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华被关押的隔日,雍承志率领的七万援兵就到了,他们一部分人偷偷地进了金州城,另一部分绕到倭寇后面包抄,在倭寇又开始发动新一轮的攻击时,所有军队倾巢而出,强势兵力下吓得倭寇弃盔解甲,落荒而逃。
但晋王父子百战沙场,岂是省油的灯?倭寇根本没有逃的机会,马上就被另一头包抄的军队夹击,死伤惨重,最后逃走的不到百人,倭寇这一次的入侵可谓全军覆没,大败而去,没个几年时间不可能恢复过来。
这场战役蹊跷的是,倭寇过去侵扰海岸城镇,顶天了不过来数千人,从来没有破万的,但这次竟是浩浩荡荡来了三万大军,连船都是新造的。
雍昊渊在抓捕敌人时,特地抓那些行踪可疑、体型与印象中的倭寇不太相当的,果然被他拷问出,倭寇这次其实与天朝的一个重要人士有勾结,那人给他们食粮,替他们造船,更派人帮他们增军,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攻破金州城,杀死晋王父子。
在雍昊渊仔细调查倭寇接受人力及食粮的路线及方式之后,最终查出,与倭寇勾结的那人便是二皇子!可惜只有倭寇一方面的证词,根本无法证明二皇子的阴谋。
此外,皇帝的圣旨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金州城。由于金州卫在朝野想象中仍是化外不毛之地,晋王父子居然能率领金州卫的士兵们守住金州城,打败倭寇,还杀得他们胆寒,缴获数十艘船只,简直令朝廷大为振奋,尤其是皇帝,近年来因为天灾人祸频仍,声望颇有些下落,想不到把晋王弄到东北去,居然还立下这种功劳,这可是能让他这个皇帝被史书好好记上一笔的大功!
高兴之余,对晋王父子的忌惮仍然有之,连人在金州卫都能搞出这种声势,皇帝再也不敢将他们派到其他地方,索性以戴罪立功为由,将他们父子召回,放在身边好好看管。至于当初觉得晋王父子在京会抢过皇帝风头的念头,皇帝也不愿再想,反正到时候给他们安个虚职,时间一久,百姓自然会遗忘晋王父子的风采。
至于归远伯府,因为被向春华通敌给拖累,从此打入凡尘,贬为庶民,向春华三等亲以内的一律以共犯处理,秋后处决,五等亲以内流放至西南蛮荒开垦,不知道有没有回来的一天。
至于向冬儿因为出嫁了,再加上她可不像晋王父子是因罪被贬东北,而是以扎扎实实的功绩被皇帝册封的五品乡主,所以自然归远伯府的罪名不会归到她身上。
听到要离开金州卫的那一刻,向冬儿并没有太大反应,还有条有理的赶在离开前安排好酒楼与作坊的一切,至于柳家与金州城的合作已成常例,也不必再让她操心。
直到终于坐上马车要离别,向冬儿才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不知为什么,眼泪就自个儿流了下来,她自己也无法控制。
“世子妃,你怎么了?”翡儿连忙拿了帕子让她拭泪,而翠儿则是急忙探头出去告诉外头骑马的雍昊渊一声。
“冬儿。”雍昊渊的声音沉稳地由外头传来。“可是不舍这个地方?”
向冬儿边哭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他又看不到,便哽咽地道:“夫君,我好舍不得这里的一切。这里的军队,是父王一步步训练起来的;这里的城墙和护城河,是我们让他们慢慢加强的;这里的特色物产,是我们苦心钻研许久开发出来的,还有这里的百姓,是与我们一起同甘共苦过来的……”
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对这里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毕竟京城虽繁华,却不比自己胼手胝足拼出来的成绩来得珍贵。“我真的舍不得,甚至我们的孩子,也是在这金州城里有的……”
外面的雍昊渊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那你继续哭吧。”
此话一出,不仅翡翠一一婢及李嬷嬷傻眼,原本依依不舍的向冬儿眼泪也挂在眼眶,都忘了流了。
然而他的下一句又道:“你先将心中的伤怀哭尽,等会儿到了城门反倒不会太过激动了。”
什么意思?
