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午后,阵阵微风吹拂,清凉且舒适,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书案前伏着一名年约五岁的小姑娘,正精神奕奕的盯着手中的书籍,看得目不转睛,彷佛里面有多么有趣的事物一般。
“沐小依!沐小依——”
这悠闲的时刻被一声声清亮的叫唤给划破,沐依儿下意识拧起秀气的眉,双手捂着双耳,企图当作没听见。
可那魔音却不饶过她,由远至近,直至她的耳边。
“沐小依,你怎么又抱着书本不放,难道就不嫌烦?”
来者是名长相漂亮的男孩,约莫八、九岁,身高在同侪之间鹤立鸡群,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睨着小姑娘,让人十分有压迫感。
沐依儿依旧装没听见,将注意力集中在书上,完全不理会。
“沐小依,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男孩拧起漂亮的眉,不满的说。
小姑娘还是不理会,对身旁的噪音恍若未闻,看得津津有味。
男孩不乐意了,拉开她捂着双耳的手,不悦的说:“别看了,咱们去玩。”
“我要看书。”沐依儿不高兴的抽回手,她正看到精采之处,怎么可能陪他。
男孩可是特地来找她的,也不可能善罢干休,见她不理,干脆一把抢过她的书。
“锦修!你做什么?快把书还我!”沐依儿大惊失色,一贯淡然的小脸气得通红,站起身想抢回他手中的书。
偏偏她不只差锦修三岁,身高也差了一大截,任她怎么勾也勾不着。
“我偏不,除非你陪我玩。”他仗着身高差,抢了书就跑。
他这一跑,沐依儿傻了,想也没想便追去。
“臭锦修!你别跑,快把书还给我……”她都快急哭了。
对她而言,没有书可看比没饭吃还严重,更何况正看到精采之处,这就好比一个饿了三日的人正要啃手上可口美味的鸡腿,却被人拦截一样悲壮。
以两人的身高差距,仅到锦修腰间的沐依儿就是跑断双腿也追不上,两人就这么在凌波院里你追我跑,一旁的大人瞧得乐呵呵。
“这臭小子老爱欺负依儿,看我不教训他!”脾气暴躁的锦威抡起拳头就要上前去抓人。
沐夫人忙阻止,“快别!孩子们闹着玩呢。依儿那孩子打小喜静,这样挺好的,就让他们玩去,别打扰他们。”
锦威听见这话才作罢。
倒是一旁的锦夫人笑呵呵的说:“冰岚,你瞧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挺相配的?”
知子莫若母,锦修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那点小心思怎可能逃得出她的双眼。
沐夫人瞧了瞧远处打闹的两人,还未开口,她身旁的沐云已开口说话了。
“不过是两个孩子,哪来的相配不相配。”
闻言,沐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们夫妻俩就依儿这么一个孩子,相公岂能不当宝贝疙瘩一般疼宠着?更何况依儿还是女孩子,更是护得不得了。
“怎么不配了?这是嫌弃我们修儿不够好?”锦夫人瞪眼。自个儿家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瞧怎么好,更别提她家修儿那张比女子还要貌美的面孔,可是外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
沐云被好友妻子一呛,儒雅的脸有些发红,忙说:“我不是这意思,你别误会……”
“那你是何意?倒是说清楚呀!”
四个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着。
就在这时,远方的两个孩子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便听见沐依儿惊恐的大喊——
“锦修,你敢!”
锦修手里拿着她心爱的书籍,悬在池塘上,慢悠悠的说:“除非你答应我这辈子都陪着我玩,否则我就把你的书给扔进池里。”
沐依儿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她从未让人这般要挟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击,只能指着他的鼻头你你你个不停。
锦夫人见机不可失,忙喊,“臭小子,你可知要女孩子陪着你一辈子是什么意思?”锦修听见娘亲的喊话,下意识摇头。
就算他的身材比平辈高壮、长相也比平辈出众数百倍,可不代表他懂得男女之事,尤其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压根只知道玩,哪里会晓得自己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锦夫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瞪了他一眼才接着说:“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对一个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就是要她长大嫁给你当娘子,否则她是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沐云听见这话顿时瞪大眼,正要出声阻止,却被一旁的沐夫人给捂住了嘴。
“唔、唔唔——”被夫人阻止,沐云可急了。那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宝贝女儿呀!而且她才五岁,他要是不出声,他的心肝就要被人给拐了!
