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气渐渐转冷,但瘟疫的蔓延却没有因此而减缓,每日都有人离去,每个城镇都能听见百姓痛失亲人的悲泣声。
好在在沐依儿的努力下,只要是她行经的城镇,瘟疫皆能得到控制。这些受惠城镇的大夫在家乡病情得到控制后纷纷走出家园,往其他瘟疫肆虐的城镇而去,目的自然是救助更多的人。
这,是沐依儿的请求。
她很清楚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只能救助少部分的人,所以她每到一个城镇,都会召集当地的大夫,将防治与救治瘟疫的方法给传播出去。
一开始她所受的冷眼可不少,毕竟治愈瘟疫一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也不怪没有人相信,这也是为何沐依儿每到一个城镇都得停留一阵子的缘故,没有什么比亲眼看到成果更令人信服。
天皓国的疫情在沐依儿的努力下渐渐改善,可她并不知道,因为如此,她已被人给盯上了。
看着手中的信,锦修一张俊颜沉得吓人。
他才刚护送一半的粮草回营,解决短期内军营缺粮的危机,正要向锦威请示要回天阳城接媳妇儿,没想到却接到了另一个消息——
运至天云城的另一半粮草被劫了!
这代表什么?代表军营缺粮一事暴露了,劫粮之人不必说,肯定是潜入天皓的凤阳探子。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锦修在接获粮草被劫的消息没多久,又收到华少楚从天阳城传来的信,信里只有十分简洁的一行字——
沐依儿失纵了!
接踵而至的坏消息让锦修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
粮草被劫、沐依儿失踪,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日,前后差不到几个时辰,让他不多作联想都难。
若沐依儿是被人给掳去,那么十之八九和劫粮车之人月兑不了关系。
在请示过锦威后,他再一次马不停蹄的赶到天阳城。
“她是到山里采药时失踪的。”华少楚愧疚的看着眼前风尘仆仆赶至的好友,歉然的道:“对不住,是我没照看好她。”
他答应过锦修会照看好沐依儿,却不料将人给看丢了……
一旁的锦轩哭个不停,哑声说:“哥哥,不是华少楚的错,都怪我,要不是我任性,依儿也不会不见,对不起……呜……”
锦轩很少哭,她个性乐观,大而化之,极少有事情能让她落泪,偏偏这一次她哭得不能自已。
原本该是她去采药的,却因为她和华少楚赌气,一气之下跑到城里闲晃,华少楚找不着她自然是气急败坏,沐依儿见他如此紧张,便让他前去寻她,自个儿背起竹篓到山里采药,没想到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锦修不管沐依儿是为何出城,他只在乎她为何失踪,“跟去的人怎么说?”
“没人看见。”华少楚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们说沐依儿当时告诉他们要再往深一点的地方去采药,让他们在原处等她,谁知她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带头寻了近两个时辰还是寻不到人,这才赶紧回来告知。”
“哥哥,依儿会不会是被野兽给、给……”锦轩说不出她的猜想,眼泪却落得更凶了。
“不会。”锦修一口否定。
他知道沐依儿的能耐,她虽不懂武,可防身的招数并不少,他临走前,她曾备了许多药给他,除了治内、外伤的药丸,还有能够防毒虫蚁兽的药粉,只要在身上撒上一点,就是大型野兽也不敢近身,这点他亲身经历过,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他一听见沐依儿失踪的消息,第一个想法便是被人给掳走了。
锦修看向华少楚,将运至天云城的粮车被劫一事告诉他后,才沉声说:“我怀疑是凤阳国的探子掳走了依儿。”
华少楚听完他的话,双眉紧拧,“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去救人。”
“就一个人去?”华少楚看了看他身后,再次确定他就一个人来。
“一个人足矣。”自己的女人当然得自己去救,他知道华少楚在意的是什么,于是接着说:“其余之人随后就到,除了救人还得抢回粮车,这事靠我一个人自然做不到。”
“你知道去哪救吗?”这才是重点。
对于锦修的能耐,华少楚十分清楚,他的武功上乘,脑袋更是不差,若说其父锦威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锦修便是那谋划布局之人。
不是说他没有能力,他绝对有能力取代其父,成为天皓国新一代战神,然而他却选择避其锋芒,在帐营里出计策、摆兵阵,只因他知道一门两虎将是天家大忌。
