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绣花的针法工整紧密,颜色活泼妩媚,让人看了十分舒心,这是苏绣,因为发源于苏州吴钖一带,俗话说好景好女好苏州,就可知苏州风光明媚,所以绣出来的东西也多是色彩妍丽。再注意模模这布的材质,要知道剌绣与养蚕、缫丝分不开,这不是普通的布,是真丝所做,再加上好的苏绣,可说是软黄金,让人看一眼就喜欢。”
霍月娥正在教底下的几个小伙计辨识店里的东西,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几个手脚粗的小伙计,一副自己一模就怕把丝绸弄坏的模样,惹得大家大笑。
“秋冬许多府里都会进些木耳,取其润肺功用,看这木耳是不是特别的肥大,再模它的耳朵特别的厚实,颜色呈现褐色,这种大的,其实是便宜的木耳,不是大就是好,这木耳吃起来特别的柴,不好吃,若是有钱府里要买给女乃女乃、小姐吃的,这东西是上不了台面的,就得介绍这种小的,泡发起来又黑又脆,尝起来味道才是上等。”
印峨也在一旁偷听,越听越乐,他好料吃得多,只要讲到食物方面他都懂,一般俚语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但他恰好是那种没看过猪走路,猪肉倒是吃得不少的人。
一通万通,他知识增长了不少,最近万客香掌柜还被他吓到了,因为菜一端上去,就看到十爷用筷子对盘子里的菜一边挑挑捡捡,一边自言自语,那神色之认真,让掌柜心里直打鼓,该不会十爷对菜色不满吧?偏偏十爷每次挑捡完了后,脸上直乐,哎哟,不知十爷哪里有病,但这病……病得不轻啊。
与哥舒莲花之约只有十日,但印峨偏偏改了规则,他说一定要当日卖量胜过那个霍月娥,才要离开这家店,哥舒莲花也只好顺着他。
这日那个买了许多货回去的总管,又被上头吩咐要给十爷面子,这次不论十爷比哪一个筐,不论有用没用,全都搬回去,巴结皇子只要买几筐干货,这都只能算是小钱而已,因此这总管一来,就腆着脸跟十爷行礼问好。
“十爷,这次我们买几筐啊?”
“你要买几筐还问我?”印峨依然威风凛凛,连眼角都懒得给一个。
了,非常了。总管一脸我带够了钱,绝对让十爷满意,比了十几个筐道:“全买了。”
印峨脸色一横,“买这么多干什么?”
呃?买多不行吗?这送上的钱也不要?总管立刻缩成一团,小声道:“那就少买那筐。”
“少买一筐?你是瞧不起我是不是?”
总管眼泪都快流下来,这个言下之意他不懂啊,之前因为少买了还被十爷训,现今多买了竟然也被训,这、这“做人难”三个字,他总算在今日彻彻底底的被教会了。
“那也不要那一筐了。”
“呵呵。”印峨阴笑。
总管鸡皮辽瘩全起来,比着两筐,“就买这两筐就好。”
“一筐就行了,伙计把它抬上车。”
“好勒!”
不谈总管只带回一筐,被上头的人给钉得满头包,就说霍月娥也感受到印蛾那紧紧盯在背后的两只眼睛的不怀好意。
她把大筐移位,印峨就吹胡子瞪眼睛,“人已经长得丑了,还提东提西,没听过提重物对姑娘家以后生育不好,滚边去。”
她默默站到一旁,她以为十爷来找砸,正要叫伙计过来移,十爷就把筐移位了。
遇到中午客人多,围着她这个掌柜问东问西,十爷随手拉了两个伙计替换了她,一脸不耐道:“我肚子饿了。”
“咦?”你肚子饿了找我干什么?
