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把相关自己终身大事的一切全盘想过后,打了呵欠,吹熄灯火。刚开始是有些睡不着的,辗转反侧,直到眼皮子不听使唤的垂下,觉得还没睡沉,就被阿瓦挠了起来。
“姑娘,堂屋来人了,闻香谱的掌柜想见您。”这掌柜对姑娘的殷勤她看在眼里。
“符掌柜要见我?”他不是早准备上京城去大展手脚?怎么还在阜镇?
盛踏雪梳洗穿戴完毕,迈动脚步去了堂屋。
符华坐在堂屋中,眼睑微垂,敛下心中的不甘,她真如传言一样,将嫁予那闻人公子?他不想带着混乱的心情回京,她的选择不是他,他要知道原因。
见到盛踏雪过来,符华抬眼看着她。
“符掌柜,此次前来可有什么事?”盛踏雪让阿瓦上了茶点,礼数周全。
符华怔忡的看着盛踏雪越发夺目的面容,眼里生起淡淡的伤感。
“我听说踏雪姑娘许了亲事,是我不够好吗?为什么你选择的人不是我?我想知道我哪里不好,才能心无旁鹜的回京去。”
他这话说得有些委屈,他第一次动了想把一个女孩子娶回家的念头,还想着趁此次回京,请爹娘让媒婆来提亲,哪里想得到他都还未行动,她已经要嫁给别人了。
“你很好,没有不好的地方。”盛踏雪目光沉稳,毫不闪躲的看着符华。
“那为什么你要嫁给别人?”
盛踏雪有些啼笑皆非,说她没有感觉到他近来似有若无表现的好感是骗人的,只是她对他一点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没有,如何谈到男女婚嫁的终身大事?
“我想知道符掌柜为何会心悦于我?”
符华红了脸,像天边的火烧云,他的语气略显踌躇。“踏雪姑娘心地善良,对父母孝顺,必是个持家的好帮手——”
“听起来符掌柜比较需要一个管家。”盛踏雪轻轻摇头,截断符华的话。“符掌柜弄错了,我其实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是个自私的人,从不肯委屈自己,也不愿为别人容忍,我这样的人,最爱的永远是自己,所以,我并不值得你喜欢。”
“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抱歉,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心意,但是我希望我们的友谊长存,在生意方面仍要仰仗符掌柜。”不要涉及男女感情,他是个不错的人,是她没有福气。
符华慢慢平静了下来,被心仪的女子拒绝,一开始是很难接受,可是他感受到了盛踏雪想继续友谊的诚意。
除了盛踏雪,他没注意过别的女子,可他也知道其实盛踏雪并不需要向他道歉,她从来没对他表示过丝毫的男女之情令他误会,他们之间只有生意合伙的关系,更多就没有了。
是他一厢情愿。
他心里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他自小家境优渥,虽然后来家道中落了,环境仍比普通的人还要好上许多,所以,他从来没有忌妒过谁,这是第一回他对一个人产生了忌妒之心,他忌妒那个可以与她白头偕老的人。
“踏雪姑娘没有错,也不用跟我道歉。”符华苦涩的说道:“也罢,如此一来,我也就能痛快的死心,不再做非分之想了。”
盛踏雪对于感情不喜欢黏糊糊的暧昧不明,这样彼此都不舒服,如果因此生意无法继续,那她也只能认了,幸好对方想得开。
“祝符掌柜一路顺风。”
“多谢,踏雪姑娘请放心,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我符华不是那种会将两者混作一谈的人,姑娘等着吧,我会将姑娘的香方发扬光大,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闻香谱!”符华信誓旦旦,只是离开之前都没有再敢多看她一眼。
这样也好,做不成伴侣,总还是朋友吧。
盛踏雪不知道婚期定在两个月之后让闻人复不高兴,他觉得等太久了,不过,他还是忍耐下来,一边让府里的人操办亲事,一边开始扳起指头来数日子。
日子如飞般的过去,很快到了闻人府来下聘的日子。
当送聘礼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小切村来到盛家时,那一担担沉甸甸、绑着红色绸带的聘礼,看得小切村的人都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金银玉器,古玩珍宝,绫罗绸缎,一一闪花了村人的眼。
“我先前就知道这踏雪姑娘是个有福气的,瞧瞧这丰厚的聘礼,盛家夫妻养这闺女值得了。”
“这些东西要随便给我一样,我作梦都会笑醒的!”
