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走到床边看着沈怀望,几天前他就已经清醒,但睡了快一个月,清醒时反而更显疲累,直到现在,他的眼睛才能完全张开,聚集视线看着天花板,当然也看见了这个他昏迷前亲口对他托付一切的人。
这几天他虽然清醒,却始终不曾开口说话,保罗于是开口喊他,想看看他能否回应,“沈先生?”
“保罗……”沈怀望看见保罗,当然认出了这个年逾五十的白人男子就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他甚至将一切都托付给了他……
包括致芳……致芳?
“保罗?保罗……”语气略显激动。
“什么事?我就在这里啊!”
沈怀望举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他,保罗不明就里,只能上前任由对方抓住自己的衣袖。
“沈先生,您怎么了?”
“致芳……致芳呢?”
“……”糟糕,他都忘了这件事了。
“听说你就是怀特.威斯里.格鲁曼的女人?”
还是没有回话。
“听说你这阵子一直在调查怀特.威斯里.格鲁曼的案子?有什么结果,愿不愿意分享让我们知道?”
“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什么意思?”
陆致芳冷冷一笑,“先告诉我,你们是中情局的人吗?”
对方深吸一口气,所有笑容都消失了,“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可以这么说。”
“所以你应该知道,怀特.威斯里.格鲁曼惹到的不是普通人……”
“没错,你们不是普通人,都是人渣。”
“你闭嘴!”
旁有个人重重甩了陆致芳一巴掌,她顿时满眼昏花,嘴角跟着沁出血来,但她依旧不退缩,眼中的愤怒与狠劲也不曾稍减。
“如果你以为我们会对女人手下留情,你可能弄错了。”为首之人笑了笑,“多年来我们奉派在海外暗杀许多重要人士,不分男女,只要有必要,我们都不会留情。”
“只因为格鲁曼集团决定不再配合你们干这种肮脏事,你们就要杀人吗?”陆致芳愤怒狂吼。
“格鲁曼集团没有选择余地,他们不是作为我们的伙伴,就是作为我们的敌人,而他们显然选择了后者,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能怪我们。”
“放屁,你们这些无耻的家伙……”
“够了,我没时间跟你多说,我现在只问你两件事,第一,”语气顿了顿,“你查出了哪些消息,见过哪些人,一一说出来;第二,刚才你跟纽约时报的记者见面说了什么?”“你们想做什么,只要我见过的人,你们都要杀掉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少说废话,快说。”
“无可奉告。”
对方显然失去耐心,对着手下一使眼色,然后转过身,几个人就上前对着陆致芳一阵拳打脚踢。
陆致芳痛苦得蜷缩在地上,只能伸手护住自己的头,避免头部受到伤害,正因为如此,对方好几脚踢到她的胸口,甚至踢中她的月复部,让她月复部一阵剧痛。
—阵拳打脚踢后,陆致芳全身气力放尽,瘫软在地,她的脸上又青又紫,鼻血直冒,嘴角甚至也流出鲜血。
最恐怖的是,她的月复部不断传来剧烈疼痛。
一名手下将陆致芳抓起来,逼她挺直身子。她全身痛楚不已,眼神依旧锐利,直盯眼前的男人,让对方被看得全身都不舒服。
“我告诉你,我并不是这么残忍的人,我也不想打女人,你老实说,就可以少受一点苦。”
陆致芳淡淡一笑,“如果连跟我见过面的人你们都不打算放过,你们会放过我吗?”
似乎被说中,对方零时哑口。
“其实你们今天本来就打算要杀了我,对吧?”
“女人这么聪明,真不是一件好事。”言下之意,算是承认了她的话。今天将她抓来这里,不管有没问出所以然,他们本来就决定要灭口,以绝后患。
“你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吗?”
“什么意思?”
不回答他,“你们以为真的没人知道我来这里吗?”
皱眉,四人彼此互望,又看看四周,想确定没人跟着,就在此时,陆致芳使劲全身气力,推开箝制住她的人,向后一退,摔倒在地。
“抓住她。”
她不试着逃走,反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迅速按下拍照功能,对着眼前四人就是一拍,将四人的容貌清楚记录。
“你做什么?”
