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时间,殷傲天驾马等在樟林城门口,不多时就有三名身着黑衣、头戴帷帽的人骑马而来。
殷傲天冷眼打量他们,知道这般畏畏缩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肯定就是前来带路的人。
秘军自然不会傻得带着人质前来交换,三人之中负责发号施令的人,出口就说要殷傲天与他们前往交换人质的地方。
殷傲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应了声,“带路。”
“靖王不担心此去丢了性命,也没能换回柳织净?”
“你们知道我的身边有太多人保护,但倪府却能轻易潜入,这才擒捉了织净让我屈服。织净的性命对你们来说并不重要,她只是交换我束手就擒的人质,你们不会为难她。”
赵炼的确没打算为难柳织净,他要杀的人只有殷傲天,他知道殷傲天不会与他们讨价还价,毕竟柳织净还在他们的手上。
“你明白就好,而你也必须明白,接下来的路你得独自跟我们走,身边一个人都不能带。”
殷傲天似乎总分神的望着某一处,直到看见一道狼烟升空,这才松开了纠结的眉头,点了点头,“本王知道。快带路吧,本王不想织净再多留在你们手上一时半刻。”
殷傲天这个细微的举动没逃过赵炼的双眼,他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冷笑,只是全隐藏在帷帽之下,殷傲天并没看见。
赵炼说了个请字后,他及两名属下一人在前两人在殷傲天左右,带着他前往交换人质的地方。
那是一处林子,平日少有人经过,有两名戴着帷帽的人一左一右守在柳织净的两侧,她被绑着坐在大石上等待。
柳织净一直猜想着殷傲天有什么计谋可以剿灭这支秘军残部,即便今天她被二话不说的押上马来到这里,也都还相信殷傲天不但可以救她,也可以灭了秘军。她丝毫想不到,来到了这里,等到的竟是被秘军单独领过来的殷傲天。
“王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织净,你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待会儿他们就会放了你,你要头也不回的走,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见秘军兵士真的上前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与双脚的缭铐,柳织净心中泛起了不祥感,事情似乎没有殷傲天原先承诺的那么乐观。
赵炼好心的为柳织净解了疑惑,“柳织净,想不到靖王这个侍妾成群、整个大恭子民都知道的风流王爷,竟然会动了真情,而且还是对一个像你这般毫无姿色的女子。”
“不准如此说她!”殷傲天怒斥赵炼,立刻下马来到柳织净的身边,将她紧拥入怀,许久才不舍的放开她,对她露出微笑,“织净,你快点离开,你安全了我才能放手一搏。”
柳织净想相信殷傲天,可是这个地方有五名秘军的人,殷傲天却是独自一人,是什么原因让他愿不顾危险前来?是因为有玄衣楼的人埋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吗?
尽管殷傲天微笑着要她放心,柳织净还是不安,她半信半疑的迈着迟疑的步伐,直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赵炼,“你方才为什么会这么说靖王?”
赵炼仰天而笑,毫不在意的破坏殷傲天的苦心,“靖王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是来交换人质的,以他换你。”
交换人质?原先说好的不是这样,说好他要找到秘军残部的大本营,这才把她留在营账里多等一天的不是吗?
“你不要多嘴!”殷傲天闻言,喝斥了他。
赵炼没动怒,只是更加得意的说着,“靖王,我是大发慈悲为了你好,要给你一个死也要与柳织净做一对鬼鸳鸯的机会啊!”
“今天有人要死的话,死的也是你。”
赵炼被这么威胁,仍没有一丝惧意,那是因为他胸有成竹。“靖王,你与你的近身侍卫昨夜一身黑衣由任府离开,前去与青墩侍卫会合,你以为躲开了我派去监视的手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吗?”
殷傲天脸色骤变,这让柳织净担心起来,殷傲天这个神情是在说他失算了吗?
“那些人只是障眼法,为的就是让本王放心的潜入待卫扎营之处,你再派其他人跟随本王潜入营中偷听,得知本王的计划?”
“没错。靖王,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计谋,先让扎营处突然发生大火,趁乱送一队青墩侍卫离开,再让侍卫暗自埋伏在城门外郊区打探,确定前去与你会合带路的人只有我们几人,没有更多的兵马埋伏在暗处,便升起狼烟报信,狼烟一起,你才会安心与我们离开,一等我们放了柳织净,青墩侍卫便会杀出来,一举了结我们。”
殷傲天脸上虽然带着冷笑,但看得出来脚步有些踉跄。
“那我方才看见的狼烟,想必是假的了?”
