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面塞满了一千两,最后连作梦都会梦到手里捧着一千两,导致苏映宁根本忘了画册的事,更没想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还直接逼着苏明泽带他上门,教她即便像个大家闺秀不出门无法逃避。
坐在花厅,云靳温文儒雅的喝着茶,那画面美好得像幅画,连平日钻进厨房就生根的珠儿也忍不住好奇的待在苏映宁身后偷看。
“云公子今日上门有何指教?”苏映宁当然不会傻得自个儿戳破。
“苏姑娘还是自个儿坦白道来,不过在这之前,是不是让不相干的人先退出去?”顾及她的脸面,他连赵英都留在外面。
苏映宁低声骂了句“虚伪”,还是转身看着珠儿,“别看他生得美若天仙,说变脸就变脸,像个凶神恶煞似的,会害你晚上作恶梦,你真的要待在这儿吗?”
云靳的脸瞬间变得又臭又长,她是不是活腻了?
珠儿悄悄往后退。可是独自将小姐留在这儿,好吗?
“三哥哥在外面,我有事喊他一声,他会立即冲进来。”今日三哥哥倒是聪明,领人过来后就赶紧到外边,就怕她将流先生这号人物裁在他头上。
珠儿忍不住再看了云靳一眼退了出去。
苏映宁回过身来面对云靳,故意曲解他的来意,“我很坦白,我的草药图书就是那么一回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我曾经见过草药图书页尾的鸢尾。”云靳很乐意配合她挑起的话题。
苏映宁太意外了,“鸢尾?”
“对,我想知道那鸢尾从何而来。”
“我最喜欢鸢尾,不好在书上留名,就以此为记号,这有何不对?”
云靳冷冷一笑,“若是苏姑娘想隐瞒流先生的真实身分,最好实话实说。”
“什么流先生?”
“你好像忘了,流先生的画册也有鸢尾。”
苏映宁差点破口大骂,终于搞清楚状况了。因力不知道他的目的,她刻意把事情推到尹大夫的头上,如此一来,草药图书不完全属于她,没想到他发现流先生的画册,见到跟草药图书一样的鸢尾,这等于告诉他,她就是流先生。
“那朵鸢尾究竟哪儿惹到你了?”既然知道问题所在,她索性把话摊开来说,弄个清楚明白。
“我不相信单单因为喜欢,就特别留下鸢尾作为记号,任何习惯都有缘由。”
迷雾散去,苏映宁轻松不少,“没错,见到尹大夫的草药图书有鸢尾记号,我觉得很有意思,正好我最喜欢的是鸢尾,便仿效她的习惯,只是我更偏爱含苞待放的鸢尾,盛开的鸢尾不适合我。”
云靳两眼一亮,“苏姑娘可为我呈现尹大夫的鸢尾吗?”
苏映宁点头应允,转身走到门边,请守在外面的苏明泽为她送来笔墨纸砚,然后当着云靳的面画下那朵盛开的鸢尾。
云靳难掩激动的情绪,果然是容妃!
“这个尹大夫有何问题?”
“先皇在世时,南岭有个村爆发一场可怕的疫病,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若不想疫情扩散到其它村落,只能放火烧村,正好此时有一位神医云游至南岭,找到治疗疫病的方子,疫情得到控制,不过,就在都察院御史要上书为她请功时,她竟然消失不见了。”云靳不得不说编故事是很伤神的事,但他也挺得意的,他这番话说得真假掺杂,连他自个儿都信了。
顿了一下,苏映宁明白了,“这位神医就是尹大夫?”
“这位神医有个习惯,凡是她经手的医书必会留下一朵鸢尾,至于她是不是你口中的尹大夫,这就要问你口中的尹大夫是不是真有其人。”
她轻而易举就能画出容妃的鸢尾,他不得不怀疑她是否真将尹大夫的誉抄本丢了,容妃的医术连太医院院使都说好,可见得她的医书值得珍藏,这个丫头真是习医之人,应该舍不得丢弃。
所以,真迹必然还在她手上,她只是不愿意交出来,此事不难理解,容妃担心曝露行踪,势必会要求她的医书不能教人瞧见。
“你认为我有必要说谎吗?”苏映宁咬牙切齿,这个家伙怎么如此难缠?
云靳微偏着头打量她,目光是嘲弄,“你这丫头的花样一箩筐,我若信你,满朝文武都要笑我傻。”
满朝文武……不信就不信,用得着如此夸张吗?苏映宁无奈的双手一摊,“我还是那名话,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若没有尹大夫的医书证明,尹大夫的存在是真是假难以说清楚,你不认为吗?”云靳理直气壮的道。
今日他们的角色交换过来,她也会心存怀疑,不过,这也说明一件事,他要寻找的尹大夫必然是个很重要的人,不会只是神医如此简单。
苏映宁不退缩的抬起下巴,“能说的我都说了。”
云靳微微拢起眉,换言之,还有不能说的,是吗?
“小宁丫,爹他们回来了。”苏明泽欢喜的在门外大喊。
怔愣了下,不是三日后才回来吗?苏映宁还是赶紧提起裙子往处跑,可是到了门口,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连忙止住步伐,扯住苏明泽,指着里面的人,“哥哥帮我送客,最好从后门离开,别教爹瞧见了。”
“这样不好吧。”
苏映宁赏他一个白眼,“你觉得跟爹说出原委更好吗?”
“今日云公子上门,几乎府里所有人都看到了,说不定爹还没进门之前,就得到消息了,你以为自个儿逃得了吗?你不如老实交代清楚。”
赵英听着,实在恼极了,他看起来如此不起眼吗?他们怎能当他不存在,如此大刺刺的在他面前讨论?
