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娶了我就只能有我一个妻子,我很小气,不与人分享丈夫的。”在这古代,这样的要求近乎无理,习惯三妻四妾,把女人当把葱买的男人都不会答应。
“没有别人,只有你。”他的眼睛除了她,再也看不进别的女子。
当他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没有谁可以替代。
乐不染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下,好像是要借着这一眼,仔细看清对方的神色,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那样。
连彼岸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感受他没有变过的心跳。“这便是我的答案。”
过了片刻,她忽然笑了。“我信!”
因为这短短两个字,连彼岸方才提起的心立刻落回了原地,脸上浮现欣喜若狂的颜色。他用力搂住怀中的女子,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爱意,唤着她的名字。“阿染、阿染。”
“阿岸。”她喊。
两人相视一笑,只觉得彼此间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她面上难得闪过几分羞涩。“别怪我把难听的话说在前头,我知道自己的个性,我做不来你们男人要的贤良淑德,我也不会要求你当了人家夫君就该有什么夫君的样子,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这婚事来得突然又仓促,还有种草率的感觉,若是有时间能相处了解,那就更好了,但是比起随便让老太太安排自己的婚姻,也许和他能相偕到老也说不定。
也是,他除了不爱说话,人冷了点,大体上说起来也没什么缺点。
“如果你不是你,就不是我想要的你。”连彼岸笑了起来,阵色转深,这话翻过来的意思是捡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可一朝看上了中意的枝头,哪能放过?
乐不染一双弯弯的月亮笑挂在脸上,连彼岸眼色深邃黝黑,“我明日让官媒送庚帖过来合八字,就近再挑个好日子,将聘书送来。”
要是婚事定下,便不会再发生变故,婚礼的日子便可以等他从淞州府回来再议。
他厌烦这些程序,巴不得明日便把人娶回家,但元婴说只要是女子都注重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仪式,他心里再急,这些也不能省。
“这么赶,是有事?”
“我不放心你在这里。”他并不在意灭了那个老太婆子,以绝后患。
“这里的事不过就是一些妇人之争,我自己就能应付,老太太要是再来找碴,我就回雁子胡同那边的宅子,你安心去办你的差吧。”
她把手覆上他的,他惊喜的一把搂住她的腰,将胸膛贴上她的,完全不管合不合宜。
“从淞州府回来,娶你,一道回京城。”他不是很情愿的拉开两人距离,可也就一根小指头的宽度。
大雨积水成灾,淞州、燕州、陵潭、武顺四府汪洋一片,大水淹城二月方退,浮尸蔽江,疫情严重,与他同行的还有太医署的太医们,除了追究全责,安抚难民,更要将瘟疫压制下去,都是当下之重,所以他只能在平遥县稍做停留。
“你去吧,我等你,不管做什么都要万事小心。”
“是。”他俯身吻了她的额,再吻她的唇,真不想离开。
因为这桩婚事,乐不染只能以待嫁女儿的身分在乐家住下来,住的是原主以前那个小院子。
连彼岸一离开,她便让温棠回去雁子胡同传话,说她得在这里住几天,让女乃娘不用担心她,也让女乃娘给素问说一声,日暖留下来跟她作伴了。
杨氏高兴的给她张罗新被褥和一应用具,忙得活络,体虚的神色倒是明朗了不少。
女儿回来了,就算住不了多久又要嫁人,但看得着,模得到,总好过之前连面都见不着,也不知道她流落到哪去,想起来就揪心的好。
从家塾下学回来的乐浅昙一听母亲说姊姊回来了,立刻奔过来乐不染的小院,见到人就红了眼眶,呜咽的抱着乐不染不撒手,歪缠在她身边许久。
这也难怪他情绪激动,三房就他们两个孩子,乐启钊不管后院的事,杨氏的身体又不好,两个孩子从小便是互相护持着长大的,乐不染对他来说就像另一小娘亲,感情自然深厚。
自从老太太把乐不染赶出家门之后,他心生反感,也不太往正房去了,平时的请安也能避就避,乍听姊姊回来了,顾不得其他,一溜烟就过来找人了。
难得下厨的乐不染去厨房做了他最爱吃的心太软,当她在做这些吃食的时候,乐浅昙就搬张小凳子坐一旁托着下巴看她,笑得小嘴都合不拢。
红枣去硬籽,用蜂蜜泡软,填上糯米馅,馅里掺了白芝麻粉,吃起来甜糯香软还带芝麻的特殊香气,他吃得眉开眼笑,哪知吃了几个,乐浅昙才知道姊姊回来竟是要备嫁的。
心底不开心,东西也不吃了。“我就知道祖母让你回来肯定没好事,你又要嫁人……倒不如不回来算了,一个人在外头也得了个自在。”
“这回是姊姊自己愿意的,你那未来的姊夫看着……是个不错的人。”
乐浅昙仍不高兴,乐不染便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姊姊买了庄子和田地,那后山还有个小瀑布,庄子的池塘也有大肥草鱼可以抓,改天等你放假,姊姊带你去玩可好?”
