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夫?
这两个字眼让在场的男子全都僵住了。
蓝焄俊瞪大眼,看向夏以烟,又看向寒辰烨身后的慕千阳,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他方才还想着,要替夏以烟找相公,比大海捞针还困难,没想到下一刻这人就自个儿出现了,且还是他的至交好友,……会不会太凑巧了?
“姊夫,这两年你跑哪去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阿姊找你都快找疯了……”两人不知众人的凌乱心思,依旧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
寒辰烨也是一脸的错愕,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而最错愕的莫过于慕千阳,他拧着一双剑眉,看向身前那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以及他们抱着的那名眨着大眼直瞧着他的小女圭女圭,莫名地他感到心头一软,平时冷硬的嗓音下意识放软了些,“你们认错人了。”
他没成亲,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姊夫,除了认错人,他没有别的想法。
“认错?可……”夏以松一脸无措的看向阿姊。
看着眼前的男人,夏以烟眼眶泛红,她很想冲进他怀中,感受那让她朝思暮想的体温,嗅着那让她安心的气味,可他眼中的陌生与冷漠让她止了步。
她深吸口气,待缓下心头的激动后,才问蓝焄俊,“蓝公子,这位就是你的朋友?”
“是。”蓝焄俊看着颇为淡定的夏以烟,迟疑的说难不成真是认错?
夏以烟又问,“能不能请问你这位朋友的姓名?”
她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蓝焄俊还是照实答道。“这位是东耀的镇国将军,也是燕王世子慕千阳。”
慕千阳不耐烦面对众人,让副将顶替他接受全城人民的赞颂,自个儿则偷偷从北门进城,让他们接风。
果然!得到答案,夏以烟心头五味杂陈,没再继续询问为何该在城接受众人迎接的大将军会出现在此地,而是深吸了口气,走到慕千阳面前,将凌儿抱起,又对着蓝焄俊说:“能不能让我和慕将军单独说几句话?”
“这……”他有些迟疑的看向慕千阳,发现他正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夏以烟,眼底的情绪让人有些看不明。
“走。”寒辰烨看出两人之间似乎有故事,二话不说,拉过蓝焄俊往楼下而去。
夏以松知道阿姊有话要和姊夫说,于是也带着妹妹乖巧的跟着下楼。
一群人走得干干净净,顿时间,就剩慕千阳和夏以烟大眼瞪小眼,哦,还有她怀中那睁着一双大眼的小女圭女圭。
夏以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他,看着那两年不见,却依旧英挺俊美的脸,那张脸少了温柔,少了时不时就对她展现的笑容,也少了那总是着安宠溺的眼神,眼前的慕千阳就是个大冰块,比起寒辰烨的清冷,他更像一块生人勿近的寒冰。
他脸上笼置着冷漠,浑身上下散发出让人难以亲近的气息,甚至有着一股煞气。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阿燕没错,却不再是她的阿燕。
忍着心里的酸楚,她缓缓开口了,“阿燕,你把我忘了,对吧?”
在眼前女子看着他的同时,慕千阳也望着她。
眼前的女子很美,虽然已作妇人装扮,却依旧带着少女的清新,甚至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动,彷佛不该生活在这凡尘之地,最重要的是,他明明不认得眼前的女子,可在看见她眼底那淡的哀伤与难过时,他的胸口就像被揍了一拳似的,很难受,让他几乎要忍不在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他知道这想法很荒谬,偏偏一向自制力极好的他,似乎怎么也压抑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冲动,直到她开了了口。
“我们认识?”他问,声音中藏着说不出的情绪,双拳握得死紧,彷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做出逾越的举动。
夏以烟点头,脑中浮现两人初识时的回忆,“你是我捡回来的,就在后坑村外的东玥山……我把你救回来,谁知你配来后却失去了记忆,不得已,我只能收留你……”她将两人之间相处的一点一滴告诉他,那段日子虽不精彩,却有着平凡的幸福,她不信他会全数忘记。
慕千阳听着。
很认真的听着。
他被蓝焄俊救回后得知自己曾失踪一段日子,且时间还不短,可任凭他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那一年的空白让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似将什么重要的事给遗忘,他欲追查,却遇上南疆国进犯,不得已,只能先将此重接下,前进战场。
在战场上,他看见了那被南疆国掳去的女子,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妻,妻子两个字如当头棒喝,让他脑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倩影,他想看清却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可他能肯定,眼前那口口声声喊着她是他的妻的女子,根本不可能会是他的妻子。
即便失去那段记忆,他也能笃定。
可如今,面对眼前的夏以烟,他心里却是一阵后怕。
他无法想象,若当初南疆军掳去的人是她,他是否还能如此冷静的下令进攻?