“我得好好想清楚如何说比较好。”苏映宁不希望父母担心,无论他们多么宠她,他们还是摆月兑不了这个时代的民风框架。
“什么事要好好想清楚?”苏华安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寻女儿了。
苏映宁身子一僵,但她很快就回过神,像只鸟儿欢喜的扑过去,抱住父亲,“爹回来了,我想死爹了!”
“你这丫头是不是又闯祸了?”苏华安宠爱的模了模女儿的头。
“没没没,我最乖了,前日还去大杂院,凌婆婆终于愿意让我看病了,只是她的消渴症无法根治,只能控制避免恶化。”
消渴症并不等于是糖尿病,而是比较偏向糖尿病病程的中后期。糖尿病病程发展分郁、热、虚、损四大阶段,必须视个人血糖和病症变化,再配合体质对症下药,使用黄连、知母、石膏、芍药、乌梅、生地、葛根、天花粉、黄耆、山楂等药材,更有效的协助控制血糖。
“凌婆婆自个儿很清楚,不过她愿意让你看病,这表示她信任你了……这位公子是……”苏华安看见走出花厅的云靳,表情不由得一愣。
“晚辈云靳,见过苏伯父。”云靳无视于苏映宁想杀人的目光,走到苏华安面前。
“爹,这位云公子是三哥哥的朋友,他跟三哥哥有事商量,我们别打扰他们。”苏映宁硬拽着苏华安离开,“娘还在等爹爹,爹迟迟不出现,娘肯定很心急。”
云靳笑盈盈的目送苏映宁离去,逃吧,下次她可逃不了了。
“云公子,我还是先送你离开吧。”苏明泽丧着脸,小宁丫真没良心,烫手山芋随手一扔,也不怕烫伤他的手。
云靳很爽快点点头,还有礼的拱手请苏明泽带路。
虽然云靳的配合度很高,但苏明泽的感觉很不妙,小宁丫这次要栽了。
云靳纠缠不放,苏映宁知道自个儿隐瞒不了,便自动自发的跪在父母面前,老老实实交代近来发生的事,其中也包括她做的事,如今,她真是后悔死了,早知道一个鸢尾的记号会惹出这样的麻烦,当初她就别自作聪明。
“夫君……”秦如贞紧张的伸手抓住苏华安。
“没事。”苏华安连忙握住妻子的手,坚定的看着她,免得她因为担忧而失言。
这是什么情况?苏映宁的目光在父母之间来回转动,不是应该先骂她几句吗?她以流先生之名画了那种“伤风败俗”的写真集,若是教人知道,她的名声也毁了,他们怎可能不生气?是啊,不是不生气,而是有其它顾虑转移了他们的心思,看样子,这位不小心教她推出来的尹大夫大有来头。
“爹,尹大夫究竟是谁?”苏映宁试探的问。
“尹大夫?”苏华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赠了一大箱医书孤本给你的那位至交好友。”
苏华安极尽轻描淡写的道:“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对方的身分,她因为摔下山崖伤了脚,正好遇见我们的车队。身为医者,爹不能不救治她,而你娘更是不忍心丢下她不管,于是答应她加入我们的车队。到了云州,她提议用多年行医撰写的医书换取药材和盘缠,我们又不缺那么点药材和银子,便答应了。”
“那位女子为何会摔下山崖伤了脚?”她觉得爹在说谎,是因为对方的身分太过敏感,深怕引来麻烦,不得不隐瞒吗?
“你还记得英霞峰吗?她去那儿采药。”
苏映宁当然记得英霞峰,那儿拥有草药生长的天然条件,相对的也暗藏许多危险,就连大男人都不会独自去那儿采药,更别说一个女子……很显然,她绝对不是去那儿采药,如此简单的道理爹不会不慬,可见得此人的身分极其麻烦,爹只能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
无论尹大夫是什么身分,她惹出来的麻烦总要收抬,“云公子揪着尹大夫不放,我担心不拿出那些医书孤本证明,他会跟我过不去。”
“爹答应对方,那些医书孤本绝不教自家人以外的人瞧见。”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没有透露手上有尹大夫的医书,可是,他执意找出尹大夫,我们交不出人,也只能拿出那些医书孤本。”
苏华安沉默下来。
“爹,对不起,这是我惹出来的麻烦,我会尽力周旋,可是,我认为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些医书孤本只怕藏不住了。”
是啊,事到如今,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苏华安起身走过去将女儿扶起来,“这事你看着办,不过,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再过两、三年就要嫁人,别再老是往外跑。”
苏映宁很委屈的噘着嘴,“我是大夫,不往外跑,给谁看病啊。”
“你想行医,以后跟着爹。”
苏映宁做了一个鬼脸,“我若跟着爹,才真的一点行医的机会也没有。”
“只要你一直用心钻研医术,英雄总有用武之地。”
“虽然不知道英雄是否有用武之地,但我一直用心钻研医术,尹大夫的医书孤本我都可以倒背如流了。”云靳说尹大夫是神医,这一点倒是不假,看过尹大夫的医书就知道尹大夫医术精湛。
苏华安安抚的模了模她的头,“爹相信总有人会看见你的医术。”
苏映宁扬起笑容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夫君……”秦如贞走过来抓住丈夫的衣袖,因为担心,她的手还在颤抖。
苏华安转过身将她搂进怀里,坚定的道:“别担心,我们与那位夫人说起来是一命之缘,这是身为医者该做的事,至于她的身分,她去了哪儿,这不是医者会关心的事,他们想找人,我们也帮不上忙。”
当初夫君不曾打探对方的身分,就是怕惹上麻烦,这一点秦如贞一直很清楚,真正教她放心不下的是另外一件事,“我担心的是跟踪宁儿的人,会不会是……”
“不会,若是她有意跟我再见,我们不打探她的身分,她也会主动寻来。”
“她有可能改变心意。”
“若她改变心意,她也应该找我们问清楚。”
半响,秦如贞缓缓的点点头,“是啊,当初她说舍弃就舍弃,如今她想寻回来,也应该先问过我们的意思。”
“经过十五年,寻她的人还没有死心,可想而知,她的处境有多艰难,如今她只怕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绝对不会寻上门。”
“可是,为何要跟踪宁儿?”