左右小舅子和姊夫之间的关系要如何处得融洽,要合得来,这得看那个姊夫的手段了,让连彼岸自己去发愁吧。
乐浅昙毕竟还是个孩子,听说庄子里有好吃好玩的,立刻就上心了,乐不染从弟弟口中得知父亲的生意起起落落,头寸常常周转不灵,一旦拿不出应该给祖母的利钱,祖母便要发一顿脾气,骂父亲无能。
也因为银钱不便,狡猾的程氏便以乐启钊没有拿钱回来当借口,拖延不发几房的月例。
为了这件事,二房和四房没少和大房发生龃龉,四房更是月兑口说要分家,祖母没有对四房说什么,却把二房斥责了一顿。
“你小孩子家家的不专心在自己的学业上,打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做什么?没得分心了。”乐不染只是嘴里嘀咕,却没有半点责怪弟弟的意思。
老太太对四房虽然不似对大房无底限的宠溺,但若和二、三两房一比较,哪边高哪边低,谁都看得出来。
乐浅昙低下头,表情有一抹倔强。“姊姊不在家,我们家就我一个男丁,我要不注意着这些,哪天我们要是被赶出去,看怎么办?”他倔强的抿着嘴。
姊姊不曾经也是家人吗?可祖母二话不说就把人赶了出去,要是哪天祖母觉得三房一点用也没有,还是碍着了她什么,被赶出家门这种自断臂膀的事情,祖母也不是做不出来。
“你别担心这些,别忘了还有姊姊呢,真走到那一步,咱们就搬出去自己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争气的走出一条路,别让那些人小看了咱们!知道吗?”这个乌烟瘴气的家她也不稀罕,家族什么的听起来很了不起,彷佛只要你乖乖驯服听话,做好这个家庭的一分子,就能得到想要的庇荫,其实不然,像她父亲这种不受父母看重的孩子,在家族里不过是个无举足轻重的人,人家凭什么把大好资源给你用?
家族愿不愿意拿出资源庇荫你这个人,是得看你有没有能力,能替家族挣脸出头你就是光宗耀祖,要是平凡的让人过目即忘,被人当成了累赘,不肖子孙也不是不可能。
说来说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得到什么,自己去挣比较实在,若是不想为他人欺负,便要自己强大起来,唯有如此,才能站在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令他人仰望。
乐不染这席话彷佛一粒小小的种子,播进了乐浅昙还懵懂的心间,等破土而出的那日到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乐不染又模了模弟弟的头,姊弟俩聊了许多,乐浅昙知道姊姊会在家里住上一阵子,加上天色也晚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折腾了一天,她实在也累了,日暖就着三房的小厨房做了饭,三菜一汤,都是家常菜色,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连彼岸离开前留下两个暗卫给她,说是放在暗处,有事召唤,无事就不用管他们了。
她让日暖多做几个菜,把晚饭送去给暗卫,暗卫也是人,也得吃饭的吧。
她吃了饭,本想着还要去圔子消消食,却听收拾碗筷的日暖说道:“小姐,那位连公子留下了几个麻袋,要怎么处理?”
连彼岸来去匆匆,临走前留下好几个大麻袋,说是他从广西、甘肃、西域搜罗来的种子,知道她买了田地,便带过来让她瞧瞧,因为都是没见过的植物,看派不派得上用场。
那几个大麻袋里有玉米、马铃薯和向日葵籽,看得乐不染喜出望外,在只有五谷杂粮,也就是大米小米青稞高粱和稻米的大东朝,像马铃薯和玉米这类的粮食,都还未见过。
乐不染推算,这个分岔出历史轨道的大东朝是介于元、明之间,因为不管是玉米、马铃薯和向日葵籽这东西,据她所知,是明末才渐渐从西域引进来的。
玉米和马铃薯可以作为粮食,葵花籽可以当瓜子吃,可以榨油,大东朝人还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好处,倒也不足为奇了。
她手上有了这些东西,何愁不发家!
粮食一直都是国家的大问题,就算到了后代,大部分的人已经不愁吃穿,这粮食、资源却也在越来越严峻的气候改变下,变成让掌权者不得不注意的问题。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百姓们日日忙得脚不沾地,为的不就是一口安稳饭?
