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曦光,透过飘飞的蕾丝窗纱,筛落在伊湘琦侧身而睡的容颜上。
光线爬上了眼睫,她缓缓睁开了眼,迷蒙之中,望进了另一双温柔的褐色眼眸。
她睡眼惺忪,有些发懵的呆了片刻,随后听见他低沉的问:“睡得好吗?”
她缓缓回过神,不敢置信地说:“我竟然没有做梦……你能相信吗?”
他明显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凑上前给了她一个早安吻。“欢迎回到现实世界。”
她仍有些恍惚,表情略显呆滞,而后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脸,莫名害臊起来。
他目光含笑,那满布宠溺的神情,比起窗外温煦的晨光,还要来得更温柔。
她双颊泛起红晕,心跳失速,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更像是不可思议的梦。
他坐起身,瘦削却不单薄的身躯,散布着点点红印,以及浅浅抓痕,她当下涨红了小脸,连忙别开眼。
待到她再转回眼时,那具漂亮的男性身躯已套上睡衣,替她递来了昨晚被他亲手卸下的睡抱。
她困窘的道了声谢,一把抓起睡抱,飞快地套上,与此同时,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昨夜的欢爱。
果然,人在异国容易昏头……特别是在这座浪漫之都,她竟然跟男人上了床,还在夜里入睡,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
“你确定你要继续待在这里?”
听见徐书亚的自言自语,伊湘琦诧异地转过身望去。
只见他微皱眉头,垂眸睐向自己那一双笔直的长腿,她才意会过来,他是在跟纠缠不休的那只鬼交谈。
想起房中还有“第三者”的存在,她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浑身不自在的泛起红晕。
“昨晚……”她害臊不已的启嗓,闪灿的眸光左右张望。“那只鬼也在房里吗?”
“原本是,后来不是。”他抬首淡笑。
“啊?”
“大概是忌妒我吧,它中途就离开了。”他半开玩笑的说。
“鬼也会忌妒?”她可笑不出来。
“这只鬼的前世可是喜欢着你,否则它何必这样缠着我不放。”
听他这一提,她忽然想起一些被她抛在台湾的烦恼。
她跳下床,咚咚咚的跑向房间一侧的骨董沙发,抄起背包找出手机。
一看,果然!数十通未接来电,电话号码多是再熟悉不过的同一组号码。
她硬着头皮回拨。“姨婆你找我?”
“你去哪儿了?”姨婆劈头就问。“我问过超商店长,他说你才回去工作两个礼拜,又跟他请了长假,你究竟去哪儿了?”
她苦着脸,觑了觑一旁的徐书亚,支吾其词。
见状,徐书亚走来,一把抽过她耳边的手机,代替她向姨婆回答。
“湘琦跟我在一起。”他的语调沉着而坚定。
手机彼端沉默片刻,随后爆出姨婆的痛斥声。
“姓徐的,你在搞什么鬼?!你不是说你不会让湘琦陷入危险?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徐书亚直视着面前的伊湘琦,字句清晰地回道:“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我只是因为害怕她受伤而暂时放下这份感情。”
她红着脸,心口发烫,却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姨婆,对不起,我放不下湘琦,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可是我不想放开她。”
听见他发自内心的表白,她上前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胸口,用最直接的方式回应他。
徐书亚一手按着耳上的手机,另一手圈抱住怀中的人儿,大手在她背上亲昵的轻轻揉搓。
他每个亲密的小动作,都能引起她的心动,让她感到甜蜜不已。
伊湘琦在他怀中仰望着俊美的他,嘴角上扬,笑得像个傻瓜。
“我就知道,再怎么做都无法避开这场劫数……”姨婆开始暴躁又自责的碎念起来。
“姨婆,等我们解决完眼前的难题,我会跟湘琦一起去见您,向您赔罪。”
“赔罪?你赔得起吗?!徐书亚,我警告你,你现在立刻来我面前,给我写切结书,说你永远不会见湘琦!”
“对不起,我做不到。”徐书亚坦然而直接的拒绝。
“你——”
“我想用我的生命去保护她。”
“你以为你是谁?别以为你有阴阳眼就很了不起,她的身分特殊,她要是被困在梦境里,你怎么保护她?”
“我要让她明白,现实生活的我,比起梦境更值得她留恋,我要让她安心的在夜晚入睡,不会有梦。”
“这怎么可能——”
“姨婆,是真的。”伊湘琦抢过了手机,激动地向姨婆喊话:“昨晚我睡着了,而且没有做梦。”
彼端的姨婆——“真的?”
“我没骗你,是真的!”她加重语气强调。
“你跟徐书亚做了什么?”姨婆下意识反问。
伊湘琦一窒,困窘得语塞。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是不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姨婆当下了悟。
“姨婆,我想跟他在一起。”她仰眸,深深地与他对望,坚定不已的说:“我发现,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不害怕在夜晚入睡,因为我知道,现实中有一个我爱的人等着我睡醒,等着我从梦境中离开,回到他的身边。”
姨婆沉默了许久,久到伊湘琦以为已断线。
“你跟他在一起,会有劫数,这样你也不怕?”终于,姨婆又问。
“我们不怕。”她如是回答。
“那好,我不管你们。”姨婆心平气和的说。“但是,你要记得,这是你选择的路,你不能轻易放弃你的生命,你要坚持下去。”
“我知道有人在等着我,我不会随便放弃的。”她信誓旦旦。
“既然这样,你让徐书亚找一天空档来见我,我帮他处理掉那只鬼。”姨婆交代着。
“……姨婆,我们人在巴黎,可能要好一阵子才能去找你。”她心虚的说。
“巴黎?!”姨婆陡然拉高嗓门。“去巴黎没找我,我真是白白对你好……”
听见姨婆的抱怨,一旁的徐书亚不由得笑出了声。
什么都不怕,就怕姨婆的碎念攻势,伊湘琦连忙道:“我们不是来玩的,我们是来找徐爷爷的遗嘱。”
“你把徐老头要你转告的话,全告诉徐书亚了?”
