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乔蓟堂果然开始教导乔雨青医术,不仅在家里教,上山采药时也带着她一起上山边采摘草药边教学,就连出门看诊也都带着她一同前往,让她多听多看,见多看多了病患其实也是一种学习。
在外人看来,大多以为他是担心留孙女一个人在家不放心这才会带着同行,殊不知他是在教徒。
不过一年、两年的时间或许看不出来,因为孩子还小,但等乔雨青逐渐抽高了身段,模样也长得愈来愈水灵,已经成了一个长相标致的小姑娘时,乔蓟堂还带着她出门看诊,偶尔还会叫孙女也帮病人把把脉时,这时再看不出个所以然那就是真蠢了。
“乔大夫啊,雨青这丫头是不是在跟您学医啊?”有人忍不住问了这件事。
“是啊,你们也知道我那两个儿子和几个孙子都对学医没任何兴趣,我这一身医术总不能就这样失传吧?幸好这丫头有点慧根也愿意学,我就教了。”乔蓟堂大方的承认道。
“乔大夫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想……嗯,这个……雨青丫头毕竟是个丫头,迟早要嫁人,您就不怕您的医术会被她带走传了出去?”
“带走传出去了又如何,能传出去多救一个人是一个人,总比等我老死后带进坟墓里一个人也救不了好吧?”乔蓟堂不以为意的笑道,心宽得很。
“乔大夫的意思是,您不介意把自己的医术传给别人了?那您看我家那个臭小子能不能拜您为师啊?那小子一直特别佩服您,很想跟您学习医术啊。”那人迅速说道。
“学医是要有慧根的,如果他真的想学可以过来,但需要通过我的考试,过不了就代表没慧根,我是不会收的。”乔蓟堂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好好好,这是当然的,明儿个我就让那臭小子过来考试,谢谢乔大夫了。”来人激动万分的说道。
关于要收徒这件事乔蓟堂并没有让人隐瞒,因此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同一天之内便有好几个人找到山脚下来询问此事。
乔蓟堂想了想,干脆直接公布一个统一应试的时间,让欲拜师学医者皆可前来参加考试。
消息一出,除了他们黄土村的村民激动外,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也都跃跃欲试了起来,然后考试当天前来应试者足足有近四十人之多,简直就是盛况空前。
乔雨青对于爷爷要收徒这件事完全是乐见的,因为她自信以她的医术,等她正式替人看诊或开了医馆之后绝对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如果爷爷能收几个徒弟帮衬帮衬他们祖孙俩也不错。
她想得是很美,可惜忘了她爷爷择徒的严苛眼光,加上有她这块美玉在前,爷爷又怎么可能还看得上那些反应迟钝、记忆不牢靠的凡夫俗子呢?
所以最终结果前来应考者无一入选,个个惨遭滑铁卢。
这样的结果不免引发众人的不满,结果乔雨青就被乔蓟堂给推出去,祖孙俩一问一答的让乔雨青一连答诵出数十种草药名及其药性药理之后,那些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的应试者顿时都没了声音。
当然还是有些口服心不服的,暗地里月复诽着那丫头都跟在你身边几年了,换个人的话谁不会?
乔蓟堂见多识广,又怎能看不出那些少部分人的不服,因而干脆直接开出新的收徒条件,那便不管任何人花多少时间,只要能一连背诵出五十种草药名,并说出其中一半的草药特性与功效的话,不管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他,他随时都愿意收其为徒弟。
至于那五十种草药,他也不含糊,直接让乔雨青默写出五十种常用常见的草药及其特给村长。
众人见状这才知道乔雨青这丫头竟然还识字,不仅如此还会读会写?!
