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艺比试这天一早,她就被绿雀挖了起来,惺忪着眼,嘴里小小的打着哈欠,任由着绿雀和浣花给她用温巾子抹脸、梳头,换了外出衣裳,又去天香阁陪着拾曦郡主用过早饭,姑嫂俩坐上马车,朝皇觉寺出发。
拾曦郡主嫁来温家十几年,头一回和自家小泵子出游,出门前,她把温宁宁的喜好想了一遍,就着她的爱好把所有她喜欢吃的用的东西全带上,可以称得上是应有尽有,温宁宁把抽屉都翻了一遍后,爱娇的倒在拾曦郡主怀里乱蹭一通,顿时让拾曦郡主恨不得小泵子是自己亲生的。
温宁宁心里明镜般的清楚,她这嫂子就算没有把她当女儿在养,对待亲妹妹也就这样了,私心她觉得嫂子要是再怀一胎,生个女女圭女圭就好了,这样生活也不至于太无趣,毕竟温恭、温梓都大了,又是男孩子,整天在外头厮混,和她这娘亲也说不到一处去,不过,要怎么暗示大哥,叫他在床上加把劲,给她添个小侄女呢?
小妮子不由得陷入苦恼之中。
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夜市已经散去,早市还未开,青石路上薄雾蒙上一层水色,就连飞掠过去的景色也如出一辙。
侯府的马车宽敞舒适又不颠簸,温宁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嫂子说几句话,瞌睡虫便悄悄袭来,头一点一点的,没多久就睡了过去,拾曦郡主一笑,拿了薄斗篷给她覆上。
温宁宁这一觉睡到了皇觉寺山脚下,虔诚的信徒会在山脚下车,然后一步一步沿着山门的石阶往上爬,爬上三百零一阶的石阶,便能看见寺庙的知客僧在那里迎接络绎不绝的信徒。
另一条山道绕过山腰,可直通寺庙,沿路温宁宁就看见不少世家权贵的马车,一辆赛一辆奢华,一个府邸随便十几辆的马车跟随,壅塞在山道上,令人叹为观止。
因为拾曦郡主的身分不凡,一行人被安排住进为数不多的幽静厢房,因为明日是寺庙的大日子,来客众多,知客僧再三的请她们海涵。
拾曦郡主不是胡搅蛮缠的主,还难得的通情达理,她知道这几天皇觉寺来的人绝不会少,尤其达官贵人,名头只会一个比一个大,这院子有三间房,够她和小泵子用,多出来的一间就给下人歇息用。
知琴得了温宁宁的吩咐,很快便去打听消息回来,隔壁院子住的是卫国公府的夫人和小姐,右边是苻国公府的人,至于叶家还不见人影。
温宁宁思忖了下,她让知琴持续去打听,一有叶家的消息就回来告诉她。
依照她对爱作死的江氏的了解,希望她不要在这节骨眼闹什么夭蛾子才好。
皇觉寺的主殿辽阔大气,因为是就着山建在半山腰的,远离凡尘,更见巍峨恢宏,整座寺庙带着股走过岁月沉淀下来的痕迹,让人一见就会生出敬畏感来。
她们来得早,姑嫂俩商量趁人不多,带着丫头到大雄宝殿去上香祈福,拾曦郡主心愿如一般的人妇、母亲,唯愿府们出入平安,小子们长进精神,将来娶上一房好媳妇,真心诚意一炷香,求佛祖怜悯看顾,最后添了不少的香油钱。
“宁宁,你跟佛祖求了什么?说来嫂子听听。”出了大雄宝殿,拾曦郡主有了心想事成的好心情,眨着眼打趣起小泵子来,“是不是求成亲后与姑爷和和美美,恩爱一世?”
闻言,温宁宁卖起关子,背着手学那老和尚走路,摇头晃脑的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呀。”
她在佛前求了什么?