在这生产力和资讯稀缺,还有物种劣势,普通农家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除了缴税、留种、剩下来的口粮不多,太平盛世勉强可以吃到开春,要是运气差,遇上年道不好,天灾人祸,又或者国家要打仗,还要额外上缴军粮,那就得勒紧腰带过日子了。
所以粮食的种植真是太重要却也太不容易了。
连彼岸告诉她,马铃薯在这里有个名字叫阳芋,听说陕西、甘肃那边的人都这么叫的。
马铃薯的淀粉含量高,对土地的要求又不高,完全可以成为主粮的。
日暖看着小姐对那几个麻袋看了又看,翻了又翻,她不由得也就多看了两眼,便呀了声。
“这是坏掉了吗?”
瞧着马铃薯这东西长得奇怪不说,因为闷在麻袋里有些时日,还处处冒着小芽眼。
“这是好东西,有很高的营养价值,没有芽眼的马铃薯是可以吃的,长了芽眼的就只能留下来种地了,正好,我估模着咱们地里的稻子都收割了,你瞧,只要把马铃薯的块茎芽部切开,插入地里,就可以长出大量的马铃薯来,这叫分裂生殖。”乐不染怕日暖听不懂这些,还拿刀子照着芽眼的地方切出块茎给她看,没想到日暖一点就通。这不稀奇,她爹和那些叔伯住在一起的时候,家里除了自家几亩地,也佃了不少的田来做,对农务她也懂一点的。
连彼岸带来的马铃薯会这么快发芽,和运输的路程有极大的关系,应该是先在潮湿闷热的船舱住了好些时候,从产地到了京里,又从连彼岸的手里到了她这里,也不知耗费了多少时日,闷在麻袋里的马铃薯大部分已经发芽,看起来,明天得让齐壮来一趟,送去给庄叔,让他捡几处沙地,把这几样东西赶紧下种才是,要不就可惜了。
她说做就做,等暗卫过来还碗盘的时候,让其中一个跑一趟雁子胡同,说是让齐壮明日过来一趟。
她这不是没办法去庄子吗?要不然哪需要这么麻烦。
估模着庄子的稻子都收割了,按照她原来的打算,秋收后是冬麦,可如今手头上有了些东西,不如先拨出几亩地种这些作物,余下的百亩地可以把油菜花种上,来年要是都能量产,油菜好、葵花籽油可都是好东西,盘个榨油的作坊还有米铺都能排上行程表了。
吃人嘴软,暗卫又是奉少君的命令要听乐不染吩咐,既然小姐吩咐了,跑一趟路,递个口讯也不是什么大事。
切成好几个块茎的马铃薯也不能浪费,乐不染找了个浅钵,装上水,就给养在钵里,过两天冒出新绿的叶子来,也能替屋里增添一点新意。
弄完这些,她早早梳洗,因为习惯了自己动手,速度很快,披散着晾了半干的头发,上了床。
“你也去歇着吧,腿还没好利索呢,我通常一觉到天亮,这里不用人侍候。”她让整天陪着她转的日暖去歇息。
天才亮,乐不染梳洗过后,踩着有些冷冽的斑驳砖地,也没让日暖跟着,自己去了杨氏的院子。
九月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墙边的大叶杨叶子早就落光了,堆在地上,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一丝声音也无。
乐不染望着安静的院子,不管怎样,杨氏都是她的母亲,情理上她都得来请安,至于老太太那边,她恐怕不会想见她,她也就不费那个劲去讨脸色看了。
杨氏坐在梳妆台前,丫头正给她梳头,未曾上妆的脸还是显得蜡黄苍白,一见乐不染来,随意拢了拢头发,簪上发篦后,挥退侍候的丫头。“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她伸手想给乐不染斟茶,乐不染看着她那细瘦如枯枝的指头,拿过茶壶,一模,茶是冷的,显然是从昨夜搁到今早。
“我在自己的屋子里已经喝过早茶,这里就不喝了。”她也不是来喝茶的。
杨氏也发现茶壶是冷的,夏天喝点凉茶倒没什么,可转眼就要深秋,冷东西是不能沾的。
“我让丫头去沏壶热茶过来。”杨氏扬高了些声音,“白兰!白兰!”