“身为大夫不识字要如何开药方?所以想跟我学医者,同时也要随我学读写字。”乔蓟堂看着众人说,瞬间就让一堆人彻底死了心。
会读会写还来做什么大夫啊,那就去参加科举考试、去做官光耀门楣了啊。
这一刻许多人才恍然大悟的想了起来,乔大夫可不是没有子嗣的孤家寡人啊,他有儿有女还有一堆内外孙子孙女的,怎么最后他那些至亲没学习医术,反倒去教一个半路收养来的孙女学习医术呢?原来这就是原因啊。
总之不管别人怎么误解,在热热闹闹的白忙了一场之后,祖孙俩的生活又恢复往日的平静,教学、采药、出门看诊,偶尔去趟镇上买卖些草药与生活所需物品等,日子过得充实、自在又随意。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转眼间乔雨青已被乔蓟堂收养了七年的时间,也被他细心教导了七年的医术,并且明显地已经青出于蓝了。
这一天,乔蓟堂将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孙女叫到跟前。
他有些感叹的看着孙女。
“丫头啊,爷爷以前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天才,可是爷爷在遇见妳之后相信了。”他对孙女说:“妳真的是学医的天才,不过七年的时间就已经把爷爷钻研了一辈子的医术都学会了,爷爷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导妳了。可是妳要记住,医术这门学问博大精深、学无止境,切记不可自满。”
“爷爷,雨青一定会切记的。”乔雨青认真而严肃的点头应道,一顿后,她忍不住问爷爷,“所以雨青可以像爷爷您这样帮人治病了吗?”她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啊。
“雨青啊,这几天爷爷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乔蓟堂看着孙女犹豫道。
“爷爷在考虑什么事?”乔雨青微愣的问,总觉得爷爷在考虑的事一定与她有关。
“妳是个天才,不应该埋没在咱们黄土村这样一个小地方,爷爷有位朋友医术比爷爷高明很多,人在州城还开了一间医馆,爷爷想送妳过去让妳在那边继续学习医术,妳觉得怎么样?”乔蓟堂将这些日子他考虑了许久的想法告诉孙女。
“不好。”乔雨青毫不犹豫的立即摇头拒绝道。
乔蓟堂顿时皱起了眉头。
“为何不好?”他问孙女。“爷爷看得出来妳很喜欢习医,到那边妳可以继续学习精进医术,将来也能救更多人。妳不是说要替爷爷开间医馆吗?到那边把医术学好了,才能够帮人治病赚钱替爷爷开医馆不是吗?”
“爷爷,您是不是忘记我是个女孩,而不是男孩啊?除了爷爷之外,又有几个人愿意对我这么一个小姑娘倾囊相授?”乔雨青迅速为自己找了个拒绝的理由。
“那是爷爷的朋友,爷爷与他好好说他一定会答应的。”乔蓟堂认真道。
“爷爷,我不要您为了我去求人,更不要您为了我而欠下人情债。”乔雨青再度摇了摇头。
“丫头啊—— ”
“爷爷,这事我不答应您也不能强迫我去吧?所以这事您以后就别再提了。”乔雨青打断爷爷道。
乔蓟堂的眉头皱得都快要能夹死蚊子了。他真的不希望孩子的医学天赋就此被耽误与浪费,可是就像孩子说的,她不愿意他也无法强求啊。
“雨青,爷爷希望妳能再好好的考虑一下,妳的医学天赋不该就这样白白的浪费掉。”
“没什么好考虑的。”乔雨青坚定的摇头。“不去州城不代表我的医术就会停滞不前。爷爷不是说我是天才吗?我可以自学,也可以在替人看病中学习以精进医术。况且爷爷房里的那些祖师爷留下来的医书我都还没完全学透呢。”
“丫头啊—— ”乔蓟堂还想说什么,却让乔雨青直接出声打断。