锦修听完娘亲的话依旧有些茫然,却牢牢记得一句话,就是若不是他的娘子,就不能陪着他一辈子。
这怎么成?他就要沐小依陪,其他女孩子他一个都不要,沐小依只能是他的娘子!于是他改了口,“如果你答应给我当娘子,一辈子陪着我,我就把书还给你。”他现学现卖,忙将娘亲教的那招给使出来。
“我不要!”沐依儿想也没想便拒绝,让她一辈子被他骚扰?她光是想象就觉得浑身发寒。
听见她拒绝,沐云松了口气,锦修却是眯起了双眸,沉声说:“既然如此,这书我就扔了……”说着,他当真松开手,任手上的书本直直落下。
沐依儿吓得尖叫出声,“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她才喊出口,就见锦修动作极快的用另一只手接住险些落入水中的书本,笑嘻嘻的把书还给她,顺道把她那梳得十分可爱的双丫髻给揉乱。
“很好,现在陪我玩。”说着也不管她答不答应,拉着她便跑。
成功拿回书,沐依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把书紧紧抱在怀中后便又嚷着,“我不要,我要看书!”
她最讨厌锦修了,每每都要闹她,沐府明明还有其他女孩,他怎么不去找莲儿或芳儿?就她所知,芳儿十分喜欢缠着他,老追在他后头跑,偏偏他却爱缠她。
“你刚刚答应要当我娘子,要陪着我一辈子的,不能反悔!”
这话堵得沐依儿哑口无言,她忍不住喊,“那是你逼我的,不算数……”
“依儿,伯母听见了,算数的。”锦夫人见两个小家伙远远走去,忙在后头喊着。这媳妇儿算是她拐来的,岂能不算数。
好不容易从娘子手中挣月兑的沐云满脸通红的喊,“依儿说得对,这不算数!”
“怎么就不算了?你这是嫌弃我家锦修?”锦夫人叉腰瞪眼。
“我不是这意思……”谁来可怜他才疼没五年的女儿,就这么三言两语的被人给拐了?而他还辩不赢?
沐夫人和锦威则一人一杯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彷佛这事儿和他们丁点关系也没有。
吓!
从梦中惊醒的沐依儿睁开了双眼,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自个儿并不是五岁才松了口气。
“都怪锦狐狸,没事提起那事做啥……”若非锦修说起两人儿时的戏言,她也不会无缘无故作起这样的梦。
她抚了抚心口,稍微平复剧烈的心跳。
听见她起身的动静喜儿才进屋,皱着张小脸对她说:“小姐,门房的吕大叔说外头乱了。”
沐依儿一听挑起了眉,“发生什么事了?”
阿喜简单的将听来的事说了一次。
原来在半个月前,凤阳国再次对天皓国发动了侵略。
凤阳国的生存条件较天皓国差,每年进犯的时间大多有规律,严冬时期因物资短缺,是一年之中进犯最为凶猛的时期。
然而此时离严冬还有数月,谁也没想到凤阳国会突然来犯,动作凶悍又快速,攻得天皓国措手不及,一连失了两座城池。这消息被腐败的朝廷给瞒了下来,若非外头涌进大量的灾民,这事也不会爆出。
沐依儿听完这事脸色变了,低语着,“这样昏庸的朝廷早该被推翻了……”
阿喜的话让她想起了这起大事,前世她死前这场战争已严重到皇都人人自危,那时她虽专心沉浸在学习医术之中,对外界之事并不热衷,可这等关系到国破家亡的大事她还是知道的。
她依稀记得当时爆发了瘟疫,流民四窜,民不聊生,若非最后有人站出来推翻了当时只知玩乐不知人间疾苦的帝王,天皓国早已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至于成为新帝王的人是谁,她却是记不清了……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上一世她空有医术却不懂运用,这一世却不同,经历过昨夜救回那溺水的孩童,她救人的决心更加高涨了。
她记得接下来几个月边疆将会再一次涌进大量流民,朝廷依旧不予理会,到后来险些造成暴动……
思及此,她柳眉轻拧,站起身对阿喜说:“走,咱们去蔺府。”
“小姐要去蔺府做什么?”阿喜好奇的问。
“找小舅。”沐依儿说走就走。
待沐依儿从蔺府出来,没多久蔺府门前便开始搭起棚子,引来众人的围观。
“这是在做什么?”众人好奇的观望。
不用多久众人便知道蔺府这般大动作是为何了,正是因为棚子外挂着一面写着“明日起施粥”的布条。
“施粥?”这两个字引来了更多人围观,其中不乏几个衣衫褴褛、神情黯淡的灾民。此时涌进城的灾民尚不多,即便数量多,昏庸的朝廷也不会有所安置或处理,仍然和以往一样,不闻不问。
