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日出莞尔地盯着他,隐约可以猜出,这个冷漠无礼的小子似乎不只认识三婶闻知来而已,说不定整个东方家都曾和他有过因缘?
可他明明看起来如此年轻。
算了,东方家的事无奇不有,这其中原由他想不透也罢,总之三婶叫他完事就走,他还是快点离开。
只不过,才跨出一步,他突然又转身走向长孙无缺,递出一张名片,微笑说:
“小姐,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打给我。”
长孙无缺愣愣地接过名片一点点头。
薄敬言很快地从她手中抢过那张名片,盯着名片上的字。“你是『东方美人』现任CEO?怎么?东方四兄弟这么早就退休了?”
“也不是退休,就是很悠闲地当着董事,把苦差事全丢给我。”东方日出笑笑地看着他,心里暗忖,这人果然和父亲叔叔们都认识,虽然年纪看来比他还小,可是那份说不出的气势却完全像个长辈。
薄敬言抬眼打量着他,不屑地说:“不过是做个瓷器骗骗钱的差事,能有多苦?”
东方日出也不生气,笑说:“哈哈,我也觉得我家瓷器挺普通的,偏偏就是有人很爱,爱到一直追货催货,还不惜重金抢买,所以我才辛苦啊。”
薄敬言被他回了这句,眉锋一敛。
东方日出丢给他一记挑衅的微笑,朝一旁完全搞不懂对话内容的长孙无缺眨了眨眼,转身走出房间。
薄敬言拿起名片再看一眼,喃喃说:“东方日出……日出东方,人如其名,啧,东方家倒是生了个好小子。”
俊朗磊落,正气外露,加上外向阳光的稳定能量,这小子绝对会是东方家这一代的坚固支柱。
“什么?你说刚刚这个人怎么了?”长孙无缺好奇地问。
他的目光移向她傻气的美丽脸庞,随手将名片一丢。“我说,你给我离那个人远一点!”
“啊!这是他给我的耶……”她连忙弯身捡起,小心地捧在手里。
他更加不悦,扪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他给的有什么好的?难道你喜欢那小子?”
“没有啊!只是东方先生人很好,而且,他有一种非常强大安定的力量,我刚刚靠着他时,整个人觉得暖洋洋的,很舒服……”长孙无缺急忙解释,却不知道她这番话惹得薄敬言更不高兴。
“哦?靠着他,很舒服?”他危险地眯起眼,声音几乎没了温度。
“是啊,彷佛他身上的能量可以安稳地定住我的魂魄,让我不再缥渺游移……”她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对刚刚靠在东方日出身上的那份温和暖意的怀念。
那是什么表情?他为了她冒险进入阴阳交界,现在她却想着别的男人?
薄敬言俊脸拉得更沉,猛地伸手将她拉进怀中,低头欺向她,口气森然而充满了妒火:“你这是在我面前称赞别的男人可以给你更多温暖?”
她愕然睁大双眼,急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话未说完,一团挟着怒火的气息便堵了上来,牢牢地封住了她的唇,她的口,她的呼吸。
……
一夜的缠绵,狂乱又月兑序,他知道,这绝对不只是因为东方日出那小子的挑衅,更不会是单纯的醋意。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此时回想,从虚无的黑暗归来,他体内就有种诡异的骚动,是那股騒动凌驾了他的理性,让他意志松懈,情潮溃堤。
那騒动……是什么?
他正沉吟着,长孙无缺动了一下,睫毛轻撮。
她就要醒了。
他拧紧眉锋,一脸沉凝地翻身下床。
他没心情,更没耐性去照应一个傻子。
现在不行……
但这时,她拉住了他,他微恼地转身,意外地对上了,一双带着羞怯的惺忪黑瞳。
他呆住一瞪着她。
黑瞳的主人俏脸一红,将脸埋进了薄被。
他迅速瞄了一眼墙上时钟。
早晨七点。
这个时间,她的魂竟然还在?
惊讶坐回床上,他伸出手翻开被子,抬起她的下巴,低呼:“渺生?”
她看着他诧异的脸色,点点头,怯怯地问:“是……敬言,怎么了?”
他一凛,直接将她从床上拉起。
“啊……”
她低呼,慌忙扯住薄毯遮掩自己,踉跄地被他拉到窗边。
他一把掀开窗帘,早晨耀眼的日光直射进来,洒在她身上。
她不适应地眯起眼,对这种暖洋洋的光线感到陌生,更对他的举动不解。
“你的魂居然没回去。”薄敬言看着她,神色不定。
与其说惊喜,不如说是不安。
不对……这太不寻常了。
她一怔,这才发觉,天已亮,时辰已过,但她的魂竟稳稳地留在这个躯壳里。
“天啊!我……我怎么……”盯着自己的双手,再环住自己双臂,她惊呼着,张大了双眼。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还在?没有回去那个幽黑之境?
这种时候,你的魂不该在这儿的。”他看着她,长目中有着警戒。
她怔怔地望向他,小脸写满了惊慌和困惑,但随即又被那照进房内的日光吸引,忍不住转头仰起脸,迎向那耀眼的光辉。
活在黑暗中太久太久,从来没见过太阳,这一窗煦光是她千百年来的奢求。
“原来……这就是……阳光吗?白昼的阳光……”她悸动地将掌心贴在玻璃上,任那光温暖地拂在她的脸上、身上,轻柔地将她包覆。
他见她沐浴在日光中仍魂魄安稳,一把将她揽过来,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会晕眩吗?无力吗?很清醒吗?”
