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清菡收到了威远侯府的请帖,知晓是黄靖棠儿子的八岁生辰,景飞月肯定要赴宴的,她便决定了也将玉儿、堂儿带去结交年龄相仿的朋友,逐步打稳他们在京城的根基。
宴会这日,她早早起床,带着听兰、舒兰做了许多甜点,除了一个三层的水果焦糖布丁生日蛋糕,另外又做了各种口味的水果果冻,容器用的是订制的琉璃高脚杯,除了方便客人取用,不同颜色的果冻在杯子里又很吸睛,还用草莓酱做成了草莓果冻,放在圆形模具里进冰鉴冰,取出来便是一颗颗如同红宝石的果冻,好看又好吃。
点心方面,她做的是马卡龙,前世她的甜点店便强调使用对身体无负担的天然色素,例如红萝卜、南瓜、紫薯、芋头等,都是制作天然色素的好食材,只要把食材煮软压成泥,再晒干月兑水,磨成粉末即可,这样便能得到蔬菜本身的天然色泽,放在密封容器里能保存几个月不变味,她先前闲暇时便教听兰、舒兰做了许多备用,而做马卡龙需要用到的杏仁粉亦同,取北杏、南杏果粒,洗净沥干后,烤熟透,待冷却,把烤熟的南北杏研磨,以筛网筛过,加入糖粉拌匀,便成了杏仁粉,同样放在密封容器内便能保存。
除了各种不同颜色的马卡龙之外,又烤了两大食盒的蝴蝶千层酥,这才回房换上珠儿准备的浅玫瑰红衫裙,石榴粉的束腰,琴儿给她梳了个简单的髻,斜插一支珊瑚钗,戴上一串粉珊瑚项链,脸上薄施脂粉,显得落落大方又不失喜气。
近午时一家人又是马又是马车的,浩浩荡荡的出门。
覃清菡原是想带玉儿、堂儿去做客就好,可景玲月吵着要去,只带一个人不公平,她便把景珑月也带上了。
她知道景玲月在想什么,肯定是想在威远侯府遇到池少君,若遇不着,能邂逅哪家的世家子弟也是好的,她得多出去走动,别人才会知道她是战郡王府的大姑娘,今日她同样也是描眉画唇,将自己打扮得十分招人。
“快点出发,可不要迟了。”景玲月很是心急,没等她的丫鬟冬雪扶便自个儿风风火火地上了马车。
玉儿、堂儿和景珑月鱼贯上了马车,覃清菡原也是要上马车的,却被景飞月一把拽住了。
她回头不解的看着他。“有事?”
景飞月若无其事地道:“你随我骑马过去。”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他接她回京,是因为她是他的妻,不是因为要避开霞光长公主,任何人都不得小瞧她。
得知他心声的覃清菡脸上泛起隐隐的笑意,很顺从的跟他上了马,她就知道他是有天分的,只要好好教,肯定会成为宠妻狂人。
而她知道,他之所以要这么高调,不是没有原因的。
近日来,也不知谁在造谣,流言传来传去,说战郡王之所以将战郡王妃接冋来是因为不想尚霞光长公主。
虽然是事实,可事关长公主颜面,无人敢明目张胆拿来当谈资,但这话题这阵子又被炒热了起来。
她认为这起冷饭热炒的流言是冲着她而来,而这件事此时再被翻出来,对霞光长公主没任何好处,反而让她颜面扫地,所以幕后的主使者肯定不是霞光长公主,她想到的人是萧雨菲,萧雨菲还在调养身子,日子肯定很无聊,很无聊又不想放过她这个板上钉钉的战郡王妃,便想出了这主意要让她不好过。
景飞月肯定对流言有所闻,也肯定很内疚,对于接她来京城的初衷,他也无法自圆其说,只能用这方法弥补,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骏马上的一对璧人穿越京城的大街小巷,引人注目,景飞月牢牢地握住缰绳,护卫着身前心仪的女子,两旁茶楼饭馆的客人纷纷探出头来张望,有人甚至在茶馆二楼伸出了半个身子,为了看热闹不顾自身安全。
覃清菡觉得好笑,弄得她好像什么偶像明星似的。
“对不住。”景飞月的声音在她身后低低地传来。
覃清菡淡淡地笑道:“我们之间冷暖自知,笑骂由人,不必跟每个人解释,只要咱们自己知道咱们日子过得好便成了。”
她觉得现在的她比前世幸福,虽然物质生活落后现代许多,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早晨一起睁开眼,夜里共眠,还有玉儿、堂儿两个贴心可爱的孩子,又能放开手做甜点,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要她回去现代,她已不要了。
今日的威远侯府,贺客盈门,在花园里搭了遮阳棚子,备了十桌席面,宾客有百来人,宁静姝紧黏着夫君,想在第一时间结识战郡王妃。
第一眼,她便对覃清菡生了好感,又见对方特别做了许多糕点做为贺礼,那份心意不是钱银买得到的,好感又立马多了几分。
她上前亲热的挽住了覃清菡的手朝花树下走了过去,笑吟吟地说道:“郡王妃,冒昧一问,我今年二十三,郡王妃呢?”