马车内的众女大惑不解,正待开口再问,却听到雍昊渊的马蹄声远离了马车,她们也只好将疑惑放在心底。
倒是李嬷嬷听出了些味道,意味深长地道:“世子妃,世子要你哭你就哭吧,等会儿真的需要哭时,反倒你得悠着点,别忘了肚里的孩子。”
众女这下连感伤都忘了,纷纷追问起李嬷嬷,李嬷嬷只是笑而不答,就这么一会儿,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只听得外头的车夫说道:“世子妃,世子请你下马车。”
向冬儿更是一头雾水了,她估算了下时间,马车应该连城门都还没出去,怎么就停下了?难道还有什么忘记置办的吗?
在翡儿的协助下,她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这才抬头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已,眼眶又慢慢的红了起来。
原来,几乎全金州城的百姓,除了不能出门的老弱妇孺,几乎全挤到了北城门这头来,要来送别晋王父子及世子妃。
百姓们立在道路两旁,脸庞上全是不舍与难过,有人拭泪,有人殷殷呼喊,还有人直接跪地磕头,似乎不管再怎么表现,都无法表达他们的感激于万一。
因为在他们来之前的金州城,又残破又贫穷,但才一年多的时间,金州城变得兵强马壮,城坚箭利,每个百姓对人生都有了新的期许,看到了月兑离贫苦的希望。更别提晋王一家还带领全城的人度过了水灾的侵袭,也保护他们不被倭寇侵扰。
这样英明的主君,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不时能见到世子在街上巡视,监督各项建设,还有世子妃街头巷尾的谈天说地,了解民情,在倭寇攻打的时候,晋王如天神般领兵来救,这些画面,将永远留在金州城百姓心中。
晋王父子就坐在马上,这类阵仗他们经历多了,内心虽然也是感动,不过仍是镇定。倒是向冬儿从来就是一个人孤伶伶的,只有在出嫁后有了丈夫及公公的关怀,她就以为这是全部了,想不到金州城的百姓给了她一个惊喜。
她从没想过要特意讨好谁,只是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只是这样百姓就这么感谢她了吗?她何德何能?
难怪……难怪雍昊渊要她想哭就先哭一哭,免得在城门前失态。眼前这副令人感动的场面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被众人簇拥的一天。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无私及亲切,还有那颗善良大度的心,已经获得了金州城上上下下一致的认同,听到她要离开,众人对她的不舍甚至胜过了对晋王父子的不舍,因为她才是晋王一家子里最贴近百姓的人,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直接嘉惠在百姓身上的。
雍昊渊来到她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身子,这一刻,他为她骄傲。
向冬儿鼻头都酸了,看着这些面容真挚的百姓,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我也很舍不得你们啊……”她轻声道。
雍昊渊对身边的一名小兵使了一个眼神。
那名小兵有着天生的大嗓门,机灵的跳到了一辆载货的马车上,朝着百姓大叫道:“世子妃说,她也很舍不得你们!”
百姓哭了,纷纷说出心中想对向冬儿说的话,听起来嘈嘈杂杂,乱七八糟,可是向冬儿觉得自己听懂了,他们口口声声念的,不是要她留下来,而是告诉她,他们也很舍不得她,可是知道她这次回京是受赏的,希望她在京师里一切都好,一生幸福。
向冬儿吸了吸鼻子,又道:“大家别哭,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
小兵听到了这一句,先是一愣,望向了雍昊渊,见后者微微点头,他才朝着百姓大吼道:“世子妃说,一定会回来看你们!叫大家别哭了!”
都这个时候了,向冬儿还挂念着百姓的身子,更令众人感动了,这一下子简直吼声震天,而且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大家一起说出来的话居然无比整齐。
“愿王爷鸿福齐天,愿世子与世子妃白首偕老,日月同辉!”