在平安二字之外,什么腰缠万贯,富贵荣华都是假的,只有人好好的活着,此生平安,才是重要的。
不过,除了平安,她倒是替虔诚跪在蒲团上的嫂子求了子,希望她能再多个软软女敕女敕又萌萌的小侄女。
另外,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既然已经决定要和那男人过一辈子,不为旁的,只为了让自己和他不再重蹈覆辙,下半辈子在她需要的时候,有人可以倚靠倾诉,步孤城的命,她一定要设法保全,她可不想再做一回寡妇。
拾曦郡主被她逗得乐不可支,小女孩嘛,总有一大堆的小秘密,不说就不说。
泵嫂两人在畅游皇觉寺的半道上遇到不少出身矜贵的人家,拾曦郡主一一的给温宁宁细说:“这些高门大户等你出嫁了,总有打交道的时候,不说要如何的知根知底,多少了解一番,对你必有好处。”
嫂子的好意温宁宁全盘接受。
没错,她上辈子进了均王府的门几乎是两眼一抹黑,不说驾驭下人,就连人情往来也不懂半分,那种顿时矮了人半截,曰日活在婆母和下人鄙视嘲讽眼神里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接着,她们遇上了苻老夫人和苻夫人,卫国公夫人和卫家女儿,几家人互相见过礼,温宁宁看长辈们谈开了,便拉着苻月光和卫东琪走,至于和她实在没话说的卫东兖这回倒是没来。
卫东琪的说法是——
“我娘替她寻了一门亲,吉日看在六月底,因为有些赶,这阵子都留在家里备嫁,不好出门了。”
温宁宁有些没回过神来,怎么好像才一小段时间没联络,居然议起了亲事,婚期比她还要赶。
只见苻月光一脸郁闷的瞪着她,“你最好啦,要嫁的人知根知底,不像我们大海里捞针一样,也不知道将来要和我们同床共枕的那个人是好是坏、是圆是扁,性子好不好相处……唉,长大真的很麻烦!”
看起来真正把花艺比试放在心上的没几人,大家都在愁嫁,就算来参加这回的比试,为的也是想博个好名声,之后好相看亲事。
是了,她们也的确是到了议亲的年龄,世家女子从议亲到结亲,这期间要是按着次序礼仪有条不紊来办,总要个一年半载,像步孤城这么乱来的屈指可数,所以一般的姑娘家都在十三、四岁就开始相看人家,有的甚,十二岁也是有的。
她和步孤城这样叫好?
好吧,算不上是盲婚哑嫁,他那人也不算半点优点都没有。
起码他忠君爱国、爱护妹妹,和她谈过后也做出了改变,私下甚至还知道幽默风趣、温柔小意,凡事都站在她这边,想想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尽善尽美的女子,她在挑剔他的同时,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也经过评估才挑上她的?
话本子上那些个一见钟情、生死相许太虚幻了,所以走着瞧吧,他要对她好,两人就相伴一生,不离不弃,要是不好,她有个强力后盾的娘家,一点也不怕他。
“我以为你是为了花艺比试在发愁,哪里知道是为了合意的郎君在烦恼!”她拐着弯笑话苻月光。
前几次相聚苻月光就告诉她,她要参加这回的比试,直叨念她在春日宴以一票之差输给了温宁宁,非常的不服气,她要趁机扳回面子,哪里知道也不过多久,温宁宁就定了人家,出嫁在即,大大方方的弃赛了。
这让苻月光颇不是滋味,可真要说哪里不好受,她又说不出来。
“比试我胜券在握,用得着你替我担心?”苻月光赏她一个大白眼。
经过几次相处,温宁宁已经模透这丫头的性子,她就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说完立刻抛到脑后的脾气,全然没有恶意,也因为这种个性,谈得来的朋友寥寥可数知心姊妹也就一个能忍让她几分的卫东琪。
温宁宁觉得苻月光的胜负心强是好事,就算是女子,一生中总要有一样自己坚持的事情,为此,两人从一开始的不对盘到慢慢变成朋友,再到成为好友。
“你跟东琪到了,可还不见曼曼,我回去问看看叶家的人到底来了没,咱们就回头见了。”
苻月光虽然还是不待见叶曼曼,但她是知道温宁宁看重那个叶家嫡女的,所以也只是哼哼两声,没说什么。
几人道别后各自离开,温宁宁领着绿雀、浣花往回走。
禅房就在天王殿的右侧,离会场不算近也不远,本来应该充满庄严肃穆的佛寺却违和的传来吵杂的声音——
“就算咱们来迟了些,我就不相信皇觉寺这么大一座皇家庙宇,腾不出一间适合我们住的厢房!”