“爷爷啊,您别想那么多,先让我出师诊治一些病患,如果真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令咱们祖孙俩束手无策,说不定不需要您说我便会自动的告诉您我要去州城拜师学艺也说不一定。到时候您可别舍不得让我离开就好。”她说。
“爷爷是那种人吗?”乔蓟堂忍不住瞪眼道。
“当然不是,爷爷对雨青最好了。”乔雨青伸手抱住爷爷的臂膀,笑嘻嘻的说道。
“妳这丫头怎么愈大愈顽皮了,爷爷记得妳小时候很乖的。”乔蓟堂低头看着黏贴在他身边的孙女摇头道。
“这不是让爷爷您给宠出来的吗?”乔雨青笑咪咪说,接着又兴冲冲道:“爷爷,咱们明天到镇上去找病患治病吧。”
“这是什么话?”乔蓟堂有些哭笑不得。
“爷爷,咱们家现在有两位大夫,以往靠您一个人就足以替附近十里八村的百姓们治病了,现在多了一个我,我若不主动去找些病患医治,将我也会看病治病的名声传出去的话,谁会来找您孙女我看病啊?这么一来,我这一身医术岂不是无用武之地白学了?”乔雨青认真的分析解释起来。
乔蓟堂先前倒是没想这么多,如今听孙女这么一说,可不就是这样吗,但是——
“咱们要去哪里找病患?镇上有医馆,谁家有人生病了不是去医馆看病就是请熟识的大夫到家里看病的,又怎会找咱们呢?”他蹙眉道。
“总会有人到了医馆才发现准备的诊费不够,又或者是遇到医馆大夫拒医之症,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捡漏了。”
“丫头啊,妳的胆子究竟有多大,这种漏妳也敢捡?医馆的大夫都医治不好而拒医的病患妳也敢捡?”乔蓟堂简直哭笑不得。
“也许那病症咱们祖孙俩刚好会医治啊。”
“爷爷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大夫,医术是比不上城里的那些大夫的,而这也是爷爷希望妳到州城去的原因。”乔蓟堂摇头轻叹道。
“爷爷,您别妄自菲薄,您的医术绝不比镇上的任何一个大夫差。”乔雨青一脸认真道,这事她在上辈子就已经确认过了,因为就连她的御医师傅都很惊讶她从爷爷那里学得的医术,还叹息的说可惜她的爷爷已经死了,要不然他们俩还可以坐下来好好地探讨探讨。
“丫头,是妳高看爷爷了。”乔蓟堂苦笑的摇了摇头。
乔雨青摇摇头,却没再继续与爷爷争辩此事,反正事实胜于雄辩,她会用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她言归正传的对爷爷说:“爷爷,不管如何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只需要和病人及其家人说清楚讲明白,让咱们试试看总是一个希望。”一顿她又道:“而且咱们可以告诉那些人,若是治不好病人的病咱们就不收诊费,这样总会有人愿意让咱们看病的,您说是不是?”
“爷爷担心,这样做恐怕会惹得镇上医馆的大夫不满。若是没能医治好病人也就算了,若是治好了……”
“爷爷,咱们是大夫,不能因为怕惹麻烦就见死不救啊。”
乔蓟堂一呆,登时苦笑了起来。“是爷爷着相了。”
“不是,爷爷是关心则乱。”乔雨青摇头道。“因为太担心害怕我这么做会惹祸上身,受到伤害,这才会变得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我都明白。可是爷爷,不招人妒是庸才,如果我真要走行医之路的话这事早晚都会发生,而且还会不断地发生的,因为我是个天才记得吗?”
“妳这丫头啊,有这样说自己是天才的吗?也不怕被人笑话。”乔蓟堂白了孙女一眼,都要让孙女的厚颜给打败了。
“反正这里就只有咱们祖孙俩又没别人在。”乔雨青吐了吐舌头。“那么爷爷咱们说好了,明天一起到镇上去找病患喔?”
