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芙龄将手上的银镯视为烫手山芋,想要拔掉,但无论是用刀割或用火烧,都取不下、弄不断。
最后,她不得不找上法师作法,想消除身上的“体质”。
想当然,她隐藏了身分,要是被人知道靖远侯世子的未婚妻有这种“隐疾”还得了?
作法无非是由法师举办法会,当法师听到她有着会变成猪的持殊体质时,不是露出“蛤?”的表情,就是憋不住大笑。
这些耻辱赵芙龄全都忍了,只想知道她会变身的原因,可得到的理由不是她撞邪了,就是因果报应,或者说她被诅咒了。
每个法师都说可以帮她破解,因此每次举办法会,赵芙龄都具有信心,但法会结束,一到戌时,她还是照样变成猪。
在一连失败十次后,来到了第十一次。
此时为傍晚时分,赵芙龄和穆淮恩待在一间宫庙前,看着供桌上的三牲四果,法师挥动挂满符咒的木剑,说要帮赵芙龄斩掉附在她身上的猪妖,说只要猪妖一死,她就会恢复为正常人。
原来她是被猪妖附身了……赵芙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这个法师自称法力高强,妖物遇到他都无所遁形,她就再相信一次吧。
“猪妖,退!猪妖,退!”
法师先是不断朝赵芙龄做出挥砍的动作,说要逼出她身上的猪妖,接着朝她大洒圣水,说能让猪妖现形,最后跳起滑稽的舞要送走猪妖,让猪妖永不得在现世作乱。
“噗……”赵芙龄差点笑出来,这同手同脚的舞是怎么回事?她来跳还比较好看。
和赵芙龄在一块的穆淮恩也同被喷了满脸水,再看到眼前这个法师跳着蹩脚搞笑的舞,他额前的青筋一跳,问道:“这法师你是从哪找来的?比前十次还不济。”
“呃,我在路边的墙上看到宣传的单子,上面写着盖世法力,斩妖除魔……”赵芙龄是死马当活马医,用不着他骂,现在她已经觉得自己很蠢了。
法会结束后,法师满脸大汗,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道:“大爷,经过作法,那猪妖已经从您夫人身上离开了,以后您的夫人不会再变成猪了……这样只要一百两就好了。”
随便挥挥剑,洒个水,再跳一场滑稽的舞,就要一百两?
赵芙龄想起先前的十次法会,从没收那么多钱,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我是遇到骗子了吧?该不会已经有无教人看到那个单子,被骗去财产?”
穆淮恩瞪向法师,浑身笼罩着的戾气。
法师听到赵芙龄说的话,眼神闪烁,再被穆淮恩这么瞪着,不寒而栗,他往后倒退数步,拔腿想逃跑。
穆淮恩看人要逃了,一把捉起桌上的桃木剑,往前一掷。
砰!人倒地了。
回过头,他看到赵芙龄垂头丧气的模样。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找法师做法,你认为这都是骗人的,但我还是硬要你陪我……”
穆淮恩模了模她的头,安慰道:“我真的不在意,就算我们的孩子是小猪,我也会很疼爱他的。”
他对她真的是真爱啊!
赵芙龄感动的点头道:“我知道了,那么就顺其自然吧,我不会再自寻烦恼了。”
赵芙龄彻底死了心,不再试图拔下银镯,或者借由作法改变那会变身的体质。
她对自己说,有这种变身技能也挺不错的,可以和动物沟通,这么神奇的事可是一般人不会经历的……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还是希望能当平凡的女人。
她和穆淮恩的婚事开始筹备了,基本上她什么事都不用做,全由二太太一手操办。二太太原本想教她绣嫁衣,试了试,看到她十根手指头都被针扎伤后便放弃。
昭平公主财大气粗,知道赵芙龄父母都过世了,帮她准备起嫁妆,还央求皇上送上贺礼,皇上其实还有些记恨穆淮恩不愿娶他的女儿,但为显示出气度也送上大礼。
宴客方面,赵芙龄当然要邀请德景镇的家人前来,她打算在婚礼前回德景镇一趟,没想到穆淮恩要陪她回去,说想认识她的家人,让她很感动。
王叔一家人看到赵芙龄带着穆淮恩回来时,可都吓傻了,没想到她到侯府当厨娘,当着当着竟能成为世子夫人。
没见过大人物的他们,初见穆淮恩都相当拘谨,几杯黄汤下肚才变得无所顾忌,什么都能说。
穆淮恩并不多话,但他都会尽力回答,看得出他很在意她的家人。
晚上,他住的是她简陋的家,那根本不能跟侯府比,且因为她久久才回来一次,都没有好好打扫过,环境比军营还糟糕,可他竟没有埋怨,动手帮忙她打扫,还一连住了三天,实在对她爱到骨子里去。
这三天,她带着穆淮恩在德景镇到处逛,竟遇上当初害她走投无路的员外夫人。
对方在大庭广众之说她不但勾引自己的丈夫,现在又不知上哪找到更年轻有钱的公子,真是不能小看她等轻蔑难听的话,听得真是气人。
没想到赵芙龄还没发难,穆淮恩就把人叫住了,开始说起对方在京城当小官的亲戚犯过的错,又说镇上的钱庄有问题,要拔人“整治”一下。
那个女人这才知他身分不简单,马上下跪求饶。
赵芙龄也才知道,原来有关她在德景镇发生的事,他全都有查过,不容她被欺负,让她感到窝心。
赵芙龄回到德景镇还有个心愿在,就是希望让当初收掉的小吃店重新开张,若不是发生变故到京城去,她原本是想将小吃店发扬光大,开成一家大馆子的。
她不是那种婚后就在侯府里当少女乃女乃的料,她想拥有个人的事业,抱有开饭馆的梦想,想先在德景镇开间饭馆,再到京城开分店。
赵芙龄当然知道,嫁给穆淮恩后,她没办法亲自到饭馆掌厨,所以她想退居幕后学经营、研究新菜。德景镇的店她想交由王叔一家来管理,事实上她打算将店送给他们,让他们得以拥有自己的店,下半辈子可以安稳过日子。
至于在京城的分店,她想开个复合式餐厅,不管是石锅拌饭、义大利面、日本料理还是披萨炸鸡,应有尽有。而她并不想开只有有钱人才能光顾的饭馆,她希望饭馆内什么价位的料理都有,让穷人也吃得起。她打算将饭馆的部分所得拿来做公益,如此也能替侯府博来好名声。
穆淮恩知道赵芙龄的心愿后,大方的想帮她买地盖饭馆,但赵芙龄拒绝了,说是要跟他借钱。
穆淮恩真的是被她打败了,但他知道他的女人来很有主见,不喜欢依附男人,要不他怎么会对她另眼相看,被她迷得不可自拔呢?