今儿个来送聘礼的人是顾宛晴,原来以她的身分并不是很适合,可谁叫闻人府里如今谈得上与闻人复亲近的人只有她。
她怕让闻人复失了面子,刚开始是不肯来的,纠结了数天,实在不忍闻人复失望,也就接下了这任务。
在她以为,这门亲事实在决定得太过匆促,一旦回了京城,要面对的责难恐怕只多不少。
可闻人复完全不在意,妻子是他娶的,能对他指手画脚的没几人,京城那些人他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只担心娶晚了,那心思百变的丫头会变卦。
顾宛晴从来不是什么眼皮子浅的人,她也知道闻人复对盛踏雪有多看重,等见了盛家夫妇寒暄几句后,便拿出了礼单。
一般人家的聘礼也就是一对大雁,或莲子、花生、枣子、桂圆等象征吉祥寓意的物品,烟氏接过礼单瞧了两眼,一长溜的册子,这哪是单子,是册子,一翻好几页的那种册子,这是倾了闻人复全部的身家吧?
烟氏口干舌燥,满心不可置信,就算娶个公主都够了!
“这聘礼太贵重了,我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嫁女儿,当不起这么重的礼数。”
“盛夫人客气了,我家梅郎说,给这样的聘礼他并不是很满意,要是在京城,他备的还更多。”
顾宛晴对烟氏的不贪心十分赞许,老人家总说娶媳妇要看丈母娘,也许就是这样的娘亲才能教养出像踏雪这样举止得体、能入得梅郎眼睛的姑娘来。
烟氏倒吸了一口气,到底这闻人复出身什么样的人家?她得记得问问踏雪,这样的人家,女儿嫁过去真的妥当吗?
她心中有了定见,反正这些聘礼她原封不动,到时候添在女儿的嫁妆里跟着过去就是了。
顾宛晴见事情办妥,也不多留,起身告辞,府里还一大堆事等着她呢。
等她走后,阿瓦进来告知方才温故念一样就指一样给她看,东西都对上了,已经从前院摆进了专门腾出来的空房内,等烟氏去清点。
烟氏吁了一口气,幸好之前让烟廉过来把房子再拓宽了一回,加盖了两间房,否则,今天这些聘礼只能摆在前院风吹日晒了。
烟氏将礼单交给盛踏雪,盛踏雪看了两眼,“我没什么想法,娘看着办好了。”
这闻人复把排场做得这么大,和她先前说的低调可是差上很多。
自两人订亲后,闻人复隔三差五就光明正大的让人给盛踏雪送东西过来,都是十分好看又能表情意的,珍贵稀有的孔雀羽夹上一张花笺,上面写着“我的情意如岭上浮云一样绵长”,又譬如一捧插在前朝古董瓶中的无名野花,甚至河间府不常见的稀罕吃食……总的来说,都是让人收了心头暖洋洋的礼物。
盛踏雪看着这些不间断送来、带着浓情密意的礼物,心里惶惑得厉害,但不禁也略略期待起与他一起生活的日子。
按她的意思,出嫁以后,家里只剩下盛光耀夫妻,阿瓦是该留下来陪伴两老的,但是烟氏却坚持她嫁去闻人府那样的人家,身边怎么可以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她表示还想买个人跟阿瓦添成双数,讨个吉利。
盛踏雪说不必,贴身侍候的临时凑和完全用不上手,形同摆设,何必花那个银子,何况闻人府里奴婢丫头还会少吗?