“嗯……再不说的话,徐书亚都要被他爸跟徐光奕欺压到死了。”
“我就怕你卷入他们的纠纷,你自己当心点,做任何事都要切记谨慎。”
“姨婆放心,有书亚在,我会好好的。”她望向圈拥自己的男人,眯眼微笑。
“他能做的很有限,你自个儿多留意。”姨婆叨念着。
收线之后,伊湘琦靠在徐书亚怀里提问:“今天,我们要去哪儿找遗嘱?”
徐书亚俯身吻了吻她的额,说:“去爷爷最爱的地方。”
“徐爷爷最爱的地方?”她不解。
“那里也是女乃女乃最爱的地方。”他语带神秘地说。
望着徐书亚那双盈满笑意,烁亮如星的褐色眼眸,伊湘琦亦回以灿笑。
不论要前往何方,不论身在何处,只要有他在,她便处之泰然,什么也不怕。
哪怕前方有恶水猛兽,只要他牵着她的手,她天涯海角都愿随他同行。
飞机缓缓降落在南法机场,搭上了前来接送的专车,窗外景色从先前繁丽的巴黎,转变为绿草如茵的农田,南法乡间的惬意风光,在车窗外飞掠而过。
将近一个多钟头的车程过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徐爷爷位在南法的庄园。
当他们抵达时,黄昏将庄园周遭的熏衣草田镀上一层光晕,美得不可思议,仿佛置身于画里。
伊湘琦看怔了,眼前的情景,与当初梦境中的场景,近乎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梦中的熏衣草花田仿佛无边无际,永无尽头。
“当初爷爷与女乃女乃就是来这里蜜月旅行。”
步下接应他们来此的黑色礼车,徐书亚牵起她的手,浸步于围绕着整座庄园的熏衣草花海。
伊湘琦却猛然回过神,扯了扯他手臂,兴奋又焦灼地说:“一定是这里没错!上一回梦境里我就是在这里与徐爷爷告别的。”
他微笑回道:“昨天我想着你说的梦境,推测爷爷应该是把遗嘱藏在这里了。”
她反手拉起他往房屋方向走,嘴上激动喊着:“那我们还等什么?”
强壮的手臂却一把将她拉回来,固旋转过后,她被他搂在怀里。
“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他深沉的凝视中,张扬着温柔笑意。
“你疯了吗?再不快一点,谁晓得你父亲跟徐光奕,又会想出什么烂招数对付你……”
她喋喋不休的担忧,悉数落入了他的嘴。
他含住了她柔女敕的唇,将她吻得天旋地转,而后才退开身,牵着她往屋里走。
若不是他们有目的前来,她当真要以为他们是来此度蜜月……
进了屋,在管家的带领下,他们在典雅而华丽的豪墅里,找着了徐爷爷昔日在此的书房。
书房一侧有另一间小茶室,听说,当年这间小茶室是辟来给徐女乃女乃喝下午茶用的,里头依然保留着当时样貌,毫无改变。
保险柜就安放在小茶室里,上头还铺着一块骨董蕾丝巾,依稀可从中窥探出徐女乃女乃优雅的好品味。
他们或蹲或跪,凑近了保险柜,徐书亚取下颈上的坠炼,打开了特别订制的迷你锁,再转开密码锁。
最后一道保险柜门应声开启,伊湘琦睁大眼,望着徐书亚探手入内,取出一捆软质牛皮文件夹。
他拨开捆绑的系绳,将文件夹摊开,只见里头包藏着一份中文文件。
伊湘琦率先欣喜地惊喊出声:“是遗嘱……不会错的,真是徐爷爷说的那份遗嘱!”
徐书亚迅速将文件内容大致览阅,随后再次将文件包里回牛皮文件夹里。
见他如此平静,仿佛找着的只不过是一纸说明书,无关乎他的命运,伊湘琦不禁诧异又好奇。
“找到了徐爷爷的遗嘱,你不开心吗?”她不解地问。
“我当然开心。”他说,同时拉她一同站起身。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我不懂为什么爷爷非得把这份遗嘱藏在这儿,为什么不早一点交给我。”
见他一脸凝重,深陷沉思,她安慰道:“也许是徐爷爷想考验你,或者,是他想在特别的日子把遗嘱交给你,只可惜他后来病了。”
“我在想,会不会爷爷是想给父亲一个机会。”他缓缓开口。
“你不打算把亚懋集团要回来吗?”她担忧起来。
他没有答复,兀自沉默。
“书亚。”她轻轻喊他一声,待他垂眸相对,她说:“不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闻言,徐书亚回以微笑与拥抱,可当他望着手中那份遗嘱时,笑容却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