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随时随地都会下雨,天空乌压压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伴随着一声闷雷,紧闭的窗户被风吹开,睡在床上的潘芸猛地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几个木柜,锅碗瓢盆整齐划一的摆放在一块,看起来穷困潦倒却也算是温馨。
潘芸揉了揉眼睛,有些昏沉的脑袋一阵迷糊,她明明记得自己被电死了,就算没死也应该在医院啊,这是哪里啊?
正当潘芸疑惑不解之时,屋外一阵哭嚎声响起,她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挪动到窗边,把屋外的一切尽收眼底。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怎么拦着不让我这个老婆子见见大孙女啊!”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妇人坐在泥地上哭天喊地,像是有天大的冤屈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骂着。
再看看周围的人一个个穿着打扮都很古怪,粗布衣裤,男子束发,女子巾帕包头……
潘芸心头一颤,她该不会是遇见了传说中的……穿越?不会这么倒霉吧?
因老妇人骂得难听,身边的人见状纷纷站出来指责她。
“刘婆子,妳这么说就过分了。潘先生过世了,潘嫂子也跟着去了,我们念着潘先生教导女圭女圭的情分,谁都盼着芸姐儿他们姊弟三个好。如今芸姐儿病着,妳虽然是他们的外婆,但总归是外人,要芸姐儿病好点头你们才能进来啊,否则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你们贪图潘先生的家财呢。”
当先说话的是周家媳妇,因为住在隔壁,平日同潘家处得好,对潘家的杂事知道一些,最是看不上刘婆子和刘大头这对母子,总是跑来潘家打秋风,如今见他们要借机霸占潘家宅院,说话自是毫不客气。
“臭娘们,妳说什么呢?妳再说我娘试试!”本来在一旁假装哀哭的刘大头一听他们母子的心思被揭破,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周家媳妇哪里怕他,往自家男人身后一躲,刘大头就对上了身形壮硕的周老大,一时有些胆怯,只能跳脚大骂。
眼见情况如此,被村民请来的村长有些难为情,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不好插手,可若是袖手旁观,这两个白眼狼指不定会怎么欺负潘家的仨孩子,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窗户边的潘芸皱着眉头,看得云里雾里,猜测着他们说的话同她有关系,但一时又搞不懂如今的境况,只能静观其变。
这会儿刘婆子耍起了无赖,坐在地上继续嚎啕大哭,“你们这些人就是见不得芸姐儿他们好,我老婆子只是想来照顾几个外孙,你们居然这么为难我,就是存了贼心,惦记我外孙的家产。”
这可真是倒打一耙,年过半百的村长彻底不耐烦了,冷着脸举手指着两人说道:“本来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不应该插手,可芸姐儿还卧病在床你们就跑来闹腾,无非就是欺负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们真当这世上没有王法了是不是?大不了咱们去县城报官,看看你们刘家人能不能做潘家的主!”
刘婆子和刘大头都有些心虚,但依旧梗着脖子,一副为了外孙好的模样。
屋门边站了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男孩五六岁的模样,白胖可爱,女孩七八岁,有些黑瘦。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哭,眼睛红肿,看得潘芸有些心疼,又莫名觉得亲切。
两个小家伙跑去抱住村长的胳膊,不住的摇头,“娘亲说了,我们没有外婆,呜呜呜……村长爷爷,我们不要外婆和舅舅。”
围观的村民听得这话,越发有了底气,七嘴八舌开了口,鄙夷不屑的向刘家母子吐了唾沫。
“刘婆子摆明就是想鸠占鹊巢,话倒是说得好听。都是一个村子的,谁不知道潘先生家里的事,先前刘大头来要钱还赌债,还把潘嫂子气病过呢。”人群中一个妇人开口,说话犀利,简直是一针见血。
“对,潘先生那时候给娃子们上课走不开,我还帮忙进城抓过药呢。这次说不定又是赌输了,打量芸姐儿他们好欺负,跑过来抢家产。也不想想潘嫂子刚过世,不怕遭报应啊。”
“是啊,是啊!心思也真是够歹毒的。”
眼见众人骂个不停,再加上潘芸卧病在床,昏睡不醒,两个小孩子做不了主,刘婆子就知道今日是不可能如愿了,她眼珠子一转,正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村长又开口了。
“刘婆子,妳也别无理取闹,我们村里头没人欺负潘家孩子,也没人会打他们家财产的主意。今日大伙儿肯定不能让你们搬进来,不如这样,你们先回去,等芸姐儿病好了,到时候乡里乡亲的,请几个见证人前来,若是孩子们同意你们进门帮衬,我们绝对不拦着。”
大家听了村长的话纷纷点头。
眼瞅着天色不早了,也快下雨了,再纠缠下去不是办法,刘婆子和刘大头对视一眼,也都默契的点点头。
他们心里头早就打好了主意,横竖只是几个小孩子,只要住进这院子,不出几日就能笼络住,到时候还愁得不到家产吗?