“我说我肚子饿了。”
“十爷是要吃饭?”她小心翼翼的问出这句话,就见十爷开心的点头,然后要她找餐馆,两人进去美美的吃了一顿,饿了的她也饱了。
下午时分,十爷若是不见了,等回来后,手里就是京城有名老字号的点心,又揪着店里的伙计替了她,将她带入店里内室,指使人道:“泡个茶水来。”
等她泡了茶水上桌,十爷就把点心给她,“赏你啦,听说这是新货,姑娘家最爱了。”嘴里甜滋滋的,配起茶来,竟别有一番滋味!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印峨还在这家店混,而她已经很习惯十爷奇怪的行为,最近十爷就爱盯着她的脸看。
印峨心里想,这丑女人看久了也不太丑,倒有几分秀丽,那疤也不是很严重,去跟宫里要些生肌除疤的秘方,说不定涂涂就好。
说办就办,印峨于是进宫,先找九哥他娘宜妃,再找四哥他娘德妃,然后再找大哥他娘惠妃,连小十五、小十六的娘密妃全都没放过,一进去人家宫殿就说要讨生肌变白秘方。
老十大剌剌的来,一副没问到秘方我就不走的无赖样,几个是他阿姨年纪的妃子都被他气炸,写了一张又一张秘方给他还不行,还把架上的全都拿走了。
能拐得父皇流连后宫的嫔妃,东西应该都是好的!禀持这观念的印峨,就像强盗似的带走瓶瓶罐罐。
而他们这家店生意越来越好,惹来几个不长眼的地痞流氓眼红,一进来就摔打东西,霍月娥出面阻止,还被这几个地痞流氓围了起来,对她污言秽语。
“就你这满脸伤疤的丑女人,该不会靠什么关系才掌管这家店吧?”
“若没这道疤,看起来也是细皮女敕肉的,还是人家就爱这一味,说不定脸上有疤,在床上就更骚了。”
“哎哟,胸口鼓得跟什么似的,让爷模模软不软。”
几个人越说越过分,有人探出狼爪就想非礼,一双铁手把他往后一扳,手臂几乎呈九十度弯曲,地痞大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决定诈财。
“疼死我了,我要死了,告官,我要告官,说你们欺压客人!”
“对,还卖烂货给我家,我家小孩吃了拉了三天三夜的肚子。”
“我的手断了——”
“你这丑女人、贱婊子,你说你弄伤我兄弟,要赔多少银子?”
几个滚在地上弄得浑身脏污的地痞,想不到还没哀叫完,那双铁手的主人一脚就往他们胸月复踹去,踹得这些人差点喘不过气,这次发出的哀叫全都是真心真意的。
“娘的,让你们来闹我十爷的店,我看你们全都不想活了!”
“哪个给我模霍月娥,说是她丑女人、贱婊子的,把他的手筋挑了。”
几个人这才知道这家店是不能惹的,几个人被十爷的手下挑了手筋,呼天抢地的狼狈退走。
霍月娥虽受了惊,却还镇定自若,只是这些人走了后她也忍不住脚软,被印峨给一手捞起带回家休息。
带她回去休息还不够,印峨很豪气的拿出一个布包,里头全都是生肌秘方及瓶瓶罐罐,他面不改色的说谎,“这是宫里的娘娘听到我说你的好处赐给你的,你往脸上抹抹疤就没了。”
霍月娥一听就知道是谎言,那些宫里的娘娘连她都不认识,怎会给这些?定是蛮横的十爷强取的,“十爷,谢谢您。”
“没什么,小事一件!”
印峨英雄气概的挥了挥手,脸皮有点发红,他也不是没有过女人,但是跟霍月娥在一块他就觉得手足无措,想在她面前展现雄风,又想跟她多说话,有时也想要捏捏她的小手,幸好他有贼心没贼胆。
“那涂疤的我也不知要涂多少,要不你就涂厚厚一层睡觉,反正没了我再去要。”
那些宫妃要是亲耳听到老十把自家珍藏的生肌雪白霜这样用,这些阿姨级的恐怕都要一个个拿起扫帚打死这个混蛋小子了。
印峨吹着口哨出去,霍月娥看着那么多瓶子,脸上浮起薄晕,刚才十爷打坏人那一幕的英姿,真的很让人难忘,从爹娘死后,她一个人带着弟弟过,又何尝遇过一个男子如此诚心待她,纵然他嘴坏、高傲,满身的毛病。
霍月娥黯然了眼眸,只可惜这人是当朝十皇子,不是她高攀得上的。
这日又有人来闹事,印峨刚好不在,等他过来时,店里摆得整整齐齐的竹筐被踢得东倒西歪,几个伙计负了伤的坐倒在地,而霍月娥不见了。
印峨大怒,哪个不长眼的,知道是他的店还敢这样闹,是要钱还是要人,竟把霍月娥绑走了,他绝不饶过这些人,他咆哮道:“谁干的?”