可他的精明与睿智要能够发挥,前提是不扯上沐依儿。而这一次偏偏是沐依儿被掳,这让华少楚很担忧,担忧他会失去平常的冷静。
“若是没猜错,他们劫了大半的粮车,定是会尽快送回凤阳。据我所知,三日后有一队商队会出城,前往横亘天皓和凤阳之间的天凤山脉。”若是他猜得没错,那商队就是凤阳国长年隐在天皓国内的探子拥有的。
华少楚自然听出他的猜疑,脸色顿时极差,“没想到凤阳国竟然有这般大的能耐……”
在敌国开设商行?这他华府也做得到,只不过他华府的商行开得明目张胆,凤阳国却是偷偷模模。如今他们在战乱之际暴露,劫去军营所需的大半粮草,无疑是在天皓的背上戳了一刀。
这个猜测对已下决心要夺皇位的华少楚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和粮我都会带回,而且会让他们后悔招惹到我。”锦修那张俊美的脸庞满是阴沉,恨不得现在就把沐依儿给救出。
“我也要去。”锦轩抹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的说。
“不行!”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我非去不可!”锦轩十分坚持,“是我任性才会害依儿遇险,我得去救她。”
锦修沉下脸,正要开骂,华少楚已一把捂住锦轩的嘴,“我处理。”
这女人,难道看不出锦修已濒临抓狂的边缘?
身为锦修的好友,华少楚自然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眼前的锦修看似冷静,可他却能自锦修那打从来到这便没有松开过的双手看出他有多么的担心与害怕。
他更知道锦修能耐着性子不马上冲去救人已是难得,若锦轩再不知死活的添乱,他怀疑好友会手刃亲妹。
“唔!唔唔唔——”锦轩被他给制住,十分生气,叫个不停,想挣月兑却敌不过华少楚的蛮力,只能瞪着眼被他给强行带下去。
锦修压根没心思管他们,他一颗心全在沐依儿身上。
“依儿,你等我。”
时序进入初冬,略带寒意的微风轻轻吹拂着,枯叶随风飘飞,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终飘落在地。
如今天气不算极冷,可是风一吹来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沐依儿是被一阵风吹醒的。
她想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无法动弹,这让她心头一惊,恍惚的意识这才回笼。
她被人给绑走了。
这认知让她的心一沉,却没有慌乱,而是冷静的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她发现自己在马车上,外头应该是白日,可马车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除此之外,她双手双腿被绑,动弹不得,好在只是身体受限,并没有被下药。
这让沐依儿松了口气,至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随着马车的颠簸,沐依儿再次沉沉睡去,不是她心大,被人给绑架了还睡得着,而是她真的太累了,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入眠。
待她再次醒来,气温比先前再凉一些,这让她知道日阳已落下,外头应该已天黑。
也是在这时,行走一日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沐依儿的心提了起来,没多久车帘便被人掀了开来。
外头有着篝火散发出的亮光,许久未见光的沐依儿双眸眯了眯,好一会儿才适应,看向进来的人。
“沐姑娘,得罪了。”进来的是一名中年妇人,虽说着天皓国的语言,却有着浓浓的凤阳国口音。
“你是凤阳国的人?”沐依儿这才知道竟是敌国之人绑了自己。
为何绑她?是因为得知她是锦修的未婚妻,所以想以此要挟他?
这猜测让沐依儿的心更沉,看着对方的眼神也更加警戒。
妇人见状忙说:“沐姑娘,你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帮忙。”
“帮忙?”沐依儿眨了眨眸,她能帮什么忙?难道……
果不其然,下一刻妇人便说出她心里所想。
“我们知道沐姑娘是个神医,能够治愈瘟疫,我们请来沐姑娘,就是想拜托沐姑娘救救我们的国民,让他们免于瘟疫之灾。”妇人说完忙向她行了个大礼,深怕她拒绝。
“请?”沐依儿拧起眉,动了动早已被捆绑到毫无知觉的双手,冷声道:“你们的待客之道可真特别。”
妇人很尴尬,忙向外探头,似乎在询问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男子走来,沉声道:“这确实是我们的不是,还不快松开沐姑娘身上的绳索!”