乔蓟堂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慈爱的顺了孙女,点头应道:“好。”
隔日一早,祖孙俩便搭上了村里的驴车去了镇上。
兴隆镇是距离黄土村最近的一个小镇,也是前往延昌城的必经之地,因为去往延昌城至少必须走上一天的时间,所以大多人会选择花点钱到这里来搭马车去延昌城。
其实比起到兴隆镇找病患,乔雨青更想直接到延昌城去,毕竟那里人多,许多在小镇医馆治不好的病人都会转往那里去。
不过在还没替爷爷建立好信心之前,她可不敢一下子把脚步跨那么大,否则爷爷肯定会认为她好高骛远、不切实际,进而对她产生失望之心的,她可不希望这样。
所以,就先让她在这个兴隆小镇上牛刀小试一下吧。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想试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给她试的机会啊,她都和爷爷连续蹲在这间医馆外三天了,竟然找不到一个愿意让他们祖孙俩医治的病人,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爷爷,这样不行,咱们得换个方式才行。”又再一次惨遭病患家属的拒绝后,乔雨青痛定思痛的对爷爷说道。
乔蓟堂不由自主的轻叹了一声。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孙女这法子可行,偏偏孙女一脸信心十足的模样,他也只能舍老命陪孙女撞撞南墙了。
可是怎么这孩子都撞了三天的墙了,却还坚持不回头呢?
“丫头,咱们还是回村子里吧,以后有人找爷爷看病,妳就替爷爷去,只要妳的医术够好,名声还是会慢慢地传开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
“爷爷,我要的不是出名,而是学以致用,不浪费爷爷教导我的医术,能多救一个人就多救一个人。”乔雨青认真的道。
“妳还年轻,以后救人的机会有很多,不用心急。”
乔雨青目不转睛的看着爷爷,突然问道:“爷爷,我可以一辈子不成亲、不嫁人吗?”
“说什么傻话,爷爷不是说过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那么爷爷认为将来我所嫁的人家,有几成的可能性会同意让我继续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行医救人?”乔雨青目不转睛的看着爷爷,认真的问道。
“这……”乔蓟堂顿时语塞,眉头不由自主的轻蹙了起来,因为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后,他只能说:“爷爷会替妳好好的把关,找一户通情达理的人家。”
乔雨青却对他摇了摇头。“爷爷,要人家通情达理也需要有别人无法反对或反驳的理由才行,如果我只是个名声不显的小大夫,在成亲嫁人之后却不安分的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硬要抛头露面的行医救人,有几个人会通情达理的谅解我这样的行为?”
乔蓟堂顿时无话可说。
“所以爷爷,”乔雨青接着说:“为了不辜负您这些年对我悉心的教导,以及我所学习到的这些医术,我便得努力打响我身为一个大夫的知名度。爷爷,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或许当初就不该让妳跟我习医。”乔蓟堂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爷爷这话我可不爱听。”乔雨青嘟嘴道。“您都说我是习医的天才了,这才能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不然会天打雷劈的。”
“胡说八道。”乔蓟堂倏然瞪眼道。这话能随便乱说吗!
乔雨青吐了吐舌头,下了结论,“总之爷爷您听我的,我这回想的办法肯定能成!”
“什么办法?”
“就是山不就咱们,咱们可以主动去就山啊。”
乔蓟堂带着一脸问号随卖关子的孙女走到镇里生意最好的“珍味酒楼”门外。
他看着眼前的酒楼,不解的问孙女,“丫头,还不到饭点,妳这是肚子饿了?”不然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是,咱们是来治病的。”乔雨青对爷爷咧嘴一笑。
“来治病的?”乔蓟堂已从满脸问号升级到满头问号了。
“爷爷,您知道每回您到镇上卖草药时,为何我总爱往集巿里跑吗?因为那里人来人往的,除了可买可看的东西多之外,各式各样的八卦消息也特别多。我便在那里听见过这酒楼里有个孝子的事。”乔雨青笑着对爷爷说。
“孝子?”