“我们并不能确定跟踪宁儿的是不是她的人。”
“一定是,我是母亲,我可以了解……”
“好啦,连个影子都还没瞧见,就吓得自个儿魂不守舍,这是自寻烦恼。”苏华安轻拍着她的背,坚信不移的接着道:“我相信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傻事,不会教过去的努力功亏一篑。”
秦如贞渐渐放松下来,只要夫君在身边,她就不担心了。
“这就是容妃的鸢尾记号吗?”梁子昱看着云靳带回来的鸢尾图赞叹道:“这朵鸢尾真是美得耀眼!”
云靳先是点点头,接着摇摇头,“虽然同为盛开的鸢尾,容妃的鸢尾只是个小小的记号,看起来并没有这鸢尾耀眼。”
“苏姑娘在丹青上的造诣非比寻常。”
虽然如此,但云靳可不愿意被人发现自个儿为她的丹青折服,还是将此事拉回重点,“只要见到尹大夫的草药图书,我们就可确定容妃曾经出现在云州,接下来若能找出容妃来到燕阳的原因,这一趟差事便算是完成了。”
“苏姑娘与你僵持至今依然坚持己见,只怕如我们先前猜测,她答应过尹大夫不能让其草药图书流出去。我看这丫头不是普通的固执,除非你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否则你要她松口,难啊!”梁子昱很欣赏苏映宁,单是能让阿靳咬牙切齿这一点,就足以教人对她刮目相看。
“我何须如此野蛮?别忘了,如今可是她落在我手上。”云靳骄傲的抬起下巴。
梁子昱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对哦,我都忘了,如今你抓住她的把柄,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太可惜了?不过,你确定要狠狠得罪苏姑娘吗?风水轮流转,等将来你落在她手上,你就有罪受了。”
“我会落在她手上?”云靳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落在她手上,但你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云靳没好气的冷笑一声,“我会斗不过那个丫头?”
“在我看来,确实如此。”梁子昱无声一叹,人家三言两语就搅乱他的心,他还妄想斗得过人家?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只怕他自个儿都没有察觉,扯上那丫头,他的行为、心绪就完全不受控制。
“这一次你等着瞧吧。”
“爷,若将流先生的真面目抖出来,会不会惹恼苏姑娘,弄巧成拙?”赵英忍不住提醒他。
梁子昱点头附和,“是啊,抖出来就不是把柄,而是撕破脸了。”
“我可没有兴趣毁了她的名声,这个把柄不过是用来威胁她。”
梁子昱拿起画册翻了翻,提出自己的见解,“她是个满潇洒率性的姑娘,我相信她不是很在意名声,若非为了顾及家人,她绝不会遮遮掩掩。”
云靳不由得皱眉,“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
“虽然苏姑娘聪慧狡黠,但为人坦荡直率,想了解她不难。”
“你看得倒是很仔细嘛。”云靳完全感觉不到自个儿的口气有多酸。
“她是一个令人好奇的姑娘,生得更是清丽月兑俗,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多看她一眼。”梁子昱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顿了一下,云靳一副听见天大笑话般的哈哈大笑,“那个丫头清丽月兑俗?”
梁子昱瞪向赵英,问道:“苏姑娘是不是生得清丽月兑俗?”
赵英看了云靳一眼,略有迟疑,接着才点头道:“是啊,只是苏姑娘总是穿得朴素,有时候又像男子一样束发,往往教人忘了她生得清丽月兑俗。”
有些话他不敢明白说出口,若非爷生得太俊美了,不可能看不见苏姑娘有如一朵空谷幽兰。
云靳瞪着他们两人,那丫头给他喂糖吃吗,为何一个个的都在替她说话?
“阿靳,我还不曾见过你对哪个人如此刁难,西施都被你看成了东施。”梁子昱语带戏谑的道。
“那丫头哪有资格称为西施。”云靳也搞不清楚自个儿怎么了,恨不得能挖岀苏映宁身上所有的缺点,然后他就可以证明一件事——这个丫头果然是村姑一个,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颠覆他的认知,如今看着她,他甚至觉得她光芒万丈,让他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梁子昱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西施也好,东施也罢,苏姑娘应该不在意人家的眼光。”
云靳又皱眉了,他有必要表现岀很了解苏家丫头的样子吗?
“总之,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千万别惹恼她,最后害自个儿没有好果子吃。”梁子昱其实很乐意看好戏,只是他是云靳的好友,表面上还是要义气一下。
云靳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后撇开头,不想继续绕着此事纠缠不清,如何做,他自有主张,他定会教那个丫头俯首称臣。
苏映宁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拒绝崔晨的要求,不过,这并非她忍痛舍弃一千两的主因,尹大夫的身分只怕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崔晨出现的时间太过敏感。
她总觉得与尹大夫有关,所以,她还是别惹这份差事,于是她请苏明泽跑一趟客栈,代她向崔晨说一声。
虽然没有答应崔晨的邀约,但是这笔生意提醒她一件事,她还是可以画一幅〈春嬉图〉摆在八方书铺贩卖,即便要等上一年才能遇见有缘人也无妨。
苏家最适合沉思的地方莫过于正房前面院子的枣树,苏映宁打算去那儿思量一番这阵子发生的事,怎料她都还没爬上树,就听见惊叫声,回头一看,正好见到苏明泽扑倒在地,看起来真像一只壁虎。
“三哥哥,你最近怎么走路都不长眼睛?”苏映宁走到他前面蹲下。
苏明泽抬起头看着她,很委屈的说:“我哪知道闪个神就摔跤了。”
苏映宁戏谑的挑起眉,“何事教你闪了神?”
