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孟君已没有心情在乎掌柜的势利眼,她回到二楼的厢房,坐在炕边照看着发烧昏迷的凌泉。
“大夫就快来了,你再撑着点。”她拉起凌泉滚烫的手心,难过的哽咽。
砰砰砰!蓦地,房门被不客气地敲响。
傅孟君立刻上前迎门。“这么快就请到大夫了 ……”
门外站的哪里是大夫,而是方才掉了钱袋的两名男子,他们黑着脸,一副准备上门兴师问罪的恼怒神态。
见状,傅孟君傻住了,下意识往后退,那两名男子也不客气的闯进房里。
“你偷了我的钱袋!” 掉了钱袋的那名男子怒直着她破口大骂。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为了救人……”
另一名同样穿着灰绸长抱的男子,目光一闪,瞧见了炕上的凌泉,当场脸色丕变,如遭雷击。
只见那名男子快步上前,抱拳屈膝,冲着炕上的凌泉大喊,“大人! ”
见状,傅孟君当场一傻。
大、大人? !莫非眼前的人便是凌泉在魏国的人手?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大人这是怎么了?”察觉床榻上的凌泉神色不对,男子连忙起身,转首问起看傻的傅孟君。
傅孟君可不敢大意,毕竟眼前她的靠山倒下了,她得小心提防每个人,免得害了自己也害了凌泉。
“这位公子,你认识我家夫君?”傅孟君谨言慎行的反问。
见她一脸防备,表情小心翼翼,男子心下了然,转而向她抱拳自曝身分。
“这位想必便是傅将军。”
听见男子直接揭穿她的身分,傅孟君心头咯噔了一下。
“将军莫怕,在下是赵晟,出自首辅大人门下,过去这段日子受大人命令,一直待在魏国等待。”
“这样说来,你是凌泉的手下?”她惊讶极了。
“小的对大人尽忠职守,不敢擅自离开魏国,一直等着大人的口信。”
说及此,赵晟抬起了头,优心的问,“大人已久无口信,小的捎人去大晋皇城询问,亦无回音,此次将军与大人前来魏国,莫非……”
不愧是凌泉特别挑选的手下,这个赵晟光是看他们这么狼狈,就猜中了一二,只是不好意思把话挑开来说。
知道这个赵晟是凌泉派遣来魏国的人马,傅孟君放心了不少,便把他们从大晋逃亡来魏国的事情,简约概要的说了一遍。
听罢,赵晟面色凝重,立刻上前掀开凌泉的袖子,见那伤口又红又肿,当下暗叫不妙。
“将军一一夫人且在此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安排马车。”
“马车? ”
不等傅孟君回过神,赵晟已经快步离开厢房。
不多时,当赵晟再回来时,多了两名身材精实的青衣男子,虽然知道对方是凌泉的手下,但是面对这等阵仗,傅孟君依然谨慎的守在床榻旁。
“夫人,这两位是我的属下,他们是来搀扶大人的。”
赵晟看得出她的不安,立刻出声解释。
“搀扶?你打算带我们去哪儿?”傅孟君紧紧挽住凌泉没受伤的那只手臂。
“大人正发着高烧。手上的刀伤已化脓,若再不医治,我怕大人恐会有危险。”赵晟好声好气的解释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夫人与大人带到安全之所,小的会找来信得过的大夫,为大人医治伤口。”
闻此言, 傅孟君实在犹豫,她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赵晟,但是,当她望着榻里面色苍白,已陷入昏迷的凌泉,她明白自己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眼前只能赌一把了!