“嗯?”她暖洋洋地抬眼,摇头说:“我……现在整个人……很好。”
很好?像正常的人?怎么可能!
双臂倏地拢紧,他将她搂近怀中,直接去感触她的体温和气息。
空壳的长孙无缺因主魂未转生,体温一直是略低的,冰凉的手脚,动作僵硬且不协调,但此刻,怀中的她柔女敕温暖,还散发着诱人的体香,就和昨夜一样。
但,此时是白天啊!
不属于这阳世的她,为什么能留到现在?
“太奇怪了。”他低头,眉心锁紧。
“敬言……?我这样……不行吗?”她茫然担忧地抬起头看他。
伸手轻抚着她细致的脸颊,他沉默不语。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才让她定在躯壳中。可是,为什么在这惊疑的瞬间,他却又有种微妙的喜悦?
日光下的她,更加耀眼美丽。她不再是个痴傻的女人,而是正常的女人,不必只停留在黑夜,可以在白天现身,对他来说,这正是最好的状况了。
但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咦?敬言,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长孙无缺突然按住他的手掌,贴紧了自己脸颊。
他一凛,一道光闪进脑中,紧接着身体晃了一下。
“敬言!你不舒服吗?”她急忙扶住他。
他靠着她,抬手盯着指尖,这才发现,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正从他的指尖逸出。
这情况……
他脸色瞬变,心下恍然。
此刻,他不是不舒服,而是元气被吸走了,被那个虚无的阴阳交界……
现在他懂了,终于明白缈生之所以能出现在白昼的原因。
困住缈生的黑洞,此时正被他的气息镇住了。他留在那里时,为了维持清醒而催动了法力,好让焚香再次燃起时能找到他。
不料这么做却让他和黑洞有了连结,那阴气极重的虚缈之境,正像吸虫一样吸取着他的精气,若不及时断开,他的气很可能就这样被吸取殆尽。
但是,要断开这连结唯一的方法,就只有一个。
他的目光缓缓地盯住长孙无缺。
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原本属于那里的缈生主魂,送回去。
只有她归位,他才能解月兑。
而且,这次必须由他亲手将她送回去。
只是,一旦她回到那个被搅乱了的虚渺之境,要将她再唤出来,势必更加困难且危险,甚至,她很可能再也无法出现。
这始料未及的状况,竟有些困住了他。
渺生若无法再现身,意味着他必须一直面对那个痴傻的长孙无缺,那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见他脸色阴鹫,沉默许久,渺生不安地拉了拉他的手。
“敬言,你还好吗?”
他盯住她,目光沉凝。
现在,她多留一天对他都是种消耗,但他却不想就这样将她催送回去。
他心里明白,他心中多少有点不想让她走,不想让这个清醒的、美丽得令人迷醉的他的妻子,又变回一个痴呆的空壳。
难得,她能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现身,能有完整的二十四小时待在他身边,这种奇妙的时机,太过难得。
不如,让她多留几日好了。
虽然这样会消耗他一些法力。
他沉吟着,在掌心结了个法印,用力将五指收拢,稍微止住元气流泄,然后对她微微一笑。
“没事,我很好。”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低头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暖香。
拥着她的感觉如此美好,温软而真实,不再有之前那种她随时会消失的烦躁,这种微妙的充实感,是什么?
“要不要休息一下?你看起来有点累。”她抬头忧心地看着他。坦白说,从那深幽虚无之境回来之后,他的脸色就有些苍白。
他笑了笑,摇摇头,以指尖轻梳着她黑亮的发丝。
“不,难得你在白天现身,我想带你出去走走。”
“可以吗?”她惊喜不已,眼神闪耀。
“当然可以,你不是从没在白日出过门吗?”他喜欢看她雀跃的神情。
“但……我能待多久?不会再被拉回去吗?”她兴起疑虑。
“情况有些奇特,我也不清楚,但能待一秒是一秒,我想在白天和你在一起。”他模糊地带过,暂时不想让她知道真相。
“也是,能和你在一起,多一秒都好。”她仰起脸,漾起了深情认分的微笑,无瑕的脸庞在阳光下更加清灵秀雅,明艳照人。
他心旌一荡,不禁低下头吻住她。
她轻颤了一下,微启双唇,怯怯地回应着他,一颗心深深地荡漾着,为能在白日现身而喜悦着,为他说要带着她出游而期待着。
更为了昨夜,她真的成为了他的女人而择动着。
证明了他们终于成了真正的夫妻,虽然想起来仍像梦一样,不过,这已足够让她一颗始终悬浮飘摇的心,踏实地定了下来。
长长的拥吻差点又勾动薄敬言,他及时打住,抬起头,暗喘一口气。
“来,别浪费时间,去梳洗一下,我们出门吧!”他抚模着她的粉颊,催促着。
“好。”她欢喜地点点头,奔向浴室。
他盯着她的背影,温和的笑容缓缓消逸。
不能再失控了,得小心不能让她受孕,最好趁着她清醒的这段时间,尽快完成他们的“胚胎”制作。
纵然她的知足顺服总会挑起他的怜惜,可在他的计划中,这些情绪都必须排除。因为,再没有什么比得到她的子嗣更重要,他提醒自己,不属于阳世的她,对他唯一的用处,就是为他留下“他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