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得到答案,耸耸肩。
行啊!拿去。
这趟下山来,她总觉得她的能力好像还不如银子好用,看到什么喜欢的新奇的玩意儿,她不能变回灵虎威吓小贩把东西交出来——她是很想啦!但给凌云带来困扰就不好了,最后总是凌云掏出银子来,把她看上眼的小东西买给她。
现在在她心里,银子真是比她更法力无边。
凌云心里像被什么给梗住一样,忍不住俯,在她额头亲了亲,“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绝不食言。”
听到这话,琥珀本来开心得要两眼放光的,但印在她额头上那一吻,明明轻得有如春风拂槛,撞击在她心坎上的力道却是山河撼动,让她有些魔怔了,抚着发热的额头,有些傻乎乎地看着他。
法力……给你的话,可……可以再一次吗?
这回,脑海里那声音,有些结巴,有些颤抖,大眼里尽是怯懦的期待。
一路上他尽管纵容她,却几乎没有牵手、拍头、顺发丝以外更主动更亲昵的举止,尽管她不懂他生长的社会那些复杂的规矩,也能感觉到自己一头热的贴近似乎给他带来了困扰。
她心里是有点在意的,在意他困扰,在意他可能其实并不喜欢她这么做,甚至暗自觉得沮丧。
但这次他主动亲近她,她欢喜得简直晕头转向,若不是此刻跪坐着靠在他脚边,恐怕都要脚软站不住。
拿她一身法力,换他一个亲吻。凌云心窝一阵痉挛抽痛,眼眶有些刺痛,甚至不得不抬起右手盖住双眼。
可以吗?
她又问了一次,依然忐忑。
凌云倏地弯,本想吻她的唇,终究打住。
明知她今年都二十岁了,都怪她的样貌,害他连内心激荡不止的此刻都下不了手,只好再一次吻了吻她的额。
他是不是该问问她,能否回复真实年龄的模样?但又觉得自己这么问的目的,无非是想合理地占她便宜而作罢。
第一个吻让她腿软,那么第二个吻差不多就让她醉死了,其实她不是没偷看过男女之间那回事,比如交换口水啦……实在不能理解这有啥好玩,每次她都蹲在暗处,支着颊看着让她不明所以的一幕,考虑一会儿该怎么对那些人恶作剧才会好玩。
肯定不如媳妇儿这么亲亲她的额头,让她从此变成笨蛋都乐意!
进入了深山,后面一大段路,马匹无法上去,便只能靠轻功,始终在人前隐身的狐王总算现出原形,银白巨狐让周围都馆罩在银光之中,以额间的符文照亮夜间的山路。
我也可以!琥珀不服输,跟着化为原形,她周身红云能照亮周围数尺。
莫氏兄弟差点回不了神,两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见识真正的大妖怪。
如此美丽的巨兽,让人一时间忘了恐惧,只有满心的惊叹。
你上来,我载你!琥珀又讨好地道,还用头去蹭凌云。
在车内坦白了一切,凌云现在对她心软到不行,伸手揉了揉她额前柔软的毛皮,惹得巨大的灵虎喉咙深处发出了呼噜,这才身手敏捷,但动作温柔地跃上虎背,接着对莫氏兄弟道:“你们跟着湛老爷子。”
意思就是,要嘛让狐王载他们,别想跟他一起坐上虎背。
狐王也不是随便让人骑的,当下露出了一脸的鄙视,骑在它背上的湛非有些失笑,“莫二郎和莫三郎留下来吧,反正你们上去也没用。”
没灵力没人权啊!莫氏兄弟模模鼻子,其实也不是很想模黑上山。
“你们守在这里,别让任何人上来。”凌云只好道。
狐王腾云驾雾而起,灵虎凌虚御风而飞,一白一红的巨兽很快消失在黑色的山巅。
青阳城西北到北方是庞大的古老山脉群,翡翠山庄所在的翠山便是紧挨着青阳城、最东方的一座主峰,大蛇的巢穴也在这片山脉当中。
那是一座山谷中的湖泊,湖中央在这个时节水位稍退,出现一片沙土积成的汀洲,中央有一块杂草丛生的石台,湖的周围十尺矗立了八块巨石。
“我负责唤醒大蛇,小姑娘负责稳住阵眼,至于和大蛇的神识交涉的工作,就交给少庄主了。”
虽然不清楚他们想干嘛,但是琥珀知道自己的任务关系着凌云的安危,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
依照湛非所言,琥珀于汀洲中央的石台上打坐,凌云则跳上八块巨石当中朝着青阳城那块的顶部,湛非则在他对面。
子时正,黑月当中,湛非盘坐巨石之顶默念咒法,八块巨石以及汀洲中央的石台浮现八色符文,湖水都因为符文间的共鸣而翻,凌云瞬间感觉到一股力量将他往下拉扯。
很快的,他发现被拉扯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意识,或者说是灵魂。
他感觉到自己往下掉,顺着这座古老山脉地底活泉的脉动,快速而平稳地滑向东方地下的某处。
顷刻,他眼前出现了一处不可思议的景致。
他飘浮在夜空中——或者说是像夜空一样,繁星如织的空间,而空荡荡的青阳城倒挂着悬浮在头顶,他甚至能看见街道、河川和某些建筑连结成繁复的符文阵,底下,白蛇盘着山脉一样巨大的身子,似乎仍在沉睡。
但也只是一呼一吸之间,白蛇动了,在这无边无际的星空中悠然地盘旋而起,凌云这才看清白蛇美丽的全貌。
在星光和符文的光照下折射出七彩霓光的银白鳞片,背上和眉骨生着冰晶似的背鳍。比起蛇,更像传说中的龙。
呵呵,我本来想,如果闯进来的是个丑八怪,就一口吃掉。脑海里响起温润的男声,这回凌云已经处变不惊了。
想不到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白蛇巨大的脑袋凑近他,金色眼瞳像一面巨大的铜镜,倒映着凌云飘浮在空中的模样。
我对美人一向有耐心,说吧,你如何闯进这个臭道士的阵法把我唤醒?有何目的?