失去家园的灾民长途跋涉,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来到皇都,为的就是要朝廷安置,谁知他们千里迢迢到来,等待他们的却是众人嫌恶的眼光、满心的排斥与冷漠的态度,该给予他们庇护的朝廷一点声响也没有,这让他们茫然,求助无门之下心生埋怨,却还是只能一日日上官府求援,再一次次受到敷衍打发……
就在这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蔺府施粥的举动恍若一盏指引的明灯,让心如死灰的他们有了希望。
“看到没有?我们并没有被放弃,还是有人看见我们的苦,还是有人明白我们失去家园的痛……”
灾民因这短短两个字而痛哭流涕,赶忙前往城东的贫民区告知已有好几日不曾吃上一顿饱饭的同伴们明日一块前来。
一夜过后,蔺府果真一早便有了动静,一个个大大的锅炉摆出,里头熬着浓郁的肉粥,香味四溢,让天未亮便前来排队的灾民们忍不住咽着唾沫。
“阿娘,飘飘饿了!”一个面黄肌痩的小女孩拉着身旁一样痩弱的妇人低声说着。
妇人的双眼一扫前几日的晦暗,闪闪发亮的盯着炊烟袅袅的大锅炉,说:“再等等,等会儿就有粥能吃了。”
灾民们排成一列,一个个引颈期盼。
就在众人唾沫就要流下之际,蔺府的大管事终于发声了,“各位!咱们主家是蔺大老爷,可今儿个施粥一事却是咱们大老爷的侄女沐大小姐的主意,她知道各位是来自边疆的同胞,因失去家园而前来求助,这一路上担心受怕,吃不好也睡不好,于是打算略尽棉薄之力,拿出自个儿的体己,加上蔺家的解囊,助各位同胞饱餐几顿,还请各位不要嫌弃,静心等候,锦将军定会替咱们天皓讨回公道,让各位重回家园。”
一席话引来一片骚动,众人纷纷叫好。
“好,现在开始施粥!”一声令下,众人开始动了起来。
灾民们一阵欢呼,一个个捧着手心上的热粥,开心的吃起这阵子难得的一餐饱饭。
在一旁的沐依儿看见这幕,心中不禁一阵感慨。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波,而她与舅舅们能尽的力量有限,也知道她这么做很可能为蔺府带来灾难,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执行。
她只希望这般抛砖引玉能引来其他人的重视与朝廷的醒悟,即便她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
悠然的笙乐缓缓飘出,轻柔且优雅,周围焚香袅袅,几名姿态优美的舞姬翩然起舞,柔若无骨的腰身宛若水蛇一般扭动着,眼神妩媚勾人,不断朝厅上两名出类拔萃的男子送秋波。
然而两名共饮的男子压根没欣赏,而是自顾自的说着话。
“听说依儿搭了粥棚,赈灾施衣,甚至安顿了一些无处可去的灾民,这事你可知?”华少楚倚在斜榻上,轻笑的问着眼前美如女子却紧紧拧着眉的锦修。
“依儿是你叫的?”锦修的不悦不为别的,正因华少楚太过亲昵的称谓。
华少楚翻了个白眼,又问:“沐姑娘的事你可知道?”
见他改口,锦修这才满意,斜睨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只要是沐依儿的事,他总是第一个知道,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件。
见他一脸理所当然,华少楚也觉得自个儿是傻了才会问这样的蠢问题。
这家伙就那皮相好看,喜欢一个姑娘喜欢了十多年却追不着,还险些让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这情况看得他脑仁都发疼。
摇摇首,他忍住鄙夷的冲动,讲正事,“你心上人这么做恐怕会招来麻烦。”
边疆打了败仗,这事朝廷没公布,还是大量灾民涌进皇都才爆发出来,虽然如此,朝廷依旧没有动作,无视一切。
可这时候沐依儿跳出来了,她的善良对那些灾民而言是好意,可对于企图粉饰太平的朝廷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我知道。”锦修淡然的说:“所以将军府和华府明儿个也打算跟进。”
他怎么可能让心爱的女人当箭靶?虽然晚了一步,可一个箭靶与三个箭靶子还是有差的,再说在边疆扞卫家园的人是他的父亲,即使现在打了败仗,但天皓与凤阳这么一来一往打了数十年的仗,全是靠父亲一人撑下来。
他很清楚那只会吃喝玩乐的皇帝不会因此问罪父亲,只不过……
想到那道圣旨,一双俊美的眉再次拧紧。
“将军府和华府也跟进?”华少楚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好主……等等!他指向自个儿,“我也要?”