“是。”妇人这才敢上前解开束缚住沐依儿的绳子。
重获自由,沐依儿转了转麻痹的双手,看向立在马车外的男子,“你是这里做主之人?是谁将我绑来的?”
她虽不懂武,但防身的招术可不少,掳她之人趁她不察将她击昏,这般近她的身,付出的代价自然不会小。
提起这事,男子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沉声道:“我乃凤阳国呼延律,的确是做主之人。沐姑娘好手段,那将你绑来的人此时正受奇毒之苦,下不了榻。”
想到那人的惨样,呼延律这铁汉子也忍不住打个寒颤。
那人浑身奇痒无比,痛苦难耐,抓到浑身溃烂,几乎见骨。
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实际上是个狠角色,也因此他只敢将她绑在马车内,不敢靠近一步,就怕落得和接触过她的人一样的下场。
在确定他们将她绑来并无恶意后,沐依儿也不啰嗉,从怀中掏出两枚药丸给了妇人,“这是解药,其中一枚你化水服下。”
妇人早在听见方才的对话时便吓得直发抖,此时见到沐依儿递来解药,松了口气,连声道谢后赶紧服药去。
“多谢沐姑娘。”呼延律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这句道谢倒是真心实意。
“我可以将药方给你,条件是你必须放了我。”沐依儿是想解决两国的战争不假,却没想过要去凤阳国做客,先不说去了还能不能回来,就说锦修知道她被绑,肯定担心坏了,她得赶紧回去,以免他找不着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沐依儿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呼延律有求于她,定不会为难她,只要答应他的条件便皆大欢喜。
谁知呼延律却是摇头,“很抱歉,沐姑娘,还是得请你和我们走一趟,但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们定会将你安然送回天皓。”
这回答让沐依儿拧起了眉,“我相信你已调查得很清楚才会将我给掳来,那么你应该也知道,只要照着药方上的方法做,便能控制好疫情,我去不去凤阳国意义并不大,去了反倒可能给你们带来麻烦。”
她不相信他们会不晓得她是锦修的未婚妻。
这道理呼延律当然懂,可这次除了她之外,他们还劫了天皓的粮草,且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她回凤阳国医治他们的……
这些他都不能说,于是淡声道:“沐姑娘好好休息,待会会有人送上晚膳。”说罢,他转身就走。
他不怕沐依儿逃跑,就算她会使毒又如何?毕竟只是个弱女子,就是从他手上逃月兑,也走不出这荒山野岭。
沐依儿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不放人,她也是没辙,不幸中的大幸是他们并没有想要伤害她。
“锦修……”看着车帘外被云雾遮蔽住的山头,沐依儿拧起了柳眉,却什么也不能做。
“沐姑娘,用膳了。”妇人端着晚膳来到马车前,轻唤着在里头配药材的沐依儿。
沐依儿听见叫唤,这才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望向外头的天色,“这么晚了?一天又过去了……”
这已是她被绑来的第三日,这三日里,她总算套出呼延律为何不肯放她走的真正原因,凤阳国的太子南宫睿得了愈疫。
未来储君命在旦夕,这对凤阳国绝对是个大打击,这也是为何凤阳国不惜暴露在天皓的探子,也要将她带回去的缘故。
看着眼前精致的膳食,不得不说,呼延律的确将她当成贵客在招待,除了限制她的活动范围外,他给了她极好的待遇。
用完膳食,她望了望外头尚未转黑,仍有着点点红霞的天色,步下了马车,对妇人说:
“我去消消食。”
“哎!”妇人是呼延律派来照顾她起居的厨娘,听她这么说,也没跟上前,而是在原处候着。
这已不是沐依儿第一次这么要求,她不喜人跟,呼延律也不拦着,任由她去,毕竟附近都有他的人守着,就是沐依儿要跑也跑不远。
不过沐依儿也没想过要跑,每一回她都会在一个时辰内回来,所以妇人很放心的任由她离开,往深林里走去。
可呼延律没想到这一次却出了意外。
这是沐依儿一整日最放松的时候,虽然呼延律十分礼遇她,可她毕竟是被掳来的,说句难听的就是犯人。
所以也只有这时候她才能稍稍喘口气,就算她很清楚远处仍有人不放心的监视着,可他们不会近身,这就够了。
这次歇脚的地方有条小溪,流水清澈见底,泉声淙淙,让沐依儿这几日紧绷的心也为之一松。
望着溪里自在优游的小鱼,她低声喃喃道:“已经第三日了,也不知道锦修是不是担心坏了……”
她自言自语着,这儿就她一人,自然没有人响应。
可就在这时,她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还知道我会担心?”
