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吴越,虽大雨不断,但庆幸调派得宜,早早便将临近江河、大山的百姓移居至安全之处,所以没听闻有因土石滑落或被大水淹没的村落消息。
宁倾雪的心也在连下了四、五日大雨终于放晴之后落下。
半个月后,夕阳似火,在临时搭起用来医治伤病的营帐之中传来一阵婴儿啼哭。
“生了,生了!”外头响起了一阵欣喜的叫声。
营帐里甫生子的小媳妇这是头胎,偏偏遇上灾难,家中的房子因大雨毁了,幸好一家听从安排早一步移居到了安全处,所以保住了全家的性命,今天天还没亮就要生了,但一时之间找不到接生婆子,听人提了有位娇柔温和的女大夫在医站义诊,便将人送了过来。
如今等了一整天,孩子终于呱呱落地,不单等在外头的家人开心,就连一旁三三两两或坐或站毫不相干的百姓,听到孩子啼哭也露出了笑容。
虽说遇上灾祸,但新生总是带来喜悦。
“恭喜,是个大胖小子。”陈瑾率先跑出来给小媳妇的夫君报喜。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小媳妇的老公激动得直点头。
“我不是大夫,替你媳妇儿接生的是宁大将军的闺女,这可是将来的闲王妃,你家大胖小子以后肯定有福气。”陈瑾也是在这几日才知道了赵焱司的身分,可差点没吓坏她,但惊吓过后却又是满满的崇拜。
原本想着庸王世子能来赈灾已是难得,没料到如今太子和闲王都亲自前来,这才是真正的忧国忧民,心怀天下,又加上赵氏一门兄弟都长得好看,再有宁倾雪这层关系,就足以令她替他们狠狠的在百姓面前说上不少歌功颂德的好话。
“虽说遇上了灾难,但有太子亲自领军,还有闲王殿下和宁大将军的一双儿女带着众位大夫出手救人,相信这场灾难很快就会过去。”
四周的人听到陈瑾激昂的话语,忍不住跪了来,朝着营帐就是激动感激的连磕了好几个头。
在营帐内的宁倾雪浑然不知外头动静,看着陈大婶已将孩子清理好放到了累得睡着的小媳妇身旁,露岀一抹浅笑。
“阿宝,你也累了一日。”陈大婶不由出声催促,“这里交给我,你快去歇息。”
宁倾雪眉宇间虽透着疲累,但掩不去心头的满足喜悦,她恋恋不舍的看了熟睡的母子俩一眼,才在陈大婶的叨念之下踏出营帐。
“哎呀,菩萨来了!”
宁倾雪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四周,菩萨?
陈瑾笑嘻嘻的走到了宁倾雪的跟前,“说你啊,阿宝。”
宁倾雪看着跪在四周朝自己磕头的百姓,一脸受宠若惊,“我不是什么菩萨,不过是个大夫罢了。”
“你可不单只是个大夫,还是宁大将军的闺女,未来的闲王妃。”陈瑾在一旁补充。
“不论是何种身分,”宁倾雪连忙让众人起身,“我终究就是个大夫。”
“宁姑娘大善。”
也不知是谁突然在旁冒出了这么一句,四周立刻有人接二连三的响应,登时热闹了起来。
宁倾雪面对吹捧实在哑口无言,细思自己除了救了几个受伤的百姓外,还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毕竟真正伤重的病患全都交给了自己的兄长,怎么现在荣耀却都属于她似的?她自然不知道陈瑾极力的吹捧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太子远观这一切,没让周遭的人弄出动静,每日傍晚时分,他都会来医站一趟,但是却还不如宁倾雪受到爱戴。
“她还真是深得民心。”
跟在身后的赵焱司嘴角微扬,看得出心情很好,“我的女人,自然最好。但纵使如此,她还是如她自个儿所言,就是个大夫。”
太子没好气的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就得意吧!”
赵焱司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看不惯他凡事胸有成竹的模样,太子故意说道:“本宫听闻宁大将军并不特别喜欢你。”
赵焱司不问也知道这话肯定是宁齐戎说出去,他也没否认,只道:“福宝喜欢我便成了。”
太子对赵焱司的自以为是已彻底无言,只问道:“你当真打算定居边城,不回京城了?”
