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还是打算开始收拾店里的东西。
尽管现在的房东换成了陈定,但她面对的麻烦一点也不比先前的少,其实还要更头痛。
她现在只想过单纯平凡简单的日子,每天开店营业,做出最好吃的东西给客人吃,赚取合理的酬劳让自己生活有靠。
温宜没想过再靠男人,尤其那个男人还是陈定。
“阿博,如果我的店换地方了,你还会愿意来打工吗?”这天小粥铺晚上打烊时,犹豫了许久的温宜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宜姊,我们店为什么要换地方开?”阿博一愣。
她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竟一时被问住了,大脑停顿了好几秒才故作平静地道:“呃,因为……房东变难搞了。”
“原来是这样。”阿博挠了挠头,也不免有些忧心。“宜姊,那我们店要换到哪里?”
“你觉得……新竹科学园区附近怎么样?”她越讲越小声,自己也觉得根本就是在为难阿博。“好像,太远了喔?”
今天一个下午,她是认真考虑过了,自己的粥铺锁定的还是一般上班族,台北市区和新北虽然人口客群最多,但房租一向不低,内湖和汐止的科学园区周边租金就更别提了,她现有的存款就算全部投入,也转瞬间就被房租吃光光了。
如果按照原先设想的那样,干脆只要做外送生意就好,粥品点心都在自己的住处里做,但是套房的厨房太小,无论如何也消化不了订单。
更别提消防局、卫生局等等主管机关方面又如何能核可?
所以千思万想,她觉得搬回新竹在竹科附近落脚开店,是到目前为止她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
“宜姊,”阿博看起来有点感伤,嚅嗫道:“对不起啊,新竹真的太远了,我没办法天天通勤去新竹打工。”
“别这么说,是我太为难你了。”她心里也很难受,鼻头微微发酸。“只是因为我个人的因素,所以我们店才……”
“宜姊,真的不能在台北市找到适合的店面吗?”阿博自告奋勇道:“我妈有不少牌友阿姨,我问问看她们有没有店面要出租的好不好?”
“阿博,谢谢你。”她的愧疚感更深,几乎不敢面对眼前善良热情男孩的殷切,“那、那我再想想看好了。”
……温宜,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她锁好了店门后,拢紧羽绒外套,看着依然车水马龙热闹纷纷的台北街头……其实,还真的有点舍不得这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城市。
这两天过得太混乱,她至今还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宿醉,脑子混混沌沌不大灵光。
温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推开乱糟糟的思绪,举步就要走向捷运站。
“温小姐,晚安。”阿周突然冒了出来,笑容恭敬憨厚……又带点狡狯地主动解释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专属司机,喔,除非定先生在,否则以后都由我负责接送您到任何地方。”
她被他吓了一跳,这才顺着他的身影看到停在路边的一辆铁灰色宾利……不是陈定今天开的宾利跑车,也不是阿周从X大校园送她和阿May回家的那辆……
——陈定他到底是全球影视出版集团老板,还是国际豪车总代理经销商啊?
她现在总算懂了“车子是男人的玩具”那句话的意思了,对于定先生来说,这些千万亿万豪车,也不过是他喜欢搜集的玩具们罢了。
他的搜集癖应该也包括女人吧!
温宜想着江颜,还有或多或少曾在新闻与网路上听过看过的八卦……盛焰集团的定先生,以及他曾拥有过的各色美人……
再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哪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审美观,就跟酷好收藏豪车跑车的人,突然被雷劈中地看中一辆小March一样突兀。
但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周先生——”
“请叫我阿周。”阿周笑道。
她顿了一下,“阿周,我不需要司机,请代我转告定先生,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温小姐,老板会扣我薪水的。”
又是这招。
“那真是对不住了。”她笑笑,“他是你老板,不是我老板,我没有办法阻止他要对你做什么,不过我建议你可以到劳工局投诉他。”
什么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阿周今晚瞬间秒懂。
“温小姐……”阿周又开始装可怜。
“晚安。”她嫣然一笑,自顾往捷运站方向走去。
阿周连忙回到车上,驱车亦步亦趋紧紧跟着。
温宜心里其实对他也感到很抱歉,但是一旦心软,她想划清界线的决心不就成了一场自打嘴巴的笑话?
她相信日子一久,陈定也会深感没趣,自然也就转移目标了。
阿周开车小心翼翼地跟着,忍不住用蓝牙拨打电话向自家老板报告兼求助。
“老板,温小姐不肯上车,我现在正跟着她,她走的方向好像是前头的捷运站。”
在亚洲巅峰万商酒会上,陈定一身深蓝色西服和黑色丝质衬衫,同色西裤完美地描绘出他修长双腿,原优雅的坐在主桌座位上,身边是商会会长,正殷勤热情地倾靠过来,试图和他聊天……他神态闲适地听了几句,不冷不热地虚应了两声,就接到了阿周的来电。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微笑起身,漫步穿过宽敞华丽的酒会大厅,紧跟着他的特助张扬和另一名保镖“客气”地劝阻了十数名趁机想上来攀谈的宾客,最后让自家老关成功抵达外头的大露台。
落地窗关上的刹那,稍稍阻绝了里头衣香鬓影歌舞喧哗……
“她不肯上车,你不会想想办法吗?”陈定听清楚了手机那头阿周的诚惶诚恐和一丝无奈,眉心皱了起来。“脑子今天出门忘记带了?喔,不对,你本来就没有那种东西。”
“老板……”阿周大受打击,却闷闷不敢吭声。
“你告诉她,如果她现在不上车,我就亲自过去了。”他冷哼。
“老板英明!”阿周眼睛亮了起来,兴高彩烈地挂断电话,忙拿着“圣旨”宣谕去了。
“等等——”他话都还没叮嘱完,就听到手机那端传来“嘟嘟嘟……”声响。
……挂老板电话是想死吗?
