名字倒是贴切……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买,不过灌糖香是限量的,被这么一担搁,也不知道买不买得到。”
“我不管,我最爱吃糖炒栗子了,就算今天买不到,明天也得给我买。”
“好,买买买。”于静萱边说边拉着严婳熙走,带着无奈的笑容,都不晓得谁才是师姊呢!
得知严婳熙喜欢沁馨楼的灌糖香,徐天磊偷偷看了夏景烨一眼,只看见他抿嘴轻笑。
夏景烨发现了徐天磊的视线,便出声命令,“你去交代一下,满足严姑娘的需求。”
“包括限量的灌糖香?”徐天磊有些意外,能让殿下破例的人不多。
“对!让掌柜尽量配合,有问题可以提出来解决。”
“属下明白。”
徐天磊离开之后,夏景烨走到报名处旁。
医署的人见毅王亲自前来,虽然不解他为何大驾光临,但还是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而那个刚刚收了严婳熙的报名文书,正发怒想揉成一团的官员也在其中。
夏景烨看着他手上的文书,那名官员这才放下,在桌上好好摊平。
他拿起那份文书,看见了上头娟秀的字迹,问道:“这名姑娘的报名文书有问题吗?”
那名官员出了一身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出来的冷汗,报名文书就在毅王手里,他可不敢胡来,“毅王殿下在此,下官哪敢有什么疑问。”
“等等,这话本王不懂,是因为本王在,这份文书才被受理?”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那就好,本王跟这份文书可没有关系,别让本王听到不该听的。”
“是是是!”那官员又拭了拭汗。
“所以,这份文书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
“那么她能报名吧?本王不希望到时这位姑娘因为不能参加医考而有异议,那对医署的名声可不好。”
“下官明白。”
那名官员不敢再造次了,他想,就让她报名吧,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没本事考上也说不定。
夏景烨这才满意的离开了报名处,说来,方才看见严婳熙受到刁难,他本想上前相助,可他发现严婳熙说出的话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他若出面反而像是来施压的,倒不如让她自己处理。
而严婳熙也没让他失望,她的确凭着自己的能力让官员受理报名,只是她防不了这官员的私下动作。
这么多报名文书,总会有一两个疏漏的,这名官员大概是想用这样的借口搪塞,而他既然正好看见了,就不会漠视,让这种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沁馨楼那头,当于静萱及严婳熙走到门口时,徐天磊已经拿着一大包灌糖香等在那里了。
“这是殿下为了祝贺严姑娘在报名处展现的机智表现,得以报名成功所送上的贺礼。”
“方才毅王殿下也在?”
“是,在一旁看着呢!”
严婳熙开心的接下一大包灌糖香,这么一大包,早就超过了限制的数量,看来毅王亲自出马,限量两个字如同虚词。
“太棒了,请替我谢谢毅王殿下,若不是他,怕是买不到这么多呢!”
“严姑娘这话不假,整个津凌城内除了殿下,沁馨楼谁都不会买账。”
“沁馨楼的背景这么硬?除了殿下谁的面子也不卖?”
徐天磊忍俊不住,毕竟殿下不是那种会把自己名下产业拿来说嘴的人,“沁馨楼的背景当然硬,除了殿下,大概只有皇帝陛下的面子肯卖了。”
严婳熙震惊的瞪大眼,正想问是什么背景,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沁馨楼……该不会是殿下的产业吧?”
“没错。”
“那么……不知殿下能不能给我一个小小的方便,我特别爱吃灌糖香,可不可以允我不用限量?”