覃清菡浅浅一笑。“我只比夫人小一岁,今年二十二。”
宁静姝马上笑逐颜开地说道:“那咱们就不要王妃、夫人那么生分了,以姊妹相称如何?”
覃清菡微笑点头。“清菡就听姊姊的。”
虽然不知道宁静姝为何想与她结交,不过她是黄靖棠的妻子,想来是可以结交的,且她听景飞月说过,宁静姝是祥花长公主的嫡次女,其父乃是定国大将军宁盛平,而宁盛平是景飞月很景仰的大人物,亦是大黎第一武将,皇上对宁盛平很是敬重,如此名门世家养出来的女儿,想来是不会同萧雨菲那般奸险。
“妹妹,你快跟我说说你做的这些糕点什么名字?”宁静姝忙吩咐让下人将食盒一一打开,将盒里的糕点全部取出装盘,满满当当的放了两张大桌,很是壮观,将许多宾客都吸引了来。
“这是生辰蛋糕。”覃清菡也没怯场,井井有条地说道:“第一层的夹心是果酱,第二层是焦糖布丁,第三层水果,待会儿把蛋糕切开来分食,要多备些碟子,我带了小竹叉来,我再教大家怎么吃蛋糕。”
“那这个呢?”有人好奇的指着高脚杯问。
“那是水果果冻。”覃清菡逐一介绍道:“橙色的是桔子果冻,紫色的是葡萄果冻,粉色的是蜜桃果冻,黄色的是芒果果冻,白色的是苹果果冻,红色的是西瓜果冻,盘子里圆珠状的是草莓果冻,我另外煮了焦糖牛乳,要吃时淋些在上头便又是另种滋味,也可以先吃一半再淋点焦糖牛乳。”
覃清菡在介绍马卡龙和蝴蝶千层时,已有人迫不及待的取了高脚杯品尝果冻了,如此一来,有人怕抢不到便也伸手去拿,一时之间两大张桌子前形成了争先恐后的场面。
宁静姝见状,拉了覃清菡的手往一旁的亭子里去,亭子里原有个在煮茶的丫鬟,见主子和客人来了便行礼告退,退到了距离凉亭几步之遥的地方背对着她们守着。
覃清菡直觉宁静姝有话对她说,只是宁静姝心里并没有在想什么,她也就无法得知宁静姝的心声。
“妹妹,我对你做糕点的手艺真是佩服不已。”宁静姝亲自给覃清菡斟了杯茶,说道:“先前两次品尝到你做的糕点已是惊为天人,今日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怎可将糕点做得如此精致,如此巧夺天工?这是你的巧思,还是拜师学过?”