“没错,一得知你的计谋我便有所准备,派人马前去围剿那队青墩侍卫,再放狼烟让你以为计谋已成。”赵炼同情的看着柳织净,“怎么?柳织净,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逃还是跟靖王一起死?”
赵炼果真狠毒,如果柳织净留下了,殷傲天死前还得承受柳织净无法逃过一劫的痛苦;如果柳织净离开了,殷傲天便得在死前承受心爱女子的背叛。
柳织净毫不犹豫地立刻扑上前去抱住殷傲天,在他耳边问:“你告诉我,带着我,你杀出重围的机会有多大?”
“九死一生。”
“若你自己杀出重围呢?”
殷傲天心中一惊,看见柳织净盯着戴着帷帽的人腰间的长刀,分明是想做傻事。
他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妄动,也用眼神告诉她他的决心,“十死无生,因为我不会放你一人独自离开。”
柳织净被他视死如归的表情所震慑,他竟是爱她至此吗?
赵炼见柳织净抱住了殷傲天,便知道了她的选择,他可是真心恭贺殷傲天的,只是……是带着恶意。
“那便恭喜靖王,临死还能有心爱的人作伴。靖王,你机关算尽,却没想到我技高一筹,但能跟柳织净一起死,你终究不冤了。”
听到了这里,殷傲天脸色再变,这一回却是一抹嘲讽冷笑,他揽住了柳织净的腰,微微退开几步,“喔?你若技高一筹,为什么我看见的……是狼烟而不是白日烟花?”
赵炼一时愣怔,却也肯定殷傲天没有机会排布其他计谋,便认定了他是在虚张声势,“靖王,你以为骗得我因惊慌而失察,就能趁机逃离此处吗?”
“那如果本王告诉你,本王早就知道有人跟在本王身后入营,是故意令你得知此计,以那队侍卫为饵,让你派兵前往,其实是将你的兵马引入陷阱,一举扑杀,最后故意留几个活口,让那些兵士逃回大本营求救,进而得知秘军残部躲藏的地方呢?”
“不可能!我一直让人监视着青墩侍卫扎营处,没有其余人马进出,你没有其他的人马可以破坏我的计划。”
“若本王说……本王有朋友呢?”
随着殷傲天语音一落,答答的马蹄声传来,马上之人个个身着金丝滚边玄色衣袍,那是玄衣楼人的服饰。
“你早与玄衣楼有往来?”殷傲天竟与玄衣楼有关系!这事别说赵炼全然不知,怕是天底下也少有人知道那个安乐王爷竟与玄衣楼有往来。
“若你知道本王与任无踪的关系。怕是你如今不仅仅是雳惊而已,而是心魂倶丧了。”玄衣楼带队前来的是其中一个分堂首领。宣判了赵炼此计全盘皆输。“此刻,我玄衣楼大首领应是已在你秘军躲藏之处痛快杀了一轮,彻底剿灭你秘军残部了。”
“这不可能……”
“秘军残部不除始终是祸患,可惜你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我玄衣楼会发现秘军的躲藏处,并不是因为你们强掳医者泄露了行踪,而是我玄衣楼早查出了钱庄与秘军的关系,与靖王合作之后,楼主知道秘军残部定然已重新整合。楼主便派人跟踪钱庄掌柜,本是想直捣黄龙,却意外找到了柳姑娘。”
赵炼步伐踉跄,本以为秘军被则,他失去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想不到太后又有交代,他想着只要杀了靖王、毁了玄衣楼的名声,就能得到太后的重用,如今却宣告他一败涂地。
殷傲天会让赵炼死得明白,他走上前,还没来得及动作,赵炼身旁两个护主的士兵就抽刀向他攻来。
玄衣楼分堂首领早料到有这招,取箭搭弓,只听见两声箭矢破空而去的声音,两名士兵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另两个士兵趁隙往殷傲天攻去,殷傲天先是将柳织净推离战圈,接着矮身一闪,拾起了倒地士兵手上的兵器,手持刀柄挥出一个“八”字,剩下的两名士兵终也不敌倒下。
殷傲天这才将长刀指向赵炼,说出了计策最后一环,“本王让那队侍卫在事先放质的草堆旁放上烟火,如若计谋成功,青墩侍卫便会燃起一般的狼烟:若你没有中计或是玄衣檫没有完成任务,作饵的那队侍卫被杀,不知情的秘军在燃烧狼烟时会同时点燃烟火。
玄衣楼人便会杀入救出织净,虽然歼灭秘军是失败了,但至少本王保住了织净。”
赵炼自知大势已去,当殷傲天看见赵炼眼中的决绝时,大喊出声,“阻止他自戕!”