知客僧阖目低语,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那位贵夫人更加生气,一根指头几乎指到人家的鼻子上去,毫无风范可言。
“因为日子特殊,来的男众女众络绎不绝,那些幽静的禅房院子都已经满了,实在腾不出来,还请夫人见谅。”知客僧虽然是方外之人,却也不想得罪这些有权有势的贵人,只是说难听点,今日的贵人还会少吗?较御史之流官阶还要大的比比皆是,庙宇的厢房也就那些,真要每个老爷夫人都像这位这么不讲理,皇觉寺还能是皇家庙宇吗?他收起和善,板起了脸。
温宁宁远远就看见叶曼曼恨不得挖个洞进去的困窘神色,倒是她那几个妹妹们一个个咄咄逼人,同声讨伐着知客僧,好像他今日要是不给出个交代就罪恶滔天了。
场面实在难看,最后寺庙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给叶家挪了间小院,江氏趾高气昂的领着一大家子去了小院,只是一看却傻了眼,就两间房的院子,她带了浩浩荡荡一群人,不用看也知道根本不够住。
这是要她们打地铺吗?太欺负人了,好你个狗眼看人低的和尚!
知客僧可不管这个,硬要厢房,他设法给了,把人领到,念了声佛号,转头就离开,等江氏回过神来,哪里还有知客僧的影子?
这是撒手不管了!
“想来这两间厢房你嫡母住上一间,妹妹们挤一间,应该没你的分了,不如你就到我那和我们挤一晚吧。”不是问句,温宁宁果断的站出来,凉飕飕的话说得所有人都听见了。
至于叶家人要怎么度过这山上寒冷的夜晚,干她屁事!
“叶曼曼,你就这样丢下你的妹妹们走了?”江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声音尖利得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只觉得怒火中烧。
她不敢质问温宁宁,只能冲着叶曼曼撒气。
“叶夫人,”温宁宁笑得一脸痞样,用帕子没个正经的搧着凉风。“谁叫你们来得太晚呢,好位置都被其他那些比您更贵的贵人给占去了,我身为曼曼的好姊妹,让她过去我那挤一个晚上,也算替您分忧了,免得您还要让出个位置来给她,她人又瘦又小没几两肉,只有被挤到床下打地铺的分。唉,不管怎么说她明日还要参加比试,要是没睡好,落了名次也不知道谁要负责任?”
昭然若揭的拐着弯骂江氏,正主只有一个,你们这些譁众取宠的跟屁虫才是次要的,喧宾夺主成这样,羞是不羞?
“你这无礼的……”江氏气结,但继而一想,既然要不到更大的院子安置家人,又不能真的二、三十口人都塞在同一处过一晚,这传出去会成笑柄的,温宁宁这冤大头既然肯让叶曼曼过去她那里宿上一夜,多几个人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叶曼曼拉了下温宁宁的衣襟,要是她当众和后母吵起来,人家只会道温宁宁不懂礼仪规矩,不会说江氏什么。
温宁宁知道叶曼曼担心什么,她也懒得和这妇人计较,福了便要离去。
“慢着,温七姑娘,既然你那里多一个曼曼不多,曼曼和自家妹妹感情都好,不如一起捎上吧?”堂堂一个佥都御史的夫人还真开了口,她以为温宁宁不过一个小辈,又岂敢违背她的意思。
温宁宁脸色没变,还是那副惹人嫌的痞相。“叶夫人真对不住啊,虽然她们‘姊妹情深’,可我跟她们不熟,怎好把陌生人往院里引,要是被我嫂子知道,不揍得我鼻青脸肿才怪,到时万一弄丢了什么东西,责任实在不好追究,我就负责曼曼一个,其他的——”她环顾了一圈。“无能为力啰。”
在场的女眷都是勉强保持,可江氏只差没咬碎一口银牙,什么叫无能为力?
有什么好无力的?根本就是推托,在袖子掩盖下,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里,恨不得将给脸不要脸的温宁宁抓回来,狠狠打她几个耳光才好。
温宁宁才不管被钉了几个小人,没事人般的拉着叶曼曼施施然离去。
“真不晓得你那后母哪来的脸面,明知道今天日子不一样,能有床铺睡就阿弥陀佛了,还敢带那么多人,而且拖到这时间点才到,她以为自己是谁?脑子真的忘记带出门了。”
对于温宁宁用排揎江氏的话,叶曼曼笑得很尴尬,“这回碰了壁,希望她能长点记性。”
温宁宁才不看好这种人。“要我说牛就是牛,不管牵到哪她还是牛,要她长记性,恐怕得等太阳从西边出来。”
叶曼曼噗哧一笑,也只有离了那家人她脸上才会有这样明媚的笑容。“你啊,就是嘴上不饶人。”
“还说呢,明日一早要比试,你怎么现在才到?”等安置好大概也天亮了,谈什么歇息,明日一早要是精神不济,能拿出什么好成绩来?