伙计个个脸色怪异,见了他就把脸低下,没有人敢说话。
“你们是不是男人,霍掌柜一个姑娘家被劫了,你们怎没拦住,说,对方是谁?我抽了他的筋,剥他的皮,还要掘他家的祖坟。”
伙计们面面相望,有人想张嘴,被身边的人捏了一下又不敢开口了。
“说!”印峨指着那个想要张嘴的人。
十爷要他说,可他不敢说。
捏他的人也被印峨给揪出来踢了一脚,“你说,你不说我就踹断你的脚。”
伙计见了十爷的凶狠状,吓得匍匍在地,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十爷,是您、您派人来把霍掌柜绑走的……”
印峨听得更加火大,这脚踹过去毫不留情,“我是疯了吗?我自家店的掌柜,我找人来绑了去?”
那个原本张嘴的人叩头道:“十爷,是真的,他们一群人说是霍家家主派来的人,霍掌柜跟她弟弟从家庙私逃出来,说他们上头是八、九、十三位爷罩着的,要我们别找死。”
“霍家?什么霍家?”印峨心中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他们说是江南首富的霍家,当家叫霍银。”
有个胆大的伙计哭道:“霍掌柜跟她弟弟都被绑走了,他们说她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要押回家庙烧死她,霍掌柜的弟弟一直哭,后来发病晕了,霍掌柜本来有机会逃的,为了她弟弟才被这群人押走了。”
印峨站在店中,忽然觉得天也暗了,地也塌了,天地一切都变成了寒霜冷风,割得他全身碎裂,他们八九十三个兄弟,的确在前些日子要霍银对付他那死去大哥霍金的女儿和残疾儿子,然后他们从霍银那儿分到霍金的银钱,算是上贡给他们的费用。
霍月娥她只说父母双亡,她那弟弟确实也不是一般人,一细想,竟然每一条都是对得上的,她便是霍金的女儿,而他就是下令要霍银嫌她麻烦就可以杀掉她与弟弟的罪魁祸首。
她逃掉后又被捉到,这一次他们一定不会再让她逃掉,斩草除根这四个字想起来竟是那么的残酷。
他疾步跨上马匹往八皇子府奔驰,自从九哥为了江南的银子向父皇请罪之后,江南的银钱九哥不敢再动,也在四哥与哥舒莲花的劝解下放掉了,他不懂这个,只跟着九哥后面走,九哥没有介入,自然他也不可能介入,所以这件事后来还是八哥在作主的。
他进了印嗣的府里,与印嗣吵得非常厉害,不论印嗣怎么晓以利益,印峨全都不听,就是疯了似的要印嗣放过霍月娥及霍青仁。
“不行,他们两人可是霍金唯一一的子嗣,霍金的银钱都该是他们继承,霍银怎会放过他们?我们要底下人办事,当然也要给他们一些便利。”
“我不管,你救救他们,八哥,这一生弟弟也只求你这件事。”
“你若喜欢那个小姑娘,你破了她的身,把她拘在十皇子府的后院没关系,那个弟弟是男丁,一定要杀。”
“不!”他凄厉叫道,眼睛通红。霍月娥那么照顾她弟弟,她弟弟死了,霍月娥这一辈子就再也不会原谅他了,而且他喜欢她在店里做事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喜欢她与客人们讲苏绣、蜀绣、湘绣等等的由来,喜欢那些伙计们崇敬她的眼光,她就像一只在阳光下飞扬的彩蝶,就算是那道疤,也让她看起来一点也不丑。
她不是该被关在后院的人,他也不愿意折辱她。
印嗣冷冷道:“老十,你可别忘记了,霍金出海船沉了是霍银动的手脚没错,但也是因为我们意欲扶持霍银取代霍金,知道真相的霍月娥只会把你当成杀父仇人。”
印峨只觉得整个脑浆都沸腾了,“霍金不是意外身亡吗?”