“婳熙……”于静萱对这个师姊颇无奈,她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毛病—— “吃”,只要有好吃的,怕是都能把她给拐到大山里去住。
徐天磊似乎早知道她会有此一问,道:“殿下已经让我交代沁馨楼的掌柜了,只要严姑娘来的时候灌糖香还没卖完,都没有限量的问题,甚至严姑娘若能提前告知,沁馨楼也能为严姑娘备好妳要买的数量。”
“真的?太好了!请替我郑重的感谢毅王殿下。”
“我还有事得陪着殿下去办,就先告辞了。”
“送徐副将。”
“不用。”
徐天磊离开后,严婳熙抱着大大的一包糖炒栗子,开心得不得了,想着能认识一个有特权的人还是挺不错的。
于静萱看着严婳熙那开心的样子,又想想身为人中龙凤的夏景烨,觉得除了身分,两人倒还挺般配的。
严婳熙因为报名了医考,所以晚上都在熬夜看医书做准备。
一日,她夜里看书看得累了,到院子里走走,这才发现一进院的灯还亮着。
她到前头一看,却见严长纮熬夜整理脉案,竟整理到病倒了。
前来严家医馆看诊的人一直很多,严长纮向来只能在晚上整理脉案,这才把自己累病了。
严婳熙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再次试着说服严长纮实行分检制。
分检制、成药制是一种新的想法,严长纮担心病患的接受度,因此起初并没有同意。但发生这事后,他躺在床上考虑了几天,想到自己病了反而更不能为病患看诊,终于接受了严婳熙的建议。
严家医馆的见习大夫是严婳熙,所以病患前来看诊都由她做初步的分检,于静萱则负责药铺那边的工作,由她凭严婳熙写下的脉案,决定开给病患药丸或药材。
一开始多数病患都不太能接受,坚持只想让严长纮诊脉,严婳熙却坚守原则,表示愿意接受分检制的病患可以优先看诊,其他不肯接受的病患得等到严长纮看完正规送到他那里的病患才能替其他人诊脉。
因仅有少数病患接受这方法,而严婳熙诊脉的能力不弱,大部分的人都是拿了成药就可以的,因此不想经过分检制的病患不用等太久,接受的病患人数便没有增加。
可经由分检制拿药回家的病患发现这个制度也不差,有些病其实是无须诊脉也知道的小毛病,只要到于静萱那里说了自己的症状,于静萱便会给他们一些药方,节省许多看诊时间,看诊费用更是降低了不少,对于那些较为穷困或是整日挣钱都没时间看病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成药制的确更符合他们的需求,严家医馆所采用的方法因而渐渐被病患所接受。
如此,严长纮的工作负担终于轻了些,脉案可以在看诊完毕后马上整理,再也不会有熬夜整理的情况了。
不过要实行分检制,药丸的需求量不小,制度才实行没多久,就又到了要制作新药丸的时候。
严长纮本不想担误严婳熙备考,却发现她花了许多的时间研制原先不在他安排内的药丸及药散,连备考的事都暂时压下了。
“婳熙,妳做这些是……”严长纮把严婳熙正在参考的医书及药材拿起来细看,不解道:“这药材……好像是针对内伤及外创,甚至还有麻药?为什么研制这些?”
“我想做一些内伤药丸及外创药散,至于麻药……我有其他想法。”
“外创药散药铺里本就有,但妳研制的好似是专门针对大伤口的,还有这内伤药丸……若是内伤,还是服用汤药最佳。”
“总有些人不方便、不得已得服用药丸的。”严婳熙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说出用途。
严长纮虽然不解,但看女儿扭捏的模样,也猜出这是女儿心思,再想到这些药的用途,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妳是为毅军准备的?”