“我明白了。”傅孟君点了点头,同意赵晟将床榻上的凌泉带离容栈。
得获傅孟君的首肯,赵晟这才敢对另两名青衣男子下命令,让他们上前搀扶起高烧昏迷的凌泉。
于是,一行人匆匆离开了客栈,搭上了赵晟安排的马车。
一路上傅孟君只能紧握住凌泉的手,在心中祈铸自己这回没犯傻,万一这是个陷阱,以他们现在的状况只怕是必死无疑。
两辆马车走了一阵,远离了热闹的集市,来到近郊一处僻静的大宅门前。
“吁,停。”车夫扯弄着马绳,将马车勒停。
“夫人,我们到了。”帘外传来赵晟的提醒。
马车里的傅孟君一手紧握凌泉的太手,另一手握紧了方才从发上拔下的珠钗,心想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便以这副价值连城的美人簪与对方谈条件,总之,只要能保住两人的性命,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夫人,我们进来了。”
赵晟掀开帘子,低垂着脸,探手过来搀扶靠在傅孟君身侧的凌泉。
下了马车,傅孟君戒慎地观望起四周,见没有任何埋伏与异状,心中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如果赵晟是敌人派来的,没必要到了这里还演戏,由此可见,赵晟真是凌泉派来魏国的人手。
思此, 傅孟君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不少,赶紧上前一同搀扶起凌泉,在赵晟等人的带领之下,进到了矗立在眼前的大宅。
一行人扶着凌泉绕过了前宅与中庭,来到后宅的正房,将凌泉扶上铺了锦褥的床榻。
“夫人且在这稍作歇息,大夫一会儿就会过来替大人医治。”
赵晟先命那两名青衣男子退下,随后双手抱拳,恭敬的向傅孟君禀告。
“赵晟,谢谢你。”傅孟君红着眼眶,难掩激动的直道谢。
看着传闻中性子残暴的女将军,如此温婉的向自己道谢,赵晟虽然感到惊讶,但也不敢多想,只是抱拳回礼。
“夫人有礼了,小的效忠于首辅大人,大人有难,小的自当义不容辞。”
赵晟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起了脸稍稍打量一下傅孟君。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夫人肯定受惊了,小的这就命人去打盆水,再备点膳过来让夫人梳洗用膳。”
傅孟君开心极了,自然乐得直点头,等到赵晟退出房外,床榻上的凌泉竟然睁开了眼。
“你醒了?! ”她喜极而泣的扑上前,避开了他受伤的手臂,蹑手蹑脚的抱住他。
凌泉意识有些模糊,表情也带着痛苦,但是他不忘记挂起她的安危。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这是在哪里?你该不会又给我们招惹麻烦了? ”
“我遇见了你在魏国的手下,赵晟,他把我们带来了这里……”于是她赶紧将他昏迷时发生的事,概略的交代了一遍。
凌泉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努力聚精会神听着,听完之后他笑叹了口气。
“幸好让你误打误撞的碰上了赵晟,看来连上天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赵晟去找大夫了,一会儿大夫来了,你肯定会没事的。”
见她泪涟涟的安慰着自己,凌泉虽然想笑,却也明白她这是在担忧自己的伤势,心头不禁一暖。
他探手模了模她的发顶,反过来安慰他,“既然有赵晟在,你也不必担心了,他是信得过的人,肯定会好好安顿我们的。”
“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不能没有你。”她鼻音浓重,一点也不害臊的说。
他面色苍白的一笑,随后凑上前轻吻她的颊。
“夫人,大夫来了。”房外传来赵晟的请示声。
她红着脸将他压回床榻,赶紧起身高喊,“快快请进。 ”
凌泉乖乖躺回榻里,闭起了眼,接受大夫的诊治,在这之间,尽管他发着高烧,意识不清,但是他能清楚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销售,始终紧握着他的掌心。
他知道,为了这个傻乎乎的女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哪怕是赔上这条命也甘愿。
休养了两日之后,凌泉的高烧退了,手上的刀伤也有好转,不再肿胀化脓。
这两日里,傅孟君形影不离,一直陪在凌泉身旁,喂饭上药等事全不假他人之手。
养了几天的伤,凌泉已恢复精神与气力,这天用过膳后,他把赵晟找来了房里商谈,也不打算回避,就当着傅孟君的面,谈起了当初命令赵晟等前来魏国的原因。
“赵晟,我让你们来魏国找的东西,可有找着? ”
凌泉坐在房里的太师椅上,问起面前低身抱拳的赵晟。
“大人要的东西,小的费尽了千辛万苦,总算是找着了。”赵晟停顿了下,才又接着说: “只是……对方虽然不识货,但是怎样都不肯割爱,说是想留下来当传家宝。”
凌泉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向傅孟君,对她说,“我得跟你讨一样东西。”
傅孟君惊讶的指着自己。[我? 什么东西?”