玄衣楼分堂首领又是一箭,直中赵炼拿着匕首的手掌,让他手中的匕首落了地。但赵炼死意坚决,竟拔起手掌上的断箭,直插心窝,接着倒地抽搐,直到一切回归平静。
玄衣楼分堂首领下马,走到了赵炼身前。想起楼主交代要寻找秘军副首是否拥有信物,蹲子彻底搜了一遍,那枚在秘军将军败亡前交给赵炼的半面虎符。被分堂首领给捜了出来。
“靖王,这是楼主交付予你的,他说你自会明白怎么做。”
“我明白。”
分堂首领任务已了,向殷傲天一揖,“靖王,在下已完成楼主交派任务,先行雕去了。”
“多谢。”
玄衣楼人马又是一揖,这才策马离去。
殷傲天看着地上的尸首,虽然扼腕又失去了指证禹月珂的人。但至少秘军已全灭,也算是解决了心头大患。
怎知他一回头,便看见了柳织净不谅解的眼神,“织净……”
“你说,看到白日烟火,玄衣楼的人会救我离开,那你呢?”
殷傲天不语。
柳织净上前槌打起他的胸膛,方才死里逃生的恐慌如今悉数爆发,全化为泪水宣泄,“我要你一人杀出重围,你为什么不做?你明明能排布此计,为什么不想得更周全些,至少保住你的性命而不是我的?”
“对我来说,你的性命就是我的。”
柳织净槌打的手停了,伏在了他的肩上痛哭出声。
她没事了,不会死了,他也没事了,不会死了,可为什么她还是好怕,怕殷傲天如此炽热的爱?
“织净……”
“我要回倪府。”
“倪府不安全……”
“你大可派人保护惊府,总之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明明她方才还要他一个人杀出重围、明明她方才还骂他为什么只保全她的性命却没想到自己,在在显示出她对他的关心,为什么她还是不原谅他?
“你还愿意听我的解释吗?我答应这件事过后向你坦白隐瞒身分的原因。”
“不是现在,我请求你,至少不是现在,让我冷静几日……”
殷傲天舍不得逼她,终究答应了她,与她共乘一匹马,返回樟林城。
秘军终究在成渊以玄衣楼大首领的身分带领玄衣楼人攻入后,被彻底剿灭了。玄衣楼愿意与靖王合作自然是百姓们的疑问,殷傲天也早有对策,他让人放出风声,玄衣楼之所以愿意帮助靖王,是因为看不惯有人胆敢以他们的名义为非作歹,才会暗中帮助靖王。
只是,除了这件大事外,樟林城也开始传起了一件韵事,那便是靖王与柳织净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
柳织净的烧饼铺虽然证实是被人所害,但她一时不察,将腐败的食物拿来贩卖也是事实,多少影响了生意,损失了部分客源,所以她决定歇业一段时间,等到过了风头再另寻地方开张。
暂住在倪府里的柳织净并不知她和殷傲天的关系已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即便知道,她也几乎不会再因此而影响心情了,因为她的身边从来少不了谣言。
倪若明多次想要劝柳织净,但也知道柳织净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不好介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今日倪若明要前往医馆,竟见柳织净也要离开倪府,她为柳织净开心,上前唤住了她,“织净,你有事要出门?”
“是。”柳织净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身后,如果可以,她希望能自己出门更好。
倪若明看着柳织净身后的侍卫,掩嘴轻笑,这是殷傲天对她的关怀,堂堂靖王,没人敢违背。
柳织净身后跟着的是一名青墩侍卫,她相当不耐烦有人跟着她,毕竟秘军已经被歼灭,她不觉得以她一个平民百姓的身分,需要一个人近身保护,还累得她失去自由,却对于殷傲天的作法无可奈何。
前几日,被殷傲天派来保护的人本来是成渊,但成渊不断叨念着自家主子对柳织净有多好、用情有多深,俨然就是打算为自己的主子做说客。
柳织净最后索性想了一计,她昨日假装要出府,把成渊骗出倪府大门后,就要人关了大门不准成渊进来。
以成渊的本事当然不会被一道大门挡住,他打算由一旁的墙头翻进来,柳织净由漏窗见到,她拿起早就偷偷命倪府小丫鬟放在墙边的菜籽油往墙头一泼,成渊没料到有这一着,抓住墙头的手一滑,重重的跌在外墙的地上。
柳织净由漏窗对着成渊说了,要他回去禀报殷傲天他太吵了,她喜欢安静。殷傲天也的确如柳织净的意思把成渊调走了,换了一个既严肃又沉默的青墩侍卫来。
或许是因为他安静又没有存在感,柳织净只生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气,就由着侍卫跟着她了。虽然偶尔她还是会故意躲他,但总是被他抓个正着。
今日,柳织净终于放弃了。
倪若明看她提着装着祭祀用品的篮子要出门,顿时明白了她要去何方,“你要去见柳伯父及伯母?”