答案是不可能!光是想象她被掳,他便觉得胸口一阵窒息,那感觉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夏以烟花了一刻钟,将两人相识至成亲,到后来他的失踪,一一道出。
当慕千阳听到她一个人挺着肚子,还得带着一双弟妹生活时,他的心更痛了。
他没有与夏以烟有关的记忆,可他对她的情感似乎还在,他可以想象,在他未回皇都前,两人是何等的相爱,所以他一点也不怀疑她的话。
他相信她就是他的妻子,然而……
“抱歉,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他藏起眼中的思绪,平淡的说着。
他的冷漠让夏以烟心头一缩,他真的将她遗忘得如此彻底吗?
“阿燕……”她试图多说一些,想唤起他的记忆,可慕千阳却不愿再听。
“我不叫阿燕。”他淡然的打断她,一双手却握得死紧,哑声又道,“很抱歉,你说的一切我完全记不得,再说了,我是东耀的镇国将军,我的妻子必定是名门之后,断不可能会是一个村姑。”
闻言,夏以烟俏脸一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彷佛下一刻便会晕过去。
慕千阳也不好受,可想到他那个阴谋重重的家……他……只能选择将她推得远远的,他不想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若是无事,我走了。”离去前,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彷佛要将眼前之人的模样给印在脑中。
就在他转头离去时,夏以烟突然出声唤住了他,“等等!”
慕千阳止住了脚步,还未转身,夏以烟已来到他面前,将怀中的孩子往他身上一塞,说:“凌儿,叫爹!”
凌儿看着慕千阳,眨了眨大眼睛,甜甜的喊了声,“爹……”
才满一岁的凌儿,发音还不是很标准,偏偏这一声软糯得很,直喊进慕千阳的心坎里,让他险些狠不下心。
可也只是险些,他别开头,不去看怀中那软软的小人儿,咬牙说:“我不是你——”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一股清新宜人的气息已近身,那未能说出口的话,被夏以烟的唇给压了回去。
她咬他!
慕千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咬得吃痛,怀中还抱着个孩子,让他推也不是,退也不是,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没想过要推……
在她的唇触碰到他的唇时,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觉便是,她的唇好软、好甜,甜到让他舍不得推开。
即便和眼前的男人滚过不少的床单,且孩子都生了,却还是止不住羞涩的情感涌上,在惩罚性的咬完他后,她微颤着探出小舌,舌忝着他用弧度优美的唇瓣,一点一点的探索着,想找回两人久违的亲密。
她的慢慢探索让慕千阳难受不已,早在她吻上他的那一刻,他脑中似乎有道锁蓦地被打了开,浮现了很多画面,而这些画面,全都是她。
他知道,他的记忆在苏醒,因她这一吻,一点一点的找回。
他脑海中浮现出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而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句话便是一一
“要是你敢忘了我,我便咬醒你!”
“好!你若咬我,我便吻你,吻到记起你为止。”
这段记忆,让他再也忍不住,反被动为主动,缠住了她的唇舌,开始激烈而热情的吻着她,若不是两人中间还卡着凌儿,他会狠狠的将她给拥入怀中,感受她身上的温暖,那让他迷恋不已的气息……
“好!你若咬我,我便吻你,吻到记起你为止。这段记忆,让他再也忍不住,反被动为主动,缠住了她的唇舌,开始激烈而热情的吻着她,若不是两人中间还卡着凌儿,他会狠狠的将她给拥入怀中,感受她身上的温暖,那让他迷恋不已的气息……”
“哥哥,姊夫又咬阿姊……”躲在外头偷看的夏以卉担忧的说。
阿姊刚成亲那时,原本粉女敕小巧的菱唇时常肿得老高,她曾问过阿姊,阿姊只是红着脸不停的咳嗽,害她以为阿姊病了,直到她看见姊夫“咬”阿姊,才知道阿姊那红肿的唇是拜姊夫所赐。
夏以松也拧起眉,低声说:“阿姊的嘴又要肿了。”
听见这话,跟着偷看的蓝焄俊险些忍不住轻咳出声,见他们一脸担忧,笑哭不得,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可家伙,果断退到楼下。
那画面,孩童不宜。
见三人回来,寒辰烨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沉声问:“进展?”