“意外?这话你也信,还有你说你不知道,她就会不追究了吗?她现在已经知道霍银有八、九、十三个皇子当他背后靠山才敢向他们下毒手,你别发白日梦了,就一个低贱的商女,死了就死了,八哥帮你找更美更好的送进你府里。”
“她不是低贱的商女,她懂很多我不懂的东西,她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她是个勇气十足的姑娘!”
“阿芙蓉。”
印峨脸色一变,就听印嗣慢慢的道:“阿芙蓉的货现在少了,霍银找地方帮我们种,我们现在正需要霍银帮我们打理这些,绝不能失信于他,况且你知不知晓阿芙蓉进帐多少钱?”
“我不知晓,我也不想知道,八哥,你放过她跟她弟弟,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印峨崩溃似的坐倒在地。
另一边,被绑走的霍月娥被迫签下承认她与霍青仁不是霍家的种,是她娘亲私通下人所有的文书,霍月娥只能哭着签下,弟弟被打得满脸是血,再不医治就真的要废了。
所幸她签名后霍家就派大夫过来医治霍青仁,最后她被放了出来,带着重伤的弟弟摇摇晃晃进了租赁的屋子,里头早被翻得杂乱,她守在弟弟的床旁放声痛哭,就像要把所有委屈都给哭出来。
八、九、十爷三个人,才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印峨不再去店面,连万客香也不去了,印唐要找他还扑了几次空,也不知晓他在忙些什么。
过些时日,脸色沉重的印真来了,还带着老大印堤一起。
印堤之前与印唐、印峨因为游戏楼的贵人卡一笑泯恩仇后,也变得相当爱来万客香,而且还爱带着自家儿子来吃饭,、总是让印唐嫌弃道:“你家是没饭可吃吗?”
“嘿嘿,小孩子吃饭,今日你九叔请。”
“好唷。”小孩子开心的应好。
“为什么我请?”
“你小侄子以前身体那么差,是能吃你多少?”
什么啊,小侄子现在壮得跟牛一样,每餐都吃两碗饭,再不节制,就要肥得像只小猪崽了。总之,不跟小孩计较的印唐就眼巴巴的看着小侄子吃,恨不得他以后别再来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可是半大小子,吃穷叔叔!
不过看着老大爱怜的给孩子多挟菜,印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谁叫这孩子以前真的是病歪歪的,现今老大见自己的独子身体好了,老爱带他出来炫耀,也罢,就让他炫耀吧。
“今日怎么没带你家小子过来?”
印唐才开了头,就见印真与印堤拉着他进入了雅间,两人表情十分凝重,让印唐也嗅到一丝不祥的气息。
“你多久没看到老十了?知道老十最近在干什么吗?”印堤率先开口问。
“是有段日子没见到了,我去找他但他都不在。”
印真接续着问:“你知道老十常去万寿芙蓉馆吗?”
印唐皱了眉头,这四个字听起来就不像正经地方,“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老十是有点毛病没错,但他不是会做坏事的人。”
印堤跟印真逼近他,甚至印堤还一把拉了他的下巴左右转,像要把他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印唐不爽的拍掉他的手,“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不是什么花姑娘。”
印真看向印堤,印堤摇摇头,“好像真的没有,他脸色看起来挺好的,不像有吸那种东西的人。”
印唐觉得他们高来高去的谜语让人听了烦躁,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老九,你知道阿芙蓉或是万寿膏吗?”
印唐是经商的,自然知道这种偏门东西,只是那种东西他是不会碰的,吸了会有精神,吸了会觉得飘飘欲仙,吸了会身心轻松舒爽,可这听起来就不是个好玩意,什么东西才能让人羽化登仙、飘然若仙?毒药才能。
“你知道老十在吸这个吗?”印堤问了出口。
印唐脸色难看道:“老大,我敬你是大哥,但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当初我就跟老十说过了,这种东西不能碰。”
“你底下有在做这个吗?”