“你还是先拉我起来吧。”
苏映宁拉着苏明泽站起身,见他脸色不太好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苏明泽看了她一眼,支支吾吾的道:“那个……我不是去远来客栈找崔晨吗?没想到,竟然听见人人都在议论……”
苏映宁见他迟迟没有下文,懊恼的道:“干啥不说了?”
苏明泽重重的叹了口气,豁出去的说了,“流先生是个女子。”
“什么?!”苏映宁激动得尾音上扬。
“我也吓了一跳,见过崔晨之后,我又绕到其它酒楼、茶馆,没想到大伙儿都在讨论这件事,后来我去八方书铺找刘掌柜,为了这个传闻,刘掌柜已经躲着不见人。今日有好多人上门求证,刘掌柜坚持否认,但流先生是姑娘更有意思,大伙儿还是相信传言是真的。”苏明泽越说越沮丧,在他看来,大伙儿的反应很正常。
苏映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知道卖写真集不妥,早晚要封笔,但是被人家逼着封笔,这种感觉真是槽糕透了。
苏明泽恼道:“我想不明白怎会突然有这些流言?”
“云靳。”
苏明泽惊愕的瞪大眼睛,“你是说……”
“这是他给我的警告,若不说清楚尹大夫的事,他就将流先生的身分公诸于世。”苏映宁恨恨的咬牙。
云靳不会善罢干休,她一直有心理准备,可是,她没想到他会出手如此之快,又如此之狠。
“怎么办?”
苏映宁没好气的道:“什么怎么办,他要看尹大夫的医书,就给他看。”
苏明泽怔愣了下,“你就这么投降了?”
“爹答应了,那尹大夫的医书也就没必要对他藏着掖着。”
在她看来,无诠尹大夫是什么大人物,都只是他们举家迁回燕阳途中遇到的一位过客,连他们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实在没必要费心掩护。
苏明泽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保住你的名声了。”
既然做了决定,苏映宁也不拖拉,带了一本医书孤本去了王家见云靳。
云靳翻着医书,是容妃的字,也有容妃的鸢尾记号,不过,这是非常珍贵的行医记录,并非他预先设想的那本书册,“这应该不是你誊抄的草药图书。”
苏映宁闻言一僵,还以为可以打混过关,没想到他如此精明。
“其实,我说五年前遇到尹大夫的事是骗人的,事实上……”她老老实实将父亲说的故事一字不漏的重述一遍,最后还不忘举手对天发誓,绝无虚言。
“这是尹大夫行医遇到的病例,何种症状、如何治疗……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
苏映宁明白云靳的意思,“医书很珍贵又如何?若是用不上这些医书就没有价值,尹大夫当然要抓住机会,用医书与我爹这个大夫交换药材和盘缠。”
云靳无法反驳,逃亡的路上带着一堆医书,这是极其不便的事,无论这些医书有多么珍贵,容妃将医书交给救命恩人换取药材和盘缠,既能够报恩,又获得所需,这是一举两得。
“苏伯父知道尹大夫去了哪儿吗?”
苏伯父?他这样称呼让苏映宁觉得有些别扭,他和她爹又没有交情,称她爹“苏大夫”更为恰当吧,不过,她懒得在这种小事上面计较,回道:“不知道。我爹是医者,不能不救人,但也不是傻子,看不出来尹大夫独自上英霞峰采药大有问题,当然是少管闲事,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点云靳深信不疑,容妃只怕也不会说出自个儿的下落,所以,他不再为难苏映宁,答应不说出流先生的真实身分,便让赵英送苏映宁出去。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云靳看着坐在树下,像在闭目养神的梁子昱。
半晌,梁子昱睁开眼睛道:“按理说当时容妃将医书交给救命恩人换取药材和盘缠是很正确的做法,但是走上逃亡之路还不忘带走医书,可见得这些医书对容妃何其宝贵,容妃如何舍得轻易交给别人?”
云靳起身走出凉亭,在梁子昱旁边的官帽椅坐下,“这正是我不解之处。我见过萧太医的行医札记,里头仔细记录他医治过的病患,他总是随身带着,既然医书是容妃亲手撰写,难道她不怕苏大夫转手高价卖给别人吗?医书在苏大夫手上,将来她想买回去,不难,但若苏大夫转手将医书卖了,她想买回来就难了。”
梁子昱同意的点点头,“容妃不会无缘无故将医书交到苏大夫手上,至少,苏大夫对她来说绝非陌生人。”
“苏大夫一直住在江南,不可能与容妃有任何关系。”
“若非旧识,也必然存在某种牵连。”
云靳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某种牵连?”
“是啊,因为某种牵连,容妃不惜将珍贵的医书交给苏大夫。”
十五年前……云靳没来由的想起苏映宁,于是对着折返回来的赵英道:“你让赵全盯着苏家丫头。”
“为何要盯着苏姑娘?”梁子昱好奇的问。
“直觉告诉我,找到容妃的关键可能在苏家丫头身上。”
梁子昱嘿嘿一笑,为何听起来像是他想纠缠人家的借口?
云靳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没好气的道:“你别胡思乱想。”
梁子昱挑衅的直视回去,口气充满戏谑,“我胡思乱想?还是你胡思乱想,硬要将容妃的事扯上苏姑娘?”