刘婆子装作无奈,叹着气从地上站起来,装模作样的抹了一把眼睛,看着藏在村长身后的两个孩子,说道:“既然村长这么说,我们就改日再来。我也是为了几个孩子着想,虽说我那闺女跟我有些隔阂,但我毕竟是她亲娘,怎么可能对她的骨肉不好?我这做外婆的绝对不能在这样的时候撒手不管几个孩子,否则以后到底下我闺女怕是要埋怨我。”
村长深知跟这种人不能纠缠,只得敷衍道:“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每次来都没有给孩子们拿点东西,空口说白话谁不会啊。你们赶紧走吧,以后再说。”
刘大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两个孩子,模了模手臂破烂的袖子,先前他趁着村人不在跟前,硬闯进来的时候,这两个小崽子放狗咬他,以后等他们落在他手里,看他怎么报仇。
他一边哼哼一边带着刘婆子走了。
住在潘家前头的李大娘瞧着刘大头眼神不善,赶紧上前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有些担忧的看向村长,“村长,这么硬拦着也不是个办法,过几日他们肯定还会来闹腾,到时候如何是好啊?”
众人点点头,但也无能为力。
村长亦是左右为难,想起潘先生在世时是个好人,平日没少给村里的老少帮忙,如今留下几个孩子孤苦无依的,他们再难也要尽力维护啊。
但刘家母子俩显见是铁了心,不好打发。
他突然想到什么,惊呼道:“哎呀!快去看看芸姐儿怎么样了,方才不是说烧得厉害吗,这一闹腾,别更严重了。”
潘芸如今年方十五,刚刚及笄,又因为父亲是个秀才,她能写会算,行事有礼,自然与一般农家姑娘不一样,再加上生得好看,也得村里老少多看重三分。
没有进过潘家后院的年轻小伙子们眼见机会难得,都有些按捺不住,纷纷踮起脚尖就要往屋里凑,结果被李大娘抬手撵走了。
而屋内的潘芸立刻缩回床上,规规矩矩的躺好。
李大娘带着两个孩子进来时,就见潘芸慢慢睁开眼睛,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眼神却清明,于是忍不住试探的问道:“芸姐儿啊,刚刚院子里吵闹,妳都听见了?”