柳织净点了点头,脸上有着决心。
倪若明不确定柳织净这个选择是好是坏,但只要是柳织净的决定,她便支持。
柳织净没有告诉青墩侍卫自己的去处,但他眼色很好,看见柳织净在准备,知道她要出门,便为她备了马车。
当柳织净走出倪府大门,看见等着她的马车,总算是大方的接受了。
告诉了车夫地点后,柳织净坐进了马车里,青墩侍卫则坐在车夫旁,马车缓缓的往郊外驶去。
然而到了目的地,柳织净却看见了意外的人。
郊外一座夫妻合葬的孤坟前,殷傲天正带着成渊及不少侍卫在坟前进行祭祀。
殷傲天来到樟林,除了是为了向倪老求医,也希望能找到当年失踪的一对翳族人柳氏夫妻。
当年他们逃离了京城就再没被寻到踪迹,殷傲天也是多年查探,才查出他们曾有一知交故友迁居樟林,然而在樟林寻找了几个月,就是没打听到柳氏夫妻的行踪。
官府里的文档没有柳氏夫妻迁居来此的数据,殷傲天及成渊都猜测,柳氏夫妻若不是改名易姓,怕就是遭遇不测了,只是翻查相关的文档,也没有查到柳氏夫妻亡故的数据,成渊在寻找柳氏夫妻一事上可说是毫无进展。
直到成渊最近帮忙顾灵准备顾灵女乃女乃的百□祭祀,询问了专门帮丧家协助处理白事的人,才知道樟林的历任县官便宜行事,非在籍的他乡人在樟林亡故,县府会故意不入文档,省去来日协助追查亡者死因的琐事。
不过这些处理白事的人都会帮忙建立文档,以便不时之需,也算是做件功德,成渊这才从这些非官方的文档中查到了当年那对柳氏夫妻的下落。
原来柳氏夫妻已成黄土一杯,这代表殷傲天身上寒毒的治愈之法又少了一样。
看着殷傲天双眸中的失落,成渊实在悲愤不已。
都怪禹太后!若不是她当年为了小小的咳疾要擒捉柳氏夫妻,或许主子早就经由柳氏夫妻的帮助,解了寒毒了。
“柳先生如今如此,是小王之过,盼柳先生在九泉之下,能接受小王诚心致歉。”站立在坟前的殷傲天诚心的将此事当自己的过错来忏悔。
“主子,这怎是主子之过?”
殷傲天并不理会,只是伸出手。
成渊憋了一肚子的气找不到出口,又见主子揽罪,差点把他憋死,只得气闷的把酒杯奉上。
殷傲天将酒洒在坟前,道:“柳先生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药学名家,翳族人的身分一向保密得当,若不是父皇为了解小王身上的寒毒,遍寻翳族人踪迹,当时居住在京城的柳先生及柳夫人也不会首当其冲招来横祸。”
殷傲大说完,再洒落第二杯酒,“小王不知禹氏竟会对两位进行追杀,本有责任保住两位的性命,小王难辞其咎。”
殷傲天此时再洒落第三杯酒,握紧酒杯的手一施力,几乎就要捏碎瓷杯。
成渊看见了,担心他伤了手,连忙劝阻,“主子……”
殷傲天顿时回神,放开了杯子。
成渊接过,交给身后侍卫,安慰道:“这是太后之过,请主子莫再自责了。”
“小王在此向两位承诺,定会寻找到两位的爱女,并收她为义妹,保她一世荣华。”那些非官方的文文件只记录了这些人亡故的原因,由于文文件中所记载,柳氏夫妻遭遇的祸事是由他们幸存的女儿所述,成渊这才得知柳氏夫妻有一女,只可惜文档中并未提及柳氏女的名字。
“主子要寻那柳氏女,必须想个合理的解释,若让太后得知她是翳族后裔,为了治太后的咳疾,怕是柳氏女性命不保。”
殷傲天知道禹月珂残忍自私,但他也明白禹月珂逼杀柳氏夫妻绝不单单是为此。
“禹月珂哪里只是为了小小咳疾而想要翳族人血,要断我生路才是真,她怕我解了寒毒,父皇便会将帝位传予我。
“虽然我早猜测柳先生及柳夫人怕是已不在人世,却还是抱着希望,除了希望他们能治愈我身上的寒毒,更希望他们没因为我遭遇危险,还双双健在,但如今这座孤坟是在告诉我,我这自私的愿望终究奢侈了,此刻,我多恨当年为何自己不察中了这寒毒,也或许当年我就该死于寒毒。”
成渊不能认同,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主子,属下却庆幸主子中了寒毒,若不是这寒毒,太后岂会容您?主子如今怕是与其他皇子一般死于非命了。至于主子失去的帝位,有朝一日解了寒毒,谁也不能阻止主子得到天下……”
“住口!”殷傲天喝斥了成渊,如果这天下是禹月珂所掌,他自会取而代之,但这天下既然是他一母所出的亲弟弟所有,他便不会与其争夺。
“主子,就连皇上都说,若有朝一日主子身上的寒毒解了,他愿禅让……”
“你认为皇上是昏君吗?”