他虽不屑去当偷窥之人,却不代表他不好奇。
蓝焄俊想到方才看到的画面,低咳了声,才道,“他们……挺好的。”都吻在一块了,能不好?
寒辰烨显然对这答案不甚满意,看向夏以松与夏以卉。
夏以卉接收到眼神,天真的照实答道,“姊夫在咬阿姊,就和之前在家里一样,每次阿姊生气,姊夫就咬她,奇怪的是,每次阿姊被咬完两人就没事……”
听见这话,正拿着茶杯轻啜的寒辰烨一顿,俊颜有些尴尬。
蓝焄俊见他那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千阳有个怪癖,只要是女人,都不得接近身旁三尺,可现在他却和夏姑娘吻得……嗯……一定是记起他失去的那段记忆了。”
他可真没想到,这个曾说过终生不娶的好友,居然成了三人之中第一个成亲的人,且连孩子都有了,就是不知道成亲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
闻言,寒辰烨这才继续喝他的茶,而蓝焄俊则拉着夏以松和夏以卉,问着慕千阳流落在后坑村时的往事。
几人热络聊着,突然听到一道声音——
“寒哥哥!”
寒辰烨连头都没回,一双俊眉已深深拧了起来。
慕盼芹欣喜的喊着,一看见心仪之人,便抛下与她一同前来的同伴,快步来到他身旁,娇滴滴的说:“寒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寒辰烨没说话,看向蓝焄俊。
打一个月前确定慕千阳凯旋归来的日子时,蓝焄俊便让人包下闻香楼,慕盼芹这女人能来,肯定是让人带来的。
蓝焄俊眸一扬,看向她身后的罪魁祸首。
被他这一瞪,郑傲尘模了模鼻子,真心觉得自己无辜得很。
他堂堂东耀国的太子,出门和好友聚会都能摊上事,他很想说人不是他带来的,是那两个胆大的小姑娘跟踪他,一路跟到了门口,他才下马车,那两人已早先他一步进了门。
偏偏这话他说不得,因为其中一个小姑娘是他的妹妹福诚公主,他只能哑巴吃黄连。“那个……我想着人多热闹,福诚前阵子不是病了吗?在宫里闷得慌,才带她出来走走……”
郑傲尘生硬的找着理由。
蓝焄俊没说话,而是望了眼二楼,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果然,这念头才闪过,就见娇俏可人的福诚问起——
“怎么没看见阳哥哥?”
蓝焄俊不能骗她说人还没到,只好硬着头皮说:“他在二楼。”
福诚一听,双眸亮了亮,拉起裙摆便要上楼,却被蓝焄俊给挡下,“公主,千阳有客人,你不方便上去。”
“是什么客人?”福诚好奇的问。
慕千阳从小就离开皇都学艺,几年前才回来,压根没什么至交好友,除了眼前的蓝焄俊与寒辰烨外,她还没见过他和谁有来往。
“呃……”蓝焄俊被她给问倒了,难不成要坦白说上头那人根本不是客人,而是慕千阳刚认回来的妻子?
福诚见他表情古怪,心头顿时有些不安,正想越过他上楼,就听见慕盼芹喊着一一
“这两个孩子哪来的?”闻香楼不是已经被蓝焄俊给包下了,怎么还会有外人?她嫌恶的看着不知从哪来的孩子,她最讨厌的就是小孩,那会让她想起那个霸占着嫡长女位置的傻子。
夏以松和夏以卉在正吃着饭,听见有人点名,放下碗筷,礼貌的说:“我叫夏以松,这是我妹妹夏以卉,我们和阿姊一块来的。”
“阿姊?”这两个字让福诚心一跳,忙问:“你们阿姊呢?”