印唐暴躁道:“我是有路子,但我没弄这个,我看过那些吸的人,眼睛都失神了,如果断了阿芙蓉,叫他杀了老母、买了家里女人、把女儿送到妓院去,这些人全都愿意,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比毒死人还严重。”
“老九,你确定你没走这路子——”
印唐怒道:“老子说谎做什么,这的确来钱快,可是老子也不是什么阴邪的路子都走,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
印真低声道:“万寿芙蓉馆查得深点,就是你开的啊……”
印唐差点掀桌,“屁,老子啥时开了这间莫名其妙的店,你们讲清楚,不要乱查,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来!”
“最好不是你开的,最近这东西像疫病一样大肆传染,父皇已在注意了。”
印唐气得直喘气,三人又沉默下来,等印堤跟印真走后,印唐一个人窝在雅间,命令掌柜不准任何人进来,他心里隐隐有预感,但是又不敢相信。
想来想去,他去了十皇子府,里面的总管哈腰说十爷不在,会禀报十爷他来过。
印唐一把描住他的喉咙,这些废话他不想再听,“你家十爷在哪里?”
“十爷就是出去了!”
印唐眼白满是血丝,看起来极其骇人,他收紧手掌,恨不得把这些人全宰了,这群人日夜跟老十在一起,没有规劝他,反而把他往歪路上送!
“少跟九爷我来这一套,我再问你一次,十爷在哪?我弟弟老十呢?你们胆敢谋害主子?我来了几次都没见过人,老十也没来找我,这不合常理!”
“十爷真的不在,小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主子。”总管脸都涨红了,喘不过气、声若蚊蚋的道。
“他在万寿芙蓉馆吗?”
总管眼神闪了一下,印唐发现后怒不可遏,将他摔在地上后一脚踢飞他,力气极大,几乎让总管的腿都断了。
“给我滚回八皇子府,你跟八爷说,是我叫你滚回去的,八爷选你来侍候十爷,就是这样侍候的?滚,给我滚!”
他策马去了万寿芙蓉馆,里头烟雾弥漫,椅上坐的都是吃了阿芙蓉后浑身瘫软、脸上却带着奇异微笑的人,那软得像泥巴的肢体,还有诡异的笑容,不像是人,倒像是某种失去神智的动物。
印峨就在里头的厢房,印唐把他揪了出来,印峨最近心情郁闷吸得多,脸颊已经凹陷进去,脸色也青白青白的,他神智不清的被印唐拖回十皇子府去,兜头一盆冷水把他泼得全身湿,他也只是迷迷糊糊的,见了人就哭诉。
“不是我干的,月娥,你相信我,我没做那些事,我也不知道霍金的闺女是你,我好恨,恨不得重回几个月前,我不要霍金的银子,我不知道霍银害的是你,如果我知道,我死也不会要他这样做——”
见他狼狈不已、神智不清,印唐痛心疾首,狠狠甩了他几个巴掌。
印峨张开通红的眼,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这才认了出来,“九……九哥?”
这是他最信任、最敬爱、最能把命交给他的九哥,只是此刻他九哥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揪起他就是一顿痛揍,他毫无反击余地,被打得摔倒在地。
印唐厉声责骂,“我让你抽阿芙蓉,我让你抽万寿膏,我让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在父皇面前露出这种鬼样试试,父皇不杀了你才怪,连我都想要杀了你了!”说到后来,他也哽咽了,“你这是怎么了?老十?九哥不是跟你讲这种东西不能碰吗?你为什么不听九哥的话?九哥不会害你……”
他的经商嗅觉跟他的政治嗅觉一样敏感,老大跟老四来找他说这件事,一定不只是单单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他们甚至明示了父皇也在查这件事,若是让父皇知道老十抽这东西,恐怕不得宠的老十就会被父皇厌弃,那老十以后还有什么前途?
印峨呜咽哭着,“九哥,是我对不起你,我想着只是抽一点没关系,而且抽完后心情就轻松了,人也比较有精神,是我最近心情太烦才抽多了,九哥,霍月娥是霍金的女儿,我喜欢她,她却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他娘的,你为这醉生梦死?抽阿芙蓉抽得自己像个妖魔鬼怪,你是十爷啊,堂堂十皇子!霍月娥家的那些事都不是你做的,你就老实说——”
“八哥说她不会相信的。”
怒火几乎冲上头顶,印唐将印峨拉起来,老十脑袋直,但老八可不是啊,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老十受伤心痛吗?不帮忙想法子也就算了,还往老十的伤口戳。
“她相不相信由她判断,你是十爷,是十皇子,拿出你的气魄来,她爱信不信你管她啊。”
印峨身子一软,软弱地道:“她不信就不会再理我了,我受不了她不理我,我喜欢她,真心的喜欢她……”
“你喜欢她?然后呢?”