“我真的认为寻找容妃的关键在苏家丫头身上。”云靳不知道自个儿为何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是是是,不过,既然定寻找容妃的关键在苏家姑娘身上,不如自个儿盯着,想做什么当不是更友便?”梁子昱不怀好意的笑道
云靳索性闭上嘴巴,免得越描越黑,连他都怀疑自个儿有私心。
这时,赵武匆匆走过来行礼道:“爷:我看见李蓟在这附近打转。”
云靳目光一沉,“他是盯上我,还是另有目的?”
“李蓟交给我,我来模清楚他的目的。”梁子昱自告奋勇。
略思忖,云靳点头同意了,相较于自己,梁子昱看起来不醒目,很容易教人忘了他是皇亲国戚,况且他身边高手如云,对付一个李蓟轻而易举。
麻烦解决了,苏映宁在家安安分分待了三日,就又忍不住想出门。
她不是静不下来,只是更热爱自由奔放的生活,所以,她一直很庆幸不是穿到某个贵女身上,成日只能绕着琴棋书画打转,她喜欢当苏家的孩子,只要知道分寸,交代清楚行踪,想岀门就能够岀门,不过,最近她被禁止单独行动,随时都要带上苏明泽。
其实,她也不爱四处乱跑,毕竟是女儿身,很容易招来麻烦,唯一乐趣是上山写生……不,应该说是上山采药,遇到好景就画下来,她的第二幅画作〈春光明媚〉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的——前往采药途中,在青溪边见到妇女捣衣,那种平凡中的生命力令人感动,她便按捺不住的执笔画下,不能否认,画画带来的甜头给人动力,她觉得自个儿浪费这才能太可惜了,偏偏画了〈春光明媚〉之后,她没再上山采药,便没机会进行第三幅作品,而今日天气很好有明媚的阳光,有柔情的春风,很适合来一场户外写生。
坐上骡子板车,苏映宁一路高歌,也不知唱什么,惹得苏明泽频频回头。
“你别唱了,怪难听的。”
苏映宁嘀咕了一句“不慬得欣赏”上,继续高歌,直到有人加入他们的行列,她自动闭上嘴巴。
这肯定是巧合,可是到了目的地,安排好骡子扳车,他们兄妹上山采药,尾随在后的人还是没有改道的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苏映宁恼怒的回头瞪着云靳。
“苏姑娘要去采药吗?”云靳朝她勾起最亲切迷人的笑容。
可惜在苏映宁眼中,他是害她晚上睡不好的麻烦人物,她只想一脚将他踹得远远的。
“我是不是要去釆药关你什么事?”
“听说最近不太安宁,我陪苏姑娘去采药。”
小宁丫有我这个哥哥陪着,用不着云公子。但是这话苏明泽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不知何寸,这两个人已经连成一线,反倒是他看起来像是路人。
“为何我没有听见这样的传闻?”苏映宁只差没有补上一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她在燕阳混得风生水起,用不着开口,人家就会将消息送上门,这样的大事,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我昨夜听见消息,有一队从北夏回来的商队在苍雾山附近遇到马贼,整支商队死伤大半。”
这不是新鲜事,苍雾山一带是马贼出没的地方,即便朝廷三番两次派云州驻军扫荡,但也只能让他们安静一段日子,过不久又会再出现,毕竟往返两国的商队带来的唐大利益交在太诱人了。
苏映宁冷冷一笑,不以为然的道:“燕阳离苍雾山有一段距离,更别说燕阳是云州的都城,马贼还不敢到这儿猖狂。”
顿了一下,云靳一副很无奈的模样问道:“你这丫头一向如此伶牙俐齿吗?”
“谢谢,我从来不知道自个儿是个伶牙俐齿的人。”
云靳又是一顿,转而问:“你为何习医?”
“我不应该卫医吗?”
“不是,只是苏三没有习医,你一个姑娘家反而习医。”
苏映宁斜睨了他一眼,“你好像很看不起姑娘家。”
“苏姑娘言重了,只是继承衣钵的往往是儿子。”
“人各有所长,想要继承衣钵,也要看看自个儿是不是那块料。”
“这倒是,不过,苏姑娘如何发现自个儿在医术方面有天分?”
“这应该与你无关吧。”
“我只是好奇一问,苏姑娘何必如此防备?难道其中有不可告人之事?”
他显然是挑衅,但是苏映宁送他一个冷眼后还是回答了,“我爹说姑娘家懂点医术不是坏事,必要时还能救治自个儿身边最亲的人。”
云靳觉得很讶异,“苏伯父要求你习医?”
“这有何不对?”她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曾怀疑过,爹为何非要她这个女儿习医?只是她发现习医对她来说不难,况且爹的想法颇有道理,她便接受了,可惜的是,一般人不愿意给她看病。
“没有,苏伯父好像很看重你。”
“难道女儿就不值得看重吗?”苏映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没一会儿,她听见泉水流动的声音,循声而去,“美景”就出现在眼前了,紧接着周遭的人事物全部被她抛到脑后。
云靳看着苏映宁突然爬到大石头上坐下,再从药蒌子里面拿起小册子和笔,然后她瞬间化成山间最宁静的一道风景,美得如梦似幻,他的双脚、双眼彷佛被什么缠住,再也动弹不得。
这一刻静静看着她,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了四个字——清丽月兑俗,不过最教人心动的是她那种忘情的专注,彷佛什么都不重要,眼前只看得见这片景色。
苏明泽的目光在自家妹妹和云靳之间来回,觉得脑子越来越乱,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两人先是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让旁人完全无法插嘴,这会儿又都静悄悄的不发一语,却还是教旁人生出一种“我是多余”的感觉。虽然他不是很机灵的人,但是看见眼前这一幕,还是感觉得出来不太妙。
“苏公子,在下陪你过几招,如何?”赵英悄悄走近苏明泽。
苏明泽怔愣的眨着眼睛,有一点回不了神。
“在下看苏姑娘暂时不会离开,还是让在下陪你切磋一下。”
眼前的情况确实如此,苏明泽暂且搁下恼人的思绪,点头跟着赵英找地方切磋。
过了五日,梁子昱的人就查到李蓟的目标是一个名为崔晨之人。
“崔晨?”云靳太意外了。
梁子昱两眼闪闪发亮,好像发现什么大事,“崔晨是益州富商姜家大老爷的管事,前来燕阳是为了给姜老夫人准备寿礼。”
云靳越听越胡涂,“益州富商的管事?寿礼?”