“在楼上,”夏以卉天真地指了指二楼,又补了句:“和姊夫一块。”
“姊夫?”福诚一愣,那股不安感愈来愈重。
南疆掳了名女子上战场,宣称是慕千阳妻子的事,她是知道的,当她得知此事时,整个人都傻了,好在后来证实只是乌龙一场,可现在……
不成,她得上去看看。
打定主意,她越过蓝焄俊。
“公主……”以蓝焄俊的武功,拦下她不过是件小事,偏偏她是公主,碰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楼。
福诚动作很快,三步并两步的上了楼、可看见眼前的景象时,她后悔了方才的举动。
她睁大双眼,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哑声唤着,“阳哥哥……”
阳哥哥怎么会抱着一个女子?是她眼花了?肯定是这样,阳哥哥对任何女人都是拒之千里之外,就连她也不例外,怎么可能会抱着一名女子?
然而下一刻,她便知道她不是眼花。
慕千阳刚找回记忆,正和夏以烟浓情蜜意,却被人打扰,心情之恶劣可想而之,连看都没看来人一眼,便冷声道:“滚!”
福诚被他喝斥得俏脸惨白,娇小的身子一晃,若非跟上楼查看的蓝焄俊及时扶了她一把,恐怕这金枝玉叶真会摔倒。
夏以烟见有别人,而自己还坐在慕千阳腿上,俏脸倏地涨红,挣扎着要站起。
“别动。”慕千阳却不肯,开玩笑,若没有她那一咬,他差点就要错失她,怎么可能让她离开?
“有人在……”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慕千阳拧眉,看向那些“不识相”的人。
蓝焄俊被瞪得好无辜,他也想当个识相的人,偏偏有人不让,他只好上前挽救,谁知反被误解,这年头好人真难当呀!
相较于蓝焄俊的哀怨,福诚却丝毫接收不到慕千阳的警告,见他总算肯给她一个眼神,忙说:“阳哥哥,是我,我是福诚……”
慕千阳是燕王的长子,在先燕王妃还在世的时候,慕千阳时常跟着进宫,那时的他不似现在这般冷漠,脸上时常挂着笑,也很疼爱她,那时她还曾对他说长大后要嫁给他这句话,她一直记到现在,可如今……
“阳哥哥,这姑娘……是谁?”福诚有些艰涩的问。
他怀中坐着一名女子,那女人生得很美,一身气质无人能比,和慕千阳在一块,男的俊、女的俏,再加上慕千阳手上还抱着一个五官精致的小女圭女圭,那画面如谐得就像一幅画。
一幅温馨的家庭画。
慕千阳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他当然记得福诚,当今皇后生养一子一女,她是太子的亲妹妹,闺名郑宣蓓,才满月就受封为福诚公主,儿时最爱跟在他身后跑,左一句阳哥哥、右一句阳哥哥,算是皇宫里少数几个让他看得上眼的人。
对于这像妹妹样的姑娘,慕千阳多了点耐心,稍微收敛了身上的煞气,沉声说:“这是我娘子,夏以烟。”
尽管心里已有猜想,福诚听见他亲口说出时,仍是惨白了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珍珠,落了下来。
“福诚?”跟上楼的郑傲尘见妹妹哭得伤心,又看见慕千阳怀中的女子,心中一叹。
福诚一直心仪着慕千阳,心心念念等着他学成归来,没想到他回到东耀没几天就领兵打仗去了,两人连面都没见上,他又失踪了近一年,好不容易找回来,又上前线去打战,这前前后后,福诚等了将近八、九年,总算是见一面,却没想到……
夏以烟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柳眉微挑,纤手悄悄的绕到慕千阳后腰,用力一,咬着牙在他耳边低语,“不告而别两年多,居然招惹了个公主,阿燕,你可真能呀!”
慕千阳被她这一拧给拧懵了,不是疼的,而是吓的,“烟儿,我没有,你别乱想,福诚就像我妹妹一样……”他着急的解释着,就怕引起夏以烟不悦。
记起之前记忆的慕千阳,没了镇国将军的冷酷与淡漠,面对亲亲娘子的质疑时,慌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殊不知,这画面险些惊掉一干人的下颚。
这是他们所认识的慕千阳?
那个杀人不眨眼,即便是女人,也能毫不怜香惜玉一掌打飞的慕千阳?
这画面太惊悚,让大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妹妹?”夏以烟又是一拧,轻声说:“人家姑娘可不想当你妹妹。”
这可恶的家伙,她为了他,受了两年的苦,连生孩子都没男人守,他倒好,居然还有红粉知已对他这般倾心,她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他,她就不姓夏!
