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向千离的气定神闲,向老夫人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拧着眉很是不悦的追问道。
“咦,祖母还不知道吗?当日归京,昭哥儿是跟孙女儿一起回来的,只不过后来舅舅被派至前线打仗,昭哥儿一心想博取功名,自然也就跟着去了。”
“你……你怎么敢?谁给你这样的权力不顾尊长,如此自作主张实属大不孝,我想就算皇上也不会认同你的做法。”
向老夫人脸色铁青,拨弄着佛珠的手蓦地顿住,原本刻意佯装出来的慈爱也全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怒气。
“孙女是昭哥儿的亲姊姊,自然得要替昭哥儿打算,如今母亲尚未有儿子,祖母自然会留着昭哥儿这根父亲的独苗苗,可若是有朝一日母亲有了儿子,对于挡了她道的昭哥儿还能视而不见吗?所以我这个做姊姊的不为他打算,谁能为他打算。”
这已经不是明晃晃的打脸,彻底扯去了那层隔在众人面前的遮羞布了。
向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向千离竟敢对她这个向家掌舵者明白宣战,她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孙女,突然发现自己彷佛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小姑娘,总觉以往看起来晦暗的她,如今竟宛若身上有一抹光华流转,让人几乎挪不开眼儿。
“三妹妹!你怎么跟祖母说话的,出去了一趟,《女诫》都扔光了?”
“二姊姊,妹妹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二姊姊其实也不必多想,妹妹不过是不想让祖母忧心太过罢了,以祖母的年纪,不正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吗?”
“你!好灵巧的一张嘴。”向千仪气结的败下阵,随即咕哝道。
向老夫人瞧着自己宝贝的二孙女在言语交锋上吃了瘪,便冷不防地冷笑了一声,说道——
“你这小丫头,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虽然她不得不对这个孙女的聪慧刮目相看,但孙猴子又怎么逃得过如来佛的五指山呢?
就算应家起复了又如何,打仗这种事再骁勇善战也有出意外的时候,若是到时应行在战场上丢了命,那么起复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美梦罢了!
再说了,便是御封县主又如何,那能比得上真正的公主吗?她们向家还有一个真公主坐缜呢?
她就不信他们向家斗不过一个小丫头。
或者,她该挑拨一下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关系,一旦二皇子出招,四皇子忙得焦头烂额顾不上这个小丫头,那么她还不是任由自己搓圆捏扁吗?
一个县主若是行为不检,失了清白,最后只能被迫作妾,这事儿只怕连皇上也不能多说什么吧?
想到这里,向老夫人手中的动作一顿,挑眼再看向审视着向千离的二孙女。
若是嫁到旁的人家里,她倒是不放心,若是嫁到了骆家,有千仪这个主母压着,到时三丫头还想出什么么蛾子都难吧!
更何况,既然三丫头和骆成之曾经有过婚约,要将这件事说成向千离不顾礼教,对自个儿的姊夫旧情难忘,那也是合情合理。
尽管自家的名声多少要受点损害,但只要能解决三丫头这个麻烦,让她不将距今四年前的那桩旧事扯了出来,便已经对向家的损害减到了最低。
“祖母,孙女儿争的从来就不是输赢呢!”依旧浅浅一笑,向千离淡然却坚定地说。
“这话说对了,一家人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输赢呢?方才祖母也是一时气急了,所以才会将丑话月兑口而出,现在想来只怕还是祖母修佛修得不精,才会一时动了气。
“三丫头可别将这事放在心上,若真要说起来,昭哥儿能跟着舅老爷去建功立业也是很好的,虽说咱们家向来都是文官,但昭哥儿若能拼出自己的前程,那也是好事一件呢。”
没有想到向老夫人竟会如此轻易的放下,这可不像这个向来手掌权柄的老人家会做的事啊!
“祖母说的是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都是为了昭哥儿好,孙女儿又怎会记在心上呢?”
“对了,你回来这段时日了,家里还一直没替你接风洗尘,祖母琢磨着也该开个赏花会,好将你这个县主介绍给各家夫人小姐认识了,将来你可也得在京城里的富贵人家中行走呢。”
“祖母……”
听到祖母如此为向千离谋划,向千仪满心不悦地低喊了一声,被向老夫人的眼风一扫,顿时不敢再说,只好暗地里又瞪了向千离一眼。
“祖母其实不用为孙女担心,这个赏花会办或不办都是无妨的……”
向千离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外头守门的鲁嬷嬷已经急匆匆地掀帘而入,朝着向老夫人禀报道——
“老夫人,宫里方才派人传了旨意,要三姑娘即刻入宫。”
听到向千离被召入宫,向老夫人和向千仪两人的脸色齐齐一变,没料到明帝会在这个当口召见。向老夫人的眼瞳猛地一缩,却也知道既然明帝已有旨意,那便万万不可能阻着三丫头进宫的。
“那你就去准备准备吧,进了宫可要万事当心,千万别在皇上面前失了仪态,知道吗?”