这句话让沐依儿蓦地瞪大双眼,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让人给紧紧抱住,接着被人堵住了双唇。
“唔……”他吻得十分急切,沐依儿能感受到这一吻传来的热情以及不安,嗅着那带着酸味却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她倏地红了眼眶。
“别哭,我来了。”感觉到落至唇上的热泪,锦修心疼的将她拥得更紧,哑声道。
沐依儿的泪却是落得更凶,在他的细声安抚下才缓缓止住,哽咽的说:“你是怎么潜进来的?”
看着眼前穿着一身劲装,风尘仆仆,脸上满是胡碴却依旧掩不去那一身挺拔风姿的锦修,沐依儿担忧的问。
“这不重要,你有没有受伤?”锦修自然不会告诉她,为了追查她的下落,他日夜不歇一路查到此处,遇到的危险更是不必多说,最重要的是她是否安好。
见他一脸疲惫却依旧担忧着自己,沐依儿眼眶更红,忙摇首,“没有,我很好,一点事也没有。”
“那就好。”见她似乎真没受伤,锦修这才松了口气,又说:“我带你离开。”
说着,他便要抱起她,谁知却被沐依儿给拒绝了。
“不,我要留下。”
锦修拧起了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有没有听错?她要留下?
沐依儿点头,对他说:“他们抓我来是希望我能解决凤阳国瘟疫一事,凤阳国这次会突然侵犯天皓,也是因为这场瘟疫……”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锦修,相信他懂得其中的利弊,并把凤阳国太子患病一事也告知他。
谁知听完她的分析,锦修却依旧不允,“那又如何?依儿,战争之事你不用管,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或许她分析得很对,也的确能让战争提早结束,可她却忘了她是他的女人,要他眼睁睁看着她被带回敌国,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沐依儿早料到他会拒绝,拧眉又说:“锦修,你知道天皓的情况并不好……”
这场战争加上疫情爆发,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再这么下去不是两败倶伤便是天皓灭亡。为何她会这么说?若是以往,天皓国的国力的确赢过凤阳国,可也只是略胜一筹。而如今的天皓国摊上了个烂泥一般的帝王,不过登基三年便已是民不聊生,连两国交战都能因为害怕瘟疫传入皇都而不派粮草,再这么下去,不必凤阳国来攻,天皓国便已先亡。
“那又如何?”锦修仍不答应,“若是天皓要靠你一个人去救,我宁可战死!”
说到底就是不肯让她涉险。
这让沐依儿很无力,偏偏好说歹说他都不点头,最后她只能颓丧的闭上嘴不吭一声。锦修见她恼了,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可以留下。”
“真的?”沐依儿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当然是真的。”他手一扬,飞快朝远处飞射出一枚石子,石子精准的击中稍早被他击昏之人的穴位。
那人幽幽醒来,不负锦修的期待,一转醒便脸色大变,忙从怀中拿出一只口笛,用力的吹响。
笛声一响,便有数十道身影快速的朝锦修和沐依儿所在之处而去。
直至被包围沐依儿才回过神,瞪向锦修,“你这是做什么?”
他疯了不成?居然叫醒人来抓他!