“原本还差点来不了呢。”叶曼曼叹了口气。
一家子的人没有一个看重她的比赛,只当成出游,一下说忘了这个,一下说落了那个,等来等去,就拖延了时间,继母要她等候,能不等吗?
温宁宁明白了,整个很无言。
取得了嫂子的同意,这一夜叶曼曼和温宁宁同睡一床,两人难得说了半宿的话,要不是因为明日要早起,恐怕说上一宿都没问题。
睡了一夜好觉,叶曼曼一早醒来精神抖擞,她身边的丫头晨起就回自家马车把她需要的花材、花器和剪子都带了过来,倒是没耽误到什么。
这丫头不算太蠢,虽然是被主母指派来侍候叶曼曼这不受宠的嫡女,可她有眼睛也会看,以前这位大小姐遇事唯唯诺诺什么都不敢说,可这些日子自从得了苻国公府老夫人的看重,不再随意受夫人拿捏,她便想过小姐参赛要是得了名次,那就是一飞冲天了。
能不能拿到名次姑且不说,她得先把小姐侍候好了,将来小姐得了好处绝不会随便扔下她。
还有,昨日要是温七姑娘没有把大小姐带过来,所有的人挤在那小小的厢房,主子们身分高贵,无论如何也会有张床睡,但她是低贱的丫头,恐怕只有打地铺一条路,再皮粗肉糙的,在这么冷的山上打上一晚的地铺,恐怕也会去掉半条小命。
可跟着大小姐到了这里,虽然是和温家的丫头们睡一个房间,早上吃一样的斋饭,但待遇却提昇了不止一个层次,也许跟着大小姐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温宁宁问她准备锡管没,她虽然不参赛,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了锡管。
“不是插冬花才用得上锡管吗?”
“这会儿要入秋了,花材可能会受到天气、光照的关系,进而影响花开的时间和快慢,你别忘了,考验人的是咱们今儿个插花,入选后明日才供佛,要是少了锡管的贮养,没两日再鲜艳的花也蔫了。”
“我还真没想到这点。”叶曼曼是真的感动了,这么大的赛事,没有人不想着自己,知道要用锡管维持瓶中水质,拉长储存时间,谁会不藏私?可温宁宁居然还记挂着自己,这样的好姊妹,就算打着灯笼也没处找了。
温宁宁只觉得小事一件,也没放心上,两人边说边聊,随着拾曦郡主享用了寺庙里的斋饭,才往会场饼去。
她们踩着点抵达的时候,被区隔开来充当比试的场地看着不下百人,为免作弊之嫌,每位参赛者之间的距离隔得老远,温宁宁也看不到苻月光和卫东琪,她拉了拉叶曼曼的手给她鼓励,便放她去就位,自己则回到观赏的台子上,安心等候比赛开始。
寺庙在会场的上头支起了高高的帐子,一来防风,二来防晒,观赛的女眷们也安排了休息的地方,果然,一待小僧人敲响锣鼓,本来还有一些细碎声响的场地立刻安静一片。
时间过得很快,叶曼曼专注在花艺上,去除花枝残叶,修剪花形……等到最后一朵花固定在花台上,又在底部放上了锡管,注进清水,看着线条和姿态如自己所想,布局也颇为合意,这才松开手。
饼没几息,僧人又敲响了锣鼓,时间到了。
她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肩膀走出会场,瞧见坐在棚子里的温宁宁正朝她挥手,然后手圈着嘴,用口形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回厢房歇会儿?
她摇头,指了指江氏的歇息处,表示她再不回去,怕有人又要生事了。
温宁宁见状也不勉强她。
所有的人陆陆续续都出来了,有人兴致高昂,有人面色颓唐。
这回皇觉寺请来的评审除了皇觉寺德高望重、已是得道高僧的一心老和尚,还有方丈住持、苻老夫人和德真长公主。但最令温宁宁意外的是,她见到了一身宝蓝色的衫子、鹤立鸡群的步孤城和身着明黄色衣袍的明璞。
他怎么会在这里?