“身为亲王,臣弟还是知情识趣的远离京城,不问朝堂之事为上。”
赵焱司被外祖养大,比旁人更看得清皇室之中亲情淡薄,他虽有幸与兄长情谊深厚,但这世上最难料的便是人心,与其日后可能产生嫌隙,不如在一开始就维持亲近但又有距离的关系。
太子也知道他的性子勉强不来,所以也不再多劝,只是心头总是有掩不去遗憾。
“若皇兄真有不舍,不如等有朝一日登基之后,跟我做点小生意。”
太子轻挑了下眉,“你竟将脑子动到本宫头上,你想做什么?”
“目前还未有方向,到时再跟皇兄细谈。”
他从庸王手中买下北湖大山,山中盛产铁石,他深知怀璧其罪,与其惹得旁人眼红,倒不如日后便宜了自己的兄长,有未来的皇帝做后盾,不单可保自己腰缠万贯,还能让福宝衣食无缺。
至于上辈子因为铁石而与庸王府有了连结的温州曲家,他不得不承认曲家铸铁确实有本事,等到赵之懿走上上辈子的老路,嫁进曲家之后,他也不介意再与曲家合作。
“如今吴越有你,一切井然有序,过几日我便回京,将吴越交由你处置。”
赵焱司原想拒绝,但想起宁倾雪的性子,吴越灾情未完全平复一日,她便一日不会安心,终究将话给吞了回去。
“方才听到消息,郡王世子被救回一命,但人变得痴傻,双腿不能行,口不能言,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再听宁修扬的消息,赵焱司的心头已经一片平静,他未开口问过宁倾雪她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不是不好奇,而是压根觉得不重要。
“一车赈银因郡王世子惊马而损失,皇兄就看他是宁家人的分上,罚他补齐银两就饶他一命吧。”
太子早知道赵焱司对郡王世子的厌恶,所以心知肚明他肯定不会为了宁修扬求情,淡淡的说道:“只要补齐银两便饶他一命,你倒是好心。”
“毕竟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赵焱司大言不惭,“一车赈银约百万两,一毛不少的让郡王府赔上就是。”
太子几乎忍不住失笑,一车赈银顶了天也不过四、五十万两,到了赵焱司嘴里硬生生的翻了两倍,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人废了还没完,更打算掏空郡王府的家底,将郡王一家踩进尘土里。
“同为宁家人,你家福宝能袖手旁观?”在太子眼中,宁倾雪可是个温良心善的姑娘。
“福宝那里我自会说服。”赵焱司知道就算郡王府毁了,福宝也不会心生不忍,他反倒是担心还未遭受背叛的宁九墉会插手,对于自己未来的岳丈,他并不想得罪,只是他不可能放过郡王府一门。
至于宁倾雪心中所想,他是不打算让旁人看清的,这辈子,宁倾雪永远会是众人眼中的良善小姑娘,至于恶人,他全然不介意由他来做。
看着宁倾雪对着百姓的感激已稍显慌乱,赵焱司立刻不客气的对自己的兄长使了个眼色。
太子心头无奈一叹,只能现身替宁倾雪解围。
赵焱司几个快步来到宁倾雪身旁,拉住正要跪下行礼的她,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凤钗,清楚她将他赠的凤钗再戴回身上的涵义,他的大手扣在她腰间,将她的身子与他紧紧的贴着。
她脸微红的轻轻推了推他。
不顾她的挣扎,他径自将人拉走。
“余下之事,交给我兄长吧。”平时他兄长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最爱听好听话,如今百姓一片和乐恭维的场合正好适合他。
福宝他带走,赞美就留给自己的兄长。
宁倾雪虽觉不妥,但心头还是因为离开众人关注的目光而松了口气。
赵焱司牵着她在微高的山丘上停下了脚步,在夕阳余晖下看到不远处有不少壮汉忙着挖泥敲砖,热火朝天的要在最短的时间重建村落。
“今天我接生了个娃儿,”她的脸上着异样神情,“是个大胖小子。”
看着她明亮的眼神还有脸颊两侧隐隐的小酒窝,他伸出手轻触了她头上的凤钗,“我们也会有孩子的。”
他弯下腰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吻了吻她。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感觉他怀抱的温暖传递到她的身上,让她的人与心都暖了起来。曾有过的苦涩和怨恨都已经成了遥远的过去,这辈子,他们肯定会好好的在一起。
“趁着我皇兄在,我让他替我们作主,择日成亲。”
成亲?她难掩惊讶,她不过就是提起自己接生了个娃儿,他便想到了孩子和成亲,看他一脸热切样子,她直觉有些不好。
“虽说匆促了些,但你放心,”他柔柔的吻着她的发际,“回了边城,我会再大肆操办,给你风光体面。”