潘芸微微皱了眉头,好半晌才轻点了头,“恍恍惚惚间听到几句。”
小姑娘潘薇和小子潘海眼见姊姊说话了,都立刻扑了上去。
潘薇抓起姊姊的手模了模,嚷道:“姊姊还是好烫,没好。”
潘海也跳脚嚷着,“还没给姊姊煎药。”说完就拉着二姊往灶间跑。
刚刚还哭哭啼啼的两个孩子一下子变得格外的体贴懂事,潘芸有些心酸,但也不敢胡乱说话。
家里遭逢大变,显见这两个孩子迅速成长了。
想她前世在育幼院长大,从记事起就要照管自己,然后帮助育幼院的老师们做些力所能及的杂活,甚至照顾更小的孩子。
没有依靠的孩子是没有资格撒娇发脾气的,懂事勤快是本能。
李大娘见潘芸不说话,只当她还处于悲伤当中无法自拔。
她环顾四周昏暗的房间,叹了口气拉起潘芸的手,安慰道:“芸姐儿啊,妳别太伤心,虽然妳爹娘不在了,但妳还有弟弟妹妹呢!妳要振作起来,妳那外婆和舅舅……”她说了一半又收了回去,显见是不好说难听的。
潘芸也理解,毕竟这是自己家的事情,旁人不方便指手画脚,李大娘出于好心怕她不懂事被欺骗了,这才多说几句提醒一下。
想到刚才那两个死缠烂打的奇葩亲戚,潘芸忍不住皱了眉头,但还是打起精神,温柔同李大娘道谢,末了应道:“外婆和舅舅很少跟我们联系,逢年过节也从未见过,这个时候他们闹着要搬来,我也知道他们别有用心。”
她说得小心翼翼,一字一句都是按照先前吵闹中从村民话里分析出来的,不敢多说,也不敢妄加揣摩,幸好没什么差错。
李大娘欣慰的点点头,“这就好,妳心里明白就行,可千万别被他们的花言巧语骗了,不能让他们住进来,不然到时候就麻烦了。只要妳不同意,村长他们不会坐视不管,大娘也会帮你们的。”
停了半晌,她又为难的看着潘芸,补充道:“不过……芸姐儿啊,妳也得尽快想一个万全之策,毕竟他们是你们唯一的亲人了,若是他们胡搅蛮缠,村里的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潘芸抬起头一脸感激的看着她,不住的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娘,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李大娘拍拍她的手背,叹气道:“那就好。我去帮海哥儿和薇儿做饭,你们都多吃点,这几日都累坏了,妳也要尽早好起来。”
潘芸继续点头,毕竟多说多错,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应付着,除了点头没有别的好办法。
直到李大娘起身离去,潘芸才伸直了脖子欲哭无泪的盯着屋顶发呆,这日子太让人憋屈了。
先前睡了许久,潘芸实在是睡不着了,只能把方才院子里的闹剧翻来覆去多想几遍。
好半晌,两个小孩端着饭菜一前一后进来,好不容易在桌子上腾出个地方。
潘芸在心中一叹,说实话,潘家这个模样实在算不得富庶,真不清楚那两个奇葩有啥可惦记的。
潘薇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身形小巧玲珑,一身白色的麻布裙衬得她有些瘦弱。
她端着一碗中药过来,满眼期盼的望着姊姊,声音倒是干净,脆生生说道:“姊姊,喝药了。”
潘芸醒来后一直没机会看看自己的容貌,但瞧亲妹子这般好看,她想必也丑不了。
脑子里胡乱想着,她下意识端起碗一饮而尽,于是下一瞬苦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真是后悔莫及。
潘薇赶紧捏了一块果脯塞到姊姊嘴里,这才免了潘芸刚刚重生就被药汤苦死再度投胎的尴尬。
李大娘家里还有活计,帮忙准备好饭菜后就回家去了,这会儿只有潘芸默默带着弟妹吃饭。
两个小家伙乖巧懂事,吃完了饭刷洗碗筷,然后就爬上了床,两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得潘芸头皮发麻。
她该不会被发现了吧?这也正常,毕竟姊弟血脉相连,不可能看不出她是个冒牌货。
正当她打算坦白从宽的时候,潘薇却是一脸紧张的握住了她的手。
“姊姊,妳可千万别让外婆和舅舅住进来啊,他们会把我们卖掉的。”
潘海也用力抱住潘芸的胳膊,“大姊,舅舅坏,外婆坏!”