“姜家大老爷想请鸢尾公子为姜老夫人画一幅〈春嬉图〉。”
“鸢尾……公子?”云靳唇角一抽,为何会想到苏家丫头。
梁子昱哈哈咯的笑了,“如你所想,鸢尾公子就是苏姑娘。”
半晌,云靳笑了,眼中流淌着自个儿也没有察觉的情愫,“又是先生,又是鸢尾公子,她对鸢尾可真是情有独钟。”
“鸢尾公子只有两幅作品问世,一幅〈春游图〉,一幅〈春光明媚〉,而〈春光肯媚〉……如今在安国公老夫人手上。”梁子昱一双眼睛兴奋得紧瞅着云靳。
云靳怔愣了下,满是怀疑,“安国公老夫人?”
“是啊,孙二游历路过燕阳,见了那幅画后深深着迷,便买下来带回京城,当作寿礼送给安国公老夫人,安国公老夫人爱不释手。”
“安国公老夫人什么好东西没有瞧过,如何会瞧上一个十几岁丫头的画作?”云靳嗤之以鼻。
昨日他悄悄就近看她作画,觉得她的画法很特别,但是景色很普通,飞奔而下的瀑布形成一座水泉,山壁寸草不生……他看得出来这是一幅未完成的画作,可瞧不出有何过人之处,还不如她随手画给他的那朵盛开鸢尾。
梁子昱又是摇头又是摇手,“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你亲眼所见?”
“我不是你,安国公老夫人的寿宴我可不敢缺席,我跟着孙二向老夫人拜寿,当然有机会一睹那幅〈春光明媚〉,严格说起来,那幅画并不特别,描绘的只是市井小民的样貌,很朴素,但充满朝气,尤其用色教人眼睛一亮。老夫人是真的很喜欢,除了那幅画本身,还有一个原因,老夫人出生在燕阳,〈春光明媚〉的一景一物勾起了老夫人的回忆,而这也是孙二挑选这幅画当寿礼的原因。”
云靳对于那幅〈春光明媚〉来了兴趣,不过他不会老实承认,表面上仍旧就事论事的道:“孙二很懂得讨好嘛。”
“孙二没有世子爷的身分不懂得讨好,如何在安国公府受到重视?”
“他再懂得讨好,世子爷的身分也落不到他头上。”
“有世子爷的身分未必是好事,皇上肯定不会用他。”
略一思忖,云靳点点头,“安国公府是皇上的眼中钉,将来要继承安国公府的世子爷绝不可能受皇上重用,倒是其它人能用上一用,不过,皇上只怕也不乐意用孙家的人对付孙家的。”
梁子昱同意的点点头,皇上想本就不信任孙家的人,就算狗咬狗,也不能保证旁边看热围的不会遭到波及,再说了,斩草不除根,留着往往成了祸患。
“不过,李蓟为何要盯着崔晨?”李蓟若盯着他,这还情有可原。
梁子昱摇了摇头,“我再三琢磨也想不明白,李蓟盯着崔晨是私人恩怨,还是太后之命?”
“若非要紧的事,太后不会动用李蓟。”李蓟可以说是太后的谋士,如今太后跟皇上暗中斗得可凶了,太后不会轻易让李蓟离开身边。
“我也如此认为,李蓟离开京城太久了,不可能为了私人恩怨。”梁子昱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难道这个崔晨与容妃有关?”
云靳目光一沉,没错,若非与容妃有关,李蓟如何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看子,得好好查清楚崔晨的底细。”
“我让小四亲自去一趟益州。”小四是梁子昱身边身手最厉害的侍卫。
“不,这事让成影出面。”成影的身手在侍卫中并不起眼,但是隐藏自个儿的本事无人能及,最重要的是,他敏锐心细,能够从小细节中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这个崔晨若是跟容妃有明显关系,他不会轻易出现在众人面前。”言下之意,崔晨的身分必然教人看不出破绽,动用成影,只怕也查不到什么。
“我明白,不过,我相信成影。”
“好吧,益州那儿确实要走一趟,可是崔晨这个人要不要盯着?”
“如今李蓟盯着他,我们还是别进去搅和,否则李蓟接下来就要盯上我了。”
梁子昱想了想,说道:“还是让我的人继续卖盯着李蓟,李蓟迟早会有动作,届时就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云靳不当一回事的点点头,在他看来,只要成影可以在益州查出线索,真相就会浮上来,相较之下,他更关注苏映宁的一举一动,找到容妃的关键在她身上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且他莫名有个念头——若是苏映宁去了京城,不晓得容妃会不会也出现在京城?
虽然一再告近自己不必在意那些挥之不去的“苍蝇”,反正只是碍眼,又没有危害到她,可是一直被“苍蝇”盯着不放的感觉很讨厌,平日边走边吃包子多快活啊,在路边大口大口吃着凉粉多爽啊,可是如今被某个人跟着,她做起这些事情来免不了绑手绑脚的,这种日子要是再过下去,她很可能会发疯。
苏映宁真的很火大,决定彻底做个了断,于是她转身走到云靳面前,“你说吧,成日跟着我,究竟有何目的?”
