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正笑着,忽地眼前一闪,尚未看清疾如风、快如电的黑影,便感到眼前一暗,瞬间倒地不起。
褚恒之点了众人的穴道后,十万火急地将马车车门打开,看到的景象令他为之一愣。
虽他早知关云希不是一般的闺阁姑娘,她有他想象不到的另一面,她性子跳月兑、直率爽利,甚至还挺狡黠的,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甚至还挺喜欢,但可不包括眼前的景象,这已经超出他能忍受的范围了。
“你在干什么?”他沉声冷问。
此刻关云正坐在楚应啸身上,一手拿着小刀划破男人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而男人的双手双脚被扯下的腰带所绑缚,他面色渐红,容色俊美,配上一双惊恐的眼神,彷佛就是个受虐者。
而她,则像是打算将一个俊美的男人给强占的女人。
关云希瞧见戴着面具的褚恒之时,惊讶了下,不过随即丢了句。“快上来,把门关上,别让人瞧见。”
听听这口气,完全就是把他当帮凶使唤,说完后竟是继续行事,拿着小刀将男人的衣裳划开。
褚恒之从身后将她两只手腕扣住,带着怒火的气息在她耳边质问。
“你在干什么?”
“绑人。”关云希要继续行事,却发现双手动弹不得,他还牢牢地扣住她,她只好回头命令,“放手。”
“你在马车上压着一个男人,并且月兑他的衣裳,这是做什么?”他一字一字咬牙。
这问题够清楚了吧!她的回答最好给他解释得清楚一点。
禇恒之问的是女人的操守问题,而关云希却从没想到这方面的问题。
对她来说,抓楚应啸是大事,前世没机会抓他拷问,这一世对方自己送上门来,她哪可能放过?从头到尾,她完全没自觉需要跟禇恒之交代什么。
“我找这家伙很久了,他自己送上门来,我岂会放过?”关云希想抽回手,可惜她的内力比不过褚恒之,腰间也被铁臂圈住,听完这话他搂得更紧了。
“姓褚的,放开!”
“别忘记你的身分,你可是关大人的千金。”还是他褚恒之未过门的媳妇。
两人挣扎着,就在这时,楚应啸猛地挣开手腕上的腰带,迅速一滚,竟是破门而逃。
“站住!”
关云希急着要追,偏偏身体还被身后的男人给紧紧困住,这一耽搁,她知道人肯定跑远了,好不容易钓到的大鱼被放走,她不禁火大。
她狠狠瞪着禇恒之,而他更是双眼阴沉,两人的火气在此时头一回撞出火花。
“褚恒之,你有病吗?凭什么管我?”
“就凭你我有婚约在身。”
“咱们不是退婚了?”
“我还没答应。”
她冷笑。“你答应不就得了?”
他笑得更冷。“你都投湖了,所以原本退婚之事已被长辈取消了。”
这下子换她笑不出来了。
退婚被取消,在她脸上丝毫瞧不出任何喜悦,他眼底一暗,猛然放开她。
“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下了马车,站在外面,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她。
关云希也下了马车,环视周遭。
怪怪,楚应啸的六名手下全被他给弄晕了,而她完全没听到外面的打斗声。
她心中窝火,好不容易抓到楚应啸,结果被禇恒之一搅和,人又跑了。
银狐一向狡猾且神出鬼没,一旦有了警觉性,便会弃窝而去,以她目前的功力想再抓他就难了,恐怕连石花巷那儿都已人去楼空。
而银狐放弃这些昏倒在地的手下,可见这些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线索没了,怎不叫她生气?
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一路上都没说话。她是走路出来的,自然走路回去,而他始终跟在她身后。
回到关家大门外的高墙,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轻足点地,翻墙进了关府,摆明了不想理他。
褚恒之看着她跳进墙的另一头,又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传来的惊喜声。
“小姐,您去哪儿了?大伙儿找了您一天,夫人快急死了!”
“我不过在花园里睡个午觉罢了,别大惊小怪,我人就在府里,还能翻墙跳出去吗?”
禇恒之眼角抽了抽。
这女人……他拳头握了握,转身离去。
禇恒之一回到褚府,褚善和褚然便得到消息,赶来迎接时,就瞧见公子冷冷的脸色。
他们心中生疑,公子明明是骑马离开的,怎么回来时是用走的回来?
“去李记酒铺把马牵回来。”
褚恒之丢下这句命令,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褚然拍着兄弟禇善的肩膀,低声道:“公子不是去找关姑娘?怎么一脸不高兴地回来?”