锦修却是紧紧的将她环在怀中,霸气的说:“既然你非入龙潭虎穴,身为你的未婚夫,自然要陪伴左右。”
“你——”沐依儿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到如此。
她错了行吗!现在后悔不知道来不来及?
“锦修?锦家军的智囊军师,这可真是稀客呀!”闻讯而来的呼延律见到他,双眸闪动着不明的光芒,其中最多的便是意外之喜。
“我来接我的未婚妻回去,你们可允?”锦修的态度倒是落落大方。
呼延律的回答是哈哈大笑,“接回去是不可能的,留你一块做客倒是可以,不知锦公子可赏脸?”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带路!”锦修揽着沐依儿迈步而去。
这反应让呼延律笑容一僵,半晌才反应过来,忙跟上前。
为何他有种对方自投罗网是刻意为之的感觉?可这没道理呀……
倘若沐依儿知道他心里所想,肯定会重重的点头,因为他没猜错,她家的锦狐狸就是故意的!
呼延律的脸色十分难看。
“被劫回去了?”看着跪在地上的传讯之人,他的语气十分恼怒。
“是……”那人身上还带着伤,低声说:“本以为能安然走过天凤山脉,没想到就在要
通过凤凰谷的时候,两侧突然冲出数百人,说、说他们是山贼,来抢劫的……”
那人愈说声音愈低,到最后索性没了声。
“山贼?”呼延律一掌拍在桌上,咬牙道:“那哪里是什么山贼,分明就是天皓国的人!该死的锦修,我就说他怎么会无故出现在这个地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呼延律气得差点吐血。
为了劫这批粮草,他们暴露了在天皓国隐藏许久的商队,为的就是要让天皓国在缺乏粮草的情况下主动投降。
当然,要击垮天皓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毁了这批粮草,偏偏劫来的粮草数量之大,对资源较天皓国贫瘠的凤阳国可是一块大饼,尤其是在这瘟疫横行的时期,所以他舍不得,反而用尽一切力量要将之运回凤阳国,没想到就差这么一步,竟然功亏一篑。
眼睁睁看着大饼被人给抢走,呼延律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一甩袍子,往不远处才刚刚扎下的营账而去。
“来,冰冰凉凉的很好吃,快吃一口。”锦修拿着剥好的冰镇葡萄递到沐依儿嘴边哄着她。
“我还忙着,等会儿。”沐依儿还在炮制药材,敷衍的说道。
锦修见状眯了眯眼,把葡萄放进自己的双唇之中轻咬,扣住她的后脑倾身吻住了她。
“唔——”感觉到口中香甜的味道,沐依儿瞪大了双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
还未等她反应,锦修便已退了回去,扬起一抹邪气的笑,低声道:“原来这么吃东西味道更好。”
沐依儿嘴里还留着他咬下的半颗葡萄,俏脸倏地一红,娇嗔怒骂,“锦狐狸,你能不能正经点!”
这家伙有没有一点当阶下囚的自觉呀!成日缠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不是闹她便是像方才那样动不动就吻她……若不是他的双脚被上了枷锁,她真会以为他是来郊游的。
“我何时不正经?”锦修挑起弧度极为好看的眉,反问她,“我心爱的未婚妻忙到连饭都不吃,我看了心疼,自然得亲自『喂养』,这怎么能说是不正经?”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让沐依儿额角一抽。喂养?这家伙当她是小狗还小猫呀?
“收敛一点就是了。”沐依儿瞪眼。
他们在昨日进入凤阳国的地界,这儿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家,时刻有人监视着,她实在没有表演给人看的习惯,虽说他每每偷吃她豆腐时都会将她给遮得严严实实,可她还是很难习惯。
“那你就乖乖吃饭。”锦修提出条件。
这女人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若非有他在她身旁催着,她恐怕整日下来连饭都不吃,不难想象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我有——”吃。沐依儿下意识想反驳,却被某人给瞪了回来,只能呐呐的改口,“知道了,我会乖乖吃饭。”
她险些忘了这几日锦修都守在她身边,她有没有照时间用膳,他比她还要清楚。
“乖。”他这才露出笑容,揉着她梳得整整齐齐的长发。
呼延律一走进来便看见两人浓情密意、若无旁人的模样,那画面让他更是吐血。
他现在更能肯定锦修是刻意留下的。
“锦、修!”他逼问:“粮草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锦修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向他,“什么粮草?我听不懂。”
“少装傻!”呼延律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头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无缘无故出现在这,不就是为了探出那批粮草所在之处?”