最后达成协议,她现在手头没钱,由他先借给她,待她的饭馆赚了钱,再一笔笔还他。
坐在马车上,赵芙龄满怀期待的想着要盖什么样的饭馆,穆淮恩看她不时发笑,在喜欢她眼底熠熠发光的样子。
除了回去德景镇,等筹备完婚礼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期间里,除了昭平公主常来侯府找她,她也曾多次进皇宫教昭平公主做菜。
事实证明昭平公主还是比较适合当吃货,赵芙龄与昭平公主烧的菜很明显可以吃出差异。
皇上原本不信女儿烧的菜有多难吃,吃了一口差点没被毒死,接着吃赵芙龄所烧的菜后,感动得快流下老泪。
此后,皇上允许昭平公主不必学烧菜,就怕传出去,她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又多一项。
宫里的嫔妃也有试吃赵芙龄烧的菜,都是皇宫里没有的菜色,非常令她们惊艳,再听到昭平公主会做的布丁、牛轧糖都是她教的,都崇拜起她来。
现在皇宫里都在流传,赵芙龄烧菜非常好吃,难怪能拴住穆淮恩的心。
妃子们知道她有意开饭馆后,争先恐后的说她们一定会请在民间的亲人多多捧场。
饭馆还没开,却先打好知名度,还怕生意不好吗?
终于到了婚礼那天。
穆淮恩这个新郎官被轮番灌酒,拖延了一会才进新房。
想到今晩是洞房花烛夜,穆淮恩心怀几分绮思,可一见到床上散落的红色嫁衣,阿福又坐在嫁衣上时,原在还有些微醺的他登时酒醒了。
“呴呴……”你喝多了,还好吗?在床上的赵芙龄朝他问道。
穆淮恩听不懂,默默的与阿福对看。
罢了,往好处想,这样的房花烛夜还挺特别的,不是吗?
接着,他走到床前,朝她问道:“阿福,你吃饱了吗?”他还是习惯叫变成小猪的赵芙龄为阿福。
赵芙龄朝他摇头,她在等他呢,怎么可能先吃。
穆淮恩盯着满桌的菜色,抱起阿福道:“那来吃饭吧。”
和阿福的洞房花烛夜该怎么过呢?
他拿起筷子,喂阿福吃饭。
吃完后,再跟阿福喝交杯酒……会不会太蠢了?穆淮恩放弃做这件事。
接着,他陪阿福玩耍,最后陪阿福睡觉,让阿福枕在他胸前睡。
他这个主子……不,是丈夫,做得很称职吧?
“睡吧……”
赵芙龄原本对洞房花烛夜怀抱着紧张又兴奋的心情,没想到她竟会在穆淮恩进新房的那一刻变成猪……但也只能如此了,不然能怎么办?
赵芙龄从他胸前往前爬,亲了他的嘴,趁机告白,“呴呴呴。”我爱你。
穆淮恩被亲得满脸都是口水,他宠溺一笑,模了模她的头,闭上双眼,和她一块沉入梦乡。
深夜里,纱帐外传来声音——
“好了,别捉弄人家了,好好的洞房花烛夜竟让人变成猪,真是太扫兴了。”
“这是我给她的考验。”
“考验?”
“赵芙龄上辈子是个双亲早逝的孤儿,但她乐观开朗,一直都很认真的工作,同时不忘行善,可惜因福分不够早死,在死前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找到幸福的归宿,所以我才会化身为摊贩老板,事先卖给她那个银镯,让她得以拥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只要她能保持上辈子的初心乐观努力的过日子,遇到任何困难都勇往直前不退缩,去争取她想要的,就会恢复成正常人。”
“考验?这分明是你这个神明的恶作剧吧!”
“好玩呗!在神界太无聊了,只好来人间找找乐趣。刚好我算出龙檀国有她的姻缘在,穆淮恩这个男人终其一生都心如止水,只为她心动,他们是天生一对……”
“真是够了,你去当月老好了!快让她恢复吧,要是往后真生出小猪的话还得了……”
“知道了……”
银镯忽然松开,飘浮在半空中,随即消失无纵。
神明的声音也消失了,彷佛不曾存在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