烟氏这次却吃了秤坨铁了心,她就这么个独生女,多替女儿做一点是一点,总的就是希望她到了别人的家能有好日子过,一个丫头她现在也不是买不起。
基于她的坚持,盛踏雪索性买了两个丫头,一个留在她娘身边,不论帮衬着做什么都可以,一个跟着她,而阿瓦最后拍板定案陪嫁到闻人府。
这样一来,烟氏也就没话说了。
然而距离迎娶的日子越近,盛踏雪的心里也开始不安,母女俩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依照惯例,烟氏这做娘的也偷偷塞给女儿一本小册子,还嘱咐她无人的时候才可以看。
盛踏雪想也知道那里头是教导夫妻敦伦的图片,她面带羞涩的收下来,没跟烟氏讲她和闻人复私下的小约定。
十月十二日,一早全福人就来了,并带着喜娘。这全福人也是个有来历的,是致仕的内阁大学士黄渊的夫人,她贤淑出名,府中五代皆住在一起,可谓全福人。
她是受了刺史夫人的请托专程来做这个全福人的,否则以盛家的家境,了不起也只能请村子里长了年纪的有福之人来当全福人。
这在意味上的差距可就有些大了。
而这些,只能说是盛踏雪自己结下的善缘。
盛踏雪的房里挤满了烟氏的娘家人,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的婚事决定得这么仓促,可一知道她是要嫁到小切村里的大户闻人府,个个又转忧为喜,道贺声不断。
吉时一到,迎娶的队伍锣鼓喧嚣,把村子绕了一圏,一头绑着大红缎带的高头骏马,上头坐着穿着喜气红袍的新郎官,小切村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盛大的迎娶阵仗,一个个都新奇的不得了。
只是这婚礼仪式对盛踏雪来说太折腾人了,天没亮就得起来,然后一直到晚上她的肚子都得挨着饿。
迎亲队伍接近盛家时,盛踏雪向盛氏夫妻行跪拜礼,感谢爹娘养育她这么多年,今日出嫁后心中也将常怀感念。
还离情依依着,新郎官就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进了堂屋来接人,并向烟氏和盛光耀道谢,谢谢他们给了他这么一个美丽又善良的妻子。
因为盛踏雪没有兄弟姊妹,便由烟礼的长子背着一路去到大门口,坐上花轿。
一旁的温故吩咐人点燃鞭炮,一边撒铜钱,吹吹打打的,花轿和陪嫁随后跟上,慢慢去远了。
花轿来到闻人府前,新娘子下轿后跨火盆,等拜过堂,由新郎牵着红绸带子领着进了后院。
新房中,盛踏雪坐在喜床上,一旁侍候的除了她陪嫁过来的阿瓦和新买的丫头婵娟,还有秋水和伊人。
闻人复进来揭了她的盖头,两人喝了合卺酒后,闻人复又要出去招呼宾客。
看盛踏雪脸颊略带酡红,清澈的眸子有着迷蒙之色,像是喝醉酒般,娇美醉人,差点让他走不开。
“我很快就回来,你先把这身厚重的凤冠霞帔换下来,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怎么舒坦怎么来。”
盛踏雪没想到他会体贴她到这分上,一等他出门,她立刻让人把头上磕人的凤冠拆下来,一头青丝如瀑般的倾泄,眩花了秋水等人的眼。
阿瓦去吩咐外面的丫头打水,换了两个铜盆的水才让盛踏雪把脸上的妆给洗干净。
秋水问盛踏雪要不要洗澡,她愣了下,“可以吗?”
