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杏琴才在厨房弄好两份鲜果蔬菜色拉和烤吐司,正打算上楼叫女儿起床,这时候见罗雅妃像火车头般冲下来,不禁皱眉,但想了想女儿跟那只花猫一直以来是那么要好,会反应激烈也无可厚非。
“原来你己经知道了。”周杏琴边解下围裙边说着:“今早听你厉妈妈说,是昨天发生的事,虽然心心年纪挺大了,但事情发生得也太突然。”
罗雅妃急声说:“妈,心心昨晚差一点点被车追撞,可是我有抱到它,它没事对不对?我没事,好好的,那心心也一定没事了,对不对?”
她记起在做梦之前,心心朝她跑来,两道车头灯的强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她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还醒在自己卧房床上,这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此时再怎么努力回想,也记不得那之后的事,连自己怎么回到家、回到自己房间,脑中一点印象也没有,完完全全空白啊!
周杏琴捏了她脸颊一下。“你这孩子说什么?没睡醒是吧?还是做梦了?你厉妈妈说,昨天傍晚的时候发现心心窝着一动也不动,一开始以为它睡着了,后来才发现不对劲,也没见到任何症状,心心突然就走了……”她略顿了下,“不过听你厉妈妈说,心心走得十分安详,表情像是睡着。”
“啊?!”罗雅妃傻眼。“不是……不是这样,不应该这样啊……”她摇头。
周杏琴又捏捏女儿的脸,有些担心了。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我还以为是你厉妈妈打手机跟你说过,你才会急成这样。哪来什么被车追撞?近来课业压力很大是吗?欸,都说女孩子家不需要太会读书,你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比什么都强。”
“妈……那、那我昨晚是怎么回家的?昨晚我是不是怪怪的?”
“你骑脚踏车回家,吃饭,做功课,洗澡,上床睡觉,哪里怪?我看你今天才是怪怪的。”周杏琴虽然不是一个很称职的母亲,但对女儿还是有着一定程度的关怀,她模模孩子的额头,两道秀眉再次拧起,自言自语喃着:“好像有些烫耶,是感冒发烧了才把事情都记错了吗?”
“妈,我没事!”罗雅妃一把抓下母亲的手,脑中很乱,心情也很乱,什么都很乱,她还找不到头绪。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心心出事了。
“妈,我没事,真的没事。”她再次强调,神情镇定许多。
“我、我先过去隔壁看看,我想看看心心。”
罗雅妃以为看到花猫之后,也许能找到一线蛛丝马迹解开心中疑惑。
但是,并没有。
她看到心心躺在厉家爸爸为它做的小木箱里,花猫的表情真的就像睡着一样,耳朵垂垂的,眼皮放松落下,只是没有了呼吸,伸手去模,再也感觉不到它毛皮下的热度和心赃的跳动。
厉妈妈特意让她跟心心独处了半个小时后,才将心心送去火化。
而厉家夫妇最后把花猫颈上的项圈送给她做纪念。
花猫火葬已过去三天了,罗雅妃一想起它还是忍不住要哭。
她在厉家夫妇和母亲面前会尽量装平静,但只要一个人独处,不自觉间眼泪就“啪答啪答”地掉。
她不由得想,也许那个傍晚她返家路上看到的心心,其实已经是一抹魂体。
她想,也许心心在离世之前是想见她一面的,所以离体的灵魂才会跑出来迎接她,在那瞬间或许空间产生了某种变化,当时看到的车头灯什么的,说不定是因平行空间的错置,才会以为那辆货车要撞过来。
欸,好复杂啊,还是有疑点无法解释,但她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了。
晚上九点,她洗完澡就坐在书桌前发呆,手里拿着心心的皮革制颈圈,她指尖下意识在皮革上摩挲,桌面上摊开一本厚厚的英文阅读测验本,她今晚一篇测验都没写完,红着眼眶神游太虚许久。
突然一阵手机音乐声响起。
她注意力一下子被抓回来,因为那手机音乐声是她设定给厉奇朗的。
还没滑开通话键,她的眼泪己经先掉下来。
抓着手机,她拼命深呼吸,连做好几个深呼吸之后,才装镇静地接听。
“喂……”心跳渐渐加快。
“……”没出声。
她一楞,语气略僵硬的问:“厉奇朗,我、我知道是你……你不说话是怎样?”
又静了三秒,通话那一头终于传来声音。“你在哭。”
厉奇朗说的不是问句,而是直接点出事实。
唔,这样都听得出来?一定要这么敏锐吗?罗雅妃被他这么一说,脸蛋通红,却不那么想哭了。
她吸吸鼻子,勉强能够把话说清楚。“心心走掉了……我想它……”
还有厉奇朗,我也很想你啊。
但心里的这句话她不能直接说出来,如今他远在纽约,她虽然很想他,难道还要跟他闹,跟他赌气,要求他丢下手边一切重要事务,回到台湾、回到她身边安慰她吗?