她又重重的拧了下那结实的腰。
“痛!娘子,我错了,我不该忘了你,你别气了。”她那点力道就像替他挠痒痒,可夏以烟心软,所以慕千阳丝毫不顾形象的装可怜。
果然,他一喊痛,明知道他是装的,夏以烟还是忿然的收回了手,“方才不是还想赶我走?该不是就是因为——”
“绝对不是!”他只差没举手对天发誓,“烟儿,你信我,这辈子我就你一个女人,以前不曾有,以后更不会有,我慕千阳这辈子唯一的妻子就是你,夏以烟。”他那时还来恢复记忆,以为她不过是个手羌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他,表面上是风光羌限的镇国将军,但想要他命的人可不只南疆国,还有他那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个家对他而言就是龙潭虎穴,他怎么可能把她给带回去?若是她因此受到伤害,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才会狠下心赶她走。
然而在这场合他无法解释太多,只能尽量平息她的怒火。
慕千阳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串肉麻的话,让众人惊掉的下颚又落了一层。
只有福诚,在听见这话之后,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脚步跟跄的转身离去。
“福诚!”郑傲尘见妹妹伤心离去,忙追了出去。
一直躲在一旁偷看的慕盼芹,见福诚哭着离开,眼珠子转了转,这才跳出来,喊着,“大哥,你疯了不成!你何时娶的妻?而且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这事父亲和母亲可不知道,这婚事不能算数!”
她知道福诚公主一直心仪着大哥,母亲也希望大哥能够娶公主,只要他成了驸马,兵权肯定会被收回,世子之位也会易位落在她亲哥哥身上,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怂恿单纯的福诚公主跟踪太子,当然,另方面也是为了让她能见到心仪的寒辰烨。
她却没想到慕千阳居然当众说自己已成亲,他怎么能这么不把父亲和母亲看在眼里?
夏以烟眉毛又挑起,看向身旁的男人,这家伙竟有几个“妹妹”?
看见还知从哪冒出来的慕盼芹,慕千阳俊眉一拧,沉声说:“我的婚事我作主,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些话?”
对于这个继母生的妹妹,慕千阳一直没有好感,或许他曾经把她当成妹妹疼过,可随着她长大,一言行都随了她那自私自利的母亲,根本没把他当哥哥看待,他对她自然也没了亲情,尤其是她那亲哥哥、他的“弟弟”,对他做出那样的事之后,他对他们两兄妹再无一点亲情可言。
“你!”慕盼芹气红了脸,咬牙说:“好,我没资格,父亲和母亲总有资格管吧?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撂下话,她忿然离去。
直到杂人等走得一干二净,蓝焄俊这才舒了口气,笑着说:“咱们吃饭吧!”
回燕王府的路上,慕千阳已将自家那点破事全盘说给夏以烟听,自然也说了他为何不愿她留下的原因。
“我不去将军府!”一听慕千阳要把他们送到将军府,夏以烟立马拒绝,“你休想再把我丢下,一句话,你住哪我便住哪,没得商量。”
今儿个去燕王府可不简单,而燚衍又不知溜到了何处,用灵念唤他也不回,夏以烟无奈之下,只得将一双弟妹托给蓝焄俊,请他照看,待他们安顿好后,再将弟妹给接回来。
“烟儿……”慕千阳也很无奈。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回去那所谓的“家”,早在他受封镇国将军那年,皇上便赐了他一座将军府,可他却没搬去,他若是搬了,那千语该怎么办?