连叫好几声,外头却像是没有人一般,好一会儿才有道声音匆匆的推门进来,“太太,白兰不知道哪去了,有事您吩咐奴婢吧。”
“这丫头怎么又眨眼不见人了?”杨氏表情无奈,显然这叫白兰的丫头不是第一次撇边的事偷懒去了。
“茶水就不必了,侍花姊姊,劳你跑一趟小厨房,泡盅枸杞红枣加参茶来给太太吧。”乐不染出声。
乐家几房各有各的小厨房,小厨房管着每一房的三顿饭,没有老太太召唤的时候,便自己开伙,按理说乐家几房还未分家,就算自己开伙,一应用度也应该由公中出,可管着家中用度的程氏却等到月底要支钱的时候,每每找借口搪塞过去。
一次两次杨氏也明白了,这是存心拿他们三房的钱贴补其他几房,让他们吃哑巴亏。
这哑巴亏依照杨氏软绵绵的性子,憋屈的哭完了只能自我安慰,左右老爷甚少回家吃饭,她一个妇人吃不了多少东西,一向脾胃也不开,只要省着点,管昙哥儿吃得饱也就过得去了。
真不行,拿她的私房银子贴补就是了。
可贴补来贴补去,她又有多少私房可以贴?
因为银钱左支右绌,使不开来,连丫头婆子们也开始有了异心,不怎么听使唤了。
这个白兰明显就是那个心不在三房的人。
侍花听吩咐去了。屋里陷入了相对两无语的静谧。
杨氏看了看女儿的脸色,瞧着没什么波澜,打这女儿昨日进门后就是这副不咸不淡,宠辱不惊的神情,杨氏看得明白,这个女儿和以前不一样了。
到底,还是杨氏先开了口,“娘知道你心里还怨我,怨我让你祖母作主将你嫁给高员外那个年纪一把都能当你爷爷的人。”
明白女儿对自己的疏离,杨氏一说完便掩着唇,轻咳了起来。
“都过去的事了。”她见木制屏风上挂着一件杨氏的家常褙子,过去拿下披在她肩上。
“幸好女儿离开了那里,否则恐怕连这一面我们都见不着了。”
杨氏一噎,女儿有说错吗?没有,高员外那棺材都进了一脚的年纪,仗着有钱,家里莺莺燕燕一堆,女儿嫁过去,却被糟蹋成只剩下一口气,奄奄一息的回来,说来说去,都是大房造的孽。
杨氏摇头叹息。
“您身子不好,可请大夫来看过?大夫都说了些什么?”她岔开话题。
年纪分明不大,眼角却已经有了皱纹的杨氏苦笑,“也就是老毛病,连我都会说了,体虚气弱,一年一年的也习惯了。”
“生病怎么会习惯,身子不舒服就得请大夫。”有病就要治,一拖小病也拖成大病了。
她这么一说,杨氏却显而易见的着急起来。“孩子,你可别为了这事又和老太太杠上,老太太不让请的。”
“不让请?”她竖起了眉。
“你祖母说我这毛病是惯出来的,只让我养着。”怎么养,一天三顿也就那些吃食,饿不死人罢了,夫君十天半个月不进她的房,女儿不知去向了,病恹恹的身子就这样撑着,拖过了一天算一天。
这是不给钱,不让看大夫了?她那爹到底都干什么去了?“爹怎么说?”
“他连我的房都不愿意进了,怕我把病气过给了他。”一时月兑口而出的话忽然就觉得不妥了,夫妻间的事怎好在儿女前面说呢。“这些天,你尽量避着老太太,她正为了你的婚事不高兴,若为了这点小事再去触怒她,娘怕你的婚事要黄了。”
婆媳做久了,婆婆的个性有多专横霸道,不近人情,她怎会不知,加上她又是几房媳妇里最不待见的,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乐不染不置可否,老太太真要找她麻烦,可不是她想避就能避开,至于亲事,乐不染觉得照连彼岸那家世,就算是老太太,非到万不得已,除非脑残,也不会选择与其硬碰硬的。
她不过就一个三房的女儿,说难听,还是被利用过了,对那位眼里只有大房,恨不得想把所有的好处都堆到大房跟前的老太太来说,她现在唯一的价值,不是她这个人,是她名下的产业。
侍花很快回来,茶是泡来了,盅子的杯盖一掀开,乐不染看就几根参脚充数,枸杞和红枣也不是好品相,一看就是放置经年的老枣和枸杞。
她心里有了数,什么都没说,借口说还有事,便出了杨氏的院子,侍花送她出来,她这才知道三房捉襟见肘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自从三老爷的布庄出了事,说是货商扣押了布庄三万匹的丝绸,一下便有些周转不过来,听见消息的下游零售也怕损失,一个两个一到结帐日便来催着要钱,这一来二去的,雪球越滚越大,雪上加霜,无论上下游的合作对象都开始紧缩银根,使得乐启钊想借贷也无从周转,他最后向老太太求助,不想被老太太劈头盖脸斥责了一顿,既然做不好,有的是想上位的人。