她都跟他闹了两个多月了,她不想他们之间再有任何的不愉快。
她要他们好好的,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隔阂。
再一次略用力吸吸鼻子,她低声又说:“心心不在了,我是很难过没错,但……但会没事的,再几天就会好的。”
“我是刚才跟家里通过电话才知道心心的事。”厉奇朗声音沉静。“我妈说,心心走得很安详,像睡着了,表情没有痛楚。”
即使他看不到,罗雅妃还是抓着手机用力点头。“没有痛苦那就好,心心一定是开心的,那就好。”
“嗯。”他低柔应了声。
然后停顿几秒钟之后,他突然问:“所以不生气了?肯跟我说话,也肯听我说话了?”
罗雅妃一听,心头酸酸涩涩的,好不容易才压抑下来的那种想哭的冲动,好像一下子又要涌出来,忍得她无比辛苦。
“哪有生气?我才没有……没有不跟你说话,更没有那个什么……不听你说话啊。”她这是睁眼说瞎话耍赖呢,但对象是他,所以她耍得很心安理得,不仅是心安理得,还有一种在别人身上绝对寻求不到的甜蜜感觉,觉得自己被宠着、包容着,心灵温暖饱满。
这下子通话那一端的男人又被闹到一时间无话可说了。
好一会儿,厉奇朗才带笑般叹了口气,打破沉默。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说说话。我听你说,你也听我说。”
“好啊,那、那你说啊,你先说。”罗雅妃不明白心跳为什么变得好快,也不明白心里在腼眺什么,似乎和厉奇朗“吵”了这一架,突然就和好了,让她心情变得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厉奇朗没打算跟她解释自己“出国拜师学艺”的必要性和理由,总之事己成定局,她气也气过,两人如今言归于好,就不需再多做解释了。
他思绪一动,想到有件事她应该会感兴趣。
“我几天前捡到一只猫,是只母的花猫,猫儿身上的色块分布跟心心身上的像是一模一样,但明显是一只很年轻的猫,不可能是心心。”
“啊?!”
“怎么了?”
罗雅妃瞬间吓得手机差点滑掉。“没……没有啦……”
他捡到一只跟心心几乎一模一样的母花猫,他捡到花猫,他,厉奇朗,几天前捡到那只花猫……天啊天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不是她的梦而已吗?!
唇瓣掀了掀,罗雅妃硬着头皮挤出声音问:“那只猫……你养着的,是吗?”
“本来打算养着的,可是把猫带回住处的隔天一早,它就不见了。”
“……不见了?可是猫咪睡在你怀里不是吗?它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不见的,你完全没察觉吗?”
这一次通话的那端沉默几秒才出声。
“确实察觉不到它怎么不见的。还有,你怎么知道猫睡在我怀里?”
“啊?嗯……就乱猜的嘛!”她略心虚地轻嚷。
对罗雅妃而言,关于“自己变成猫”似乎不是做梦一事,心理冲击实在太大,大到她思绪还在乱七八糟地绕圈圈,完全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她经历的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她真的变成猫,还出现在纽约,跑去厉奇朗身边,那……那会是心心送给她的临别礼物吗?
心心知道她所有的心事,知道她正为厉奇朗的离开伤心难过,也知道她闹到后来有点找不到台阶下,想跟厉奇朗和好又拉不下脸,所以才送她去见他,是吗?
一下子眼眶又热烫热烫,想到花猫,一颗心发软,她没说话,远在异国的厉奇朗却仿佛心有灵犀般感受到了。
“小妃,不要难过,别哭。”
熟悉的声音像柔柔春风拂过心头,罗雅妃仍抓着手机点点头,泪眸弯弯。“嗯,不难过了,就是……还是……有些想哭罢了。”
“好,那就哭,哭过了不要倒头就睡,要记得擤鼻涕、把脸擦干净,切记要喝杯温开水,补充水分很重要。”
“呜呜……噗——”本来哭了,但听到通话那一头如此郑重其事地交代,她突然噗笑。“厉奇朗!”故意闹她的吧!
“小妃……”
“还想怎样啦?!”她哭笑不得,只好大声呛。
“要乖乖的。”
“你、你……”妈呀!厉奇朗完全踩中她的弱点,他一 用那种宠溺纵容的语气对她“催眠”,她真的就无条件投降了呀。
不行不行,怎样都要扳回一点颜面!
“厉奇朗,你也要乖乖的。嗯……那个……对了!不要随便喝可乐,不要吃太多垃圾食物,例如披萨什么的,如果是别人请你吃,你更不可以随便去吃,尤其是女孩子请你,你绝对、绝对不可以接受,听明白吗?”想到那个什么“雪伦”的外国妞,太包藏祸心了,要防要防啊!
通话的另一端传来低低的咳声,像试着压下笑意,一会儿才听到回话——
“好,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