似乎是意外父亲立刻就猜出来,严婳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继而发现自己这真是不打自招,只好认了,“是……是为毅军准备的。”
“妳为毅军这么用心,甚至担误了备考,是有什么原因吗?”严长纮不得不问。
毅王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由于时常往来毅军军营及毅王府,津凌城百姓有不少人都见过他玉人一般的容貌。在往来时他总是身着戎装,一身正气,而穿着戎装容色都如此摄人,换身常服或正装想来更是颠倒众生。
毅王虽然是个皇子,却毫不高傲,且可能是因为常年在外征战,不但皇族的贵气未失,还有一股刚毅之气,津凌城里不知有多少高门贵女心仪于他,只是他早年在外征战因此一直未娶妻。
若女儿对毅王有了别的心思……严长纮实不愿见。
严婳熙看着父亲不甚认同的表情,知道父亲误会她对毅王的心思了,连忙解释,“爹爹您别误会,我会这么用心是因为受了毅王赏识,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严婳熙身为女子,的确有许多不得已之处,父亲很支持她,但那是因为他是她的父亲,出了严家,多的是不认同她能力的人。
她知道自己有资格也有能力成为医者,但即便是像冯承绍这样爱慕着她的人,都不认为她拥有这样的实力,然而毅王这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却是如此认同她,她怎能不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
他说军医不足是军中常见的问题,行军时熬药不便,她便特地为毅军调制出了内伤药丸及外创药散。
“当真如此?”严长纮算是个开明的人,什么儿女的亲事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从不认同,他希望女儿幸福,当然觉得女儿的亲事得她自己同意了才算,但若对方是毅王,他着实不敢想,也希望女儿不要想。
皇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爹爹,女儿现在连交个朋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自然不是,妳……好自为之。”
冯承绍自从那日在严家医馆见到严婳熙因为毅王的肯定而欣喜的样子,心里便一直不是滋味。
仆从阿保看得出来近来他家少爷郁郁寡欢,也知道少爷很喜欢严姑娘,不过见过两人相处的人,都知道严姑娘根本对少爷无心。
“阿保,你说我该怎么讨一个女子欢心?”
少爷这真是病急乱投医啊,我自己都还没娶媳妇呢!阿保心里这么想着,但他是忠仆,肯定得帮少爷好好想想的。
“要不……看看严姑娘最喜欢什么,少爷依样送个小礼物给严姑娘?”
严婳熙喜欢什么?她总是穿着利落,发上鲜少戴着饰物,天生丽质的她更是不像其他女子会略施薄粉,身上总是带着药香,并不使用香粉、香料,她能喜欢什么?
要说她真的喜欢什么,那就是对医术的追求吧!难不成……他得送严婳熙一本医书?
“严姑娘她……怕是看不上平日里送给女子的那种俗物。”
阿保想了想,只能认同的点点头,“要说这严姑娘,现在最重视的应该是医考了,只是严姑娘虽然平常在医馆当见习大夫,可她的医术究竟到什么程度?真能考过吗?”
阿保这话倒是提醒了冯承绍,严婳熙现在最重视的确实是医署的考试,而偏偏……
他对她是不是能考过并不抱太大的信心,因为他知道这并不容易,尤其她才十五岁,从来没有听说有谁能够在十五岁的年纪就考过,就算是严大夫,也是过了二旬才通过医考的。
只是冯承绍不知道,严长纮他四岁启蒙,得先学学问再学医术。或许在他来说这么年轻通过医考是天才、是神医,但严婳熙与严长纮的起点本就不一样。
冯承绍想,若能在这事上头帮上忙呢?是否能让严婳熙感谢他,进而拉近他们的距离?
“阿保,明日你替我去送拜帖。”
刚提到医署,少爷便说要送拜帖,阿保立刻联想到那一位,“少爷是说傅大人吗?”
医署在各城都设有分署,负责地方事宜,若衙门遇到与医事相关的刑案,也会请医署的官员协助处理,而阿保口中的傅大人名为傅鸿钰,就是医署里的官员之一。
他的官职不大,就是七品小官,但在分署还是出得上力的。冯家是药商,有时会有律法上的问题,所以会送些孝敬过去。当然冯家并不是什么奸商,只是送了孝敬便不容易受到刁难。
既然是平常就有往来的冯家,傅鸿钰一知道冯承绍想拜访他便没拒绝,约在了知名酒楼东来阁。
冯承绍不但先订了包厢,还有酒有菜的设宴款待傅鸿钰,之后才告诉了傅鸿钰他的目的。
严婳熙这个名字,傅鸿钰并不陌生,他听负责受理报名的人说有个十五岁的女子想报考,他听了颇为不屑,别说她是个女子,更何况她才只有十五岁。
虽然本朝对于女子的束缚并不如前朝严厉,但像傅鸿钰这种在医署里浸婬一生的老医者,是不觉得女子学医能有多大成就的,尤其能在弱冠之龄取得大夫资格的他可没见过几个,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考得过?