百姓默默地让出了一条路,这一条路直通京师,对雍承志父子而言祸福难料,但在百姓看来,这是一条康庄大道,晋王父子与世子妃的车马,承载着金州城所有百姓的祝福,慢慢的离去了。
当晋王回朝的马车进了京城,向冬儿的肚子也已经大得吓人,再不到一个月就要临盆了。
由东北赶回京师这几个月,京中可说是暗潮汹涌,二皇子沉寂下去,但太子却知道他动作不断。
太子也很着急,明知倭寇作乱与二皇子有关系,却拿不到决定性的证据,无法在皇帝面前直接定了二皇子的罪,以绝后患。
在无可奈何之下,太子一方只好暗地里散播二皇子勾结倭寇的消息,说得有模有样,要让二皇子一方认为他们已取得相关物证,待他一着急便会忍不住泄露野心。
果然,二皇子岂会坐以待毙?所以这阵子他静悄悄的不敢妄动,便是在私底下集结兵力,而这也是太子所希望的。找不到证据,索性逼得他直接造反,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叛变之心,省得在皇帝面前掰扯不清。
不过二皇子如果真的起兵叛变,以太子现今在京里的势力,只有全盘覆灭一途。他能有这种底气逼迫二皇子,便是因为晋王父子实质上早在一个月前就与大队兵员坐着柳家的海船先回京了。而向冬儿因为怀孕,怕她不适应快速船行,另一方也需要有人走陆路吸引二皇子的目光,所以便安排她坐马车按原路回京,反正二皇子无暇在这节骨眼分出力量袭击晋王,他只要忙着举兵起事就焦头烂额了。
夫妻俩差了一个多月先后步入京城,但只有向冬儿知道自己的丈夫与公公应该已经在皇宫某处,不过该装的气派她还是装足了,假装晋王府全部人马都在,浩浩荡荡进了京城。
在她回府后,一个意外的人竟立刻寻了来,而且指定找她,她犹豫了一下,决定接见。
横竖是在自己府里,还怕被人怎么了吗?
当向冬儿来到正厅,那个寻来的人也急急起身,一转过身,赫然是曾意外被向冬儿救了的二皇子妃。
想当初二皇子妃约了京中贵女上慈寿寺礼佛,当时正逢册立太子的时候,雍昊渊与任皓乔装剌客刺伤二皇子妃,以转移二皇子的注意力,让太子成功上位,也因此向冬儿与雍昊渊、二皇子妃都有了场缘分,只是前者是姻缘,后者目前还不知道。
这些年来,二皇子妃也变得成熟了,甚至肚子还微微隆起。
她娘家姓颜,闺名一个乔字,颜家在京里也算是大家族,颜父如今执掌盐运使司,以京官而言品级不高,只是个三品官,但因为管盐政,肥得流油,二皇子募私军的许多支出都是由此而来。
向冬儿不知道二皇子妃的来意,但她清楚雍昊渊在朝中支持太子,所以自然对二皇子一系的人也有所了解,来时不免一副提防的样子。不过二皇子妃是单独坐在厅中,旁边并没有任何侍卫或婢女,也让向冬儿不那么紧张。
颜乔见到她的神情,不由苦笑起来。“世子妃大可不必如此,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害你。”
向冬儿表情好看了点,不过仍是笑不出来。“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可我不相信二皇子。”
听到二皇子,颜乔心抽了一下,长叹道:“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二皇子的事,你可以说我是来求救的,但同时我也是来帮你的。”
“帮我?”向冬儿一脸茫然。
“你听过二皇子与倭寇勾结的谣言吗?”颜乔定定看着她。“其实,那是真的。”
向冬儿口微张,听得都呆了,这种会杀头的秘密事儿,她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这要先从你在东北那年京里的情况说起。前两年太子与二皇子斗得厉害,二皇子因为有我颜家的帮助,同时加上他说服了镇南大将军帮他,所以财力兵力他都有,太子节节败退,二皇子则是在万岁面前表现优异,只是太子并没有犯下大错,万岁仍没有改立太子的打算。”
颜乔显得十分忧虑。“如今二皇子与倭寇勾结的事传遍了京师,二皇子知道那是太子传出来的,怀疑太子已经掌握了证据,所以他决定十日内攻打京城,他的兵马已经悄悄在京城外十里坡集结了。”
“那怎么办?”向冬儿整个人紧张起来,原来情势已经严峻到这种程度了吗?她自然不知道太子的谋划就是要逼着二皇子反,却也绝不想看到京里成为战场。