她并不在意那些表面之事,只是没她爹娘点头同意,她可不敢在吴越就跟他成亲。
“你冷静些,”她柔声试图说服他,“至少得跟我爹娘说一声。”
“将军与夫人自然得告知,但现下你兄长在,只要他点头便成了。别担心,我会说服他的。”
宁倾雪才不担心,只是觉得无奈。她压根不认为宁齐戎能拒绝得了赵焱司,毕竟人家的算计手段摆在那,还有个当太子的哥哥为后盾。
她忍不住闷声说道:“你别再害我哥哥了。”
赵焱司轻笑。
宁倾雪看出赵焱司压根不在乎宁齐戎将来下场,不由轻叹了口气,已经可以预见若是自己的兄长真的点头替她作主,未来被宁九墉很狠教训的场面会有多惨烈。
太子的目光从手中的信件移开,看着状似慵懒的坐在一旁圈椅上的赵焱司,这些日子,他们两兄弟随着将士住在营帐之中,帐中烧起炭火消湿气,如今天气尚可,只是再过些日子天一冷就要受罪了。
所以重建一事迫在眉睫,每日都忙得热火朝天,平时难得见到赵焱司的人,今日才入夜,赵焱司便寻来,本预期他有事要谈,却万万没料到竟是谈亲事。
“你打算在此地成亲?”
“是,”赵焱司点了下头,“在你回京前就将此事办妥。百姓遭逢大灾,正需要来点喜事振奋人心。”
满嘴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太子已经懒得反驳,反正即使他反对,自己的弟弟也会一意孤行,所以他也就不费心多言,只道:“宁大夫首肯便好。”
娶人家闺女,却不知会人家家人,即使他贵为太子,习惯众人臣服,但这种不要脸皮的事他还做不来。
赵焱司不客气的对他挑了下眉。
那个眼神令太子明白,赵焱司是打算将说服宁齐戎的事交给他,他不由皱了下眉头,“以权势压人,非君子所为。”
赵焱司勾了下唇,他压根不想当什么谦谦君子,“我与福宝两情相悦却经历重重苦难,已等了太久。”
太子露岀一脸荒谬的神情,这家伙端着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却是十足十的不要脸。
赵焱司可不管自己兄长心中的纠结,在太子眼中或许他言过其实,但之他于福宝而言,他们确实是跨越了生死,经历重重苦难,如今他是不想再等了。
他拿出怀中的一封信,跟在太子身边的太监福子立刻上前恭敬的接过,转呈给太子。
太子将信打开,里头是张卖身契,看到上头的名字,他不由轻挑了下眉。“这是——”
“由皇兄送给宁大夫,相信有这张卖身契,宁大夫会更加乐意将福宝嫁给我。”
太子五味杂陈的看着手中的卖身契,竟是觉得有些烫手,最终嘲讽一笑,“你让本宫亲手将卖身契送出,这是要绝了本宫的念头。”
赵焱司脸上不见愧疚,反而流露一丝理直气壮,“皇兄贵为天子,日后登上龙位,天下女子任你挑选,又何苦夺救命恩人所爱。”
赵焱司重生以来,事事算计,皆是成竹在胸,早一步将上辈子与宁齐戎有段情的穆云带在身旁,上辈子穆云对他有恩,他早已决定还她圆满的一世情缘,却没算到上辈子早丧的兄长在屈申城养病期间,跟着宁齐戎也爱上了听曲,常叫上穆云到桂露山庄,两个男子竟同时看上一个女子。
他很清楚自己的兄长若存心夺取,宁齐戎纵有宁九墉护着也是徒劳,所以即使此会惹兄长不快,他还是出手了。
与穆云签下卖身契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有卖身契在,她就是闲王府的人,闲王府的奴才要如何左右,由他这个做主子的说了算,如今拿着她的卖身契与自己的终身大事相提并论,便是要断了自己兄长的念头。
反复看着手中卖身契,太子深知即使自己已在万人之上,也有许多身不由己,想起自己的父皇和母后,曾是恩爱的少年夫妻,但最终结局……
他嘲弄的一扬嘴角,最终将此事放下,目光直视赵焱司,“本宫会将卖身契送给宁大夫。”
“皇兄英明。”
太子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这声恭维代表的是放下他所喜爱的女子,还真是不要也罢,他的目光看向帐外卫钧的身影,“卫钧看来有事找你。”
赵焱司转头看了过去,“把人叫进来吧。”他也没有什么事好背着自己的兄长。
太子闻言也就开口,“叫卫钧进来说话。”
一旁的福子立刻恭敬的下去传话。
“太子殿下,”卫钧有礼的双手抱拳行礼,在太子面前难得正经了起来,接着他面对赵焱司,“闲王殿下。”
“有事?”赵焱司神色如常的问。
卫钧点了点头,“方才属下发现了郡王世子身边侍卫的身影。”
赵焱司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郁,“郑富?”他似乎记得郡王世子身边的侍卫是叫这个名字。
“是!”卫钧回答。
赵焱司轻抚着自己的下巴,郡王世子已毁,如今郡王府正乱成一团,这个郑富身为侍卫,不在府中待命,来到吴越所图为何?