步孤城一来就看见她了,此时见她注意到自己,朝着她便是一笑。他平常连其他的表情都不多,气质孤冷凛然,这一笑,犹如满天星斗闪烁,连着嘴唇漾开微微的笑纹,勾得温宁宁差点忘记要眨眼。
这家伙有够不正经的,身边还站着旁人呢,也不知要收敛一下!
好不容易酡红着脸收回目光,温宁宁这才猛然意识到,明黄是禁色,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子,谁用都是谋逆罪……也就是说那个曾和步孤城一起去过她家的明璞是……太子?
温宁宁瞒了眼脸色如常的嫂子,看来嫂子早就知道太子的身分,也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再看向其他几个姊妹,惊讶的表情一个个都没比她少,叶曼曼甚至吃惊得微微张了小嘴,神情复杂极了。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这些评审们足足在棚子里待了一个时辰,才慢条斯理的走出来,神情笃定而神秘。
名次是由庙方人员出来宣布,“今年的花艺比试犹胜往年激烈……此次共取十名花艺出众者……”
前三名除了荣耀还有赏赐,第四名……纯粹是荣誉了。
由于是从第十名开始往前报,温宁宁吩咐绿雀和浣花仔细帮她听着,她迫切想知道曼曼的名次,她知道曼曼需要这些名气的加持,让她在那个家里更能站稳脚步。
当她回过神来,只隐约听到什么一静雅美真和意境都具备了,淡泊、寂静、处之泰然,极美。
热烈的掌声像是炮仗般爆开,人潮全往叶曼曼涌去。
“小姐,您可听见了?曼曼小姐拿了头筹……”绿雀兴奋的喊着。
浣花在一旁激动得直点头。
小姐看重的人夺魁了,她们也与有荣焉。
温宁宁鼓红了手掌,远远看着叶曼曼喜不自胜又不敢置信的被恭贺的人群包围着,她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拿了第一啊,苻月光得到第二,第三是京中颇负盛名,以恰情养性、附庸风雅、文人雅士为主的“茶禅天舍”的社长姚岁。
遗憾的是卫东琪这回竟退到了十名之外去了。
不同于两个年纪轻轻的小泵娘,姚岁已经四十,自诩浸婬在花艺多年,自视甚高的他本以为第一名会是他的囊中物,哪里知道输给了两个丫头片子,退居第三。
这回由两个年轻的小丫头分占鳖头和第二,太出人意表,但更多的赞美就像不要钱似的砸过来,什么青出于蓝胜于蓝,什么江山代有才人出之类的,听得人头昏眼花,姚岁再不甘一代新人换旧人的确是趋势,他输得无话可说,心服口服。
庙方人员咳了几声后,拉回所有的注意力,“诸位或许不能理解此次花艺比试的评分标准在哪里,此次花艺取舍除了注重花姿妍秀端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花卉保持鲜黯姿态的时间长短,所有参赛者的作品中,唯独编号五七一五的叶曼曼姑娘的花耐久力最为长久,姿态端庄傲骨,因此拔得头籙。”
这一解释众人才发现经过好几个时辰的盆花,在高温的烘照下花材多多少少都有些蔫了,唯独那盆五七一五的盆花仍旧生气勃勃,一派欣欣向荣。
颁发赏赐的人是太子,太子赏赐是一种身分的肯定和极高的荣誉,第一名是牡丹绢花,还有一柄玉如意,黄金百两;第二名是芍药绢花,有黄金五十两;第三名是花形如意,没有赏金。
也不知道是温宁宁的错觉还是怎么的,她觉得叶曼曼的脸红得实在太过可疑,而太子也太过一本正经了……
她脑洞大开,这两人……有可能吗?
她马上大摇其头,扼杀这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太子东宫可是早有太子妃的,只是太子妃身子一直都不好就是了,据说也因为这层原因,多年来太子妃膝下犹虚,总没能生出皇孙来。
叶曼曼回到叶家棚子,还没从云里雾里醒过来的她又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包围住,好不容易等人群散去,她脸上的肌肉都已经笑得僵硬,害她揉了好久,才觉得脸颊放松了些。
一旁的江氏看着长女受欢迎的样子,勉为其难的扬起笑脸应付众位贵夫人,一百两黄金耶,要是能给她该有多好,不行,她得想个法子黄金据为己有,这好处该她得,她可是叶家的主母呢!