覃清菡笑了笑。“姊姊过誉了,只是我的兴趣罢了。”
宁静姝忽然叹了口气。“唉,放眼中原,天下诸国无不精心钻研糕点,可是就数我大黎的糕点品项最弱了,大齐因为糕点出色,每年吸引许多邻国的百姓前往游玩,尤其是齐京和几个重要的城镇,客栈一间间的开,饭馆茶楼也逐年增多,赚足了天下各国的银钱,实在叫人羡慕。”
覃清函倒是不知道这一点,她以为只有大黎的男人嗜甜食,原来这时空的各国百姓都是嗜甜的,只不过是大黎的男人又特别更加嗜甜而已。
“不说别人,就说那宫中的孙贵妃好了,她的母国是大齐,”宁静姝扬了扬嘴角。“长得尖嘴猴腮,模样儿并不出挑,却凭着一手做糕点的厨艺牢牢地拢络了皇上的心,都快当自个儿是后宫之首了。”
这些宫里的事也是覃清菡不知道的,她随意说道:“这么说来,孙贵妃做糕点的手艺肯定是极好的。”
宁静姝潦草的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道:“你见过皇后娘娘吧?皇后娘娘为人敦厚正派,却被孙贵妃压着,怕是连太子的位置都会保不住,而皇上宠幸孙贵妃的源头就在那糕点上,皇后娘娘多年来一直在寻找能胜过孙贵妃手艺的嫔妃来压制孙贵妃,可惜天不从人愿,一直没找着……”
听到这里,覃清菡还是不知道宁静姝要说什么,总不会要她进宫当嫔妃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吧?
她轻浅一笑,态度随和的说道:“姊姊好像不太擅长拐弯抹角,姊姊要跟我说什么,不妨直说,我什么都能听,姊姊就有什么说什么吧。”
宁静姝顿时瞪圆了眼,失笑道:“妹妹真是爽快,那我就直说了。”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京城糕点大赛之事,希望她参赛,挫挫孙贵妃的锐气。
覃清菡想到自己前世参加了无数的甜点比赛,她承认她对比赛方面是很有胜负心的,一旦参赛,就不许自己落败。
她初入京城,默默无闻,所有人都认为她配不上景飞月,认为她是乡野鄙妇,连带着也瞧不起随她而来的玉儿、堂儿,好像他们是拖油瓶似的,若是她能在糕点大赛中拔得头筹,在这心悦甜食的空间里,便能一改人们对她的看法,若是对她敬重,那些个批评他们母子的耳语自然而然会消失。
她捧着茶盏,含蓄地对宁静姝微笑。“姊姊,虽然我不能保证能胜过孙贵妃,但我会全力以赴。”
宁静姝不想自己如此轻易便说服了覃清菡,她喜出望外,抽走了覃清菡手里的杯盏,紧紧拉住了覃清菡的手。“谢谢你了!妹妹!真的谢谢你了!”
“姊姊不要谢了,其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覃清菡眼阵真诚。“我很明白在别人眼中,我配不上战郡王,若能在糕点上争得‘功名’,那也才堪与他匹配,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也不要我的孩子被指指点点。”
听了这席话,宁静姝觉得她更喜欢覃清菡了,她们脾性相近,感觉覃凊菡像她的亲妹妹一般。
她忽然有些感伤。“若是我的妹妹还在,也像你这般大了……”
覃清菡听说祥花长公主有两个女儿,不知还有第三个。“令妹……”
“三岁时在灯会走失了。”窜静妹拭着眼角的泪。“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若是落入坏人手里……我想都不敢想,我娘至今都在自责。”
覃清函想起自己上辈子曾走失了一只宠物狗,亦是牵肠挂肚了数年,她很明白那种感受,若是死了,那不过是一阵子的心痛难舍,走失了,却是一辈子的诛心。
她不知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宁静姝,她不想说些好听的场面话,于是她什么也没说,静静的陪着,看着天际的浮云掠过,那云层深处好亮好亮,她习惯性的感觉那里会有飞机飞过……
宁静姝忽然破涕而笑。“妹妹,你可知道,你是第一个听到我走失三妹的事,没对我说吉人天相的人。”
“是吗?”覃清菡微微一笑。“我不太喜欢说假话,说起来怪别扭的,不如不说的好,免得被人听出是违心之论也不太好。”
宁静姝哈哈笑道:“皇外祖母常说我早晚会被自己的快嘴害死,我心直口快,你不说假话,咱们倒是绝配。”
两人携手回到花园棚子下,覃清菡见到景飞月、黄靖棠和几个男人在交谈,宁静姝带她过去引见。
覃清菡这才知道,原来那有着威武相貌、眉宇间露出一股凛然正气的便是定国大将军宁盛平,另外两名五官相似的年轻男子是宁静姝的大哥和二哥,大哥宁怀信,目前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二哥宁怀瑾,是正四品的尚书右丞,两人皆已娶妻生子,仕途一片光明,还有一个与他们身形截然不同的高个子是昭国公府的世子周原甫,是宁静姝的姊夫。
她与这些人一一见礼,莫名的对他们很有好感,而他们也都是正派之人,在他们的心声里没看到半点对她的鄙视。
黄靖棠的兄长——威远侯大步流星地过来了,他兴冲冲地说近日得了一幅北杨派的名家杨颐的传世之作,力邀众人前去书斋欣赏。
众人皆知威远侯乃是字画迷,他的收藏必为真迹,价值连城。
景飞月特地离了众人过来低声问道:“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覃清函笑道:“男人都去书斋了,独你留下来成何体统?岂不被人笑是妻奴,这里没人会吃了我,你还是一块儿去吧。”
“好吧。”景飞月又捏了捏她的手这才离去。
宁静姝靠了过来,眨了眨眼道:“我都看见了。”
覃清菡失笑道:“姊姊看见什么了?”