“净房就连在新房后,热水什么的都已经备下了。”知道公子成亲后,她和伊人被指派到夫人的身边来,她们是又惊又喜。
端午那天和这位新主子短暂相处过,她和伊人都觉得她必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得到公子的青睐,公子性子清冷,别说府里一干奴婢没有传唤不敢随便靠近,就连随身侍候的温故、知新和小杰也是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侍候不周就要遭殃。
房里有净房真是再好不过了,盛踏雪不要人侍候,月兑了衣衫,散了发,踩着凳子踏进热气蒸腾的大浴桶中,温暖的水包围她,四肢百骸顿感舒坦,一整天的疲惫都得到纡解。
大概是情绪紧绷了许多天,一松懈下来,盛踏雪不小心就在浴桶里睡着了,闻人复进房见不到人,经秋水告知寻到净房里来,看见的就是泡在微凉的水中,赤果着浑圆香肩的新婚妻子。
他怜惜的将她从浴桶里捞起来,用大棉巾包裹,抱回新房,将她安置在床上。
喜床上的干果核桃已早一步让阿瓦收拾干净,床前挂的是百子帐,放着朱红彩缎鸳鸯戏水喜被、喜枕,图案优美,绣工精细。
长几上是双喜桌灯,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墙上是一幅富贵牡丹花丼图,双喜烛吞吐着温暖的火苗,象征新娘、新郎情意不灭。
圆桌上是几样闻人复让人送进来要给盛踏雪垫肚子的精致吃食,没想到她完全没有动,还在浴桶里睡着了。
他温柔的替她拭干一头乌黑柔软的青丝,想不到她的乌发这般滑顺柔软,比上好的缎子还要好模,他模了模,虽然还带点湿气,但发根已干,想到棉巾下的她身无寸缕,一阵蠢动,他果断的把秋水叫进来,让她替女主子着衣,再让伊人把桌上的菜肴收拾下去。
秋水快手快脚的替盛踏雪穿上白缎中衣,又替她盖上被子,瞥见公子没有避开,只是随意的拿了本书看着,发现那本书还是拿倒的后,她暗暗憋笑,垂下头很快退了出去。
屋里剩下两人,闻人复掀开锦被一角躺上了床,将盛踏雪搂进了怀里,那激越的心情宛如抱在怀中的是无价的珍宝。
他闭着眼,感受这一刻她在他怀中的真实。
他重新睁开眼,看着她的睡颜,怎么都不觉得厌倦,他要亲眼看着,才不会觉得她仍是他遥不可及的希冀,才不会以为他一次次描绘的幸福都只在梦里成真,醒来却徒留满室冷清。
他低低一叹,然后将唇轻轻的覆在她唇上,她的粉唇又软又凉,反复磨蹭,舍不得离开。
不够、不够,完全不够,他心底的渴望变得汹涌,几乎无法压制。
盛踏雪在梦中嘤咛了声,感觉到身边温暖的源头,挪呀挪的,樱唇划过他的下巴,刺刺的感觉使她蹙了蹙眉头,终于在闻人复的身上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再也不动了。
闻人复忍得眼前发黑,却阻止不了自己唇边的笑意。
盛踏雪这一觉睡得非常舒畅,宛如小扇子的睫毛颤了颤,眼睛慢慢睁开。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醒了?”
一把好听的声音来自她的头顶,她霍然想坐起,这一动,盖着的被子便往下滑落,睡了一夜的她,中衣的衣带早就松开,胸前雪白的春光因此暴露,但因为屋子里暖和,她没感觉到自己的失态,眼睛一转,掉进了两潭带着温柔笑意的深邃。
只是那双眼逐渐转深,她顿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惊呼了声,手忙脚乱的把被子拉高,盖到自己的脖子,才发现闻人复的眼始终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身上某处。
“还看?我生气了!”她板起脸来。
“是我不好,娘子别生气。”
这告饶的声音叫盛踏雪全身酥麻,她眼神闪动,坚持不被美色所惑,结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闻人复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软萌得像一只狐狸幼崽。
盛踏雪心里一惊,不该这样的!
闻人复的胳臂试着动了动。“娘子醒来了,是不是把胳臂还给为夫的?”
盛踏雪慢半拍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还压着闻人复的右臂,不会吧,她这是枕着他的胳臂睡了一晚?
哪知道右臂一重获自由,他就嘴唇微微扁着,“整只胳臂都麻了。”
那神情好不哀怨,杀伤力颇大。
睡了人家一晚,总不好当没那回事,正想有所行动,她身体一僵,自己衣服还没整理好呢,真是太尴尬了!“你先转过头去,让我把衣服穿好,再帮你捏揉手臂。”
这人怎么一晚就变了样?以前的他像冷冰冰的大冰块,虽然和她一起的时候笑容都还挺温和的,可他这么会撩人,她还是头一遭发现。
“可要唤人进来服侍?”