“现在二皇子便在皇宫里,我不敢进宫,也见不到万岁,所以当我知道你回来了,便趁机偷偷跑来晋王府,若让人知道我见过你,二皇子府我也回不去了。”颜乔急急说道:“但我知道晋王或世子一定能见到万岁,只好来请他们帮忙。”
向冬儿苦笑起来。“只怕他们已经在宫里了,他们与我走的路不同,早在一个月前就抵京了,只是不知现在有没有和太子在一起。”
“什么?”颜乔站了起来,拿出手里的一个布包,边颤抖边说道:“这里是二皇子与倭寇勾结,还有他行贿多年的证据,如果能用这些东西取信万岁,在宫里就将二皇子拿下,他便没有机会起事了。我本想请晋王或世子将东西送进宫的……”
向冬儿险些惊诧地站起来,幸好她还记得自己怀着个大西瓜,硬生生将惊讶压制住。
“你为什么要……呃……出卖二皇子?”她斟酌了老半天,最后决定直问了,她很是不解颜乔大义灭亲的原因。
颜乔一脸哀戚地道:“因为二皇子他若成事,我颜家将不复存在,包含我肚里这个……二皇子的亲生孩子,都会成为他霸业的犠牲品。”
见向冬儿益发迷糊,颜乔模了模自己的肚子,神情哀痛地说道:“镇南大将军长期镇守南疆,手中握有南方三十万大军虎符,二皇子为了兵力与镇南大将军合作,先前镇南大将军的儿子邵东死了,两人有了很大的嫌隙,二皇子为力挽狂澜,答应将镇南大将军的女儿扶为正妃,日后叛变成功,坐上帝位,便让她入主中宫。
“这不是很显然要犠牲我及我的家族吗?我颜家能提供他的,只有源源不断的银钱,现在他急需兵力,不需要颜家了,转而与镇南大将军合作。若他真的事成,只怕第一个要灭的就是颜家,我们知道他太多秘密了,而我与这个孩子的存在……也挡了他的路。”说到后来,颜乔悲从中来,已开始啜泣了。“哪怕二皇子集结私兵欲叛变的事被万岁知道,我颜家也讨不了好,却不至于全族倾灭,顶多流放外地。我知道二皇子的手段,他够狠心,够无情,绝对会让颜家寸草不留。”
向冬儿听得义愤填膺,忍不住一个拍桌,月兑口说道:“没关系,你手上的东西,我替你送进皇宫去!”
颜乔的哭声顿止,诧异道:“你有办法见到万岁?”
“万岁自然是见不到。”向冬儿表情有些不自在,但硬着头皮道:“但我夫君既然在里面,我就有办法找到他。”
颜乔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可是既然向冬儿救过她,她又没有别人可以求了,今日踏入晋王府便是破釜沉舟,只能将布包放在向冬儿的手上。“世子妃,我们颜家上百条人命,还有京师的安危、天朝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向冬儿可以确定雍昊渊绝对在太子那里,这件事却不能让人知晓,毕竟雍昊渊的车马才刚刚入城,根本没人看到他入宫,也没人知道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回京部署了,所以向冬儿想进宫寻雍昊渊,也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偏偏她挺着个大肚子,连想乔装都难,她索性不装了,穿着诰命服饰,带着翡儿、翠儿及李嬷嬷,大摇大摆的来到皇宫之外,向宫人说明自己晋王世子妃的身分,指明欲拜见德贵妃。
德贵妃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中宫皇后以下四贵妃,以德贵妃为首,可说她与皇后必然是敌对的。
向冬儿其实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倒向哪一边,”因为皇后是二皇子生母,她只能确定德贵妃与二皇子绝无关联,所谓拜会也只是找个由头先混进宫里再说。如果成功找到雍昊渊再去拜会不迟,若是不行,等二皇子的事情爆出来,德贵妃自然明白,届时再去请罪,相信也不会有太大惩罚。
就这样,居然还真让向冬儿混进宫了。
由于晋王府由黑翻红,宫人都不敢小顾,所以让一个小太监将向冬儿领到后宫。
偏就那么巧,德贵妃午憩中,向冬儿告诉领路的小太监不必将贵妃吵醒,她在外头等着就好,那小太监因为新进宫没多久,做的也只是领路的工作,居然呆呆的被拐了,将向冬儿放在德贵妃的宫殿之外便告退离去。
向冬儿与翡翠两婢及李嬷嬷面面相觑,这会不会太顺利了一点?