锦修淡睨他一眼,“你没责任?”
这话让华少楚差点跳脚,“我有什么责任?”
锦修深深的睨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是华少楚自个儿败下阵来,双手高举投降,“知道了,我跟进就是了。”
“很好。”对于好友的识相,他很满意。
华少楚一脸哀怨的怒视他,咬牙说:“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你再一个月就得去边疆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说你呀!追个妻子怎么就这么费劲儿?你们小时候不是有过婚约,直接了当的拖去拜堂不就得了?”
说到这事锦修就郁闷了,他和沐依儿的确有过“口头”婚约,正因为是口头婚约,所以才会这么的费劲儿。
当时沐叔叔和他娘一番唇枪舌剑,虽然败阵下来,承诺了这婚事,可还来不及交换信物,沐叔叔夫妻就出了意外辞世了。
这事不仅对沐依儿打击甚大,对将军府也是一样,爹娘与沐叔叔夫妇相识多年,一下子失去两名至交好友,哪还想到他和沐依儿的婚约,这一拖就拖到了现今。
原本他该在边疆和父亲一块防守,却接到娘亲来信告知沐依儿将要嫁人一事,连忙编了个旧伤复发的理由请求回城休养,不分日夜的赶在她嫁人之前回来。
谁知才刚回来就被好友给拖到醉梦坊去,当时夜已深,他本打算过几日再去找沐依儿询问心意,却不料会在船上遇见那胆大包天的丫头。
可也因为如此,让他松了口气。
她不愿嫁,且还没等他找上门就自个儿把事情给解决了,这让他气她扮成舞姬上青楼之余又有着心喜。
可他的“伤”拖不了多久,最多只能再停留一个月,如今连失两座城池,他不得不回去。
“我会行动的。”他给她的时间够久了,该让她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早该动作了。”华少楚翻了个白眼,对他追姑娘的速度实在无语,“这要换作是我,早就手到擒来。”
锦修见他一脸自信,鄙夷的睨了他一眼,“你这大话说得可真满。”
华少楚花心,可锦修知道这不过是假象,他若不表现成现在的样子,等待他的会是十分凄惨的下场,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
这也让他无法将真心喜爱的姑娘纳入怀中,说起来,他们两个根本就是半斤八两,谁也笑不了谁。
被反将一军,华少楚笑容僵了僵,咳了声,“总之,你赶紧把你的事情处理好就对了,早日回边疆帮你父亲,他压力也会少一点。”
“我知道。”想到那些灾民,锦修忍不住双拳紧握。
他现在是想回去也难,当初用的借口是养伤,请了两个月的假,这时若立刻说要回去,皇帝肯定会起疑心。
华少楚心里也是沉重的,因他不仅仅是天皓国的国民,他还是……
朝廷的腐败让他十分痛心,却因为身分而无可奈何。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的追妻大计。”把心中的烦躁甩到一旁,华少楚好奇的问起。
“什么追妻大计?”锦修拧眉。
华少楚瞪大眼,“不是说会行动?难不成不需要计划计划?”
“要计划什么?直接了当的说就是了。”期待沐依儿自个儿想明白?那他注定得打光棍。
华少楚双眸瞪得更大,半晌才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猛!”
次日,将军府和华府也开始施粥,这让灾民们欢喜连天,却也让暗地里不愿看到这情况的人咬牙切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看着眼前的汇报,脸色阴沉,“将军府就罢了,怎么会连华府也掺上一脚?”
“属下不知,只知锦修去了华府一趟,隔日就……”底下之人背脊冷汗涔涔,咬牙说出自己探得的情报。
锦修和华少楚交好本就是众所皆知之事,两人时常相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知这一聚却聚出事来。
“一群蠢货!”黑衣男子站了起来,露出胸口用暗金色丝线繍着的麒麟图腾。
这是锦麟卫,皇帝的爪牙,专门替他打探消息、做些肮脏勾当,而黑衣男子便是锦麟卫的头儿——明政扬。
“这事是蔺府起的头?”他眯眼问。
“是蔺府无误,但却是蔺洛冬的外甥女沐依儿所提议。”这事他们根本不必打听,目前大街小巷都在赞扬沐依儿的仁慈之举,甚至将她与江府退亲的丑事给压了过去。
“居然是因为一名女子……”明政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女人胆敢插手朝廷都不管的事,狠狠的踹了回话之人后,撂下命令,“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事情给我解决了!”