“你把头转过去,我只是系个带子,用不着她们。”
“嗯,我转过头了。”他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愉悦。
她松开紧抱的被子,找到中衣的束带,哪里知道一双手接过她的带子,指节修长的指头不费什么功夫就帮她把带子给系好了。
她脸色涨得通红,这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账!
“唔……”她还没发飙,就猛地睁大眼睛,后面的声音再也没办法发出来。
激烈到像是啃噬的吻、长驱直入的掠夺她所有的感官,连喘息的余地也不留。
盛踏雪宛如离水的鱼,微张着嘴想要呼吸,却更方便闻人复的深吻。
总算,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身亡的时候,闻人复大发慈悲放了她。
闻人复在她上方,眼光从她粉若红霞的脸蛋移到红肿水润的双唇,再到凌乱的衣襟。
盛踏雪忙不迭的拉拢衣服,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闻人复的想法很简单,昨晚的洞房花烛夜被她睡过去了,一早总得补偿他点什么不是?至于把她变成自己的人一事,她的年纪还小,而且,他愿意等,等到她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他。
“你太乱来了!”
她才说完,闻人复就将她紧抓住衣服的手握住,慢慢带到自己唇边,温柔如蝶翼轻拂般的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我情不自禁,别生我的气。”
盛踏雪还没反应过来,闻人复又将她的手翻过来,在手背也亲了下。
她快速将手收回来,放在身后,“手不麻了?”
闻人复笑得小得意。“不麻了。”
她觉得他是故意闹着她玩的。“今儿个是我们成亲后的头一天,按理是该向长辈敬茶的,晴姨会不会等着我们?”
她知道闻人府中就晴姨一个半是仆人的长辈,闻人复和晴姨的感情不一般,于情于理她是该去敬茶行礼。
“也是,晴姨要是喝到你敬的茶,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子。”
他的眼里从来只有谋划和手段,上辈子他计灭后宫势力,策反朝堂朋党,帮助皇兄坐揽天下,让朝臣世家视他为洪水猛兽。
像现在这样,搂着满怀的软香温玉,说着日常的对话,被一个女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牵动情绪,是他从未有过的经验。
他相信假以时日就能找出和她相处的窍门,让她更喜欢自己,进而真的爱上他这个人。
闻人复唤了在门外等候的丫头进来侍候,自己则进入净房去了。
阿瓦端着铜盆进来给盛踏雪梳洗,盛踏雪按住她的手,“往后这侍候人的事你就别做了,我说过,我把你当妹妹,不是丫头。”
“夫人,您就别跟阿瓦争这个了,阿瓦跟着夫人过来这里,就是为着要侍候夫人,您不让我做事,不是要憋死我?”
姑娘把她当妹妹看,她却不能真的把自己抬举到不知所谓的地步,那么即便不是今儿个,迟早也会在往后的某一天叫人厌弃的。
人贵自知,这点她最清楚不过了。
阿瓦既然坚持,盛踏雪也不勉强她,这些简单轻松的活儿她如果想做就让她做,反正等日子一长,她自己会转过来的。盛踏雪一早就提这个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有意无意的敲打闻人复安排来侍候她的两个大丫头,秋水和伊人。
自己的出身已经够叫人有话说了,她带来的两个丫头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后院的下人最会看人下菜碟,她对秋水和伊人认识还不深,防人之心不可无,免得自己将来吃了暗亏还呆呆的不知道。
秋水和伊人这才知道跟着夫人过来的阿瓦不是单纯的陪嫁丫头,两人本来没把阿瓦和婵娟当回事,这下倒是起了几分结交的心。
能让闻人复看中拨过来侍候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伊人手巧,很快替盛踏雪梳了个端正的双挂髻,秋水则是把珠宝箱里的珠宝挑捡过一轮,觉得合适的就放在妆台上让盛踏雪一一挑选。
盛踏雪看着那些价值不斐的钗环步摇还有赤金锁,随便指了两样。
老实说,要不是今儿个日子特别,她真的不喜欢在自己头上簪上沉得会把脖子压矮半截的饰品。
婵娟挑了两件喜气的裙裳出来,盛踏雪觉得她眼光不错,指了件水红色镂金丝绣玫瑰花纹蜀锦衣、桃红散花月华裙。
之后,从净房出来的闻人复眼里都是欣赏,只见他的小妻子唇似红霞,眸光潋滟,肤白胜雪,甚是淡雅灵动。
他看了半晌,伸手在珠宝盒中挑了对镯子给她戴上,手腕被绿莹莹的翡翠镯子一衬,好似一段上好的雪藕。
闻人复颇为满意,他已经着装完毕,可盛踏雪看着却有些不对劲,她有些别扭,“妾身瞧着你最近都戴这个香囊,要不,换一个吧?”