但也没时间让她们想那么多了,向冬儿在翡儿与翠儿的掩护之下,由李嬷嬷带路,往东宫而去。
李嬷嬷曾经是宫里的女官,年纪到了才出宫让归远侯府请去当向冬儿的教养嬷嬷,这皇宫里她也算是熟门熟路,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是碰到巡逻的禁军侍卫时,不知如何解释。
东宫在后宫之外,四女装得若无其事,走出了后宫正门的干清门,守门的禁军先前看过她们进去,以为现在要离去了,并未阻拦,甚至把李嬷嬷当成宫里的女官,竟也让她们成功地混出了后宫。
李嬷嬷胆战心惊地走在最前头,每每要遇到巡逻的禁军时都能遇到他们正好转弯,经过一层层的宫门时,不是遇到正好交班,就是侍卫开小差去了,甚至还有肚痛暂离职守的,她们如入无人之境,竟也走到了东宫所在的南三所附近。
走到这里,李嬷嬷表情有点难看了。“世子妃,接下来可不是我们能混得进去的地方了……”
东宫自然警卫森严,不过向冬儿的烦恼只存在了几个呼吸,她正想回答李嬷嬷的话,视线却不小心越过了李嬷嬷,看到她身后那个眼熟的身影。
向冬儿不管不顾,挺着个大肚子朝那人奔跑过去。
“夫君!”向冬儿喜上眉梢,想不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让她找到了。
相形之下,怎么也没料到会在东宫之外看到向冬儿的雍昊渊无比傻眼。
“冬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进来的?”雍昊渊沉下了脸,女眷跑到这个地方,简直是找死。
“我有重要的事找你,但皇宫我进不来,只好编了个借口找德贵妃……其实我也不认识她,只觉得她应该不会和二皇子搅和在一起。等我们到了德贵妃的宫殿,领路的小太监走了,我们才从后宫过来,这一路我们都没有遇到巡逻的禁军,那些守门的侍卫也都不在,好像也没多大困难就走到这里了……”向冬儿绘声绘影地将这一路的经历说了一下。
就这样混进来了?宫里的禁军简直饭桶!雍昊渊很是无语,但想到自家娘子那逆天的好运气,他又觉得宫里的禁军有些无辜了。
“找我做什么?”他索性不去想那些,单刀直入问明来意。
“是了,二皇子妃找到我,想将二皇子与倭寇勾结的证据,以及这么多年他收贿及贿赂官员的证据通通交给你,让你带进宫里给太子,可你早就进宫了啊……”向冬儿简单的说了一下颜乔的考虑,递给雍昊渊一个布包。“她也是为了家族豁出去了,所以我相信她。”雍昊渊很快拆开向冬儿给他的布包,里头果然是许多书信及账册,他随即翻出了几封信读了一下,那神情的变化简直无比精彩。
“我们费尽心思要找的东西……”他啼笑皆非地望着她,“居然这么容易就到你手里了,还这么随意的让你找到我?”
这些很难吗?向冬儿很想这么问,但她总觉得问出来可能会被雷劈死,只能无辜地看着他。
“你……我真不知该不该骂你。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孩子随时要出来,居然冒这么大的的危险闯进宫里,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局势不明,万一被二皇子的人抓起来,该如何是好?我宁可晚一些得到这些证据,也不希望你出任何意外……”雍昊渊一向寡言,但这次他真的气坏了,竟滔滔不绝地碎念起来。
“当然不能晚一些啊!”向冬儿可怜兮兮地睁大了眼,“二皇子妃还说,二皇子的兵马已经聚集在京城外了,就在十里坡,十天内就要攻城呢!”