他们的娘身子骨弱,在他刚满五发那年便撒手人寰,那时千语才两岁,两个还不懂事的小女圭女圭失去母亲的庇护,而他们那不着调的爹,居然在娘离世不到一年便迎娶滕丽伶为王妃,且迎进门时滕丽伶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那时他不过五岁,却已知继母是何意,而滕丽伶也不掩饰对他们的厌恶,甚至毫不避讳的对慕千语下毒。
那年他六岁,而千语不过才三岁,原本聪明伶俐的妹妹,在一场高烧后,心智再也没有成长过。
在那之前,她曾喝下继母给的一碗甜汤。
粗糙且毫不掩饰的手段,欺他们年幼不知反抗,若不是他身旁还有娘亲留下的忠仆护着,恐怕他的下场也和千语一样。
滕丽伶固然可恶,可成日只知风花雪月、对他们不闻不问的父亲更加可恶,若非他的纵容,千语何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想到天真可爱的妹妹,慕千阳目光一黯,他不能再经历同样的事,他赌不起。
夏以烟自然知道他的担忧,伸手抚着他拧起的眉心,柔声说:“傻瓜,我不是年幼的孩童,也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你都特地同我说了这么多,我还能让那女人设计去,那我干脆拿块豆腐自杀算了!再说,两年没见,你还不晓得你娘子我今非昔比,想害我?那也得看她近不近得了我的身。”
慕千阳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下他们两兄妹儿时的遭遇,可她听得出来,那时的他肯定很苦,亲爹不管事,就算有忠仆护着又如何?那些毕竟只是下人,如何和王府的女主人斗?
能护着他们两兄妹的性命已是不易,至些皮肉之痛,肯定是少不了的。
思及此,她的心再次抽痛,探手环住他的腰,说:“阿燕,只要你在,那里就是我们的家,你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凌儿和松儿、卉儿,还有千语,我也会保护着,你不要担心,好吗?”
她知道他得上朝,没办法时时刻刻护着他们,才会希望她带着孩子去将军府,可他们是夫妻呀,为何要分两个府第居住?
即便是为了她和孩子好,她也不肯。
慕千阳不语,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
夏以烟知道一论及她的安危,这男人就不会轻易妥协,于是说:“这样吧,我们先回去看看千语,再作打算如何?”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燕王府,却在大门前被人拦了下来。
“大少爷,您能进去,可您带回来的人却不行。”拦人的滕丽伶的心月复,王府的大管事,他早在半个时辰前便等在这。
夏以烟的事,滕丽伶已从女儿口中得知,眼下这一幕自然是个小小的下马威。
“滚!”对于继母的走狗,慕千阳一向十分不客气。
大管事没让开,眼底有着惧意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大少爷,这是王妃的吩啦,说、说王府不是闲杂人说进便能进的地方……”
让他一个管事来拦这个光是名字便能震慑南疆的大将军,还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拦不拦得住人他不晓得,他只想知道传完话后,他这条命还能不能保住……
果然,慕千阳听见这话,双眸一厉,彷佛利刃一般直扫大管事,看得他老脸一白,双腿险些跪下。
“阿燕,别为难下人。”
好在,就在慕千阳打算出手教训这条走狗时,一道如清泉般的清澈嗓音从马车内传出,不过一句话,便让满身煞气的慕千阳瞬间收敛起气息。
见他怒火难消,夏以烟笑盈盈的又说:“她不让进,我就不进了?”这话让慕千阳挑起眉,她说过,这两年为了找他,已修练至金凤印,不仅能和万兽沟通,甚至能号召他们,现在看来,他的娘子是要向他展现她修练的能力,他才刚想着,就见那紧闭的大门蓦无预警的敞开,而门后一个人也没有。
“这……这……”大管事瞪大眼,看着原本上了闩的门,忙跑至门后查看,惊愕的发现,门后一个人也没有,可门却开了。
若是大管事仔细看,便能发现门后有着各式各样的虫子,包含蚂蚁、铁形虫、毛虫……正是它们将那近重的大门给推开。
见状,慕千阳挑起眉,伸手扶着从马车上来的娘子,在她耳旁轻声道:“厉害呀。”
得到称赞,夏以烟得意的翘起唇角,“那当然。”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王府,留下大管事一人一头雾水。
燕王府的花园中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假山,山上有凉亭,从山脚可以拾阶而上,到山顶凉亭里享受高处清凉,望尽满园美景。
满园花木郁郁葱热,尤以东边墙角处一片海棠花开得最艳。
那一片海棠花后是一座院,名为“海棠院”,此处便是慕千语居住的院落。
慕千阳一手抱着熟睡的凌儿,一手牵着夏以烟,缓步来到海棠院,远远的,他便听见妹妹的笑声,清脆纯真、单纯得犹如孩童一般的笑声。
“再高点!再高一点!”