不过……虽是受理报名了,却不代表他不能在冯承绍面前假装一下,得些好处。
“你说的这位考生本官有印象,她报考时用了些手段……”
果然如此吗?冯承绍本就在想严婳熙如何得以报考成功,原来她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啊!医署里有傅鸿钰这样的官员,她怕是以银子疏通的吧,不过既然有异声,想必她是银子没送足,有些人分不到,才想刁难她。
“傅大人若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医署里不是没有人提起过要取消她的报考资格。”
“傅大人有法子解决吧?”
傅鸿钰看得出来冯承绍的心思,想着既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他不剥一层皮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本官能确保她能应考,当然……若想再有其他,就得多付出一点代价了。”
若严婳熙侥幸真的通过了,那是她的本事,他又白白拿了冯承绍的孝敬,这么大的好事他怎么会放过。至于她若过不了,这也正常,到时推给由医署本署派来的官员就好。
每回医考,朝廷都会派一名本署的官员进行抽查,今年正好轮到津凌。本署的官员通常只是督察,大多不会介入医考事宜,只要严婳熙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倒也不至于被他给抽出卷子取消资格,所以方才的承诺还是能做到的。
傅鸿钰早就打定了主意,严婳熙没通过就让那个官员背黑锅吧!总之冯承绍自己送贿,也不可能去跟本人对质。
冯承绍明白,傅鸿钰是在跟他要孝敬,而且这样的说法,怕是这回得疏通的人不只他一个,看来是要花上一大笔银子了。
城中一富贾的宅子里有一座精致的园子,园子之中坐着一名容貌秀丽的美人,但这美人脸上却有不协调的丑陋恨意。
她是柳敬忠的千金柳文心,严格说来,她才是冯承绍的“世家妹妹”。
在津凌城中有两大药商,一是冯家,另一就是柳家,津凌城的药铺所用的药材几乎都是向这两家药商批发而来。
冯柳两家都是药商大盘,也有合作关系,算到如今已是一共三代几十年的交情了。因为交情匪浅,柳敬忠曾向女儿提过要让两家亲上加亲,而柳文心从小就一直暗恋着冯承绍,自是乐意,她却意外发现冯承绍心仪的人是严婳熙。
自从严家药田改种常用药材后,与各家药行的生意就结束了大半,这不打紧,可由于严家药田产量高、质量好、价格又合理,不但足以自用,还能盘给其他药铺,多少冲击了大盘药商的生意。
严家与冯家药材品项重复的少,所以和冯家还能维持合作关系,但与柳家的重复性高,那可就成竞争关系了,所以两家的千金偶尔相见,柳文心找到机会就会寻严婳熙的晦气。
可想而知,柳文心知道冯承绍心仪的人是严婳熙后,该有多么嫉恨,所以她一直寻思着想给严婳熙一个教训,也真的动了点小手脚。
上回严婳熙的马鞍藏针就是她让人做的,当时她听到仆从回复说严婳熙冲撞了毅王的行伍,自己还受了伤时,便开心的想着严婳熙此次肯定吃不完兜着走,哪里知道接着没看到严婳熙被毅王问罪也就罢了,反倒还听见冯承绍对严家人献殷勤,她当下气得发昏。
“你说……她报考了医考?”
去打听严婳熙消息的仆从回答,“是的,大小姐。”
“严家与毅军近来接触频繁?”
“是的,这是由老爷那里听来的。”
柳文心露出了冷笑,若只针对冯承绍对严婳熙献殷勤一事,父亲并不一定会采取多大的行动,毕竟在父亲眼中,结亲对象并不是非得冯家不可,没必要特地针对严家,但严家与毅军接触频繁,这事肯定让父亲忌讳。
她知道,自己得想个方法推父亲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