这事的确是他大意了,能生擒敌方大将是多么令人兴奋一事,让他一时间忘却眼前的男人可不是普通的武将,锦修那颗脑袋精明无比,就算他将锦修囚禁在某一处限制行动,这人依旧能凭着蛛丝马迹判断出他们运送粮草的时间与路线。
“说什么呢!你们抓了我娘子,我出现在这有什么不对?再说了,我可是阶下囚呢,一个双腿被枷锁给困住的人能做什么事?”锦修一派轻松的指了指脚上那数十斤重的石枷,姿态和他口中的阶下囚相差甚远。
“锦修,别以为你不认便没事,这事和你月兑不了关系!”丢了粮草可是大事,锦修绝对是那谋策之人,把他交出去,自己的过错或许能减轻一些。
思及此,呼延律沉声喊,“来人,将他给我押走。”
锦修依旧是一脸从容,彷佛要被抓的人不是他。
一旁的沐依儿却是沉下俏脸,冷声道:“你想出尔反尔?”
气昏头的呼延律一听,顿时低咒出声,一掌重重的击在地上,“该死!”
沐依儿答应他会尽全力救治太子的性命,而条件便是让原本该被关起来重重看管的锦修待在她身旁。
让一个比狐狸还狡诈的敌军行动自由?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当下便一口拒绝。
沐依儿颇为硬气,药材也不配了,跟在锦修身后道:“既然你们不让他留在我身边,行!那他去哪我便跟去哪。”
这结果让呼延律很头大,锦修能去哪?自然是去囚犯该待的地方,那地方怎么可能少得了严刑铐打?
若是让沐依儿看到他们这么对待她的未婚夫,她会肯医治太子?最后呼延律只能在锦修脚上铐上一个重达数十斤的石枷,这事才作罢。
而现在——
看着挡在锦修面前的沐依儿,呼延律那口气就这么卡着,不上不下,好半晌他才带着人掉头离去。
他有求于沐依儿,不得不妥协,所以他忍下这口气,等到太子病愈……
锦修,到时就拿你的命来赔!
看着呼延律离去的背影,沐依儿才松了口气,身子便被人给紧紧抱住。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沐依儿抿着唇,瞪向他,压低嗓子问:“你昨晚跑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锦修大方承认。
天皓的粮草岂是凤阳说劫就能劫的?他不过是抢回属于天皓的东西罢了,那呼延律有什么资格对他兴师问罪?真是笑死人了!
沐依儿瞪眼,“你跟我说你只是去茅房!”这可恶的男人居然敢骗她!