印唐凉凉的问话让印峨抬起那张憔悴得不成形的脸。
印唐继续冷冰冰道:“你是皇子,她是个屁,你要收她当妾?”
印峨用力站起来大叫,“不要,她受不了,我知道她不是想要当妾的人。”
印唐狠狠一掌打过去,“所以呢?你要她当你的什么?”
印峨哭着捣着脸,“我想要她当我的皇子妃,我想要她跟我一样喜欢她的喜欢我,九哥,我知道我异想天开,我……我就是心底难受。”
“你给我有点志气,哭什么,眼泪擦一擦,九哥让她当你的皇子妃。”
印峨闻言傻了,印唐又说道:“你把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搞好,阿芙蓉给我戒掉,要不然我就要你的命!”
“九哥,你说真的?你真的有办法?”印峨眼泪涌得更凶,他一贯相信九哥的话,但这实在太难了,他不敢相信九哥能办得到。
“老子也要娶哥舒莲花啊,但她门第太低了,老子正在想办法让她能当我的正妃,你在皇子里也不是太受重用的人物,努力点或许能行,况且你又没母妃,我老娘那一关才是真的难过。”
一想起宜妃那尖酸刻薄的嘴,还有杀人于无形的毒舌,印峨抖了抖,忽然觉得自己亲娘早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自己从小就被三不管,亲事只要父皇同意就行了。
“九哥,好像我的亲事比你不难耶,宜妃娘娘真的超恐怖的……”
印唐磨了磨牙,就是老娘太恐怖,他这儿子才会长得这么歪,他轻打了下印峨的嘴巴,“切,现今倒得意起来了。”
印峨咧开嘴巴笑,印唐见状搂住他的肩膀,可印峨笑一笑,眼泪又掉下来了,“八哥叫我管阿芙蓉的事,我不是管事的人才,九哥,这来钱快,可是家破人亡的人也多,我……我有点怕,我想要娶霍月娥后就想了好多好多,我们好像要多积阴德,才不会生出来的孩子像我这么蠢。”
印唐轻拍了他的肩,“胡说什么,你不蠢,就是直性子,没事,九哥会帮你跟八哥说清楚。”
印峨轻声道:“说不清楚了,八哥答应饶了月娥姊弟,就是要我做这一件事。”
“没事,你不用想那么多,你给我戒掉阿芙蓉,那个万寿芙蓉馆不准再去了。”
“好!”
“还有你身上好臭,赶快洗洗,搂着你我全身也沾上味了,臭死了!”
印峨尴尬的笑着,印唐忍不住模模他的头,兄弟俩相视一笑。
他心里稳了,原本的绝望变成了希望,九哥不会骗他,九哥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从小到大,他从来没骗过他。
走出十皇子府的印唐却再不复见刚才与印峨说话时的满脸温和,他现在一脸杀气,半晌,他一脚踹开八皇子府的大门,这次他跟老八完全的决裂,连点兄弟情都不讲了。
老十手上那么一点银钱,哪里抽得起阿芙蓉?是谁在背后给他抽的?是不是打算控制他?万寿芙蓉馆为何查了会是他九爷的,想当然耳是老八的产业,对外却讲是他九爷的。
这阿芙蓉的银子走的是邪门路子,老八不想污了自己清白的贤王之名,却叫脑筋一根筋的老十来当这个挡箭牌,好你个老八!他印唐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这种恶心事,好名声都被你赚了,其余的恶名却全留给其他人。
“八哥,我也不让你吃亏,除了万客香及游戏楼,其余我的产业都给你,你就放过老十吧,还有老十喜欢的那个姑娘,他是个死心眼的,喜欢就是一辈子的喜欢,你也放过她。”
印唐放下话后,隔日就把自己的房子、铺子的契书全送到八皇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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