这个二百五果然脑子不好,还是再另外指派人去当温宜的司机好了。
他想到温宜……忽然肚子又有点饿了。
早知道这个酒会这么无聊,他就该叫老头子自己来,然后他去接温宜下班。
老话说“烈女怕缠郎”,他陈定什么女人追不到手?就算温宜和他以往交往过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但凭他的身家外表和人格魅力与手腕,温宜就是块石头也能教他融化了。
他对所有的前任,可都未曾有过这样的耐心与费心……
陈定看着闪烁着霓虹流火的夜色,心念一动,还是忍不住又打了一通电话。
“喂?”手机那端嗓音暖暖温和。
“听话。”他心不自觉软得一塌胡涂,声音里有着一缕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
“……”温宜有点噎到,有一丝悻悻然地道:“怎么是你?”
她明明已经把他的电话设定成“大麻烦”三个字,打算一看到有多远闪多远,没想到今晚来电的陌生号码——还是他?!
“我有两个门号。”他一听就乐了,显然知道这小妮子在防什么,“我还能办更多的门号。”
“定先生,你很、闲、吗?”她也不知是走路在喘还是气到喘。
“确实很闲,我已经后悔今晚没去接你了。”
“谢谢,不用,再见。”
听着手机那端被挂断的嘟嘟声,他却笑得很开心。
她炸毛的样子真可爱。
眉眼嘴角笑意怎么也收不住的陈定一回到酒会大厅,就瞥见了个眼熟的身影,刹那间,笑容消失。
——嗤!今晚还真是来错了。
“阿定,我找你很久了。”一个身段略微丰腴,举手投足间带着股高雅气质的美丽贵妇笑吟吟的迎来,颈项间鲜红耀眼的硕大红宝垂链熠熠生光。“我想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一定不会不给主办方面子的。”
她脖子上戴的这条,是苏富比拍卖会前阵子所拍出高价排名前七名的缅甸产鸽血红六点九克拉红宝垂链——“挚爱皇后”,价值五百五十万美金。想来又是他那个二货堂哥“卖血”贡献的了。
话说回来,这是一家子奇葩啊……
二堂兄是他爷爷二弟(他二叔公)二儿子(他二叔)家的二儿子,是出了名的二货,虽然二叔公那一支仍是陈家的嫡系,不过因为多年前就分家出去了,分到陈家海运那一区块的产业,公司市值也还有个三十几亿,但架不住二叔公家的老大老二特别会生孩子,婚生和非婚生儿女就有十二、三个。
这位二堂兄分到最后,手头上也只剩下基隆跑香港的两条商轮,每年净利勉勉强强有个七、八千万,好一点的话上看亿元,虽然在他陈家嫡系,或是他外祖金家眼中,这些也不过就是买支棒棒糖的零钱罢了,可放在外头也算是颇能唬人、号称获利颇丰的知名企业了。
二堂兄娶了个大药商的女儿回家,天天把他老婆捧得跟天仙下凡似的,每年赚的钱都被他老婆搬回娘家补贴,自己却到处跟兄弟姊妹们打秋风、讨订单……
本来看在堂兄弟的血缘份上,他还会把一两个无关紧要的小单子丢给二堂兄,每年多赚个几千万当私房,免得一个堂堂大男人企业家,想干点什么都得看老婆愿不愿意,简直把老陈家的脸都丢光了。
但他这位“好”堂嫂实在太会钻营,甚至还异想天开的想把她表妹朱紫君强迫推销给他……
只是在她行动之前,朱紫君就已经看上总医院里的莫谨怀,一心扑到莫谨怀身上去,九头牛都拉不回。
为此,二堂嫂没少捶胸顿足……
——话说回来,等朱紫君结婚那天,他还真得包个大红包“好好犒赏”她才行。
思及此,陈定心情大好,也有一丝兴致搭理人了。“堂嫂有事吗?”
“我想跟你介绍一下我表妹和我表妹夫——”
“没空。”他眼神微冷,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我累了,先走了,堂嫂慢慢玩吧!”
“阿定……阿定……”美丽贵妇又气又急,可又半点儿也不敢得罪陈定,只得暗暗跺脚。
大步走出酒会的陈定接过张扬迅速跟来送上的羊毛长大衣,边穿边道:“送我到温小姐公寓,然后你们就下班了。”
“是。”张扬了然,恭恭敬敬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