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窗外沉寂静谧,室内却缝绻着缠绵的春意。
段弁倚在卧炕上,双眸如冰般的冷冽,心头却纷乱不已。
乐平鼓起好大的勇气,才悄悄挨近他怀里,伸出小手,轻碰他俊美的脸颊。
当她甜美的呼吸拂在他胸膛上,他抿紧唇,眼神由冰冷转为愤怒,“不要碰我!”
乐平连忙把手缩回来,止不住的轻颤由她的手传到心底,“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人家模你的脸……”
根本不是那个问题!段弁懊恼地闭上黑眸。
该死!他把她带上床炕,不是为了吓跑她吗?结果他做了什么?
他的意乱情迷,竟由起先有意的接触,演变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他不禁怀疑起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从来没有过如此难以抑制的激情,他气自己竟然开始在乎她、渴望她。
“那你为什么生气?”乐平奇怪他的怒气。
段弁不说话,黑色的双眸盛满怒火,倏地,他伸出手——
乐平差一点从床炕跌下去,却被他一把拥进怀里。她身子一被他触碰就变得柔弱无骨,无力地瘫在他怀里。
段弁印下他的吻,贪婪地侵略着她柔女敕的、香甜的、迷人的唇,狂热的情焰很快经由她的唇烧遍他全身…
“唉!”他用力把她自怀里拉开,翻身下床,站在水盆前盥漱。
水是温的,侍女不知何时端进水盆,竟没惊动纱幔里的人儿。
够了,他明明不爱她,却在乎她,更明确的说法是——他要她。
而且,这股强烈到连意志力都控制不了,使得她原本绝不可能怀孕的事实,演变成一种可能。
盥漱后,段弁拿巾揩净脸上的水痕,披上黄绸衫子,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
乐平甜蜜诱人地卧在床炕上,双颊晕红。
“你……”乐平欲言又止,迷惑地看着他英俊挺拔的背影,心想他不知又会用什么难听的话逼她离开。
看来他真的很讨厌她。而她宁愿现下就被凌迟处死,也不愿再听见他一句剐断她肝肠的无情话语。
“你可以留下来。”
他的话让她感到惊喜,她坐起身,正想说些什么,他忽然转过身来吼她。
“不过,这不表示我会绐你名分;另外,我要你捎信回去报平安,我不希望被你父皇误会是我诱拐了你,而起兵攻打我国。”段弁眼露薄怒。
乐平立刻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一看见他眼中的愁色与愤怒,整个人瑟缩起来,“我会的。”
“还有——”段弁又吼。
还有?受惊似的小脸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没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去打扰楚楚。”
又是楚楚……这名字像火似地烧痛乐平,又像在引诱她去查探似的,不断驱使着她强烈的好奇心。
即使他极具威严的警告使她胆怯,她仍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乐平极其痛苦地看着他,明知说出口可能会惹来一阵咆哮,仍然忍不住开口。“楚楚是不是你的爱妃?这就是你不愿意娶我的最大原因吗?”
段弁闭上眼,感觉忽然间昏眩起来,“她不是我的爱妃。”
“那么……”犹豫片刻,乐平娇羞地道:“我爱你。”
出其不意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带有无数个难以解释的魔力,缓缓借着血液慢慢流窜他全身,悄悄袭入他心扉。
她平静地道:“因为爱你,我才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你能不能……”
“不能。”他没把话听完就开口拒绝了她。
她眼眶浮出水气。
“不准哭!”他平息的怒浪又因她的脆弱而翻腾。
他讨厌她的眼泪,它总有本事刺痛他的心。
她也生气了,狠狠地卧回床炕,娇躯背向他,可是她断断续续、抽抽喳喳的低泣声依然清晰可闻,那简直绞人心碎。
“没听见我说的吗?别哭!”段弁口气冷硬地吼道。
横卧在床炕上纤细柔弱的娇小背影,却怎么也歇止不住奔腾滚动的泪意,不断抽搐、微颤着……
段弁强压下泛在心口那酸楚悲苦的怜惜,狂肆的黑眸却背叛他地兴起一抹心疼。
蓦地,室内奇异地宁静下来。
这份异常的宁静却给段弁带来了不安,一颗心更乱得一塌胡涂。
他痛苦地挣扎着,呼吸变得急促,拼了命地想要阻止自己上前去看看她。
可是,他办不到,他无法做到完全不在乎她。
他缓慢地在床炕上坐下,不发一语地翻过她的身子,极为震惊地看着她。
被贝齿咬破的女敕唇正血流不止着,缓缓流下她的唇角,一如她脸上不断掉落的泪珠。
“乐平!”该死!他饶不了自己。
他俯,用微颤的大手心疼且温柔地捧起她盈满泪水的小脸,试着掰开她紧闭的牙关。
她委屈可怜地看着他,仍用力咬紧下唇,只为了听话,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乐平!别这样!乐平!”喉间的哽塞令他声音变得沙哑,却十分温柔。
她让他觉得自己罪大滔天,他的心被罪恶、愧疚、心疼、不舍……种种复杂的情绪掩没。他该拿她如何是好?