“是!”
三府的力量让灾民涌入的事件很快便稳定下来,也因为如此,沐依儿得到前所未有的声望。
然而谁也没想到本是好意之举,却出了意外……
“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吃到一半,粥洒满一地,一个男人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停的吐出刚吃下的粥。这动静让众人吓了一跳,纷纷上前查看。
不一会儿,那呕吐不停的汉子脸色发青,整个人不动了。
这可吓坏了众人,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喊了句——
“这、这粥有毒,吃死人了!”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有人连忙把手上的粥给扔了,更有人开始挖着喉咙,想把刚吃下的粥给挖出来。
现场一片混乱,几个人带头叫嚣,“叫负责的人出来!这粥吃死人了,快点出来!”
这騒动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现场围了一群人潮,却没有一个人去找大夫。
蔺府的人接到消息立刻出面,可还未走到出事男子跟前便被人群围了起来。
“你们在粥里加了什么?说什么好心要施粥,这才几天而已就出了事,你们蔺府到底安了什么心眼?是不是欺侮我们这些灾民,希望我们全死在这,所以在粥里下毒!”
“下毒?怎么会……”
“呕!我不想死呀!”
男人的煽动让周围的人群更加混乱,甚至有孩子大哭了起来。
蔺府的大管事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惊着了,连忙大声说:“各位不要慌,粥肯定是没问题的,先不要慌……”
然而他的声量怎么比得过众人的叫喊,一下子就被掩没了。
声浪一波接一波,不一会儿便传到沐依儿的耳中。
她这几日都待在蔺府,就是怕有人找麻烦,果不其然,不过才第三日就出问题了。
她站起身,快步出门来到现场,“人在哪?”
“在哪儿!”蔺府的人连忙替她开路。
沐依儿脸色凝重的来到早已出气多进气少的汉子面前,蹲便要检查。
“这是什么人?想消灭证据吗?”叫嚣之人嚷嚷着便想去抓沐依儿。
好在沐依儿有先见之明,带了一点人手来,将她给护在中间,虽然这样的抵挡有些不足,可只要让她有医治的时间就足够了。
她探手从病人的肚月复一路探到腰侧再至后腰,随着探查的结果,她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拿出银针快速在病患的天枢、丰隆、足三里这三个穴位扎上,接着在手腕三指宽处的内关穴位开始推拿起来。
不一会儿,原本面无血色的男人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又过了一会儿,居然幽幽的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
早在沐依儿医治的时候就有人关注着,见人真被治醒了,便大声嚷了起来。
“我、我怎么醒了……”
见醒来的汉子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且原本稍有血色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沐依儿眼一眯,正要开口就听见身旁一阵骚动。
“你是什么人?别以为把人弄醒就没事了,这件事蔺府应该给个交代!”叫嚣之人大声嚷着。
沐依儿收起银针,深深看了眼那人,才淡声说:“这人会呕吐和蔺府施的粥没有关系,而是他本身就有病,对粥里的发物产生排斥才会呕吐,若是置之不理的确会没命,但这是个人因素,和蔺府并没有关系。”
她的眼神十分平静,声音铿锵有力,虽不大声,却让周遭的骚动稍微平息了下来。
“我呸!你会几手把戏就当自己是大夫了?你刚刚是不是偷偷给他吃了解药?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沐依儿依旧平静,扬声说:“我是大夫,若你不信,可以找其他大夫来诊病,我相信结果定和我相差不远。再者,蔺府为何要下毒害人?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好意施粥,这么做对我们有何好处?应该是我们反过来问,这么诬陷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她言辞锐利,直勾勾盯着带头闹事的灰衣男人。
灰衣男子被她看得一阵心虚,却更加大声的喊着,“我们能有什么好处?我们来这么久了也不见有人伸出援手,你们蔺府突然说要施粥,我们自然是感激的,谁知道才几天而已就出了事,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想对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灾民做什么?
“还有,你一个小姑娘说自个儿是大夫,这话说出去谁信?你根本就是偷偷喂了他解药!”灰衣男子说完看向汉子,大声问:“你说,这女人刚刚是不是喂你吃了什么?”
那汉子发现自己被救醒早就慌了,听见这话连忙点头,“对!对,她喂我吃了药!”
