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陈晓意满身狼狈地出现在谷栋面前的时候,谷栋正站在防盗铁门边,一手拉着门把,一手抱着他最小的儿子,惊讶无比地看着她。
瞧她的表情,活月兑月兑像是有人欠了她八百万没还似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上门来讨债的呢!
谷栋不禁月兑口而出:“弟妹,你被人追杀了吗?”
陈晓意烦躁地扯了扯凌乱的短发,“大哥,风凉话先放一边,说正经的,我刚被人抢劫了,包包里面放了钱和手机,这下全都没了!幸好家门的钥匙没放在那里面,不然我会直接报警,然后再冲回家,马上换扇防盗门!”
谷栋好心建议:“换门什么的倒是不需要,只要换个锁就足够了。”
陈晓意一听炸毛了,“教、授!”
谷栋投降,“好好好,不闹你了,你先进来吧!你大嫂出去买醋了,一会儿就会回来;妈到超市去排队抢购特价白米,可能要再过一个小时才会回家,你该庆幸你这副狼狈样,没被她老人家目击到,不然肯定又有你受的了。”
一听到婆婆不在家,陈晓意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小升呢?他怎么没来?”谷栋左右没看到弟弟,有些好奇。
“他?他来不了了!”迁怒,绝对的迁怒。
陈晓意满脸气愤,恶狠狠地扔下这句话,一步踏进大门,在门口换了鞋,就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洗手间,洗干净手上擦伤处渗出的血渍,然后站在镜前,开始仔细打理自己,必须要在婆婆回家前,把自己重新收拾干净才行。
当她再次出现在谷栋面前时,已经比刚才整洁多了。
谷栋把已经睡着了的儿子放在沙发上,低声问道:“有没有受伤?”
“嗯,一点小伤,我刚才处理过了,不碍事的。”陈晓意也小声回答着,“大嫂什么时候回来?妈没有抱怨我来得晚吧?”
谷栋失笑,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担心这种事情?
但大体上,他还是可以猜出陈晓意在想什么,“放心,我们刚来,妈就出去了,等你大嫂回来,我们一起编个时间,帮你圆过去就好了;现在,你不妨先说说,小升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你被人抢,他却不在?啊对,你手机掉了,要不要我手机借你,打通电话给小升?”
这位教授安抚人心的本事,确实又提高了不少;陈晓意怒火微降,长叹一声,“别打扰他了,他现在应该在准备手术,这种事告诉他,只会让他分心。”
无论客厅的壁灯坏掉,还是浴室的龙头漏水,只要谷升不在家,哪件事不是陈晓意一个人解决的?
周末休息,谷升经常会意外被安排手术,更多的时候,病人病情不容延缓,他必须随传随到;一台手术下来,不知道要花去多少时间,而主刀医生往往都是疲惫不堪,虽然谷升的体力不错,但他也不是铁打的。
除非这些上述问题先让谷升发现了,否则陈晓意从来不会把这种家务小事,留给他去处理。
所以现在陈晓意认为,她不能让谷升为了这点小事而分心;虽然自己被抢劫时,本该在身边的丈夫却不在,让她感到有些难过。
唉,如果不是谷升中途赶医院,也许就不会被抢劫了呢?
不过也不能这样想,手术总归是需要他的,她也不能强求谷升去决定急诊手术的时间啊!
尽管是陈晓意自己让谷升离开的,但一旦发生这种不好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消沉地坐在沙发一角,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把自己刚才的遭遇,简单地跟谷栋讲了讲。
因为谷升把她放下来的地方,距小区确实不远,所以陈晓意认为也没必要再搭车了,还不如多走几步路。
谁知道走着、走着,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后面忽然撞上来一个人,抓了她的包包就想跑。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街抢劫,陈晓意对此很火大。
她眼捷手快了一回,又从那人手里把包包抢回来了,想当然尔,对方继续抢夺;但陈晓意竟也不服气,当场就神勇无比地生出一股气势,与抢匪拉锯了起来。
由于她平时就疏于锻炼,体力和臂力都比较有限,所以拉扯的过程中,她被抢匪推了一把,摔倒在地,包包最终还是被抢走了;幸亏她穿了双平底鞋,不然绝对会扭到脚。
即便如此,她摔倒后,还是擦伤了手,伤势倒不严重,只磨掉了一小层皮。
“居然有这种事?”
谷栋一脸“你很荒谬”的表情。
听完陈晓意的叙述,他不敢恭维地说道:“遇上这种事,一般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大声尖叫,找别人帮忙吧?万一那个抢匪有刀怎么办?你怎么跟他硬碰硬?”
陈晓意咬牙,“可是当时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我还能怎么办?等人过来了,那混蛋也抢完包包跑掉了,尖叫还有用吗?”