“是啊,是一名酒楼里的伙计。听说当年他为了替他娘治病放弃了读书,不仅把束修拿去为他娘抓药治病,连他娘为他存下来娶媳妇的钱都耗尽了,导致现今都二十好几了却还是个连媳妇都娶不上的王老五。”乔雨青如数家珍般的说道。
“丫头啊,这事妳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乔蓟堂表情有些不解。
“刚不是和爷爷说了吗?我在集巿里听来的。总之,等会儿您什么都别说,一切都交给我。”乔雨青说完给了爷爷一个“放心”的微笑后,径自举步走进酒楼。
乔蓟堂虽无奈却也只能随后跟进。
“客官两位用餐吗?这边有座位,这边请。”
祖孙俩一踏进酒楼里便有眼尖的店小二迎上前来招呼。
“小二哥,慢点。我们祖孙俩不是来吃饭是来找人的。”乔雨青拦住店小二道。
“两位客官要找谁?”店小二轻蹙了下眉头。
“童壮。”
店小二顿时露出疑惑与些许防备的神情。他怀疑的看着他们,说:“我并不认识你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原来你就是童大哥啊。”乔雨青咧嘴微笑,明丽的笑脸让人不知不觉卸下了戒心。
她看着童壮微笑道:“是这样的,我们祖孙俩都是大夫,家住黄土村。之前在集巿里听说了童大哥家里的事,很佩服童大哥的孝心,所以想试试看能否治好大娘的病。我们没有恶意,若是治不好大娘的病也不需要诊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黄土村?你们姓乔?”童壮怀疑的问道。
“是。”乔雨青心喜的点头道。“童大哥也听过我爷爷是不是?”
童壮顿时整个戒心都放了下来,因为他的确是听过黄土村里有位姓乔的大夫的事。
他娘都病了好些年了,也看了许多大夫,但都没能治好他娘的病。前两年家里还有些积蓄时,他也曾带娘到延昌城去求诊,无奈娘的病就是时好时坏根本无法根治,镇上的大夫也束手无策。
他没什么本事,没办法带娘到更远的州城去看病,只能开始打听一些乡野大夫,而黄土村的乔大夫便是他近来刚打听出来名声还不错的大夫。本来他都打算好了,等领了月银之后就要带娘去黄土村求诊的,不料大夫今日却自动找上门来了。
不用带娘翻山越岭到黄土村去求诊自然是好事,童壮再三确认来人真是黄土村那位乔大夫之后便立即转身去请假。
这“珍味酒楼”的掌柜也是个好人,挥挥手就准假放人了。
于是乔蓟堂和乔雨青祖孙俩便一路随着童壮去了童家。
童家距离“珍味酒楼”不远,就在酒楼后方的一个胡同内。
家徒四壁的小院里除了童家母子俩外,还住了一户四口之家,是童家的房客。童壮为了筹措他娘的医药费也算是绞尽脑汁了,连住的房子都租出去一半。
走进母子俩居住的东屋,只见家徒四壁,一名眼眶深陷,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如柴的妇人正静静地躺在炕床上。
“娘,我带大夫回来给您看病了。”童壮走到床边轻声唤道。
妇人闻声睁开了眼睛,但下一秒却是开口斥责儿子。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酒楼的差事不要了吗?娘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好好的工作,不要再管娘的病,也不要再浪费钱给娘请大夫了,你怎么就是讲不听呢?你是不是想要气死娘啊?”