“是去茅房。”锦修一脸正经的道:“只是顺道绕去散散心,一不小心便发现了他们藏粮草的地方。既然知道了,哪有不传讯回去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呼延律还是太小看锦修了,若他知道锦修脚上那数十斤的石伽对他来说不过是个装饰,屁点用都没有,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对于他的强词夺理,沐依儿很无言,只能低声说:“你安分点,我们已经到了凤阳国,呼延律可不是什么好人。”
沐依儿很清楚,若非她还有用处,恐怕方才锦修便要被他们给带走了,而呼延律临走前的神情也很明白的告诉她,待她救回凤阳太子,她或许能没事,毕竟瘟疫一事还得靠她去控制,可锦修恐怕就……
为此,她很苦恼。
“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的。”锦修安慰着她。
他既然敢来,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即便锦修再三保证,沐依儿那双眉却依旧难以松开……
在进入凤阳国的第二日,呼延律突然加快了脚程,几乎是日夜赶路,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马车的颠簸让沐依儿无法好好配药,只能掀开车帘欣赏凤阳国的景色。
不得不说,和物产富饶的天皓国相比,位于寒霜之地的凤阳国的确贫瘠,就连远处山林的树木都远没有天皓那般苍翠。
田地上的产物更是垂头丧气,一点活力也没有,路上的农民也是如此,个个瘦骨嶙峋,彷佛风一吹便能吹跑。
愈靠近城镇,路上的灾民、流民也就愈多,甚至处处上演着抢劫的戏码,让此地彷佛陷入人间炼狱。
一路看来都是如此,沐依儿看了一会儿便没看了,毕竟这样的景色实在很影响情绪。
一行人赶了近两日的路程,终于停在一座城池之中。
那城池唤星光之城,是一座大城镇,沐依儿便是在这见到了凤阳国的太子——南宫睿。
“沐姑娘,你赶紧看看太子殿下!”呼延律连让沐依儿喘息的时间也没有,便带着她来到南宫睿的床榻前。
沐依儿看着床榻上那痩得不成人样的男人,惊觉他仅仅只剩下一口气。
“这……”沐依儿眉头紧皱,伸手便要去解南宫睿的衣袍。
锦修动作比她还快,明明脚上还戴着石伽,却是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她的小手,“这种粗活我来便好。”
说着,他用力一扯,南宫睿的衣袍应声而裂。
呼延律低声怒喊,“锦修!”那可是他们的太子呀,这家伙竟然敢如此对待!“放尊重点!”
锦修只冷冷地说:“尊重有个屁用?比他的命重要?”
一句话堵得呼延律怒火更烈,若非沐依儿出声,他恐怕已对锦修出手。
“够了,你们要吵到外头吵去!”沐依儿娇声低斥,两人这才消停。
见他们总算安静,沐依儿凝重的看着床榻上瘦得皮包骨的男子,在看见他胸口那若隐若现的青影时,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她轻声说:“呼延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呼延律狠狼的瞪了锦修一眼,才跟着沐依儿来到角落静僻之处,“沐姑娘请说。”
沐依儿看了眼离他们有段距离的侍卫后,用极轻的嗓音道:“贵国太子并非被传染瘟疫,而是身中奇毒。”
“什么!”这话让呼延律倒抽了口气,当机立断的大喊,“所有人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
“是!”
不一会儿,偌大的寝室只剩下锦修、沐依儿以及呼延律三人。
“你还不出去?”呼延律瞪向动也不动的锦修。
太子中毒一事可不能让人知道,更别说锦修是敌国的将领。
可后者丝毫不理会他的顾虑,凉凉的睨了他一眼,“不过就是中毒呗,有什么好隐瞒的?还不是得靠我家媳妇儿医治!”
这话险些让呼延律吐血,他忘了锦修武功高强,方才沐依儿的声音虽小,却是瞒不过他的,更别提他说到了重点,沐依儿是他的未婚妻,自己就算现在把人给赶出去,沐依儿回头还不是会告诉他?自己赶人的举动压根就是月兑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想通这道理,他也懒得再理会锦修,毕竟这不是重点。
“沐姑娘,太子的毒……”呼延律的心是沉重的。
皇室的肮脏在每个国家都有,凤阳国自然不例外,他从小看护着太子成长,自然知晓南宫睿艰难的处境,得知南宫睿是中毒,他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没料到背地之人竟会借由这次的瘟疫下手。
“我能解。”沐依儿说出了令他松了口气的答案,接着又说:“但我有条件。”
条件?呼延律心一凛,表面却是十分平静,“什么条件?”
“我能帮你们解去太子的毒,也能解决这一次的瘟疫,而条件很简单,第一,解毒之后不准你对锦修动手。”
呼延律沉下脸,他的确想待沐依儿解完毒就处理锦修,可比起太子的命,他只能妥协。
“可以。”他不甘愿的应下了。
见他答应,沐依儿露出了笑容,继续道:“第二,我要凤阳国五十年内不得再进犯天皓国。”
“五十年!”呼延律瞪大眼,这是狮子大开口!他想也没想便拒绝,“这不可能!”