“是,那孙女儿就下去准备了。”
在向老夫人那锐利的眸光中,向千离不疾不徐的离开了畅春园,心中却也在想着明帝为何召她入宫。
是因为司徒言征吗?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得到的理由。
可……那个男人究竟做了什么?
辘辘的车轮运转声,夹杂着马蹄哒哒的声音不断地窜入向千离的耳中。
在宝儿和玉儿的陪伴下,她坐上了向家的马车,朝着皇宫前进。
今日与向老夫人的一番对峙,向千离能感受到向老夫人的杀意,可她不惧,毕竟她如今的身分对向家来说甚是棘手,他们断然不敢贸然弄死她。
没有战胜向老夫人的喜悦,向千离只觉心内一片凉意,现在的她对于任何事都有些意兴阑珊。
若是可以,她只想待在竹篱院,任何人都不想见。
偏偏召见她的人是皇上,她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抗旨,所以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在宝儿、玉儿的陪伴下坐上了马车。
皇上为何要见她?
司徒言征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
是他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吗?
若依她之前的猜测,皇上对司徒言征只怕不如外传的那般不上心,所以若是司徒言征当真跑到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关于她的事,皇上的确有可能会想见她一见。
斜倚在车壁之上,她忽尔觉得眼皮异常的沉重,一阵晕眩蓦地朝她席卷而来。
这状况有些不对,她抬起手,看着手腕间那个被司徒言征硬是塞给她的手镯,她银牙重重地咬上了舌尖,蓦地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在她的嘴里散开,那椎心的疼也让她获得了一丝的清明。
转头,见宝儿和玉儿两人也着了道的昏迷在车厢之中,看来大意的不只是她自己,连宝儿和玉儿都因这段日子的风平浪静而疏忽了该有的警觉。
马车外,车夫喝斥马儿的声音依然响着,凭着那丝清明,她抬手悄悄地掀起了车帘的一角,一阵轻风窜入,拂去了车厢中的迷香,又让她原本的昏沉褪去了一些。
但见马车依然疾驰在大街之上,向千离心中又起了不解,初时她以为迷昏自己是向老夫人的技俩,毕竟若是到了宫门之前,她昏倒在马车上的事被发现,那也只能说是她体弱,不能算是抗旨,便是皇上也说不出什么。
可隐隐约约之间,她又觉得以向老夫人的深思熟虑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儿来,毕竟皇上若是真想见她,她总不能次次都体弱昏迷吧?
除了向家的人之外,又有谁会对她做这种事呢?
向千离百思不得其解,可她知道自己得要当机立断,虽说此时马车并没有绕到偏僻的路径去,谁又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变故呢?
想到这里,向千离猫儿似的眸儿一眯,心中正估量着若是从马车上跳下去,她大概会受怎样的损伤。
无论如何,受伤总比被劫持来得好。
虽然宝儿和玉儿也中了迷药,但既然对方的目的是她,即使她逃了,应该也不至于连累她们两个。
悄然的打开车门,就在她要跳下之际,车夫也同时拉了缰绳将马车减速,她知道这是个好时机,想也不想的纵身一跳,然后尽量将自己蜷成一个球,减少伤害。
坠地时的疼痛让向千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可她没有时间等待疼痛的过去,急着想要趁车夫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逃到安全的地方。
忍着疼,她瞧着眼前的景象,原来马车已经弯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倒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你不怕这样跳下了马车。若是伤了本就丑得不能入眼的脸,会让四皇兄厌恶吗?”
冷冷的声音在向千离的身旁响起,很耳熟!
耳熟到她一听就知道是谁安排了这一切,她猛地抬头,果然看见玉棠郡主这个刁蛮的姑娘正居高临下,冷眼瞧着她。
“郡主相邀的方式还真是特别,不过今时不巧,皇上有诏,我得立刻入宫。”
知道是谁,缘由为何,倒让向千离原本慌乱的心稍稍的平稳了一些,无视自己的额头刚刚撞裂了一个口子,鲜血正一颗颗的往下坠,她语气平静的朝着满脸厉色的玉棠郡主说道。
“嗤!凭你这样子还要入宫,到时吓坏了皇上,你们向家一家子的命都诛了也不够赎罪。”
“郡主可知你所为之事已犯了律法,虽说你是郡主之尊,可本县主亦是皇上下旨亲封的县主。”
即使明知自己这样的提醒,对向来任性惯了,且目中无人的玉棠郡主是不会有什么用的,但她必须争取时间。
向千离的手悄悄地移至左手的手腕,上回她遇险,浑然忘了这个手镯的存在,然而这一回,她第一个想到了它。
“我便是要杀了你,你又能如何?”