“我的手机开了定位功能,今天一整天我去了哪些地方,只要上网都可以查到。现在我也拍了你们的照片,只要我按下按键,照片立刻上传到脸书,只要对一下时间,就可以知道此时此刻我跟你们在一起,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们想你们逃得过吗?”
对方面露惊恐,就在此时,陆致芳迅速按下按钮,传来清脆悦耳的按键声,照片果然上传,眼前四人更是慌乱。
“该死的贱女人。”
其中一人拔出枪,似乎想要当场杀了她,但为首之人赶紧制止,他怒瞪陆致芳,“今天放过你,你最好保佑自己可以逃到天涯海角,不然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你,走!”
四人迅速消失在眼前,陆致芳一松懈,全身瘫软在地,手机也掉在地上。她不停喘息,想要多汲取一些氧气,证明自己还活着。
然而下月复部的疼痛如此剧烈,连带让她呼吸都跟着困难。倒在地上的她已经四肢瘫软,更别说站起来。
甚至她可以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从双腿间汩汩流出……
沈怀望费尽全身气力,终于从病床上爬起来。天知道这有多困难,他昏迷至少一个月,才刚苏醒的他,别说起身活动了,就连要动一动手脚都不一定使得上力。
可是他凭着直觉,凭着这些年与致芳的默契,他真的可以感觉到致芳可能出事了。
别问他有什么证据,那就是心灵相通。
听到保罗说这段时间致芳一直四处调查有关这起事件,他就绷紧神经。他知道原委,当然知道那些人的狠劲。
致芳怎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险境?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些人连他都不想惹,能避则避,致芳到底在想什么……
拔掉手臂上的点滴管,沈怀望气喘吁吁的站立在病床边;一旁保罗还在着急,急到跳脚,看着沈怀望明明才刚醒过来就想要走出医院。
他现在不只身体还无法承受四处奔波的痛苦,光是他身上因为爆炸烧伤留下的伤痕都还没痊愈,更别提长时间昏迷,身体一点活动力也无。
另外更严重的是,沈怀望费尽心思,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这才让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他现在如果要离开医院,那群人很有可能发现他的踪迹,知道他并未死亡,这样一来会不会再度让他陷入危险中,那些残忍的攻击会不会再卷土重来?
沈怀望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让他气喘不已,太久没活动的身体连走几步路都无法承受,身上的伤势更不断扯痛,让他皱紧眉头。
保罗拦住他,“沈先生,拜托,千万不要做傻事。”
“致芳出事了,我要去找她……”
“可是你才刚醒过来,身上还有伤。”
“我管不了这么多。”额头上漫着汗水,脸色转为苍白。
保罗还想劝,“可是那些人会不会因此知道你还活着,又跑来伤害你……沈先生……”
沈怀望终于停下脚步,却没改变心意,他看着保罗,“你说,致芳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她是想把事情调查清楚,不希望你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她是为了我?”
点头,“当然,夫人……其实一直不相信你死了,好几次问得我无法招架,后来她甚至自己跑去调查,我想她现在应该也已知道幕后元凶是谁了……”
沈怀望苦笑,“这就是致芳……”她永远可以很冷静的去做任何事,不管这件事有多疯狂。
现在他也知道致芳愿意为他做这件疯狂到了极点,简直是在自杀的事……既然如此,他怎么可以继续躺在这里当作没事一样,看着致芳遭遇危险?