这分明是强辞夺理!对方就是刻意找碴,一点逻辑也没有。
沐依儿忍着心里的怒气,冷声说:“我没有,我说过要是不信我,你们可以找其他大夫来诊治。”
她是真的恼怒,她救回那人的命,没想到会被反咬一口。
她知道会有人找麻烦,却不曾想过对方会拿人命来开玩笑,身为大夫,她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和人串通,今日这事你们蔺府定要给个交代,否则我们就把这粥棚给拆了!”
听到这话,沐依儿笑了,“这就是你们的目的?拆了粥棚?”
这话令周围灾民议论纷纷,他们一方面害怕蔺府的粥真的有问题,一方面又怕粥棚被拆了,他们下一顿该上哪去找?虽然将军府和华府也有施粥,但今日一事弄得他们人心惶惶,压根不晓得该信谁。
“你们的粥差点吃死人,不拆难道让你们继续害人吗?”灰衣男子今日本就不是来讲理的,而是要阻止蔺府继续施粥,所以也不啰嚷,手一招,一群人便卷起衣袖上前打算拆弥棚。
“住手!”沐依儿没料到他们会如此蛮横不讲理,见带来的人手挡不住,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拦。
然而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挡得住一群来势汹汹的男人,尤其还是拿着棍棒的汉子。
眼看一根木棍就要从她头上劈下,她愣在原地,完全忘了该闪躲,只眼睁睁看着棍子落下。
“小姐!”阿喜大喊,却来不及拉开她。
就在这瞬间,一道黑影迅速冲过来。
沐依儿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接着便感觉到自己被人紧紧护在怀中,那木棍重重落在护着她的那人身上,来人就这样硬生生替她挨了一棍。
“锦狐狸!”沐依儿紧张的大喊,她看都不用看便知道护住她的人是谁,那熟悉的气味她怎么可能不晓得。
锦修闷哼一声,那双俊美的眼眸闪过一丝危险,脚一抬便将身后那人踹了老远,这一踹也让闹事的众人全停了下来。
“把人给我拿下!”锦修沉声吩咐。
身旁的人立马将闹事的人一个个制服,现场不一会儿便恢复如常。
“你们是谁?怎么可以乱抓人!”灰衣男子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不停的挣扎叫嚷。
锦修将沐依儿护在身后,才转身道:“你们是要乖乖去京兆尹,还是要我把你们扔回去给明政扬?”
这一句话顿时让闹事之人陷入一片死寂,灰衣男子双眼怨毒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折腾,任由他的人将他们给带走。
“还有他,也带去。”锦修手一指,指向刚刚呕吐不止的汉子。
汉子面色发白,忙求饶,“大人饶命,小的、小的是有苦衷的……”
他体质特殊,吃不得发物,只要沾上一口便足以致命。
而他上有老母,下有妻小,在这世道靠他一个男人根本养不起,眼看一家子就要过不下去,那灰衣男子找上门,利诱他演这场戏,代价是他的一条命,只要事成,他们就给他一百两银子安顿好他的妻小。
为了一家人的生存,他只能应了,可谁也没想到戏没演成,他被救活,这些人还被抓。如今钱没了还得吃上官司,那他一大家子该怎么办?
“敢做就得当,你的苦衷与我何干?”锦修冷声说,毫不顾虑汉子的求饶。
直到现场一片安静,蔺府的大管事这才出面大喊,“各位都看见了,是有人在闹事,和咱们的粥没有关系,我们蔺府是真心诚意想帮助众人,没有什么企圆。来!大伙快重新排队,省得粥凉了。”
众人虽然仍有些质疑,却还是乖乖排起队,继续领粥。
直到一切恢复正常,沐依儿才紧张的看着锦修,问:“你没事吧?疼不疼?”
那一棍子那么的大力,震得她都能感觉到,想必落在他身上很疼。
“我没……”那一个“事”字在看见她眼中的担忧时硬生生拐了个弯,“疼!疼到我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他毫不知耻的在装弱小。
偏偏沐依儿看不出他的把戏,紧张的要帮他查看,“我看看。”
让她看还得了?他知道沐依儿懂医,这一看还不得露马脚,于是忙扶着头虚弱的说:
“先回府吧,刚刚那棍子似乎打到了头,我发昏。”
“打到头?”沐依儿脸色变了,忙扶着他往蔺府走去。
佳人在怀,锦修自然不会拒绝,甚至过分的将半边身子靠在她身上,好汲取她身上的香味,大大方方的吃豆腐。
远处的华少楚见状瞪大了眼。
不是说不用计划,不是说要直接了当?那这会儿是在做啥?
这家伙心口不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