这下子轮到潘芸不知所措了,孤儿出身的她很高兴有家人,却不喜欢这般亲密接触,但她僵硬了那么一会儿,还是慢慢抱住两个小家伙,重重点头,“你们放心,姊姊一定不让他们进来,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
“姊姊真好,我明日就领着狗子守在门口,他们再来就咬他们。”
“我也把灶间的粮食袋子都藏起来了。”
两个小家伙得了姊姊的承诺,好像找到了底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比之先前活泼很多。
潘芸听着,偶尔应上几句,慢慢的药效上来,她抵挡不住倦意就睡了过去。
待再醒过来,潘薇和潘海还是同她挤在一张床上,她费力的抽出被弟弟压在身下的胳膊,脑袋昏沉,疼痛难忍,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差点惊叫出声。
原来这个地方叫河东村,这个身子的主人也叫潘芸,有个和睦的家庭,父亲是个秀才,母亲刘氏勤俭持家,弟弟妹妹也乖巧懂事。
当年刘婆子本意是想要将女儿嫁给一个员外当小妾,结果刘氏烈性,不愿做妾,看中了潘秀才正直善良,主动上门为自己说亲事,然后果断嫁了过来,以至于和刘家断绝了关系,上演一出极其感人的自主择夫,也曾是整个十里八乡的大八卦。
遗憾的是年前潘秀才读书太晚,染了风寒,又没在意,拖来拖去居然成了重病,最后一场高烧没扛住,过世了。
家里开的小私塾没了先生自然没有进项,早年积攒的所有钱财又都用于请医问药了,日子实在艰难。偏偏刘氏不知怎么就想不开,喝了毒药随着夫君去了,留下三个孩子无依无靠。
潘芸这个大姊也不是个性子坚强的,父母齐齐过世,受打击之下她也病倒了,让在现代遭遇不幸的同名潘芸钻了个空子,接下了潘家这个烂摊子。
说起来,潘家的遭遇真是让人同情,但潘芸最想不明白的还是刘氏服毒殉情。
潘秀才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了,刘氏张罗了春播,明显是要带着三个孩子活下去,怎么就突然服毒殉情了?而且还是在很少来往的老娘和弟弟来了一趟之后,这实在是有些蹊跷。
潘芸皱着眉头把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扔去脑后,低头看看窝在她身侧,小心翼翼蜷缩着身子熟睡的两个小家伙,即便睡着,他们依旧守着她,不肯离开半步。
她心中暖洋洋的,第一次体会到有家人的感觉,怜惜的模了模他们的头,低声细语,“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姊姊了,一定会保护好你们,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的。”
虽然鸠占鹊巢不是她的本意,但如今占了人家姊姊的身体,她也得尽心尽力才是,起码要把这两个孩子平赡养大成人啊。
穿越这种情况,她在前世读过的无数小说中已经见过太多次了,凭借着前世累积的见闻,想必要在这里活下去应该不会太难吧。
说起来,她上辈子运气不佳,没爹没娘,无亲无故,死了也了无牵挂。
幸好老天待她不薄,如今有了两个亲人,年纪虽小,却同她血脉相连。
此时,屋外旭日东升,山林间云雾缭绕,死过一次的潘芸体会到了生命的奇迹以及重生后的喜悦,两世为人,她一定要活得更精彩。
潘芸这般想着的同时,身边的两个小家伙也醒了过来,她下意识闭了眼睛装睡。
潘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手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弟弟。
潘海一向有起床气,被吵醒忍不住就红了眼要哭出来。
潘薇急急忙忙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起床,两个人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潘薇一边替弟弟穿鞋,一边小声嘱咐,“大姊病还没好,一会咱们给大姊煮点粥,你帮忙我添柴好不好?”