雍昊渊虎躯一震。
“十里坡……竟是十里坡……”
他与太子早就备好兵马在等着二皇子叛变攻进京城,但如今已知道二皇子屯兵之处,他们就可以预先布置,将二皇子的私兵截击在京城之外,降低京城人命财物的损伤。
至于二皇子本人,也不需要他真的领兵进京谋反才能定罪了,光是他手上这些信函与帐册就能让二皇子砍头个几十次了。
雍昊渊无可奈何地瞪着向冬儿,真是骂也不舍得,夸也不能够,这种内心的冲击简直让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我先去安排这些东西,等会儿我请太子妃带你入东宫。至于德贵妃那里你无须担心,她是支持太子的,太子妃自会派人去和她解释,你放心在东宫等我。”
由于情况紧急,所剩时间不多,雍昊渊又不放心向冬儿出宫,只能这么安排着,等他将向冬儿带进东宫后,随即匆匆离去。
太子妃殷勤地招待了向冬儿,还打听了她来的过程,一番解释下来,太子妃亦是听得目瞪口呆,下定决心日后若是入主中宫,一定要劝劝新皇好好整顿一下这些禁军,简直太无能了。
向冬儿这一进东宫便待了三天三夜,她在东宫吃好睡好,看得太子妃啧啧称奇,因为她自己心里可是很不踏实。向冬儿解释了这一切都是出自于对雍昊渊的信任,只要有他在一定会成功,这个理由让太子妃惊觉,自己似乎对太子太没信心了,未来她若当皇后,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样无心的提醒,太子妃对向冬儿又高看了一层,心中对她隐隐存着一丝感激与欣赏。
就在第四天的夜晚,雍昊渊终于一脸疲惫的出现在向冬儿眼前,此时向冬儿正坐在床沿吃蛋羹,看到他先是呆了一呆,确认自己不是作梦后,兴奋地跳了起来。
然而她却忘了自己是个孕妇,这么一跳,肚子却是紧了一下。
雍昊渊大步行来,也顾不得自己的劳累,轻轻地拥她入怀。“让你久等了,外面的一切都布置好了,若这回能一次将二皇子了结,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向冬儿却没有他想象中的笑容,只是表情有些古怪地问道:“夫君,你说我立功了,那我能不能要个赏赐?”
“赏赐?你想要什么?”雍昊渊意外于她的反应,她的好运气早为他立下不少功劳,但她可是从来都不邀功的。
“那个,能不能去帮我找个太医啊?我们的孩子好像迫不及待想出来了,不知道这孩子出生在皇宫,以后有没有什么特殊待遇?比如可以终生免费吃御膳房的菜肴点心之类的,让我这个娘亲也沾个光……”
当太子将证据直接呈到皇帝手中时,便已决定了二皇子的死期。
在皇帝震怒时,雍昊渊替太子收拢的东北大军早已悄悄的围住二皇子在十里坡的军队,由于敌明我暗,再加上雍昊渊特地选了凌晨发动,打了二皇子个猝不及防,二皇子的军队几乎是兵败如山倒,战事不到一天便结束了,敌人死伤三千,俘虏八千,主谋二皇子被当场斩杀。
至于曾经协助二皇子阴谋的颜家,因为颜乔举报有功,所以将功抵过,原本该全家抄斩的命运被颜家躲过了,不过也避免不了丢了盐运使的官职,眨为庶人。二皇子事败,皇后也免不了受牵连,直接被废后眨到了冷宫去,从此算是一蹶不振了。
当然,二皇子身后拉出了一连串有关系的人,一个个全没逃过。
镇南大将军被夺了虎符入狱等候秋决,刑部尚书还牵涉多起刑案,不仅自身难以幸免,
整个家族也被抄家流放西南,去和归远伯府的人作伴,那里可是比东北金州卫更艰困的地方,到处是瘴疠沼泽,还有凶狠的南疆异族,先不说能不能成功抵达,半路可能就先死一半了。
毕竟,他们可没有另一个福星高照的向冬儿。
其中比较特殊的是于氏,她因为与晋王和离后回到尚书府,结果最终也逃不过被流放的命运,至于雍暻云及雍昊平因为当初选择跟着于氏,同样躲不掉,连晋王想帮他们开月兑都无法。
这一场政治上的风波,足足烧了一个月,直到雍昊渊的儿子雍烨安举办了满月宴,才稍稍转移了京城里众人的注意力。
晋王雍承志将孙子疼到天上去,因此大肆操办满月宴,而晋王府度过了流放东北的危机立功回京,还替皇帝平定了二皇子之乱,让皇帝暂时按下了对他的猜疑,这阵子相处倒是君臣有度,兄弟和谐。
雍承志在屋里与前来的宾客闲聊,雍昊渊及向冬儿则是抱着儿子,到了晋王府大门迎接太子尊驾。
宫里传来的消息是,太子会先抵达,半个时辰后皇帝也会带着德贵妃前来,所以晋王府早就做好了准备。
