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众人离去之后,院子里就只剩下王敬之与沈淑瑛两人。
沈淑瑛一改之前的娇羞神色,她站起身,定定地看向王敬之,一字一句地说道:“王敬之,你……真是个懦夫!你太让我失望了!”
王敬之看向她,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沈淑瑛继续说道:“你我皆是大家之后,家中费了多少心血栽培你我……为的是什么,我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想要尚公主?”
“人各有志罢了。”王敬之淡淡地说道。
沈淑瑛冷笑,“人各有志?呵呵……真是笑话!我头一回听说,胸怀大志之,居然想要尚公主?难道你不知道,依我朝惯例,尚了公主的驸马们虽也能封候问爵,却不能过问朝政,你要尚公主,根本就是自毁前程,你,视王家的未来于何地?”
王敬之见沈淑瑛这样冷若冰霜的样子,心下一动。他心想,沈淑瑛今年好像十九岁,与他弟弟王政之的年纪倒十分相衬,有没有可能……
王敬之心下犯了难,这事儿虽然他觉着很好,但沈淑瑛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他这么贸然开口,她会不会生气?
但转念一想……沈淑瑛跑到鹿鸣书院来当女先生,十有八九是冲着他来的,要是这件事儿不好好解决,安宁那丫头又要胡思乱想了。
于是,王敬之只得冲着沈淑瑛深深地作了一揖。
沈淑瑛有些诧异,怎么好好的、他突然朝她行礼了?难道说,她这番话,让他醍醐灌顶了?那,那……接下来,他就会跟着她一块儿回京,筹备婚礼了吗?
这么一想,沈淑瑛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低着头,面含春色,然后听到王敬之说道:“……世妹,家中胞弟政之,为人品貌皆端,依敬之之见,堪为佳婿人选……”
沈淑瑛呆了半晌,顿时大怒!
“你,王敬之!你、你太过分了,你当我沈淑瑛非要赖着你们兄弟俩吗?你,你……”沈淑瑛被气得不行,转身就跑了。
王敬之苦笑。
他尚在病中,又起身与宾客说了这许久的话……身体已有些支撑不住,当下就跌坐在了石凳上。
话说李曼馨负气回院子,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睡觉,于是又早早睡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李曼馨睡醒以后,习惯性地一伸手,依旧在枕边模到了一枝荷花,这才安下心来。
起身把玩了好一会儿的荷花,她才懒洋洋地洗漱过,吃过早饭,然后照例上了楼顶的凉亭。唉,本来说不想理王敬之的,可是她还是担心他,也不知道……他的病好一点没有。
以及,今天她可不想冒然去打扰他,毕竟他还病着呢,她要是去找他,又会害得他不能好好休息。
然而,当李曼馨趴着栏杆朝下一看……却见到沈淑瑛居然待在他的院子里?李曼馨的心情一下子又不好了!
素英也看见了,气得跺脚,“这位沈大小姊怎么这么厚脸皮,公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王公子?
昨儿我看他脸色很差,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李曼馨等了好久,才开口,“你去瞧瞧。”
“您不去啊?”素英问道,往常公主不是最喜欢去看王公子吗?