“属下不敢。”
“皇上既非昏君,你要我取而代之,是希望我做不忠不义之人?”
“属下不是这意思。”
“成渊……当了皇帝,我如何与织净一生一世?”
成渊没想到殷傲天不想当皇帝的原因竟是为了柳织净,愣愣道:“柳姑娘原先并不知道主子是靖王,怎会表达她不希望主子位登大宝?”
“因为她曾说过,希望与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成渊不知该气还是该埋怨,柳姑娘至今还不准备原谅主子,却让主子一直记着她的一句话,就算主子不是皇帝,身为靖王,光是正妃、侧妃、夫人这样有品级的妻妾就能有七位,还不说可以纳成群的侍妾,主子却愿为柳姑娘两人厮守终生。
“希望柳姑娘有一日能想通,与主子重修旧好。”
“你别再插手我与织净的事,被赶出倪府、摔疼了腰骨还学不乖吗?”
殷傲天这话让成渊的腰又隐隐作痛起来,他心道:柳姑娘也真狠,不让他翻墙进去说一声就好了,竟拿油泼他害他摔了下来,这回摔得真是有够重的。
“属下明白,属下别管主子心尖上的柳姑娘的事,去管另一位柳姑娘总行了吧!未来是要当主子义妹的……”
“不用找了。”
柳织净提着竹篮走近时,已不知在附近听了多久。本来跟着她的那个青墩侍卫是可以出声让殷傲天得知的,但殷傲天发现他并没有这样做,便猜测一定有隐情。
直到殷傲天看见柳织净泛红的眼眶,那明显是哭过的,再见她手提的竹篮里有些祭祀用品,立刻有了猜想,“你便是柳先生之女?”唯有这个可能,青墩侍卫才会沉默不出声,故意让柳织净听完他对柳氏夫妻的忏悔。
“我是。当年逃离京城时,我才十岁不到,我爹娘是来投靠倪伯父的,怎知千辛万苦来到城外,还是死在了流寇手上。”
殷傲天大喜,一是喜终于可以偿还对柳氏夫妻的愧疚了,二是喜自己的寒毒终于有治愈的希望了。
“既知你是柳先生之女,我总算能弥补内心愧疚一二了。”
柳织净一直熬着不见殷傲天,实在是因为经历了被秘军绑架一事后,她发现自己面临死亡威胁时,心中最遗憾的竟是不能再见殷傲天最后一面,而后殷傲天假意中计时,她也知道如果有必要,她是会自戕换取殷傲天杀出重围的机会的,她的心意如此,怎可能不原谅殷傲天。
只是父母临终遗命,她若要违背,总得好好与爹娘解释一番,这才选了爹娘的忌日前来,要向爹娘禀报,却不意会在爹娘的坟前看见殷傲天,并听见他的自责。
皇室终究有像殷傲天如此的清流,若翳族人血真能治病解毒,当年爹娘想必会愿意治愈殷傲天。虽然爹娘失去性命多少与殷傲天有关,但最终还是身为翳族人才引来祸端,如今听见殷傲天在他们的坟前一番忏悔,相信爹娘也会原谅他吧!