宁静姝不答,假意叹了口气道:“过去我真没想过战郡王会如此铁汉柔情,竟心细到会顾虑这些小细节,怕妹妹你一人应付不来这场面。”
覃清函真心诚意地道:“黄大人待姊姊才是真正的好,听说黄大人一个妾室都没有,姊姊是怎么办到的?”
在大黎,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以前她觉得这没自己的事,景飞月没出现之前,她压根没去想这件事,景飞月出现后,她觉得那是他的事,他想讨小妾便讨吧,她没意见。
可是,如今的她和景飞月已做了真夫妻,他们现在是蜜月期,又如胶似漆的,她完全没办法接受他还有别的女人。
“他知道我气量小,眼里容不下沙子,怕有了小妾我就不爱他了,所以不敢要小妾。”宁静姝笑嘻嘻地说。
覃清菡听了却是一时怔忡了。
景飞月也会因为怕她不再专情于他,而自己主动灭了讨妾之心吗?
他不愿尚公主,那是因为霞光长公主刁蛮骄纵,他对萧雨菲没有别的想法是因为他真把萧雨菲当妹妹,可这不代表他就对别的温柔可人的女人没兴趣,不代表他不想要有新鲜感。
这时代的女人都要容许丈夫讨妾,可她真的容不下……若是向他表明,他会认为她是妒妇吗?
“妹妹不用担心。”宁静姝信心满满地说道:“这些年来,战郡王身边都没有女人,也从不涉足花街柳巷,如今有了妹妹,他肯定不会有别的心思。”
覃清菡听了宁静姝的安慰并没有好过一点,她的心仍是纠结在那小妾之上,若是哪天景飞月说要收小妾,她会是什么反应?从此封锁起心房,不再让他碰?从此冷淡他,与他形同陌路……
奇怪,这些事明明就还没发生,为何她想的时候心会紧缩得难受?
“二夫人!”一个丫鬟匆匆过来。“好些宾客在问,战郡王妃做的糕点还有没有?”
宁静姝瞪大了眼。“那些糕点都被吃完了?”
“是啊。”那丫鬟着急的说道:“厨房也上了许多糕点,可宾客说还想品尝战郡王妃做的糕点。”
宁静姝蹙眉道:“哎哟,妹妹,我们府上的厨娘今日可要伤心死了,做的糕点乏人问津。”
覃清菡也是莞尔。“众人不过图个新鲜。”
席面还没开始,她做的点心已被抢完了,若不是她先前有交代宁静姝那生辰蛋糕是要让寿星切了才能分食的,让宁静姝特地派丫鬟守着,否则蛋糕肯定也早被分光。
过了一会儿,因为她做的糕点,也因为她郡王妃的身分,一些夫人小姐便主动来结交,她看到每个人心中各有盘算,有人是真心,有人是假意,不过反正她又不与她们过日子,她一律笑笑的虚应过去,她很有耐心,一一回答她们对糕点的提问,这时她忽然发现不见宁静姝的身影,片刻之后,便见宁静姝领着一名举止华贵的美妇和一名少妇款款而来。
宁静姝兴冲冲地道:“娘,这位便是战郡王妃,清菡妹妹。”
覃清菡一听是祥花长公主,连忙福身施礼。“见过长公主。”
她在心中赞叹,长公主不愧是皇家出身,气度不凡,光是站在那儿就有股不可侵犯的气势。
可是奇了,霞光长公主亦是出自皇家,怎么就小眉小眼,没这股气势?