上回他骑马到她家,系的也是这个她绣的平安福禄香囊,今儿个新婚头一天,他又戴,闻人公子,你都没有别的香囊了吗?不怕出去遭人耻笑?
“娘子得空再帮为夫我多做几个?”
这是标准的打蛇随棍上啊,她不过问他要不要换一个,但是他那殷切的目光实在叫人难以拒绝,“得空就做。”
他笑开来,笑容彷佛开花了一样,让盛踏雪的脸微微发热。“你……先放手。”
这人也不知怎么了,只要自己在他身边,就一定要拉拉扯扯,好像这样她才不会跑了似的。
“不放!”闻人复的眼角眉梢弯着,赖皮的就是不肯松手。
盛踏雪无奈,叹了口气。“一起用饭?”
“好。”
闻人复吩咐摆膳,若不是吃饭的时候得用到双手,他可能还是不会放开。
用过丰富的早膳,他又把盛踏雪的手圈在自己手里,嘴角噙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往顾宛晴住的天香院去。
盛踏雪也懒得再说了,喜欢就让他牵着吧!
闻人府她前后来过几回,但是没什么机会让她好好闲逛游玩,不过她也不急,既然嫁进府里,往后有的是机会。
顾宛晴听丫头通报说,公子和夫人往天香院来了,放下手里的针尔,赶紧让丫头看看她有没有仪容不整的地方,得到丫头确定一切完美,这才定下心来。
此时,闻人复已经牵着盛踏雪的手进屋。
顾宛晴看到他们牵着的手,眼眶就泛红了,她一直以为梅郎因为那生人勿近、对谁都敬而远之的个性,会一辈子得不到与之相伴的知心人,她便开始吃斋念佛,不想神佛真的听到她的祈求,把这么好的女孩子送到了公子身边,往后她如果也去了姑娘所在的地方,就能够交代了。
“梅郎带着新婚妻子来给晴姨您敬茶行礼。”闻人复语气温柔的说道,手上紧了一紧,生怕盛踏雪紧张却步。
“使不得,公子这是折煞奴婢了。”顾宛晴努力想把眼眶的热意逼回去,起身阻止。
闻人复则示意她身边的丫头将她扶到官帽椅上坐下,伶俐的丫头也已拿来蒲团放在地上。
两人先向顾宛晴行了跪礼,闻人复起身后由盛踏雪单独端着茶盘敬茶。
顾宛晴喜极而泣,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那她能再贪心的想着过不久就能抱上梅郎的儿子吗?到时让她立即死了她都愿意!
她喝了茶,接着从手腕上撸下一个莹白的羊脂玉镯子,“晴姨身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镯子是我家姑娘赏给晴姨做纪念的,陪伴我多年,希望夫人不要嫌弃,晴姨希望你们夫妻同心,一辈子举案齐眉,和和美美的。”
晴姨口中的“姑娘”应该就是闻人复的娘亲了,盛踏雪恭敬的收了镯子,交给了阿瓦,三人又说了会儿话,闻人复才携着盛踏雪离开。
闻人府庭院深深,精巧的铺设了各色花砖甬道,周遭景致虽然谈不上一步一景,却也处处趣味,亭台楼阁水榭,青藤花墙,一样不缺。
两人慢悠悠的走着,下人见主子们浓情密意的模样,笑嘻嘻的躲远了,就怕扰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