“在下青阳城凌氏长子,凌云,借狐王与灵虎的力量唤醒前辈,想与前辈协定一项交易。”
白蛇长长地“哦”了一声,白色身躯在夜空中像飞舞的巨龙一样游动,也许是脑海里那声音的语调有些轻浮,凌云感觉到这位大神性格似乎不太正经。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白光自大蛇额间飞出,须臾,那道白光贴近凌云的额头,没入他的脑袋之中。
凌云其实没有任何感觉,但白蛇已经说道:
原来如此。我没猜错的话,你看到的那些闇血族,应该是破蒙的手下。
凌云这回不震惊也难。
连他们都还不清楚藏浪山庄背后的主谋究竟是何方神圣,沉睡了两百年的白蛇却能知道前因后果。?
他在一千年前,被东大陆的巫士与道士赶走,大概是逃往别的大陆,现在八成是冲着巫道衰落又回来了。呵呵……该说凡人真是自作自受吗?数千年前师出同门的妖与道,因为走上不同的道路,千年后斗个两败俱伤,轻易让外来势力掐住自己死穴。然而凡人的生命如此短暂,短暂到他们甚至不能理解自己的愚蠢。
看来白蛇能借术法读取他的记忆,既然如此也省去他解释的心思。凌云道:“前辈可愿与在下交易?在下不才,仅仅能有条件地解除前辈的禁制,但只要在下活着一日,必定确保前辈在青阳城无所拘束。”
你能担保的也不过就是我在青阳城混吃混喝罢了。
凌云明白自己能做到的,与这些大妖相比,确实微不足道。
不过,狐王的算盘打得不错,它很了解我。白蛇笑了笑,当年我所求的,也不过就是在所爱的人埋葬的地方,安静地过日子罢了。但那些臭道士却连这都容不下,它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可这两百年来,青阳城供养它的香火也未曾断绝,白蛇庙越盖越大,逢年过节还作醮,三不五时还替它的神迹添油加醋,搞得连外地都有它的信徒,它若不真正地保佑这些又傻又逗的信徒,自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香火和信仰也是法力的来源,因此尽管沉睡两百年,它的力量并没有丝毫消减。要做到凌云希望它做到的事,哪怕只是有条件地打开禁制,对它来说也不困难。
要我答应你也行,不过我有条件。
“前辈请说。”
盯着他,巨大的身体围绕着凌云在这个空间盘旋游转。
你和我结契吧。
“结契?”
是啊。白蛇金色的眼微眯,对于湛非没有解释结契感到好笑。但话说回来,好像也真的没有解释的必要。
这年头,当巫士哪有当道士有前途?当道士更不如当个大侠有前途,要当大侠还得先天资质特异,又有够硬的靠山,什么都没的话还不如当个种田的呢!
和我结契,等于成为我的伙伴,在你有生之年,我们是互信互助的关系,必要时不管相隔多远都能以灵识沟通。当然,我离开不了青阳娀,出了这座城我的法力也会消减,但我想你的武功足够应付一切,除此之外我们不干扰彼此,但又能确保对方信守承诺,我借你力量,而你……帮我搞定俗世里的一切。白蛇没说的是,它觉得第一,这男人长得好看,够格跟它结契;第二,他武功不错,似乎在这个年头会混得比较好;最重要的是第三点,他富可敌国。
一个富得流油的伙伴!想必能确保它几十年逍遥快活,何乐而不为呢?
“好。”凌云答应了,“晚辈该怎么做?”
白蛇靠近他,吐出红艳的蛇信,凌云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劲注入自己额间。
妖怪与人结契其实没有特定的仪式,端看妖怪本身的喜好,绝大多数是同意结契的人类伸出手臂,让妖怪在他的手上做印记。当然不乏有些妖怪有怪癖,喜欢在奇怪的地方做印记,那另当别论。
至于大蛇,它只是纯粹觉得把印记放在一位美男子额头上,十分赏心悦目罢了,虽然这印记平时是看不见的,得要催动大量灵力时才会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