“苏姑娘的画完成了吗?”云靳快不认识自己了,为了讨好一个姑娘,笑容亲切迷人,声音柔情似水,可是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魅力,表情依旧那么不耐烦,语气也凶巴巴的。
“关你什么事?”
“我很好奇你那幅画究竟画了什么。”
“我画了什么关你什么事?还是说,你要买我的画?”
“我确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想跟苏姑娘谈另外一笔生意。”
脑中的警铃顿时大响,苏映宁先是咧嘴一笑,接着立刻变脸,冷冷的道:“可惜,我的画不想卖给你,我更不想跟你做生意。”
她的画完成之后必然是送到八方书铺,至于会卖给谁,根本不是她能决定的。不过,云靳决定还是识相一点,废话少说,免得她惦记此事,特意交代刘掌柜不准将画卖给他,是以他直接开价,“五千两。”
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苏映宁对这种送上门的银子,心里连一点激动的小火苗都烧不起来,只有浓浓的警觉,“五千两很诱人,但天下没有吃的午餐,这笔银子我只怕挣不起,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笔银子苏姑娘不会挣不起,只是辛苦一点。”
苏映宁还是先咧嘴一笑,然后换上一张冷脸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做辛苦的事。”
“你不先听听看吗?”
摇了摇头,苏映宁一副教导学生的口吻,“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聪明人吗?明知不可为,索性先关住耳朵,什么都没听见。”
“苏姑娘可知道苏三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云靳可是有备而来。
这些日子他在一旁仔细琢磨她,对她多少有点了解,从她身上下手,她的心可是坚如铜铁,若是从她的亲人身上下手,她的心则会柔情似水。
眼睛微微一眯瞅着他,苏映宁感觉不太妙,他这又是想做什么?
“他想进京参加武举。”
苏映宁怔住了。她一直知道三哥哥是练武的好苗子,可是,她只当他没有习医的天分,又对经商没有兴趣,爹才不得不为他另寻一条出路,而他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个儿的价值才努力习武,没想到他竟然想参加武举。
“武举的前十名可以进龙武卫,苏姑娘知道吗?”
“龙武卫?”
“龙武卫是当今皇上建立的一支精锐,人数不多,但是一可敌百,可以说是皇上最看重也最信任的一支精锐。想进龙武卫,凭的是真本事,因此不问家世背景,只问实力,最重要的是,龙武卫是皇上的人,只要能够在龙武卫月兑颖而出,将来还有机会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
苏映宁微微挑起眉,“你如何知道我三哥哥想加武举?”
“他与赵英切磋,两人势均力敌,赵英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赵英的身手在京中排得上名号,可想而知,苏三在习武上头花了不少心思,若说他对此没有企图心,那是绝不可能,果然,赵英一问,他就表明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参加武举。”
苏映宁不悦的噘着嘴,“三哥哥为何没告诉过我这件事?”
“他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没机会说出来。”
苏映宁仔细想想,她从来没有关心过三哥哥将来想做什么,因为在她看来,他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苏家四个孩子,只有三哥哥不曾跟着苏氏商队出远门,无形之中,三哥哥反而成了四个孩子当中经历最少,会被误会成年纪最小的那一位。
“若是你有机会,难道你不想成全他吗?”
“我哪来的机会?”
“我想请苏姑娘为明年二月十六皇上的长春节准备生辰礼。”
这是成名的好机会,可是一旦扯上皇宫——这个时代斗得最凶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将自个儿的命玩完了,苏映宁毫不迟疑的摇摇头,“皇上是何等尊贵的人,我岂有资格给皇上画一幅画当生辰礼?”
“苏姑娘可知道鸢尾公子的〈春光明媚〉在何处?”云靳顿了一下,瞥了她一眼,又自顾自的续道:“安国公府,安国公府二公子将此画作为寿礼献给老夫人。”
他知道她是鸢尾公子,她并不意外,崔晨都可以查到,何况是他这个来头不小的贵公子……虽然她不清楚他的身分,但是看他的姿态就能猜出绝对是权贵之家的子弟。
不过,〈春光明媚〉进了安国公府,的确让她吓了一跳。
“你见过〈春光明媚〉?”
“没有,但子昱见过,极其赞赏。”
“听说与亲眼所见是两回事。”无论她的作品落在谁手上,都不能证明她的作品有多受人欢迎,更别说他要送礼的对象是皇上,他未免太草率了。
“我想要的是一份别出心裁的寿礼,若你是大梁人人皆知的画师,我还不愿意用你的画当寿礼。”这是实话,为了讨好皇上,想方设法投皇上所好的人不会少,其中不乏名画,甚至是流传几代的名画,他何必凑上一脚?
“至少你要瞧过。”
“你手上那幅画完成之后,我不就有机会看了吗?”
苏映宁点头认同,“所以,你还是先见过之后再说。”
“离开燕阳前往京城,你总要与家人商议,我以为先提出来更好。还有,你们兄妹可以一起进京,之后的相关事宜安排都可交给我。”
“我爹娘不会同意我们兄妹独自去京城。”
“我相信你一定能说服他们。”
“你用不着抬举我,我的本事有多大,我自个儿最清楚了。”苏映宁转身走人,见云靳跟上来,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干啥还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他知道若非他跟在后面,她不会大街小巷乱窜,可是,他还是觉得她胆子太大了,竟然连青花巷都敢去,也不怕被人家一棍敲昏了抓进青楼。
“不必,我对燕阳的大街小巷比你还熟。”苏映宁改用跑的,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就转进繁花巷,回到苏家。
“三更半夜的,你干啥拉着我来树上吹风?”苏明泽用力打着哈欠,还轻轻拍着脸颊,试图将意识从周公身边拉回来,可是眼皮不听使唤的一直垂下。
“三哥哥想过未来吗?”苏映宁下意识的轻轻晃动双脚,目光望着天上的明月。
虽然理智告诉她,云靳的动机绝不单纯,千万不可以上当,可三哥哥常常抱怨自个儿没出息,不能像两个哥哥一样可以跟在爹身边,一个继承爹的衣钵,一个增厚苏家的家底。
“这会儿我只想睡觉,未来的事明日再说。”
苏映宁受不了的转头瞪人,“你从来没有想过未来吗?”