“美人簪。”他的眼神落在她发上。
她虽然纳闷,但也只能乖乖抽下发髻上的簪子,交给了凌泉。
凌泉又将美人簪交给了赵晟,说:“你把这支美人簪拿去与对方交换,我相信对方宁可要这支价值连城的美人簪,也不会想要留着那个毫无用处的宝玺。”
赵晟接下了美人簪,不敢怠慢,当下应声离去。
见赵晟这么慎重其事,傅孟君好奇地问,“你究竟是让赵晟来魏国找什么东西? ”
“那样东西关系到我们能否返回大晋,所以只好拿你的美人簪交换。”他一脸歉意的望着她。
她摇了摇头。“不要紧的, 我不在乎那些。”
“你信我,总有一天,我会重新把美人簪拿回来,让你戴上。”他信誓旦旦的承诺着。
“你还没跟我说,到底是什么样厉害的东西,可以让我们回大晋?”
凌泉笑了笑,开始讲述起来。
“我曾经听靖帝身边的亲信说过,靖帝弑亲夺位,害怕被天下人唾弃,所以一直在找一样开国宝玺。”
“开国宝玺?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相传有一块无字宝玺,上面雕的是龙纹,那是开国皇帝留下的宝玺,被世人认为是历代天子的信物。从前大晋与魏国还是统一天下,后来还是大晋皇室子弟的魏王,因为心怀不满,便起兵造反,盗走了这个宝
玺,让世人认为他是被上天选中的王,于是便光明正大的划地为王,大普与魏国才会一分为二。”
“原来大晋与魏国还有这样的历史啊……”
“如今靖帝弑亲夺位,不想遗臭万年,所以也想学当初的魏王,拿到这个宝玺,好向世人证明自己是被上天选定的真命天子。”
“这些古人还挺好哄的嘛。”她啧啧称奇。
“古人向来迷信,民间识字的人又少,对于这些流传下来的以讹传讹,一定是笃信不疑。”他冷静的分析。
“那个宝玺不是魏王手里,怎么会流落到民间?”她疑惑地问。
他接着说,“刚才我说的那些事,已经是前任魏王时发生的,王位传至今时的魏王,新任魏王是在安逸之中继位的,又是名正言顺的子承父职,新任魏王自然不会把那个宝玺放在眼里,靖帝在没夺位之前,便一直派出刺客潜入魏宫寻找宝玺,没想到那个宝玺竟然被宫中太监盗走。”
“太监偷走宝玺想做什么? ”她听得津津有味。
“那太监在宫外欠了一的赌债,竟然铤而走险从魏宫的藏宝阁里偷走了宝玺,用这个宝玺抵债,后来那个宝玺辗转落入了一间古玩店。”
“那靖帝派去的刺客不知道吗?”一想起那个阴险的靖帝,她就头皮发麻。
他冷笑一声,表情极度不屑。
“靖帝派去的刺客,出自凌泉门下,所以我比靖帝先一步掌握了宝玺的下落,再用假消息瞒骗过靖帝,想必此时的靖帝,肯定派出了刺客在魏宫里拼命找宝玺。”
要论城府, 古代的皇帝哪能斗得过来自现代的黑三代……傅孟君暗暗地想,想起自己过去的不自量力,不禁替自己捏了把汗。
她应该感到庆幸,这个男人看上了她,甚至愿意为她舍下性命,否则,她真不敢相信若是被他当作敌人对待,下场会有多惨。
“你真的认为,有了宝玺,我们就能顺利回大晋? ”她言归正传的问。
“只要宝玺在手,我们就有与靖帝谈判的筹码,你放心吧,我算好的事,从来没出过错。”他握紧了她
的手,微笑说道, “你放心,逃命的日子结束了我保证,接下来的日子,我再也不会让你担惊受怕。”
看着他坚定而宠溺的笑容,傅孟君红了脸儿,心中的感动却是无可比拟。
经历了这么多,她总算明白了一件事,这个男人所做的每件事,每个安排,每个盘算,全都是为了她好。
能够让他这样真心实意的捧在心上,纵然再死上一回,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