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魄月来到望月峰的落霞居,她一出现,一如既往,迎接她的是一群呆蠢又可爱的仙兽们。
“仙子,你睡饱了不?”
“仙子,想喝水不?”
“仙子,肚子饿不?”
“仙子,要出去玩不?
“仙子,要去拉屎不?”
它们的问候中,含着那天真无邪的赤子之心,连那一双双欢喜的注视,也包括真心诚意的关怀。
望着它们,她的心第一次柔软了。
以往她总是嫌弃它们,甚至还会以修习仙术为借口故意欺负它们,不管她如何冷淡以对,它们从不记仇,下一次,依然会用笑脸来迎接她。
“我睡饱了,不饿也不渴,也不用拉屎,改日有空再找你们玩,好吗?”她笑咪咪地回答,嗓音温柔,不疾不徐。
仙兽们盯着她,一个个目不转睛。
“怎么了?”她问。
“仙子不一样了。”猴子说。
呵,原来它们也发现了她的蜕变,还不笨嘛!
“哪儿不一样了?”她依然笑咪咪地问。
“仙子的胸部变大了。
“仙子的也变大了。”
“……”
魄月的笑容僵在嘴角,心想,你们要不要这么老实?差点忘了这群仙兽对人话的理解程度有多直白,问它们“哪儿”不一样,就直接告诉你“哪儿”不一样。
望着它们纯洁无瑕的目光,丝毫不带一分邪念的清澈,她真是既好笑又无奈。
算了,它们的赞美总是直言无讳的。
她与仙兽们言笑晏晏,眼角瞥见一抹身影,她转头望去,见到那一身银白衣袍,一如既往的清俊迷人、仙气飘飘。
见段慕白安好如初地站在那儿,她便安心了。沧浪派的人果然也奈何不了剑仙,她就知道,凭他的本事,肯定能全身而退。
他看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锁住她的人,令人无法遁逃。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以及他的深情凝眸,都已经让她有了眷恋,却也明白,不属于自己的,终究是一场虚妄。
她扬起唇角,美地笑了。
“师父。”
这一声师父,她喊得很真诚。他教会她的东西是在魔界里从来未曾深思过,也未曾听过的。
除了他,大概也不会有人教她这些事了。
想到此,她对他露出了最真心的笑容,不带一丝仇恨,没有不安好心,只有仰慕、倾心,以及眷恋。
“师父,徒儿这次似乎睡了很久呢。”
段慕白打量眼前的美人,俊眸闪着神秘的光辉。
他的宝儿经过这次的沉睡,已经出落成了天仙美人,散发出女人味。
“是呀,这一回睡了五个多月,瞧瞧,人都长大了。”他低哑道。
这话带了抹意味深长,魄月倏地脸红。
他肯定是听到仙兽们的话了。
“是啊,徒儿长大了呢!”娇嗔的语气带了些挑衅,美眸瞅着他时,添了抹女人的媚意。
段慕白盯着她,向她伸出手。
“过来。”
不过二字,却比以往更加低沉,透着某种深意,而他的眼神也更加专注,令她心口直跳。
她望着他,再度禁不住脸热了,低着头,缓缓朝他走去。她看着那只手,迟疑了会儿,才羞涩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大掌握合,包住她的柔荑,他将她拉近,揽入怀中。
“我的宝儿,变得更香了……”他的薄唇轻轻厮磨着她的耳。
她依偎着他,感到耳根子发烫,身子也有些软了。
“师父……”
“嗯?”
“我想与你双修。”
段慕白怔住,他隔开一点距离,仔细瞧她,只见到满脸春情荡漾,她双颊染上红晕,没有闪躲的美眸同样直视他,眼里是一片波光璀璨,还有一分认真。
他直直盯住她,打量了会儿,终于勾起唇角。
“我的宝儿不主动就算了,一主动就直击我的心哪。”
魄月望着他,没有回答,而是主动送上一吻,所有的心意都倾注在这一吻中,代表她的决心——她要与他汉修,把自己给他。
自她从重生后,每回皆由他主动,他吻她无数次,即便他时常把她吻得气喘吁吁,却从未越过那条线。
这次苏醒后,她想与他真正做一回夫妻,尽管知道他爱的不是她魄月,但她不在乎,只要能够拥有他,她便心满意足了。
在她主动献上吻后,段慕白便打横抱起地,走回屋中的同时,施术将屋子包围,设下禁制,不准任何人打扰。
他将她抱回屋,放在床上,人也坐下来,没有立即对她出手,而是盯着她的眼。
“真想与我双修,做一对神仙眷侣?”
她爱娇地瞋他一眼。“我若说不想,你就真的不要吗?”