玉棠郡主冷冷一笑,因为得到皇太后和明帝的宠爱,她向来无法无天,所以上回才会因为瞧着向千离抱着司徒言征的外袍,就醋意大发地鞭打她。
对她来说,就算向千离有了县主的封号,她想要捏死向千离也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蟮困难多少。
“郡主从来都是天之骄子,想要谁的命自然也是一句话的事,可惜本县主为不辱皇上所封的县主封号,也不能引颈就戮。”
话声才落,她轻按着镯子上的机关,瞄准的自然不是玉棠郡主,而是随侍玉棠郡主身边,一脸阴狠随时要上前行凶的侍女。
一针没入,侍女顿时软倒。
司徒言征说的,用这个暗器射死了人,万事有他担着。
“你做了什么?你怎么敢?”只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原本已经被狼狈逼入墙角等人虐杀的向千离竟然放暗器杀人!
玉棠郡主怒不可遏,眸中淬寒的杀意毕现。
“郡主敢做初一,本县主又为何不敢做十五呢?若是郡主再步步相逼,那么下一根毒针,本县主也不知道会射向何处了!”
眼见向千离的手按在镯上,清亮的眸中闪现点点寒光,玉棠郡主再张狂,也看得出她宁愿玉石倶焚的决心。
眼角扫向那瘫软在地的侍女,玉棠郡主眸中逼人的张狂悄悄消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惧。
她……她真的敢吗?
玉棠郡主心中纠结着,想立即取了向千离的命却又不敢,但要她自承败退,却又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一旁的墙檐上竟传来了司徒言征那低沉的嗓音——
“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这个暗器是我所赠,但凡用这暗器伤了人或杀了人,都有我替你挡箸。”
沉沉的语调中带着浓浓的怒意,望着向千离那白皙脸庞上弯蜒流下的艳色红河,他便有一股想要杀了玉棠的冲动。
她竟敢一而再的伤她!
“四皇兄!”玉棠郡主不敢置信的低喊。
他对向千离说的这段话,让玉棠郡主的心像是被人重重击了一拳似的,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警告过你,不准再伤她。”
冷冷的一睨眼,那眼神宛若化成无数冰寒的锐光,笔直地射向了玉棠郡主,语气中的冷硬让她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就是不懂,像向千离这样的女人,没有显赫的家世,又不受家中长辈待见,还长得其貌不扬的,她究竟凭着哪一点能够获得四皇兄的喜欢?
“四皇兄,上回你为了她,将我赶出你的别庄,如今难道你还能为了她,将我赶出京城吗?”
她不甘心十年的爱恋成空,更不甘心心上人竟然为了这样一个毫不出色的女人舍弃她,玉棠咬牙问道。
“如果有那个必要,我会!”他斩钉截铁,毫无犹豫的回答道。
“那好,就算我在你的眼中什么都不是,如今她杀了我身边有品级的女官,难道你还能为了她对抗所有的御史、言官和律法吗?”
“为了她,自然可以。”
他的毫无犹豫再次让玉棠郡主心碎,只见她摇摇晃晃踉跄地退了几步,若非身后还有其他的侍女护持,只怕连站也站不住。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护她到什么时候!”
打小到大,在皇上和皇太后的宠溺之下,她向来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四皇兄却是唯一的例外。
玉棠眼睁睁看着司徒言征匆匆朝着向千离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向千离扶了起来,靠在他的怀中,极爱洁净的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衣袖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血污。
望着相拥而立的两个人,司徒言征那伟岸的胸膛曾是她极度渴求,却始终不得的位置,如今他却如此大方的将应该属于她的地方给了别的女人。
她好恨……
一股深沉的恨意沁入了玉棠的骨血,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总有一天,她会叫司徒言征后悔曾经这样弃她如敝屣。
如果他愿意娶她,凭着皇上和皇太后对她的喜爱,她绝对能助他坐上那个至高无上
的位置,可偏偏他如此在意向千离这个什么都给不了他的女人。既然他如此无情,那就别怪她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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