“他虽特地乔装打扮,但守在郡王府外的探子在他一出发来吴越时便掌握他的行踪,他抵达后,与一位同来自屈申城的妇人接头后便离开,属下已将人押下。”
“接头的妇人与郑富是何关系?”
“还未查明,”卫钧皱了下眉头,“但此人跟济世堂的小厮有着远亲关系,这次是随着宁大夫而来,因为是宁大夫的人,所以属下不好惊扰,还等殿下发话。”
赵焱司的神情一变,立刻说道:“立刻去宁大夫那里把那妇人拿下。”
卫钧点头,转身前去抓人。
太子看着自己的弟弟神情阴郁,不由轻笑,“既是郡王府的事,牵扯上宁家,便全由你处置,本宫不插手。只是郡王府已是穷途未路,玩不出花样,你无须动怒。”
赵焱司低头,不发一言,在他心中,除非死绝,不然世事难料,人急悬梁,狗急跳墙,不到最后,谁也不知局势会如何演变。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微胖的妇人一脸苍白的被卫钧给押了过来,不过除了两人外,后头还跟着宁家兄妹。
对太子行了礼后,宁齐戎不解的问着赵焱司,“你派卫大人捉海婶子做什么?”
赵焱司拉着宁倾雪坐到自己身旁的圈椅,语气淡淡的说:“问几句话。”
海婶子整个人瑟瑟发抖的趴跪在地上。
“海婶子,你可认得郑富?”
听到赵焱司提到郑富,宁齐戎皱了下眉,他们两兄妹并非蠢人,但就败在天性纯良,容易相信人。
海婶子是济世堂一名小厮所引见,说是家中困苦,想要借着赈灾有成后能得到些奖赏,让家中日子好过些,他当时也未多想就把人收下,如此看来确实是大意了。
海婶子一颗心七上八下,话都说不利索,只能摇头。
卫钧已经让人将五花大绑的郑富给带了上来,一看到郑富,海婶子的脸都吓白了。
她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的收了一笔银两替郑富送东西给宁齐戎,她只是贪财,并没有害人之心,但如今这阵仗,她才惊觉自己似乎闯了大祸。
“你可认得此人?”