至于叶仲薇则是气得咬牙切齿转头就走,她可不想在这里助长叶贱人的威风。
温宁宁施施然走过来,笑眯了眼的接过绿雀递过来的茶,转手交给叶曼曼,“喝口茶吧,后头你恐怕还有不少人要应付。”
叶曼曼感激的接过茶盏,只有温宁宁会想到她渴了、累了,而那些个她所谓的家人,没有谁是在乎她的。
但是她也深切的知道自己身上有了名声,有了一百两黄金,这就像困在穷巷里的人终于看见一丝曙光,有了新生的希望,而这些,都是温宁宁给她的。
“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给了我那根锡管,我想那头簿恐怕要和我擦肩而过。”
“依照你的才能,就算没能拿第一,也稳座第二,你的才华总是会有被发现的一天,至于锡管,不过是我心血来潮,算不得什么。”只能说凑巧碰对了而已。
叶曼曼拉住温宁宁的手,满心满眼的感激,这份知遇之恩,她会一生一世都记住的。
“两个小泵娘躲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让我们沾一下喜气吧。”好听的一道男声带着戏谑突然响起。
步孤城和明璞被人簇拥着过来,不止两个小泵娘,叶家的人全都被惊动了。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全跪了一地。
“都起吧,本宫只是来给叶大姑娘祝贺一声,不欲声张。”明璞嗓音轻软,态度尔雅,可那气势气质都非等闲人能比之。
江氏震惊不已,东宫太子居然亲自来给叶小贱……不,给曼姐儿道贺,这是多大的荣幸,叶家何德何能,蓬荜生辉都无法形容那种荣耀感了。
众目睽睽下,明璞把叶曼曼招过来,说了几句简单鼓励的话,她应对进退得体,态度恭敬,只见明璞忽然又道:“还记得你折的那小东西吗?改天给本宫再折点别的吧。”
“那东西不值什么。”改天,意思是他们还会见面?
明璞莞尔一笑,眼神别具含意。“值不值得,本宫说了算。”
叶曼曼福了一礼不再言语,明璞也不多做逗留,甚至对江氏阿谀奉承的笑脸看都不看便走了。
明黄色的衣角一消失,叶家人全沸腾了,又把叶曼曼给围了一圈,没有人看见随着明璞离开的步孤城闪电般的又从树丛中转回来,朝着惊讶发现他的温宁宁给了一记温柔至极的眼神,这才再次离去。
这家伙,玩什么眉眼传情啊?
嘴上虽然叨念着,可她一颗心却叫步孤城的临去“秋波”给搔得软成了一滩水。
拾曦郡主一行人在皇觉寺用了午斋,临走之前温宁宁捐出了一千两,请佛寺的高僧为那些战死沙场的兵士们礼忏诵经、供养布施,为哥哥们积德,保佑他们无病无灾,甚至让嫂子再多帮她生几个小侄女都好。
她不是那等缺银少两的高门贵女,她除了自己的小金库,娘亲的嫁妆也都在她手中,再加上每年田产、铺子都有产出,丰厚的啦入全在自己褒中,她暗地看帐、理铺子、用人得宜,大富或许称不上,但中等富婆却是很够格的了。
拾曦郡主见她这般深明大义,为的还是几个哥哥,也大方的在一千两上面又添上一个整数,凑成两千两白银。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们家宁宁是个懂事的。”她模着温宁宁的小手不放。
“我可是也有私心的。”温宁宁促狭一笑,姑嫂两人径自往马车走去,在下人的侍候下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哦?说给嫂子听听有什么私心?”
“我可是诚心诚意的求了菩萨,请菩萨保佑嫂子你多生几个小侄女给我玩。”
拾曦郡主本来听得漫不经心,这一琢磨出小泵话里的意思,差点不知要把手脚往哪摆,只能啐她这种事又不是说要有就能有的。
但是,真要能有个娇娇软软萌萌胖胖的小丫头,她望向平坦的小肮,不由得有些期待。
说不定愿望真能成真,她这小泵是有福气的人,在在都能逢凶化吉,总是福星高照,也许多年再没消息的肚皮还会有喜讯传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