要知道天皓的皇帝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凤阳国已贫困太久,之前的天皓国代代都是明君,他们惹不起,好不容易出了个昏君,自然得趁这时候一举拿下天皓国,好一解凤阳国土地贫瘠之苦。
“再说了,这事我也做不了主。”虽说拒绝了,呼延律怕沐依儿一气之下撒手不管,于是补了这么一句。
谁知一旁的锦修却低笑出声,沉声道:“若是凤阳国的护国大臣『律严』律大人都做不了主,还有谁能做主?”
比起天皓国那沉迷、成天玩乐的皇帝轻易上位,凤阳国的太子可说是命运乖舛。
凤阳国的皇帝虽然还健在,可长年卧病在床,一年能清醒的时间不过寥寥几日,且每回清醒的时间不到一刻钟,最重要的是,凤阳国的皇帝已病到连话都没法子说,就是想以口谕传位都难,这也是南宫睿迟迟无法即位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便是南宫睿的皇叔——南宫庆。,
南宫庆对皇位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南宫睿下毒手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若非有呼延律等护国大臣一路相挺,南宫睿恐怕甫出生便会成为一杯黄土。
也因此,护国大臣在皇帝与太子一个病重不醒、一个身中奇毒的情况下,可说是凤阳国目前唯一的决策者。
锦修的话让化名呼延律的律延的脸沉了下来,他没料到自己的身分竟会被拆穿,毕竟他可是易了容的,就连名字都改了,没想到眼前这男人笑得一脸无害,竟能识破他的身分……
虽是如此,律严仍在做垂死挣扎,“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不晓得?”锦修也不恼,而是问沐依儿,“依依,南宫睿这毒还能撑多久?”
“最多一日。”沐依儿如实回答。
一日?这答案让律严心一沉,看向一脸平静的沐依儿,试图从她脸上看出是否在说谎。
可惜沐依儿就像朵清莲,不卑不亢的立着,一双大眼清澈见底,让律严知道,眼前的女子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律大人,就看你的决定了。”锦修走至沐依儿身前,搂着她便要向外走去,那姿态写意,脚上数十斤的石枷彷佛一点影响也没有。
那画面让律严额角一抽,他算是看清了,锦修武功之高,就是在脚上铐上石伽都奈何不了他,若是他肯,完全可以带着沐依儿离开,会留下来并同他们一起进入凤阳,恐怕是早算计好了……
思及此,律严知道这事他就是不应都不成,否则等着他的就是南宫睿身死。南宫睿一死,南宫庆定不会放过他们这些护国大臣。
想通这点,他一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但我也有个条件要请沐姑娘帮忙。”
律严的答案早在锦修预料之中,因此他并不诧异。
沐依儿却是万分欣喜,“你说。”
她此行来凤阳便是为了阻止两国继续交战,能达到目的她已经很满足,对于他所谓的条件,只要是她能做到的事,她都会尽量答应他。
“让我皇苏醒下旨禅位太子。”律严沉声道。
凤阳国的皇帝早已病入膏肓,要求沐依儿救人是不现实的,所以他只求她让皇帝清醒,且能支撑到下完圣旨。
对于他的条件,沐依儿拧起了眉,“这我得看过情况才能回答你。”
前世她只知凤阳国的皇帝病得极重,偏偏死不了也好不了,就像个活死人似的拖着,正因如此,凤阳国太子才会迟迟无法即位,最后死于瘟疫之中。
之后即位的便是南宫庆,这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即位不到一个月便再次下令攻打天皓,那时的天皓国正在内乱,加上凤阳国的入侵,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其实就算律严不提,沐依儿也会开,毕竟若是南宫庆即位,对天皓绝不是件好事,而且她也想看看凤阳皇帝的病,这种疑难杂症对医者而言有着难以抗拒的魔力。
“好,一言为定!”虽说沐依儿没有直接答应,律严却已经满意,忙又问:“太子的毒……”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要不,皇帝醒了,太子却没了,有个屁用!
“我需要准备药材,两个时辰后开始解毒。”
“好,需要什么药材,沐姑娘尽管开口就是。”
沐依儿就着纸笔写下药方,递给他。
接过沐依儿开的药单,律严忙让人着手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