谷栋无奈,知道她说的也是实情。
“那你也不应该冒险。”面对这个昔日的得意弟子,谷栋的教授模式不自觉启动,“危险无处不在,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能再这样子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陈晓意嘴里答应着,“那我被抢的事,就别告诉妈了,我不想被她当成笨蛋。”
有些头疼地揉揉后颈,她脸上露出了些疲惫的神色,“还有就是,谷升今天临时加了急诊手术,听他的意思,恐怕是没办法赶过来吃午餐了,所以,大哥,请你好歹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伸手拉我一把,谢谢!”
谷栋沉吟,“嗯,我尽量。”
听到这种不负责的回答,陈晓意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过了没多久,谷栋的妻子便回来了。
在亲切地与陈晓意打过招呼之后,她就与丈夫谷栋大概商量了一下,选了个让陈晓意不至于挨骂的抵达时间。
稍后,谷妈妈也回来了,一看到陈晓意,果然问起她是什么时候到家的;谷栋和妻子很有默契的帮腔回答,总算让陈晓意暂时度过了第一道难关。
三个人都长吁一口气。
接着,谷妈妈又问:“那阿升为什么还没来?”
在听说小儿子因为临时的手术,而无法与家人团聚后,谷妈妈当即沉了脸色。
“紧急手术?是喔,紧急手术紧急得连休假的人都能被拉走,医院到底是有多缺人才啊?”
陈晓意苦笑着,连连点头。
真难得啊,婆婆居然也有与她观点一致的时候。
不过,谷妈妈话锋一转,炮口就架到了陈晓意的脖子上,“我儿子确实优秀!但是我儿子忙,为什么儿媳妇也忙?忙得你们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了?”
陈晓意马上立正站好,恭敬地聆听婆婆训示;婆婆逮住机会就想教育她,想让她尽快变成“二十四孝好媳妇”。
这种事情,她已经习惯了。
真、的、已、经、习、惯、了!
且不管陈晓意是不是真的习惯,倒是坐在一边的谷栋听不下去,觉得母亲的话题转移得实在是太硬了,于是想帮弟媳辩解几句。
“妈,不只小升一个,大多数的外科医生都很忙,有时候半夜会诊,或者急诊手术什么的,一通电话打过去,不管是在睡觉还是在吃饭,都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至于孩子什么的……”
“哼!”
被长子打断了话,谷妈妈不高兴地拉下了脸,哼了一声,扭头瞪了谷栋好几眼。
孝子谷栋立即闭紧嘴巴。
堂堂大学教授,在老母的威严之下,也只能乖乖靠边站。
递给陈晓意一个“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谷栋自觉地退到一旁,不敢再触犯家中太后的权威。
因为心怀不满,谷妈妈的话也变得难听起来。
“女人嘛,要工作做什么?有男人赚钱就好!晓意啊,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说你,你啊,就是因为有工作,才像现在这样,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你说你一个月薪水能有多少?还不如像你大嫂那样,辞了工作,回家专心做个守本份的太太!有野心的女人,要怎么顾好家?你看看,要不是你有工作,夫妻两个人整天比着忙,你也不至于和我们家阿升结婚三年,还没怀过一次孕!”
这番话令陈晓意脸上的表情险些扭曲起来。
呼!不能怒、不能怒;不可怒、不可怒。
陈晓意一边勉强地陪着笑脸,一边在心里暗暗想,不生孩子这种事,要怪也该怪你儿子,是他一直在避孕,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何其无辜!我也想要孩子,可他就是不肯给,那我能怎么办?我自己一个人上哪怀一个来?难道要让我去一个个戳烂他的套套吗?
夫妻间重要的就是信任与坦诚,陈晓意才不想用这种手段,怀上谷升的孩子。
但这些话,就算借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在婆婆面前说出半个字来。
那边,谷妈妈还在念叨。
这边,谷栋夫妇已经抱起睡醒了的儿子,悄悄朝陈晓意投去同情与加油的目光了。
如果谷升在场,谷妈妈也不会这么直接,最多也就指桑骂槐个几句,借此消消心头之气,顺便打击一下这个左看右看都不顺眼的小儿媳妇。
谷妈妈思想十分保守,她总觉得,女人就该在家里,侍奉丈夫和儿子;所以她一直对小儿媳妇不太满意。
看她大儿媳妇,多好啊!不仅能在家照顾丈夫,还肯多生孩子,不像现在的女孩一样,为了保持什么身材,就不肯怀孕生子!女人不生孩子,就跟女人不留长发一样,像话吗?那还能算是女人吗?
所以,陈晓意那头时尚俏丽的短发,同样入不了婆婆大人的法眼。
一顿排头吃下来,陈晓意被修理得金光闪闪。
最后,她还是不得不和大嫂一起,挤在狭小的厨房里作午餐;至于谷栋的儿子,则由疼爱他的女乃女乃照顾着,在客厅里和他亲爱的爹地玩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