潘海擦掉眼泪,懂事的点点头,“好,大姊喝了粥就好了。”
等到两个小家伙出了门,潘芸才睁开眼,起身晃晃头,自觉还状况不错就打算翻身下床,却因为在床上躺得久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好不容易稳下来,她就在屋里慢慢溜达。
潘家这座房子不算大,总共三间,中间是堂屋,左右都是卧室。东边那间是潘秀才夫妻住的,西屋这间由潘芸平日带着弟弟妹妹住。
本来潘秀才见儿子大了,打算加盖一间房,没想到还来不及动工人就没了。
潘芸来到堂屋门口,透过门间的缝隙将院子里潘薇和潘海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
院角搭了一个简易小棚子,里面有土灶和两个旧柜子。
潘薇和潘海都是一身白色的麻布衣,围着灶台团团转,添柴点火。
看着他们娴熟的动作,显见这些日子做得多了。
潘芸也不担心,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翻箱倒柜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找了出来,末了忍不住坐在木凳上叹气。
房契和地契倒是齐全,可惜太寒酸了,就三间屋子外加四亩田地,旁的什么金银都没有,这样居然还招了刘婆子母子惦记,他们眼皮子可真够浅的。
从刘氏自尽到出殡下葬,田地扔了十几日,估计也荒了,算来算去,自家可以说是一贫如洗了。
潘芸看着这些东西发愁,好半晌才接受现实,一回头,潘薇和潘海就端着粥进来了。
潘海扬起脏兮兮的小脸,惊喜喊道:“大姊,妳好了!我和二姊熬粥了,快来吃。”
潘芸好笑的找了块布巾为他擦了擦脸,笑着嘱咐,“以后早起先洗脸,做饭的事有我和妳二姊呢。”
潘薇大一些,放心不下姊姊的身体,就问道:“姊姊的病好了吗?怎么下床了?”
潘芸听得心暖,赶紧应道:“放心,姊姊已经好了,咱们这个家还得靠姊姊支撑呢,姊姊不会倒下的。”
潘薇自然欢喜,赶紧给姊姊盛粥。
潘芸端着粥碗有些心酸,实在是这粥稀薄得都能照到人影了,但两个小家伙却吃得香甜,显见是饿坏了,她看得心疼。
如今他们所剩的资产就是这一座三间房的小院子,一些零零散散的家具和那已经不知道荒成什么样子的四亩地。
生在现代都市的她虽身世坎坷,却很少接触农活,靠种地……暂时怕是不行了。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能够赚钱的法子,最起码能够让弟弟妹妹吃饱饭。
至于那些莫名上门还满肚子算计的亲戚……
潘芸微瞇双眸,轻笑了一下,“骑驴看唱本—— 走着瞧啰!”
“大姊,妳在嘀咕啥?”潘海好奇地打量着她。
潘芸笑着模了模他的头,“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们,不让任何人欺负咱们家。”
“嗯,大姊最厉害了。”潘薇舌忝了舌忝唇,唇角还沾着些许粥水。
潘芸笑着捏起半旧的帕子给她擦拭干净,末了试探着问道:“薇儿啊,姊姊这一病,脑子胡涂了些,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一会儿妳帮大姊一个忙好吗?”
“大姊是头疼了吗?”潘薇满脸的担忧。
“没事,不疼。”潘芸柔声道:“只是病刚好,好些事儿都忘了,一会儿咱们吃饱了收拾出一点东西,你们带大姊去一趟村长和李大娘他们家行吗?”