禇善道:“别多问,咱们安静做事就是。”
褚善留下来伺侯公子,褚然则匆匆去李记酒铺牵马。
另一头,关云希回到关府后,被关夫人哭着念了一回。
因为找不到她,关府的仆人都乱了,把府中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却是连一个影儿都找不着,只差没去报官了。
关云希心情正烦,不过考虑到往后,还是耐着性子安抚好她这个“娘”,因为她还要靠这个娘去应付那个“爹”。
她找了个理由,说自己待在屋里嫌闷,所以跟仆人们玩了个捉迷藏,找了个地方睡大头觉,还保证她下次不敢了,好说歹劝又撒娇的,才把关夫人打发。
关云希待在屋中,越想越气,同时也想到禇恒之那张怒容。她就不明白了,他气什么?又指责她什么?
她不在乎退婚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也不在乎官家千金的身分地位,更不在乎他爱谁、娶谁,他不也是如此吗?否则何来退婚一事?
她在屋中来回踱步,憋了一肚子气,想起禇恒之跟她说的话,退婚之事被取消了,表示自己还是他的未婚妻。
男人嘛,不管喜不喜欢,只要是挂着他未婚妻名义的女人,就代表他的面子,她猜那家伙肯定是怕她行为不检点,万一不小心传出去,被笑的是他。这可疑的绿帽子一戴,无论谁都受不了,也难怪他会火大。
可是话说回来,当时她又没透露自己的身分,况且她还换了一身布衣,就是不想让人知晓她出自关府。
只要他不说,谁会晓得她在马车里压着个男人。
关云希想来想去,觉得这大抵就是褚恒之生气的原因,觉得她没顾到他们禇家的颜面。
世家大族最重颜面,她曾在外面听到百姓私下里嚼舌根,说关家姑娘投湖之事让褚家在外面备受指责,明里、暗里都在说褚家失信于人。
如此一想,她便能理解褚恒之忌讳什么了。
关云希毕竟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女人,也会站在对方的立场多方考虑,冷静下来后,她便想到自己当时没跟他说清楚,自己与那个楚应啸并没有暧昧,他肯定误会了。
想到这里,她的气消了不少,人也冷静多了。
她从来就不是个拘泥小事的人,她还需要禇恒之助她一臂之力,与他闹翻太不明智了。
人跑了可以再抓,但惹火了褚恒之,得不偿失,她不能因小失大,冲动坏事不是她的作风。
她的心思立即改了方向,开始想办法要如何安抚姓褚的男人。
男人总是要面子的,给他面子就好了,她决定去伏低做小。
打定主意后,她便不再想这事,照吃照喝,一直挨到晚上,被人们伺候用完了膳,梳洗更衣后,她便照往常那般上床休憩。
待一个时辰后,她悄悄起身,走到外间,伸手在陪宿的锦香身上点了睡穴,然后换上适合夜行的窄袖劲装,偷溜出府。
来到禇府,褚府的门卫比关家还严谨,关云希正想着该如何避开那些暗中巡守的侍卫时,一名小厮蓦地出现。
“阁下可是关姑娘?”
关云希愣住,仔细打量对方,认出来人是禇恒之身边的小厮褚善。
“正是。”她也不掩饰,索性承认。
“姑娘请随小的来。”
禇善领着她,避开其他巡卫,将她领到公子的院子里。
“公子就在屋里。”他恭敬道。
关云希好奇地问:“他知道我会来?”
严格说来,公子是不知道的,但是先前公子知道她跳月兑的性子,曾经嘱咐过他们,若她半夜来找,便让他们将她带过来,莫惊扰到其他人。
可褚善是不会跟她解释这么多的。
“公子今日去找姑娘,发现姑娘出府了,公子担心姑娘,便急着去找了。”
禇善不知公子和她之间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公子不高兴肯定和她有关,而他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提醒她,若有任何误会,望她能担待一二,莫惹公子不高兴。
关云希听了,美眸晶亮,扑闪扑闪的,恍若夜空的星子。
她听出了,这个褚善是在提醒她,他家公子其实想见她呢!
“明白了,多谢。”
“不敢。”褚善弯身作揖。
关云希转身朝屋里模去,模到窗口,十分利落地跳了进去,回身时,还对禇善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禇善依然恭敬地作揖,心想这位关姑娘完全不怕公子的怒气,毫不矫揉造作,也无女儿家的羞涩,原来公子喜欢这样的女子。
关云希把窗户关上,回过头,便瞧见禇恒之站在那儿冷冷地瞪着她。
她对他咧开了笑容,很狗腿地唤了声。
“恒之,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