祥花长公主金莲笑道:“猛一看,你们三人还真有些像,怪不得你们皇外祖母说战郡王妃有她的眼缘。”
覃清菡忙道:“清菡不敢当。”
“我适才听姝儿说了,你答应要参加糕点大赛。”金莲微微笑了笑。“这几年来,糕点大赛还未出现能胜过孙贵妃的人,本宫对这次的比赛很是期待。”
宁静姝扬眉道:“娘,您适才不是才叫我不要给清菡妹妹压力,怎么您倒是给起压力来了?”
金莲笑了起来。“我有吗?”
覃清菡有些羡慕她们母女的相处,前世她的母亲是小学的教务主任,是属于比较严厉的类型,她从没机会向母亲撒娇,她知道母亲并非不爱孩子,就是望女成凤,凡事的标准都高了些,因此她们母女没法好好谈心。
她想,要是有一个祥花长公主这样的母亲,一定很可靠,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能往她怀里一钻,天下太平。
兴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以致于祥花长公主母女三人都纳闷地看着她。
“清菡妹妹,你怎么这样看我们?”宁静姝打趣问道:“我们脸上开了花吗?”
“没开花。”覃清菡笑了笑。“就是挺羡慕的,可能……我想我娘了吧。”
她胡诌的,穿来后,她只见过原主的爹娘一次,说是她小侄子生病,问她有没有银两可借,大家日子都过得苦哈哈的,平日也没什么往来。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战郡王妃也来了。”金霞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桃儿,众人忽然都敛了脸上的笑意。
覃清菡颇意外会在这里看到金霞,原来金霞解禁了,可以四处走动了,宁静姝是金霞的外甥女,金霞受邀是理所当然的。
她规规矩矩地蹲身施礼,“见过金霞长公主。”
金霞嫣然笑道:“本宫听说战郡王妃做了许多糕点来,可惜本宫没口福,适才让丫鬟去拿,说是已经没了。”
“那实在太可惜了,不知金霞长公主会来,应该先为您留些起来才是。”覃清菡脸上的神情显得很遗憾,她诚恳地道:“不过还有个大蛋糕,待会儿切了蛋糕,您可以多吃些,蛋糕是臣妇亲手所做,可以保证绝无问题。”
宁静姝心领神会,噗啸一笑。“这么多人吃了都没事,总不可能小皇姨一个人吃了有事吧?”
覃清菡淡定得很,若是金霞再拿她做的糕点做文章,那也未免太蠢笨了。
金霞勾了勾嘴角,绷住了情绪,很难得的没有回嘴。
她今天可不会笨得再拿糕点做文章,她仍有办法能让覃清菡在宾客面前抬不起头来,让景飞月看清楚他的发妻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鄙妇人罢了,婉拒了她金霞是他的损失,很大很大的损失,她如今才不想嫁给景飞月了,她要让他成为京中的笑柄!
覃清菡听见金霞的心声,不由得心惊,金霞要如何令她抬不起头?如何令景飞月成为笑柄?
她看着金霞,眼底闪着焦急,金霞怎么不多想一点?她得要知道她想做什么才能先想好对策……
正着急时,萧雨菲也来了,她先规矩地给金莲、金霞两位长公主见礼,接着对宁静姝笑道:“幸亏我从旁处得知有今日的宴会,自个儿脸皮厚着,主动要了帖子,这才能参与今日的热闹。”
宁静姝也笑道:“郡主前些时候落了湖,我便以为郡主身子还不适着,所以没送帖子给郡主,我这是为郡主着想呢。”
萧雨菲不紧不慢地道:“我和战郡王妃当日是一同落湖的,怎地二夫人就没为战郡王妃着想,给战郡王妃送了帖子?莫非是觉得我比较金贵,战郡王妃不太金贵?”