海婶子白着脸,点了点头。
郑富抿着唇,被押跪在地上,脸上神情冷漠。他自小养在郡王府,跟在郡王世子身边长大,这辈子好坏都与郡王府紧密相连,如今郡王世子变得痴傻,郡王嫡次子与庶子皆亡,郡王无后,痛心得近乎疯魔。
郡王府的前程黯淡,他心有不甘,却也没有随着陷入慌乱,而是牢记世子痴傻前的计谋,就算郡王府毁了也得拉着宁齐戎下地狱,却没料到终究功亏一篑,这一切的变数皆来自于赵焱司的插手。
海婶子已经吓得浑身哆嗦,连忙磕着头,全盘托出,“民妇没想过害人,只是收了笔银子,将一个油包交给宁大夫,此人说这是穆姑娘交代要转交给宁大夫的。”
宁齐戎闻言,脸色一沉,下意识的拿出怀中的帕子。
这条帕子是一日大雨,他在如意楼看戏时巧遇从寺庙拜佛返回的穆云,看她沾湿了发,便将随身的帕子送给她。
事后,她在帕子的一角绣上两人的名字,说是定情之物也不为过。他满心以为是穆云让海婶子给他个惊喜,没料到竟是陷阱。
宁倾雪目光紧盯着兄长手中的帕子,心思有些乱,突然很害怕,担心有些事终究不可逆。
脑子一热,她几个大步上前,一把抢过帕子,看也不看的丢进角落烧着炭的炉中。
郑富看到她的所做所为,双眼睁了睁。
赵焱司注意到他眼神的流转,果然这千方百让送上的帕子有古怪。
宁齐戎微惊,“福宝,你……”
“这条帕子不能要。”宁倾雪言简意赅。
宁齐戎微楞,看着宁倾雪一脸坚持,原要抢救帕子的念头一消,他是魔障了,物是死物,只有人平安才有意义。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郑富,脸上不复见平时的良善,“郑富,我抚心自问对得起郡王府上下,如今你所做所为,到底所图为何?”
郑富冷冷一哼,不愿答腔,事已败露,他也没打算能活着回去。
赵焱司看出郑富已抱着必死决心,看来不用指望能从他口中敲出一字半句,他不客气的一脚踢了过去,“你是个忠仆,可惜忠心用错了地方。”
郑富被踢倒在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痛得差点晕过去,海婶子吓得缩成了一团。
“把人都带下去,”赵焱司冷冷的开口,“皇兄,臣弟有事相求。”
太子挑了下眉,等着他开口。
“还请皇兄返京途中,将人带至郡王府一趟,让郡王府给个交代。”
“宁大夫乃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自然会替他讨个公道。”
郑富闻言一震,有个闲王插手已经是大麻烦了,若再加上太子,只怕苟延残喘的郡王府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没了,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郡王府无关。”
“你是郡王府的奴才,郡王府无法置身事外。”赵焱司已经打定主意要趁机将郡王府连根拔起,纵使最后可能会对上因顾念兄弟情谊而出面的宁九墉,他也不打算让步。
宁齐戎抿着唇,看着郑富和海婶子都被拖下去后,目光看向炉火之中已快烧成灰烬的帕子。
宁倾雪小心翼翼的拉了下他的衣袖。
宁齐戎露出一抹笑,侧头看她,“傻丫头,哥哥知道你是一心为我,没生你的气。”
“哥,你与穆姑娘……”
宁齐戎看了眼太子,淡淡说道:“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宁倾雪注意到了宁齐戎的眼神流转,心中不解,但也识趣的没有多言,乖巧的点了点头。
赵焱司心里倒是没太多顾忌,一双眼中只有宁倾雪,“方才我让人给你做了些点心,走吧,这些小事,你无须放在心上。”
宁倾雪心中疑惑满满,立刻迫不及待的跟着他离去。
一踏出营帐,他便急切的问道:“那条帕子有什么古怪?”
“不论有何古怪,既然已经毁了,就不用放在心上。”宁倾雪轻捂着自己的胸囗,方才瞬间的惊慌记忆犹新,她万万不想见到自己的兄长受到危害,只是她没料到兄长心头的人竟是穆云。
“替我兄长生下孩子的人是穆云?”
事已至此,赵焱司也没有隐瞒,“你只知她上辈子是众人追捧的伶人,猜到她是为我做事,但却不知上辈子是她找上我的,她与你兄长的一段情,其中恩怨我虽不知,但却明白你兄长的死令她万分仇恨郡王府,她主动求来,只为复仇。这辈子,为还她与你兄长的天大人情,我先找上了她,你兄长安然,她虽还名不见经传,但如今看来,此生两人该是能白首到老。”
“我不懂,她与我兄长能给你什么天大人情?”
他对她一笑,轻触了下她的脸,“既已还清,就不重要了。”
她的心头五味杂陈,隐约觉得在她死后,定是发生了些她不知道的事,只是他不说,她压根无从得知。“我似乎忘了问你,上一世你是怎么死的?”
“自然是登上极位,安乐老死。”
她微敛下眼,若真是如此,自然是最好,但隐隐的——她不相信他。
他嘴角带着浅笑,低下头吻了下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