他只想停止她残虐的自我凌虐。
再也克制不住拼命压抑的心疼,他倏地封住她那泛着血丝的红唇。
乐平忍不住闭上眼睛,一串不争气的热泪挫败地跌出眼眶,滴在枕头上。
第八章
被褥里的暖度,真是舒服得让人舍不得下床啊!
孰料才翻了个身,乐平还来不及反应,娇小瘦削的身子忽然间像倒栽的洋葱般跌下床,摔个四脚朝天。
“啊!”乐平吓得从梦中醒来,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跌下床了。
“太子妃!”正端着热水踏进寝宫的杏儿惊叫,顾不得撒出盆子里的热水会不会烫伤自己,忙不迭冲过去,水盆扔在脚边,弯把乐平自地上扶起来。“伤着没有?要不要我去请太医来看看你?”
“不,杏儿,我没事,我很好。”乐平神色紧张地看了看四下,找寻段弁的身影,“殿下人呢?”
要是让段弁知道她从床上跌下来,准会被笑死的!
“去陪楚楚姑娘聊天了……啊!糟了!”杏儿像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端起搁在地上的水盆,“我这水是烧来给楚楚姑娘净身的,抱歉,太子妃,我不能陪你了,恕奴婢告退。”
翻腾在胸口的醋火令乐平感到难受,她咬着唇,悄悄跟了上去。
杏儿匆忙穿过珠帘后,并没有离开太子寝宫,反而右转往长廊尽头走去。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忽然由不远处传来,乐平忙不迭停下脚步,她无处可藏,只好屏息地等待着。
长廊两旁的烛火忽明忽暗,隐约照映出一抹颀健而修长的男人身影——乐平很快就认出这抹熟悉的身影是谁。
段弁昂首阔步地踱来,发现她后,俊容微微露出些许不悦。“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没事,我……我听见脚步声,所以……没什么。”
想起他的警告,乐平作贼心虚地不敢看他,转身往回走,狂颤的小手急忙拨开珠帘,在茶几前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听见脚步声,判断段弁已经走进来了。
她不敢看他,苍白的脸始终低垂,自顾自地喝着水。
“你真是小麻烦。”他说,口气出乎意料地温和。
可是她却感觉到他冷漠、高傲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她身上。
“你想见楚楚?”
“可能吗?”乐平差点儿被水呛着,匆匆放下茶杯,吃惊地抬起小脸,迎视他的眼。
段弁沉默着,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那双黑如星子的眸泛着一抹难以纡解的深沉悲痛,就好像一只受重伤的狮子,强舌忝着难以痊愈的伤口。
他是怎么了?如果是和楚楚吵架了,那她不但帮不了他,反而会很幸灾乐祸。
她知道这心态不好,可是她控制不住妒意。
倏地,他转身离开。她呆在原地,困惑地眯起美眸。
“你不来吗?”段弁在珠帘后停下脚步,淡淡地丢下话,朝烛光忽明忽减的长廊走去。
乐平身子微微一颤,激动的情绪莫名占领她心头。
宁静的太子寝宫再次响起段弁稳健的脚步声时,乐平立刻跟上前。
乐平跟着段弁穿梭过另一扇珠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纱幔飘逸的大床,床上坐了一个不施胭脂的绝世美女。
杏儿跪在绝世美女跟前,拧着巾帕帮她擦拭着身体。
绝世美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空洞,就像一具只有躯壳而没有灵魂的陶瓷女圭女圭。
杏儿一看见他们进来,立刻起身行了一个大礼,才端着水盆退下,经过乐平身边时,她偷偷望了乐平一眼,然后抿唇苦笑了一声。
乐平面无血色地呆楞着,小手紧揪着胸襟,望着绝世美人空洞的双眼,整个人忽然昏眩起来。
她是那样娇弱,好像一个易碎的陶瓷女圭女圭,即使她看来一碰即碎,却丝毫没被病魔破坏她的天生丽质。
“她就是楚楚吗?”乐平以为自己干渴的嘴唇再也无法开口说话,直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有说话的能力。
“嗯!”段弁静静地凝视着绝世美人,眼底潜藏着若隐若现的忧伤。
那抹忧伤刺痛了乐平的心,一颗晶玺剔透的泪珠滑落她的脸颊。
“她……”她很美很美,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乐平哽咽地说不出话。
“很美是吗?”段弁转头看着乐平,她的泪刺痛了他的心,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乐平不住地直点头。
“只有外在美而没有内涵的美,只是一种肤浅的美;但楚楚拥有这一切,她是真正的美。她的善解人意和温柔,让男人甘愿抛弃一切,守候她一生。”段弁深情地注视着楚楚,伸出的大手落在楚楚姣美的脸上,来回轻抚着楚楚的粉颊,动作轻柔到好像不小心就会把她弄碎。
她的善解人意和温柔,让男人甘愿抛弃一切,守候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