还有,他也别想拍拍走人,若是布庄的掌柜换人,他得把亏空的银钱拿出来填上。
老太太完全不想乐家的布庄挂的是她的名,真正损失的是她这东家,可不是掌柜的乐启刹。
三老爷愁得天天借酒浇愁,家也不回了。
如今布庄由二老爷掌着,三老爷算是被架空了。
侍花还说,要不是她们这些丫头婆子的月钱是由公中那边给的,照三房如今的窘境,恐怕下人全都跑光了。
乐不染倒不意外,像白兰那样身在楚营心在汉的人应该不会少,墙倒众人推,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看着侍花那气愤填膺的脸蛋,她的记忆中,侍花的娘是杨氏的陪房,可惜去得早,只留下侍花和一个不甚聪明的弟弟,自从她有记忆起,侍花就在她娘身边侍候,比起那些还不知深浅的下人,她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就算她看错人,花点小钱能看清人性的深浅,买个教训,也没什么不行。
乐不染打定主意也不罗唆,花姊,角门的婆子你可熟悉?这二两银子,你拿着去打点,别舍不得,往后咱们要进进出出的图个方便。再去请个好大夫来给太太瞧瞧,大夫说咱们该怎么治就怎么治,银子不必省,要不够了,我再让日暖送过来。”
侍花没说什么,很坦然的接过乐不染手里的一锭十两的两个小元宝,还有一个二两银锞子。
昨儿个正房的事早就传开了,彷佛变了个人似的四小姐将老太太驳得差点翻白眼晕过去,小姐变得不一样了……
三房终于有个主儿敢站出来说话,她只希望太太和小姐的坚持不是昙花一现,毕竟主子是她们的主心骨,而三房沉寂太久了。
“另外,拿五两银子给厨房的采买,该买什么,不必手软,多给太太做些营养的食品,告诉她一个月要花多少菜钱,让厨娘把菜单列出来,报上来就是。”吃得好、吃得营养,人才会有精神元气和活力,自从她手头宽裕了,不管对自己还是旁人,都不会吝啬一点吃食。
还未回到自己院子,便瞧见日暖站在门口直往外瞅,见到她进门就快步过来说齐壮和她哥已经等在外头。
之前,温棠随着她回乐府,她暂且把他安置在外院,这是看齐壮来了,想帮把手。
“让他们进来。”
日暖应了声是,步履轻快的出去。
那些角门婆子刚得了乐不染的好处,片刻,就让日暖把人领进了小院。
商贾之家没有勋贵、世族那么多规矩,仆役、小厮是可以进出内院的,但是只能待在一定的范围内,不能到处乱跑,办完事更得早早离去。
两人给乐不染见过礼,乐不染便说把他们叫来是为了那几大麻袋的种子,要他们尽快送到庄子去给庄头,让他种上。
几种种子该如何种,乐不染细细给说了一遍,包括要把晒干的玉米粒剥下来,挖沟造睦,土壤排水好,阳光充足,肥料足够,玉米自然会长得又高又漂亮,地里的田陇一个洞该丢上几颗玉米粒,又出芽的马铃薯块该怎么切,怎么阡插,还有葵花籽……最后让齐壮口述一遍,没有出错,才点了头。
“要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我把法子写在单子上,让庄头照着上头的法子做就是了。”她一点都不担心她没能亲自示范监工,庄头会把事办差了。
她看庄叔就是个老道的,只要关于粮食的事情他们随便一个懂得都比她多,所以,她还真不担心。
“小姐,您说这些个什么玉米、马什么的都是吃食?”齐壮是泥地出身的,他只认得麻黍稷麦菽五谷,眼前的这些东西他压根没见过。
“要是地里能把这些东西种出来,将来辛苦耕作的农人再也不用担心家里的口粮青黄不接,小孩挨饿,就算年头不好,这东西放在地窖一个冬天都没事,你瞧是不是好东西?”
齐壮一听眼睛就亮了,可他虽然满心兴奋,可乐不染仍看得出来他还有一肚子的疑问。
乐不染笑了笑,一排洁白的编贝闪了闪。“日暖,锅子里的马铃薯炖肉应该好了,你把剩下来的薯条一块端出来让齐叔和你哥尝尝吧,别说我吹牛糊弄他们。”
“哎呀,小姐还要分齐叔他们吃啊?马铃薯炖肉我连一口都没吃到。”日暖一脸促狭。“那么好吃的薯条咱们自个吃都不够呢。”
“你啊,以后那些可有你吃厌的时候。”她轻睨了日暖一眼,点了点她的鼻子。
日暖吐吐舌,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