秋千上,一个绝美的女子长发飘扬,一袭月白色的长裙着秋千摆荡,划出一道美丽的风景。
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精致的五官完美无瑕,肌肤莹白如雪,她目中清明,整个人超凡月兑俗,彷佛从仙境而来,不带着丝毫人间烟火气息。
她身旁无人,仅自己一人欢快的荡着秋千,那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海棠院中。
“语儿。”慕千阳看着独自玩乐的妹妹,黑眸流露出一抹疼惜,柔声唤着。
听见叫唤,慕千语看向来人,见是哥哥,一双清澈的大眼瞬间绽放出惊喜,想也未想便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大喊着,“哥哥!”
“小心。”夏以烟见她竟从至高点一跃而下,吓得大喊,谁知下一刻,她被眼前一幕给看傻。
就见慕千语像能飞天的仙子一般,轻飘飘的从秋千上“飘”下地,绣鞋甚至连尘都未沾,便直接飞扑至慕千阳怀中。
夏以烟傻眼,敢情阿燕的妹妹也是武功高手?
慕千阳怀中还抱着凌儿,只能空出一手阻止飞扑而来的妹妹,“千语,哥哥怀中还有你的小侄儿,你慢点儿。”
“小侄儿?”慕千语眨着大眼,好奇的看着他怀中的小女圭女圭,忍不住伸出红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粉女敕的脸颊,“他好小。”
熟睡中的凌儿被这么一戳,顿时一惊,一觉醒来只看见陌生的环境和刚认没多久的爹,却没看到自家娘亲,小嘴一扁,开始豪啕大哭,“娘……娘……”
慕千语被吓到了,顿时手足无措的看向哥哥,“语、语儿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小侄儿,对不起!”
听见凌儿的哭喊,夏以烟这才回过神,忙上前抱过他,“娘在这,别哭了。”
凌儿很好哄,一窝进娘亲的怀抱,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两行泪水挂在脸上。
这情况让慕千阳挑起眉,望着往夏以烟怀中钻的小家伙,突然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沉声问:“凌儿平时就这么黏你?”
他莫名有种娘子被抢走的感觉,即便那家伙是他的亲生儿子,可那感觉……说不出的不爽。
“嗯。”夏以烟轻哄着怀中的儿子,柔声说:“这小家伙黏我黏得很,离一步都不成。”
若非如此,她早把凌儿也一块扔给蓝焄俊。
闻言,慕千阳心里那股不爽的感觉更甚,正要开口叨念不过一岁的儿子,就见慕千语钻到他面前,看着夏以烟和她怀中的凌儿,好奇的问道:“你是谁呀?”
“我是你的嫂嫂。”看着眼前明明美若天仙,却和孩子一般的慕千语,夏以烟心生怜惜,轻声说。
“什么是嫂嫂?”慕千语问。
“嫂嫂……就是你哥哥的妻子。”
“那妻子又是什么?”慕千语歪着头又问。
“呃……”夏以烟正想着要怎么向一个心智如同孩子的慕千语解释这事,一旁的慕千阳已早一步开口。
“就是能照顾哥哥一辈子的人,也会一心一意对语儿好的人。”在慕千语的世界里,就只有对她好与不好的人,这样的解释最简单明了。
果然,一听见这话,慕千语露出一抹灿笑,甜甜的唤了声,“我是语儿,嫂嫂你好。”
这一声喊得夏以烟心都要化了,心里对滕丽伶的所作所为更加厌恶,怎么也想不透,对着一个这么纯真美好的人儿,怎么会有人心思下毒手呢?
一番接触后,夏以烟更加认识到慕千语的美好,她就像一朵与世隔绝的清莲,单纯且天真,无怪乎慕千阳会放心不下。
夏以烟陪着慕千语玩了一下午,玩得哈欠连连,慕千阳才招来安排在妹妹身旁的女暗卫,让女暗卫带慕千语下去梳洗歇息,接着带夏以烟离开海棠院。
直到回到他所居住的东烈院,夏以烟才轻声问:“阿燕,语儿会武功?”
“不会。”慕千阳摇头。
得到答案,夏以烟的表情有些怪,抿了唇,才有些迟疑的又问:“你有没有发现,语儿在玩秋千时,身后没人?”