他故作深思状。“嗯……这个问题很值得深思,不过既然你难得主动一回,我总不好拒绝你,免得显得我太不近人情。”
她好气又好笑。这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心思一转,她眼中闪过狡黠。
“那你慢慢想吧,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要下床,咕哝道:“反正想跟我双修的男人,应该不难找……”
结实的胸膛挡住她,她抬起头,与他低下的脸对个正着,那幽深的眸子眯出了锐利的灼光。
……
与剑仙双修的日子,是魄月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随着每一次的登顶极乐,她的功力也迅速大增。这期间,她又睡了好几回,每一回苏醒后,她便月兑胎换骨,仙法突飞猛进。
虽然及不上段慕白的一半,但是她的法力放在外头,斩妖除魔的能力已经足以震慑他人了。
她现在周身仙气围绕,无须捏诀,只需一个意念,便能聚集祥云,轻易飞天,已是个名副其实的仙子了,不仅如此,她还发现随着每一次的双修,两人之间的真气相通,绕行四肢百骸一回后,她的耳目更加清明,看得更远,听得更广,只要她想听、想看,那画面就在眼前,声音就在耳侧。
她现在已是妇人之身,经过男人的滋润,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媚,这股媚意与她在魔界时不同。
而她现在除了沉睡外,只要是清醒的日子,便会来到月灵谷的石室探望陌青愁。
她望着躺在冰床上的两人。不知何时开始,他俩的手居然握在了一块儿,为此,她曾经问过段慕白,他告诉她,两人虽然昏迷不醒,但是已经结合一体,他俩的眉心一明一暗,代表两人体内的丹田真气正在彼此交换、运接,这是双修仙侣的疗伤方法。
或许只有爱到深处,才会即使在昏迷之际,亦担心着对方的安危,因此一旦有了机会,便会下意识地寻找对方的手,紧紧牵住不放,将自己的真气传送给对方。
她当时闻所未闻,一直以为仙魔道根不同,那真气也是不能流转的,哪知段慕白听了以后,模模她的脸蛋,那口气就像在跟一个见识太少的小傻瓜说教一般。
“仙中有魔,魔中亦有仙,仙魔二字,不过字义不同罢了,只要志同道合,是仙是魔又有何区别?人心的成见,才是真正心魔的成因。戒之,慎 之。”
当时,她听得怔住。从她还是小魔时,就被灌输了几百年“仙魔不两立”的想法,乍然听到有人对她说仙魔没什么区别,一时脑袋转不过来,懵了。
她猛然回神,双手抵住他的胸,忍不住月兑口而出。“如果我是魔呢?”
如果段慕白知道她是魔族的人,还会喜欢她吗?还会用这么深情的眼神看着她吗?还会对她笑得如此温柔吗?
“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我的月宝、我的妻子。”
……
半年后,某一日,魄月终于等到了陌青愁的苏醒。
陌青愁甫一睁开眼,便瞧见一个陌生的女子坐在眼前,静静地凝视她。
她一开始是茫然的,待突然想起什么时,猛然坐起身,脸色阴沉,杀气凌人地瞪着对方。
“你是谁?”
陌青愁全神戒备。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水牢里,她记得当时的痛苦难当,那些仙人邪恶的嘴脸,以及卑劣的行径,这些皆令她恨之入骨。
同时她也想起风易扬。
风易扬为了护她,被他们用捆仙索缚住,最后以仙钉牢牢钉在墙上。为了逼他杀了她,以噬魂虫蚀咬他,让他日夜承受肠穿肚烂的痛苦。
想到此,她心痛如绞,恨意难消,浑身魔气大发。
“易扬呢?他在哪儿?把他交出来!”
若不是因为仙障的禁制,此刻她已经发动魔功,要让所有人玉石俱焚。
然而,她却突然一怔,惊疑地瞪着眼前的仙子,只见对方潸然泪下,看着她流泪。
“师姊……”魄月轻轻唤道。
陌青愁拧眉瞪着她,眼中充满了疑惑。
“你是谁?为何流泪?为何叫我师姊?”
“师姊,我找你找了五十年,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但我不相信,我一直派人寻你踪影。”
陌青愁听了一愣,狐疑问:“五十年?我被困了五十年?”
她打量四周,发现这里不是水牢,也不是沧浪派,这里的气息她是第一次闻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境地。
她又看向对方。“风易扬呢?他在哪儿?”
“你放心,他也跟你一样,已经月兑离险地,有人照看着。”
在察觉陌青愁的眼皮开始动了,猜测他们快要醒来时,魄月便将他们分开。这座山里不只有一个石室,她将风易扬安置在另一个石室的冰床上。
如此,待陌青愁醒来后,两人才好说话。如今她的仙力足以阻隔四周,不让彼此的话语传出去,避免隔墙有耳。
陌青愁能感觉到眼前这女子并无恶意,但一想到沧浪派那群仙人伪善的真面目,她依然防备着。
在经历过非人的一切后,她是不会再轻易相信仙界的人了。
“我要见风易扬。”
“见了他,然后昵?再与他双宿双飞?师姊,沧浪派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们对自己人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残忍,对魔族的人更是斩草除根不罢休。他们既抓了你们一次,就能再抓第二次,难道你要一直过着逃亡的日子?这四海八荒都有他们的眼线,你能逃去哪里?”
陌青愁愣怔,直直地盯着对方。
这女人说话的语气有些熟悉,眼神带着关怀,不似伪装,重点是,她提到魔族人,那口气好似以魔族人自居,令她更加不明白了。
“你到底是谁?”
她拧眉。那一身仙气,明明就是仙界人,可自己从来没印象仙界里有此号人物,若是有,凭她的记忆一定不会忘。
魄月静静地直视她的眼,一字一句地道:“师姊,我是魄月。”
陌青愁呆愕住,紧紧地盯住她,良久,她冷笑出声。
“可笑!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
魄月轻轻拭干脸上的泪水,平静地道:“你说得没错,这的确是鬼话,因为我已死过一次,只不过闻王那儿出了错,漏了我这只鬼,才让我阴错阳差地重生在这具身子里。”
在陌青愁惊讶的目光下,她缓缓笑道:“严格说来,我是一只借尸还魂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