当太子座驾抵达晋王府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太子座驾为明黄色,三层黄缎蟾帷,车轸上系有四条黄色系带,庄重威仪。不过考虑到今日宾客众多,为免推挤占路,后面十二面大旗的仪仗就了,原本该由十六匹骏马驾车,也改为四匹骏马。
雍昊渊带着向冬儿迎上前,太子则是牵着太子妃下车。
雍昊渊与太子两人除了是君臣之外,更是兄弟,有过命的交情,所以并不很拘束,在众人面前该行的礼、该做的样子做出来后,彼此说话就很随意了。
太子还没有子嗣,先是忍不住模了模雍烨安肥嘟嘟的脸蛋,太子妃更是直接从向冬儿手中将孩子抱过来,手势极为熟练,看来做了不少准备。
“这孩子出生在皇宫里,当时第一个抱他的可是我呢!”太子妃笑道,朝着太子示意。
“安儿是个有福的,既在我们东宫出生,殿下未来若登大统,可得好好封赏一番。”
向冬儿张大了眼,满脸的希冀,她的御膳房终生饭票有希望了吗……
雍昊渊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不由为之失笑,不过只怕这次她的希望要落空了。
太子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开口道:“那是自然。在他继承晋王前,先封个郡王好了。”
“世子妃是个好福气的,看来安儿也是啊!”太子妃打趣着。
向冬儿在皇宫如入无人之境的找到了雍昊渊的事,在场四人都知道,闻言皆心照不宣笑了起来。
此时一直乖乖在襁褓中的小烨安,突然轻轻地呃了一声,众人还道他也跟着笑呢,结果一转眼由口中吐出白色的女乃水,溢了太子妃一身。
太子妃表情僵了一下,向冬儿不由有些尴尬,急忙将孩子抱过手,让翡儿翠儿先递上手巾。“太子妃娘娘,真是对不住,这孩子可能看见你太开心呢!年纪小小就想使手段吸引美人的注意,怎么可以呢?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先带太子妃娘娘去里面换件新的衣裳。”
太子妃今日穿着一袭月白大袖衫搭配红色云肩,则是与上衣同色的缂丝画裙,裙上是一朵粉色的大荷花,看上去淡雅不失庄重,又有情趣,这可是今年江南才上贡的贡品,结果居然只亮相一次就结束了,太子妃不可谓不懊恼。
不过孩子的无心之过她也不会在意,未来要入主中宫的人,本身就时时培养着大度能容的性子,再加上向冬儿说的风趣,懊恼过后,很快她便调适过来,从容地笑着跟向冬儿进到内室去了。
太子妃一离开,太子与雍昊渊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最后齐齐笑了出来。
“这倒是绝了,所谓不知其子视其父,真的是吸引美人的手段?”太子微妙地瞟了一眼雍昊渊,这家伙该不会平时道貌岸然,实际并非如此吧?
雍昊渊呛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回去,他是那种人吗?
谁知道呢?否则向冬儿会对你死心塌地?太子也促狭地看了回去。
两人打着眼仗,旁人倒是看得一头雾水。
在门口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居然皇帝的玉辂也来到了王府前。
玉辂为金黄色圆顶,垂有镂金垂云,四边以玉石装饰,周围是镂金云版,车轸四条金青缎的系带。而皇帝的仪仗原本该更惊人,晋王府离皇宫并不远,若真要摆出全套仪仗,说不定车辂都到了王府门口了,仪仗还有一半在皇宫还没出发呢。
为了避免这种笑话,皇帝也是轻车简从,只用了八匹骏马拉车,前行八对九龙华盖,后方骑马的卫士百人也就罢了。
当皇帝与德贵妃一同下了车辂,雍昊渊与太子,还有得到通知的晋王及百官随即上前拜见。
皇帝心情显然很好,要众人免礼不必拘束,所有人才随着皇帝进入王府之内。
然而,这一抬头注意到皇帝身旁的德贵妃,太子与雍昊渊都看傻了,忍不住面面相觑,久久无法言语。
因为德贵妃今日一袭月白大袖衫,同色缂丝百褶裙上一朵粉色荷花,简直跟太子妃一模一样,只差在太子妃上身搭配的是红色云肩,德贵妃是红色霞帔而已。要是两人真的撞上了,那场面是可想而知的尴尬。
幸好,幸好小烨安吐了太子妃一身,也幸好向冬儿带着太子妃先避开去换衣服了!