童壮面不改色,大概是听惯了这些话,只是柔声对他娘道:“娘,这位是黄土村的乔大夫,今日刚巧有事到镇上来,听闻娘生病的事便主动说要来替娘看病。孩儿只是陪大夫回来,一会儿等大夫替娘看完病就回酒楼工作。”
“看病不用钱吗?”妇人瞪着儿子,依旧生着气。
“大娘,治不好妳的病,我们不收钱。”乔雨青适时插口道。
此话一出,炕床上的妇人不禁转头看向他们祖孙俩。
“治不好妳的病,我们就不收诊费,等妳的病彻底好了再给诊费就行。”乔雨青正视着妇人,明确的又说了一次。
妇人看了她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向她身后乔蓟堂所在的地方,似乎没办法相信她这个小姑娘的话,得听见大人亲口确定才肯相信。
“我孙女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乔蓟堂朝妇人点头道。
妇人闻言后,脸上严厉的神情顿时软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歉意。
“对不起了,大夫。”她有些悲凄的开口道:“我这也是没了办法,为了要治我这身病,这几年来家底都被掏空了,我实在不能再让孩子为我这不治之症白白浪费钱了。”
“娘,您别乱说话,谁说您的病是不治之症了?治不好您的大夫都承认是他们学艺不精才治不好您的病,没有人说那是不治之症。”童壮激动又生气的说。
乔雨青也开口道:“大娘,妳这病可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治不好妳的大夫的确是有些学艺不精—— ”
“丫头,别乱说话!”乔蓟堂沉声喝道。
“是。”乔雨青立刻端正姿态,言归正传。“爷爷,您先过来替大娘把把脉,之后我再把,看咱们俩对大娘病症的看法是否相同再做讨论。”
乔蓟堂点头,走上前坐进童壮特别为他端来的椅子上,屏气凝神的为童母号脉。
过了一会儿,乔蓟堂收手起身,让座给孙女。
乔雨青不客气的坐下,同她爷爷一样伸手为童母号脉。
她的神情肃然,比满头白发的老大夫更为严肃凛然,让原本以为她只是来打下手的童氏母子俩都不由得正视起这个明显未及笄的小姑娘。
过了好一会儿,乔雨青终于收手,一旁的童壮关切的立即出声问道:“怎么样?我娘的病你们能治吗?”
乔雨青没理他,先转头询问爷爷,“爷爷,您有什么想法?”
“似厥阴之症,却又有些奇怪。丫头,妳怎么看?”
“大娘发病时是否胸月复常会剧痛,手足暴冷,且食不下咽?”乔雨青先转头问童壮。
后者立刻点头如捣蒜的应答道:“没错,没错。”
“那么应该就是厥阴之症了。”乔蓟堂说,不料却见孙女摇头。
“厥阴之脉应大小皆涩,但大娘的寸脉却是沉而急,不符厥阴的脉象。”
“这便是爷爷刚说的奇怪之处。”乔蓟堂蹙紧眉头。
“爷爷可还记得爷爷所收集的孤本医书中有一本提到过一种罕见之症,名唤颠寒痹心之症,其病症与厥阴极为相似?”乔雨青若有所思的说道。
乔蓟堂瞬间瞠大双眼,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连那些孤本里所提到的罕见之症都记住了,还能够将其诊断出来。
“丫头,妳确定吗?”他严肃的问。
乔雨青没有回答,却是转向躺在床上的妇人,问道:“大娘是不是常在半夜里莫名的感觉到心痛与胸闷,它来得快也去得快,事后除了让大娘冒身冷汗之外,并无其他不适之处。”
妇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月兑口道:“姑娘怎会知道?”
“因为我是一名大夫。”乔雨青对她微笑道,然后才转头回答爷爷刚才问她的问题。她说:“爷爷,我确定了。”
乔蓟堂这一刻的心情真是笔墨难以形容,他没想到这丫头当真把他和大多数大夫都诊断不出来的病症给诊断出来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也太让他震惊了。他当然不会怀疑丫头的判断有误,因为病患刚刚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这丫头果然是个真正的天才,虽然他早就知道了,可是这回她的初试身手还是让他震惊了。
青出于蓝已无法形容她的优秀,如果她能一直在医路上走下去,未来能走多远多高他不知道,但绝对能让多数大夫们望尘莫及。
这丫头啊,当真是生错了性别,否则她未来肯定有本事能进入太医院做御医,专门替宫里的贵人们看病,那将会是多大的荣耀啊。
唉,想太远了,丫头的性别不能改,他自然也无须去想那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还是先让丫头把眼前的病人给治好比较实在。
“丫头,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就开药方吧。”他说:“爷爷对这罕见之症了解得不如妳,在药方与药量的轻重上无法替妳把关,妳要仔细斟酌,千万不可大意。”
“是,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