“王爷,传说中翳族人血可为药引,那是指纯翳族人。翳族人与一般人诞下的孩子,是不具治疗能力的。”
“织净,我不会强迫你救我,不管你具不具有纯翳族人的血统。”
柳织净知道殷傲天误会她的意思了,她并不是在推托不愿助他,“你将我想成什么人了?若我能救你,我肯定会救。”
戒慎小心的殷傲天终于在柳织净说出这番话后露出笑容。
柳织净不知自己有多久不曾见到他这迷人的笑了,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捧着她,深怕她生气,怎能让她不感动。
“织净,有你这话就够了,你不是纯翳族人没关系,我总能再找到其他翳族人,抑或者……倪老能救我也不一定。”
柳织净见殷傲天这满怀希望的模样,一句实话也说不出口,她上前托起殷傲天的手,捧在心口,“王爷……”
“别为我担心。”
柳织净欲言又止,就怕破坏了他的希望,但唯有让殷傲天知道实情,他才会积极寻找其他解法,“王爷,我相信你的寒毒终能治好的,只是你别再浪费时间寻找翳族人了,我的确是翳族纯血,只是翳族人血的神效只是传说,不是事实。”
殷傲天错愕地由柳织净的手中抽回自己的,他寻找了翳族人多年,只为解自己身上寒毒,可这竟只是传说吗?
“王爷……请你相信我,若这传说是真,我定会救你。”
看见柳织净为他担心,即便殷傲天处于相当失望的情绪之中,内心还是欣喜的,他要自己露出释怀的笑,托起她皱着眉头的脸,“好了,瞧你,脸皱得跟包子似的,我是失望听到这个事实,但我会专注寻找其他解法,你放心。”
听到自己的脸被说像包子,柳织净抗议了,“王爷是嫌我胖吗?胖也是你自己选的,我可没逼你。”
这话说得可明白了,不但是原谅主子,根本是撒娇了!成渊也替殷傲天高兴,想着主子大概又要说些让人害臊的情话与柳姑娘打情骂俏起来,正要屏退左右,却听到意料之外的话。
殷傲天也不知怎么失了神,竟似没听到柳织净的话,开口就跟柳织净告辞,“织净,想必今日你是来拜祭你爹娘的,我便不打扰了。至于你身边保护的人,我不会撤,就这一点你听我的,不是秘军灭了你就安全了,我们的事已经传进京里了,万一太后知道你是翳族人,她可不会相信翳族血能为药引的事只是传说。”
柳织净当然发现自己的主动示好殷傲天没注意到,甚至可能没听到她的话,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王爷,你没事吧?我最近又研究出了新的茶点,你愿不愿意尝尝?”
这可是进一步的示好,成渊可开心了,可他再望向殷傲天,却见殷傲天盯着柳织净若有所思。
“怎么了?王爷?”
“织净,你先前不原谅我,成渊多说了我几句好话你便气得将他赶出倪府,如今……你突然原谅我,是因为我在你爹娘坟前说了那些话,还是你在同情我身中寒毒,可能寻不到解法?”
柳织净一听,所有为了示好而露出的笑容、态度全都收了起,还用力的踩了殷傲天一脚,痛得他立刻回神,险些失态地抱着自己的脚喊疼。
“织净……”
“成渊,把你家主子给我送回去,在他那颗傻脑袋变精明之前,不准他来找我。”成渊无奈望天,她都知道靖王是他的主子了,主子若没变精明就想去找她,他难道还能拦得住?
“织净……”
“成渊,你不快把你主子请走,我就再踩他一脚。”
“柳姑娘……”成渊苦着一张脸,希望柳织净耐着性子,好好的向主子再解释一次。
“全都给我走!”
连那个像石头一样的青墩侍卫都知道主子说错话了,不由得在心里重重叹息,上前一步道:“柳姑娘,请让属下留下。”
柳织娘望了那青墩侍卫一眼,终究同意了,“我也不想自己再被掳,又害得你家王爷涉险,你要留就留吧。”
“多谢柳姑娘。”
最后,得不到答案还在钻牛角尖的殷傲天,以及苦着一张脸,不知道该不该僭越地敲主子脑袋一记,看他会不会清醒过来的成渊,还有他们带来的青墩侍卫及车夫,全被柳织净赶走。
柳织净回到坟前,摆好了她带来的祭品,带着无奈的笑,向爹娘禀报,“爹、娘,看见刚才那个快气死我的傻子了吧!他就是这样的人,跟害得我们一家人流离失所的皇室之人是不一样的,女儿原谅了他,想来爹娘也能原谅我不遵从你们的遗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