“是没人。”慕千阳着妻子的手,点头。
见他这么淡定,她又说:“那秋千,荡得挺高的。”
她说得婉转,事实上她很想问——
你妹妹动也没动,那秋千究竟是怎么荡得这么高?就像是有人在推着秋千,既规律又平稳,偏偏她的身旁什么都没有,别说人了,就是连阵风都没有。
还有,慕千语明明不会武功,可从秋千上跳来时,却像有轻功似的如履平地,那模样就像……就像有人托着她或是抱着她落地似的……
“语儿有些奇特。”慕千阳从未想过要瞒着夏以烟,才会带着她去探望慕千语,“她从小就能和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沟通,且能和它们接触。”
他知道夏以烟对“某些东西”挺害怕的,可既然已是家人,有些事他还是得趁早坦白。
“看……不见的东西?”果然,怕鬼的某人瞬间僵直了,却还是乐观的扯起笑,又问,“难不成和我一样……能和小昆虫谈天说地?”
这话连她自个儿都不信,小昆虫能托着一个小姑娘轻松落地?且身为万兽一族的圣女,她相信没有一只虫能从她眼皮子下溜走。
“我也不知,我只知,不论她能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她都是我慕千阳的妹妹。”慕千阳摇头,他不是千语,并不晓得她的视野中,能看见什么以及及听见什么。
慕千语的变化正是因为滕丽伶那碗毒甜汤而起,高烧后的她不仅心智停留在三岁,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常常对着无人之处说话、嘻笑,这样的怪异让府中无人敢接近她,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傻了,只有他知道,他的妹妹不傻,她只是看见了他们看不见的东西,而在得知夏以烟能和虫兽沟通后,他更加确信此事。
世上无奇不有,他与夏以烟能有奇遇,慕千语若是有着他们所不知的奇遇也不足为奇。
原本怕得直发抖的夏以烟听见这话,顿时缓了下来,用力的点着头,“你说的没错,语儿是我们的妹妹我该疼爱她,而不是和外人一样害怕她。”
她总算明白慕千语身为王爷之女,为何身旁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那些人怕慕千语,她却不能,因为她是千语的嫂嫂,再害怕她都得忍。
慕千阳温柔的凝着她,哑声说:“我不想强迫你,只是希望你别用异样眼光看待语儿,这就够了。”
他知道夏以烟打从心里抗拒鬼魂之类的东西,自然不会强迫她,只是希望她知道此事之后,对慕千语多一份包容心罢了。
谁知,夏以烟却瞪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夫妻,你待松儿和卉儿如亲弟妹一样,我待语儿自然也是如此,我害怕没错,可我相信有千语在,那些东西不会吓我,所以我不怕!”
“烟儿……”慕千阳没想到她能忍着惧怕说出这番话,心里顿时感动不已,忍不住在她颊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让夏以烟小脸通红,左右看了下,才娇嗔道:“小心让人给看见了。”她可不想让人看见他们夫妻间的小情趣。
“放心,没人。”他笑着低下头,想吻住那嫣红的小嘴儿,谁知两人之间突然蹦出一句女乃声女乃气的话语。
“娘……娘……亲亲,凌儿也要!”
两人同时低头,就见凌儿睁着大眼看着自家娘亲,嘟着小嘴不停的往夏以烟嘴上蹭去。
这画面看得夏以烟心软,弯身便要亲亲那可爱的小嘴,可这一幕却让慕千阳黑了脸,动作更快的将怀中的小娃儿高举起来,肃着脸说:“你是男孩,不能总黏着你母亲。”
看着自家爹爹拉下的黑脸,凌儿眨了眨眼,像变戏法一样,豆大的泪珠眨眼间便落了下来,“哇!娘……凌儿要娘……”
他这一哭,让慕千阳俊脸更黑。
夏以烟却是噗嗤一笑,伸手接过凌儿,“好了,凌儿今儿个才知道你是他爹,说白一点,你对他而言还是个陌生人,想教训他就得先培养好你们的亲子亲系。”
说完,她哄着怀中的儿子缓步向前走去,留下一脸黑的慕千阳。
看着原本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递的儿子,窝在夏以烟怀中后意笑着,眼底还有一丝贼兮兮的幽光,慕千阳觉得整不人都不好了。
果然,他今日那种娘子被抢走的感觉不是错觉,他的娘子真被人给抢了,而对象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顿悟让慕千阳顿时咬牙切齿,更多的却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有预感,他要夺回妻子的注意力,似乎是个极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