“当然想过,可是,那是明日的事,这会儿伤脑筋也没用。”苏明泽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认为还没遇上事情就绞尽脑汁想东想西,这是傻子干的事。
苏映宁想着依照他的个性,她要是再继续套话,他就有本事一直用同样的答案回她,最终还是把话给挑明了,“你想不想进京参加武举?”
苏明泽瞬间清醒过来,转头瞪大眼睛瞅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想参加武举?”
“你如何知道武举的事?”苏映宁反过来问他。
“师傅提过。”
“对哦,我都忘了文师傅是个好师傅,他不可能不告诉你武举的事。”其实她存了一点点私心,若是赵英刻意撩拨,她就给三哥哥洗脑,教他知道京城险恶,他对武举的热情很快就会灭了。
三哥哥这个人有个好处,他很清楚自个儿的弱点,所以该闭上嘴巴缩在后头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跳出来。
“你为何突然提起武举的事?”
“你还没回答我,想进京参加武举吗?”
顿了一下,苏明泽老实的点点,“我就拳头方面还有点本事,当然想参加武举,可是,爹应该不会答应吧。”
“你不试试,如何知道爹不会答应?”
苏明泽斜睨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也会犯傻,“爹娘如何放心我一个人去京城?”
“若是我跟着你呢?”
苏明泽难以置信的瞪直双眼,“什么?!”
“我跟你一起进京,爹娘应该会放心吧。”
苏明泽双手捧着她的脸,东看看西看看,“你脑子进水了吗?爹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有你跟着,我更去不成京城。”
苏映宁没好气的掰开他的双手,“我比你聪明,比你更教人放心。”
“无论你多聪明,你都是个姑娘家。”
“我可以扮成男儿身啊。”
苏明泽嗤之以鼻的摆了摆手,“别闹了,姑娘就是姑娘,扮成男儿身,你还是个姑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好吧,她确实想得太简单了,就算一时之间骗得了人,但是相处上一段日子,是男是女分得清清楚楚。“要不,我们再带上二哥哥?”
“不行,再过半年,二哥哥要跟四堂叔父去江南。”
“爹和大哥也跟着去吗?”
苏明泽摇摇头,“这次的随行大夫是任大夫,爹和大哥留在燕阳,你别忘了,明年大哥就要成亲了。”
“对哦,大哥都二十一了,早该成亲了。”
苏明泽模了模她的头,“好啦,别胡思乱想,待我行了冠礼,说不定我不开口,爹也会主动叫我进京参加武举。”
“再过三年,我更去不成京城。”
苏明泽终于品出味道了,“原来是你想去京城啊。”
苏映宁靠过去,压低声音道:“云公子出价五千两请我进京作画。”
苏明泽两眼暴凸,“五千两?”
“这是给皇上的寿礼,当然不能太寒酸。”
“皇上……”苏明泽的嘴巴被苏映宁一掌堵住了。
“你小声一点。”
苏明泽用力点头,拉开苏映宁的手,不敢相信的道:“云公子怎么敢用你的画作给皇上当寿礼?”
轻哼了一声,苏映宁撒嘴道:“看不起我是吗?”
“我不是看不起你,你在书画上的造诣如何不同凡响,我比谁都清楚,可是皇上……云公子花五千两寻一幅前朝名画并不难,何必选你这个没没无闻的画师?人家看了,说不定觉得他送给皇上的寿礼太没诚意了,借此大做文章,他岂不是没讨好到皇上,还给自个儿招罪?”
苏映宁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三哥哥可想得如此之深,真是不简单!”
苏明泽赏她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没脑子,只是没有你反应机灵。”
“云公子愿意出五千两,目的当然不是作画这件事,而是想要我进京。”
“为何要你进京?”
“我不知道,但若我不进京,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明知他心怀不轨,你还要进京,你疯了吗?”
“这不能说是心怀不轨……”
“若无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可以说出来,不能说出来,当然是心怀不轨。”
“总之,无论我能否进京,你能进京加武举比较重要。”她明明是为了三哥哥的武举,为何说着说着变成她想进京呢?也许,这才是她的心声,这种明知对方在算计她,却不清楚对方在图谋什么的感觉很不好,她倒宁愿直捣虎穴,陪老虎玩玩,看看能否捉只小老虎。
略一思忖,苏明泽还是觉得自个儿不该痴心妄想,“进京一趟至少要花上几百两,我还是别想了。”
“你为何不试着问一下爹的意思?说不定爹也希望你进京参加武举,要不,爹为何请师傅教导你?”
面对这样的诱惑,苏明泽难免心痒痒的,是啊,问一下爹的意思,若是可行,爹自有主张,他何必先惦记着银子的事?
“我也会帮你说话的。”
“爹不会答应你去京城。”苏明泽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一次。
“这是两回事,我不会混为一谈。”苏映宁可不会傻傻的直接撞上去。苏明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道:“好,我们明日去找爹。”
“不如你明天去文师傅那儿之前绕道去回春堂,我们暂时别惊动娘。”除了大户人家有请,苏华安如今白日都在回春堂坐堂。
苏明泽应了,兄妹两人很有默契的拉勾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