太子真的服气了,在雍昊渊肩上重重一拍。“令郎与尊夫人的福气,今日太子妃真是沾光了。”
雍昊渊俊脸也一抽一抽的,难以置信自己看到什么。“不敢。”
即使与向冬儿夫妻几年,孩子都生了,他还是很难习惯这种比被雷劈中还难得的好运。
此时,太子妃也换好了衣服与向冬儿匆匆出来见礼,两人见到了德贵妃的衣服,也是狠狠吓了一跳,彼此交换了一记好险的眼神,事后太子妃更是将小烨安抱着亲了又亲,搂了又搂,简直爱不释手。
皇帝见众人兴致高昂,便打趣般说道:“晋王世子妃向氏无论是在东北或在京城,皆是立功无数,朕欲赏她,她却只要了御赐的鲤鱼。今日朕亲自替你送过来了,你可欢喜?”
向冬儿惊喜地睁亮了眼,向皇帝大礼拜谢,喜孜孜的就想去提鲤鱼。
皇帝见她天真烂漫,忍不住笑问:“向氏,朕倒是想问你,皇宫宝库里满满的宝物,怎么你就要了鲤鱼?”
雍承志与雍昊渊一听到这个问题,冷汗都冒出来,不由担忧起这个丫头不会真的傻傻答了吧……
向冬儿想了一想,笑吟吟地答道:“万岁,其实是因为当初万岁赐给王府的鲤鱼,妾身看了就喜欢,后来到东北也忍不住挖了一鱼池养鲤鱼,结果那年不是大雨吗,那鲤鱼池居然成了蓄洪池,等同于救了整个金州城,都是沾了万岁的福气。所以这趟回来,妾身想着多要点御赐的鲤鱼,府里也能多点福气。”
这番话说得太漂亮了,皇帝欢喜地大笑不止,众宾客除了赞美她的谦逊不居功之外,当然也趁机拍了皇帝好大一通马屁,于是皇帝欣喜之下,向冬儿的五品乡主提到了四品县主。
雍承志与雍昊渊简直笑到脸都僵了,表情都忍不住奇怪起来。
这副怪模怪样自然也落入了太子的眼中,于是太子又好奇问了,“世子妃想要御赐的鲤鱼,真的是因为那里由?”老实说,他是不太相信的。
雍昊渊也不瞒他,苦笑道:“其实是因为,御赐的比她自己养的好吃。”
好吃?他说的是好吃?太子呆了一下,有谁会把御赐的鲤鱼拿来吃?向冬儿简直奇葩,而就这种原因,也能让向冬儿获得众人赞美,还让皇帝高兴得升了她为县主?
这个向冬儿,简直强运到没边了!
众人大喜地进入了满月宴的会场,小烨安交给了李嬷嬷,雍昊渊与向冬儿则落到了人群最后头,一个个招呼着直到众人都入了场,向冬儿才长吁了口气。
“方才真是吓坏我了,太子妃与德贵妃眼光也太精准了,居然穿得一模一样!”
雍昊渊别有深意地望着她。“真是多亏你了,小烨安似乎也沾到了你的好运,那一身可是他吐的。”
“那可不。”向冬儿得意地昂了昂小下巴。“我从嫁进来的时候就说过,我一向运气好,一定会关照你的!你看,我这不是将你关照得腿都好了起来吗?现在这运气所向披靡的笼罩咱们儿子也应该的。”
雍昊渊哈哈大笑,轻轻揽了她一下,夫妻间的亲密表露无遗。“那我是否该感谢娘子?”
“不用那么客气!可万岁封我为四品县主,不过虚名罢了,我还真不那么稀罕,夫君可以去帮我换成别的吗?”
“换成什么?”
“御膳房终生免费享用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