宁静姝在心里把萧雨菲骂了个遍,正要敷衍回答,覃清函先一步笑了笑说道——
“郡主妹妹说的不错,我在乡下务农惯了,落湖一遭实在不算什么,就当淋了身雨,也没染上个风寒什么的,听闻妹妹还病了一场,可要好好调养身子才行,静姝姊姊肯定与我想法相同,才没给妹妹发帖子。”
萧雨菲眼里恼怒一闪而逝,很快消失不见,转瞬间笑容满面地说道:“说起来,我还没好好地谢过姊姊呢,听说姊姊为了救我,不顾一切的跳了湖,我真没想到姊姊待我如此情深义重,会为了我而不假思索的跳进湖里,实在叫我好生感动。”
覃清菡脸上略带着笑容,嗓音清越地说道:“我家郡王一直把郡主当亲妹妹看待,见到妹妹有难,我本能的想法便是一定要救妹妹,这全是出自我的一片心意,妹妹无须放在心上。”
我家郡王?!萧雨菲几乎要咬碎了银牙,这四个字亲疏分明,说明了他们是夫妻,而她只是外人……
“郡主!”景玲月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瞬间浮起热切的笑意。“郡主身子可是大好了?能出来走动了?”
虽然是在对萧雨菲说话,可她的眼眸左右张望着,怎么没见着池公子?池公子没有来吗?
“我已经无事了。”萧雨菲也颇热络的向前去拉住了景玲月的手。“玲月姑娘,桥那头的荷花开得极好,咱们过去赏花。”
景玲月自然首肯。“好。”
两个人亲亲热热,手挽着手走开了,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闺蜜。
覃清菡知道,萧雨菲拢络景玲月是为了景飞月,这两个人走到别处去,萧雨菲肯定又计划着什么阴谋了,可惜她们走远了,她也无从得知她们的心声了。
“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这么呆,竟然去救萧雨菲。”金霞一脸的不以为然。
覃清菡蓦然有点想笑,原来金霞知晓萧雨菲对景飞月的心思啊!果然,情敌之间总是敏感的,景飞月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金霞却是看透了。
顿时,她觉得金霞也挺可爱的,不知道待会儿会用什么幼稚的计谋来暗算她?她这会儿倒有些期待起来。
宴席开桌,宾客纷纷入座。
席间,景飞月一直挟菜给覃清菡,怕她吃不饱似的,眉眼间是难得一见的温柔,看得萧雨菲暗自气炸了肺。
她不相信在短短时日之内,他们的感情已突飞猛进,明明在皇上说要赐婚之前,她的景大哥从未提起家乡有妻子的存在,怎地今日却让她有了两人如胶似漆的错觉?
覃清菡想告诉她,不是错觉,他们夫妻现在确实如胶似漆,萧雨菲毕竟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家,不会明白男女之间有了肌肤之亲就大不同了,亲密让情感增温的速度一日千里,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是满满的亲昵,这是外人轻易能感受到的,所以萧雨菲的感受不是错觉。
午宴撤下之后,下人抬了生日蛋糕出来,上头照覃清菡所说,插上了八根细细的红烛,点上烛火,让小寿星吹了烛火,许了愿望之后,切了蛋糕让众人分食,有人三种口味都想品尝,好笑的是,想吃三种口味的男宾比女客还要多,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又有更多人来向覃清菡请教蛋糕的做法。
金霞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覃清菡,你就尽情去得意吧!看你能得意多久?你很快就会笑不出来了。
她待大家抢食蛋糕告一段时,这才笑吟吟地起身说道:“闲来无事,附庸风雅,不如由女宾每个人做一首诗,让男宾给咱们打打分数可好?”
她事先收买的几个官家太太小姐立即附和称好,平日与她交情特别好的丞相府三小姐孟珠玉出头问道:“长公主殿下,不知这作诗比赛可有奖赏?”
金霞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奖赏自然是有的,拔得头筹者,一只金镶九凤戏珠手镯,本宫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孟珠玉立即惊呼了声,微微瞪大眼阵。“您说的可是那凤口衔东珠,手镯边沿錾刻海水纹,内壁刻有六福宝珠戳记,经过海华大师加持,天下只有一只的金镶九凤戏珠手镯吗?”