那就是致芳所展现在乎一个人的方式……他早就知道了。“保罗,帮我,我必须去找她……她可能出事了……”
“可是你的身体……”
“我没事……这么严重的伤我都活下来了,上帝还不想要我的命……可是现在致芳有危险了……”
保罗左思右想,“好吧!我带你去。”
于是保罗护送沈怀望离开医院,他们还面临了医护人员的强烈反对,甚至警告沈怀望身上的烧烫伤可能二度感染,原本已保住的小命更可能再度被死神夺走。
保罗当然知道,可是沈怀望不管,他坚持要离开医院,于是他换下病服,搭着电梯来到医院地下室,在那里等保罗将车子开来,然后从地下室离开。
保罗坐在前座开车,沈怀望坐在后座,利用保罗的电脑开启追踪程序,查看致芳的手机目前在哪里。
“前面左转。”
现在他只能祈祷致芳没把手机丢了,不然一切只是徒劳。这是保罗为致芳特别准备的手机,可以定位,远端电脑也可监控手机所在位置,藉此确保致芳的安全。
当然这也是沈怀望的要求,保罗都有做到。现在他们只能寄望致芳的运气够好,那女人安然无恙,一切依照他的计画进行。
他的计画……说来话长,到目前为止都照着他的想法进行,唯一的变数反而是致芳那聪明过了头的女人。
一个女人又聪明又有勇气,值得嘉许,却同时也让人头痛。
早在事情发生之前,沈怀望确实一度考虑过要不要告诉致芳整个计画,却害怕自己提早揭露的举动反将致芳卷入纷争中,因此他选择暂时封口,等事过境迁,危机过去,才打算告诉致芳。
没想到那女人竟为了调查他遇害的事,独自涉险,为了他,她闯入这整起危机中,这也违背了他一开始将她隔离在危险之外的目标。
“继续往前开,前面有一间工厂,然后你就停在那里。”
保罗踩下油门,车子往前奔驰而去,数分钟后,车子停在路边。沈怀望透过车窗向窗外望去,这里已是市郊,眼前是一座破旧的工厂。
保罗还来不及劝沈怀望别下车,让他下去找人,沈怀望已抢先一步打开车门,走出车子。
沈怀望靠在车旁看着四周的环境,他的身体还很疲累,伤口也依旧疼痛,但至少可以行走,或许所有的动力都来自于对致芳的担心。
保罗也下车,“沈先生,你……”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定位系统显示,致芳就在这一带。保罗,我们分头去找。”
“你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赶快把人找到。”沈怀望更担心的是,致芳的手机已跟她的人分开,如果真是如此,致芳很可能已不在这里。
“各自行动吧!”
保罗无奈,只能赶紧从另一边去找。
沈怀望则迈开步伐从另一个方向着手,他走进巷子里四处查看,嘴里也边喊着,“致芳,你在这里吗?”
他故意用中文喊着致芳的名字,希望藉此唤起她的注意。当然,也很有可能致芳现在正在对方手中,他这般喊叫,很可能同时也唤起对方的注意,因此让自己再度陷入险境,这阵子所有的计画全部失败。
但是到了这一刻,想起致芳可能遭遇的伤害,沈怀望真的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忧心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那甚至是一种恐惧,一种深切到胸口不断疼痛的恐惧。
他好像曾经经历过这种恐惧……当年妈妈出车祸在医院断气前,他就经历过这种恐惧,一种失去此生挚爱,眼前一片灰暗的恐惧。
“致芳——陆致芳——”他甚至放声喊叫。
小巷子走到底,他推开巷底通往工厂的小门,发现里面一片黑暗,一点光线也没;对着里头喊着陆致芳的名宇,也没人回应。
他失望的走出巷子,身上的伤口开始泛着痛楚,有些伤口还未痊愈,似乎又绷裂了,他感觉到伤处似乎一片湿润,开始沁出鲜血。
但他不以为意,继续寻找,他走出巷子,绕过工厂正门来到另一侧,发现那里也有条小路,小路尽头竟通往一片小树林。
沈怀望缓步走着,尽管心急,尽管逼着自己打起精神,却敌不过身体自然的反应,他其实已没什么力气了,每走出一步都让他满头大汗,甚至气喘如牛,现在的他应该继续躺在床上休息。
“致芳……你在哪里?回答我,我是怀望……”他的眼眶泛红、情绪激动,喊叫的声音甚至哽咽。
就在他近乎绝望之际,他走进小树林,此时已近黄昏,眼前景象已开始看不清楚。
但他看见前方小径上似乎有物体在移动,一开始以为是小动物,但定睛一看,发现体和大多了。
沈怀望深呼吸,他冲上前去,一走近,这才清楚看见那是一个人倒在地上,似乎气力放尽,无力起身,只能用爬的。
他看见了,他找到致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