姊弟俩齐齐点头,应道:“好啊,爹说过要知恩图报,村长和莫大叔、周嫂子、李大娘都对咱们家有恩,大姊既然身子好转了,理当上门致谢。”
“哎哟,薇儿真聪明。”潘芸很是欣慰,大大夸赞了一句。
她都忘了原主的爹本就是秀才,薇儿姊弟年纪再小,这些道理还是会早早传授的。
三人开开心心吃完了粥,没等潘芸起身,潘薇和潘海就各自收拾了桌面,打扫屋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想了想,潘芸扒拉着方才从柜子里找出来的点心和果脯,用干净的油纸包好,再找出一些碎布条来,剪成更细的长条,挨个将油纸包绑出好看的蝴蝶结。
李大娘就住在前头,最是近便,姊弟几个收拾利落了就提着这些包裹出了门,径直去李大娘家。
潘芸自醒来就在屋里躺着,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忍不住四下张望起来。
出了院子便是一处斜坡,潘家的院子背靠大山,沿着下坡小路往下不足五十步便是村里的主干道,大路的另一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溪。
李大娘家的院子不远,就在小溪的对面,姊弟几个踏着架在沟上的石块,两步就到了院子前的晒谷场。
“大娘!大娘您在家吗?”潘芸踮起脚往院墙里张望,脆声喊人。
李大娘家的院墙是用竹子围成的篱笆,但墙脚下种了一些豇豆和南瓜,把院子遮挡得严严实实,不踮起脚来还真看不到里头。
“来啦,在呢。”李大娘从屋里走了出来,见院墙外潘芸露出半个头,顿时笑着过去开门。
“哎哟,芸姐儿,妳怎么过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潘芸笑着走过去,“我好多了,就想出来走动走动。”
“大娘好,东子哥在吗?”潘海平日同李大娘的儿子玩得好,这会儿就笑嘻嘻仰头问道。
李大娘指了指院内,笑道:“在屋里看书呢,你进去寻他吧。”
“不了,我们正在热孝中,不便进屋。”潘芸拉了有些跃跃欲试的弟弟一把。
李大娘点头,懂礼的孩子总是更招人喜欢。
她带着他们在院外的桃树下坐下,这里放着一组石头做的桌凳,被树荫挡着,坐下去十分沁凉,很是舒服。
李大娘给他们倒了凉茶,又从井里捞出一个冰镇好的西瓜,切了几块给他们吃,剩下半个送进屋里去。
两个小的纷纷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动手拿起来吃,齐齐把目光转向潘芸。
正好这会儿李大娘回来了,见他们没动西瓜,嗔怪地摆着手,“客气什么啊,快吃瓜呀!这么热的天,吃这个最解暑了。”
两个小的又把目光转向潘芸,这怕是早就教导过了,未经允许不能随意吃人家的东西。
潘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点了头,向李大娘道了谢才挑两块递给潘薇和潘海,自己却没吃。
“大娘,谢谢您,我生病的这几天全仰仗您照料,不然……怕是熬不过了。”潘芸站起来行了个万福礼。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啊!这话怎么说的,快起来。”李大娘局促地上前搀扶,脸都红了,“真不愧是潘先生的儿女,就是礼数重。”
李大娘原本就与潘家交好,当初刘氏还在世的时候就与李大娘最为亲密,他们家的事情李大娘也是最了解的。
姊弟几个当场拜谢后,潘芸试探着提了提刘氏死前的事,毕竟刘氏的死真的疑点重重,实在是太蹊跷了,不问明白,她心里总有些过不去。
李大娘左右看了一番,确定附近没人了,才拉着潘芸躲在树后小声嘀咕,“原本我也不想这么快提起这事惹妳伤心,不过既然问起,那我就说道说道。”
潘芸正色应道:“谢谢大娘,请您说吧,我只想搞清楚我娘真正的死因,没有别的想法,也绝对不会拖累大娘。”
李大娘迟疑了一会儿,又环视了一圈,这才凑到潘芸耳边低语起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心里有了底,相互给了个眼神便没再多说。
从李大娘家拜别后,潘芸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凝重,潘薇与潘海偷偷打量姊姊,乖巧的没有打扰她,只是拉着她的手继续往下一家走。
潘家姊弟一一拜谢了这些人家,把手中所有的点心都送出去了,潘芸也获悉了许多信息。
比如村人对刘家母子很是不齿,但毕竟大伙儿都不是潘家族人,可以同情,可以帮忙说几句话,但是当真出面同刘家母子对上,一来没有资格和立场,二来也不想得罪人。
潘芸没有生气,这些道理她都懂,这毕竟是潘家的家事,外人管得多了反而会留下话柄,惹人猜忌。
看样子是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村长等人身上了,他们必须自己强硬起来才行。
想到这里,潘芸深深吸了一口气,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不管如何,她既然借潘芸的身子活了下来,就不能任人肆意欺凌,潘家的一切她都有责任和义务去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