金霞得意的点了点头。“不错。”
孟珠玉吹捧道:“果然是长公主殿下,出手不凡,不知此次的品诗会要以何为主题?”金霞想了想道:“既是夏日,便以夏为主题吧!本宫也不想将题目订得太难,这题目取材容易,想来各位都能得心应手。”
越是简单的题目,越能彰显覃清菡的胸无点墨。
孟珠玉笑道:“那么,就请公主殿下第一个作诗如何?您做完之后可以指定下一个参赛者,下一个参赛者再指定下一个。”
覃清菡见她两人相声似的一搭一唱,心里实在好笑,霞光长公主果然如她想的一般,幼稚到家,每次出手都在秀下限。
而那众星拱月般的金霞此时微微一笑,满意地道:“这方法甚好,也甚为公平。”
金霞眉飞色舞地开始做起诗来,景飞月有预感霞光长公主要指定的人便是覃清菡,覃清菡虽然有个秀才爹,也能断文识字,可要她作诗那是强人所难。
他阵色深沉,捏了捏罩清菡的手,低声道:“我这就跟威远侯告辞,咱们走。”
“何必?”覃清菡倒是气定神闲。“霞光长公主想看我出糗,我不从她的意便是,这时候走,像落荒而逃似的,玉儿、堂儿已经很懂事了,我不想他们看到他们娘亲狼狈逃走。”
景飞月蹙着眉,瞪着她看。“难道你真要作诗?”
覃清菡眸色又亮了一些。“有何不可?”
见她眸色闪耀,那午后阳光落在她身上彷佛她自身带的光,言词间又自信满满,他开始怀疑自己不够了解她,或许她和她爹学了许多,连即兴作诗都会……
“好诗!”金霞做完诗之后,众人都鼓起掌来。
金霞毫不迟疑的看着覃清菡。“那么下一位就有请战郡王妃做首诗了。”
覃清菡又想笑了。她没看错,金霞果然是心机太浅也太直接了,怕人家不知道这作诗大赛是冲着她来似的。
她不疾不徐的起身,脸上挂着浅浅微笑,她中学时期很喜欢的一首诗,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金霞见她起身,便打趣般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战郡王妃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做不出一首诗来,那也不打紧,直接跳下一位便是,想来大家不会介意的,不过,战郡王妃应当不致于连首诗都作不出来吧?”
景飞月,你看清楚,你的妻子是个连作首诗都不会的粗鄙妇人,只会丢你的脸,你现在可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在金霞脸上满是复仇快感之时,覃清菡轻浅地吟道:“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一时间,四周落针可闻,只余风声,直到一阵掌声响起。
“好诗。”拍手的人正是祥花长公主金莲,她面上带着笑意。“战郡王妃秀外慧中,不仅做了一手好糕点,做的诗亦是如此出众,依本宫看,头彩非战郡王妃莫属。”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这首诗做得太好了!太绝妙了!”
金霞瞪着眼,窝火的想翻桌,可出头的人是她长姊,她又不敢造次,硬生生吞下了不甘。
“我娘的故事才说的好呢!”一个孩子的声音唐突地冒了出来,众人看了过去,原来说话的是景满堂。
金莲慈爱地看着景满堂。“是吗?你娘的故事说的很好吗?”
“嗯!”景满堂用力点头。
金莲笑道:“吟诗作对太过寻常无趣,不如请战郡王妃给我们讲一段故事,各位意下如何?”
祥花长公主开口,众人哪有说不的道理?纷纷应好。
景满堂兴致勃勃地说道:“娘,您讲小泼猴的故事给这里的爷爷女乃女乃叔叔伯伯墙嬉姨母们听!”
覃清菡也不推辞,落落大方的应承了下来。“好。”
西游记在大黎还未问世,她每回讲西游记,两个小豆丁都听得入迷不想睡。
当她开始讲起齐天大圣孙悟空如何大闹天宫时,在场的人,不只孩子听得入迷,大人也是,其中最入迷的是景飞月。
他从不知道她有这样好的口才,可以将故事说的像有画面一般,想到这阵子他们在床笫之间的和谐,无数个缠绵的夜晚,他心口一热……玉儿、堂儿也该添个妹妹了,他想要一个和她一样水灵可人的女儿。
一场闹剧,有惊无险地化险为夷,还让众人重新认识了战郡王妃这个人,覃清菡算是正式在京城里打开了知名度,她想,她的穿越日子是倒吃甘蔗,过得越来越如鱼得水,有滋有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