李曼馨摇头,“我就不去了,最近身子不爽利,懒得动。”
素英点头地道:“是,那奴婢去了。”
李曼馨不想看,却又忍不住去看,她看到沈淑瑛进了王敬之的房间,过了很久才出来,一脸娇羞。
进去了那么久,不知道在干嘛,李曼馨忿忿然地想道。
过了一会儿,小书僮从房间里出来,李曼馨的心情又好了一点点,还好还好,并不是他两个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素英来报,说大公子还是有点不好,已经请了大夫看过,在吃药。
“大公子让奴婢转告诉公主,让您别担心,说大夫说了,过几天就好了。”素英噘着嘴儿说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李曼馨回去书房,看着手里的荷花发呆。
花瓶里的荷花继续增加着,花瓶快要装不下,李曼馨想了想,将装画卷的缸腾了出来,将荷花摆了进去。这些荷花形态各异,有开得正艳的,有半开半合的,有花骨朵,做得栩栩如生,如果配上荷叶,足以以假乱真。
左右无事,李曼馨便拿出了荷花,一枝一枝的摆弄着,兴趣缺缺。
宋连城托人带了口信来,说要见她。
李曼馨本来不想去,可李嬷嬷见公主苦着一张小脸儿,便力劝道:“山里的秋天风景很好看,不出去瞧瞧太可惜了。”
“是啊,公主,这里的秋天可漂亮了,漫山遍野金黄色的树叶,像金山一样,漂亮得不得了。”
素英附和。
李曼馨想了想,自己不能总这样颓着,于是同意了。
宋连城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脸上连忙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安宁,我们去放风筝。”
“好。”
于是几个人一起朝山上走去。山上的湖水旁有块平地,那儿最是开阔,很适合放风筝。
一路行来,看到了满山灿烂的金色,李曼馨的心情好了许多。
宋连城见她终于心情好了一点,很是开心,他叽里呱啦地同她讲金陵的秋天有多好看,金陵的江有多壮观,然后又讲到他的父亲母亲有多喜欢安宁……
李曼馨发现他真的很能说,只要她不开口,他能一口气不停歇说几个时辰不重复。
不过,现在她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一众人来到湖边,李曼馨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湖边草地上,沈淑玉与沈淑瑛姊妹俩正在放风筝,王敬之坐在一旁,也不知看什么看得那样入神,连李曼馨宋连城来了,他也没能发觉。
李曼馨转身要走,却被沈淑玉拦住,她快步走过来,笑着问道:“公子,我和姊姊,姊夫……啊,不对!是我和姊姊,还有王大公子来这儿放风筝,你们也来放风筝?”
迁没等李曼馨回答,宋连城便将手里的鬼脸风宁举起来给沈淑玉看,“是啊。”
沈淑玉看着宋连城手里的鬼脸风筝,咯咯娇笑,完全直不起腰来了,“哈哈哈……哎,宋连城,你这风筝怎么这样丑?”
宋连城不服气,指着正在天上盘旋着的那只大蜈蚣的风筝说道:“你的风筝好看?还不是一样……丑!”
沈淑玉道:“那怎么一样?今天是敬之哥哥的生辰!这大蜈蚣的风筝,是我姊姊昨晚上连夜做的,为的就是赶在今天,把这风筝放出去……以后呢,敬之哥哥就消灾消难了!”
宋连城依旧不服气,“我的鬼脸哪里比你们的蜈蚣风筝差了?我小的时候也多灾多难,我娘一连好几年给我做鬼脸风筝,后来慢慢的,我的身子骨就好了!”
“我听太子妃姊姊说,安宁夜里睡觉总惊醒,所以我才做了个最丑最可怕的……走,安宁,咱们放风筝去,鬼脸风筝可以吓跑一切妖魔鬼怪!”
李曼馨震惊了,原来,他送她鬼脸风筝,不是想吓她的恶作剧,而是一片好意?
这时,王敬之淡淡地开口问道:“连城,我布置给你的功课,都完成了?”
宋连城一愣。
王敬之毕竟是他的先生,所以他不敢造次,朝着王敬之行了一礼,说道:“回先生的话,还差一点点……等我和安宁放完风筝我马上回去做功课!”
说完,他逃似的,拉着李曼馨的手就跑远了。
正好这时,沈淑瑛香汗淋漓地过来了,亲切地喊了声,“敬之……”
李曼馨负气,瞪了王敬之一眼,索性跟着宋连城跑到了一边。
“安宁,你拿着这个,我在前头跑。”宋连城将风筝放在她手里,然后拿着线团儿开始跑。
李曼馨看看这个鬼脸风筝,发现他的审美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变化,竟然还是做的一模一样的鬼脸风筝?唉,还真是丑,她无奈地扶额。
跑了半天,鬼脸风筝依然没有飞起来,宋连城累得吐舌,他跑不动了。
素英倒了碗茶给他,“宋公子,你歇歇再跑吧。”
宋连城点头,一气饮尽,“再来一碗。”连喝了三碗,他才缓过气来,生龙活虎地说道:“来来来,再试一次!”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之下,鬼脸风筝终于飞起来了,跟着宋连城折腾了好久的李曼馨和素英都激动得欢呼了起来。沈淑玉也不自觉受到了吸引,跑到她们这边一块儿又笑又叫了起来。
宋连城累得瘫倒在草地上直喘气,可是,看着李曼馨的笑颜,他又觉得……心里好像就要开出花来。
王敬之一直看着这边,脸很臭。
安宁不是很讨厌宋连城吗,怎么现在还能和他玩得那么开心,他离老远都能听到她愉悦欢快的笑声,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放肆笑过。
王敬之承认自己吃醋了!
沈淑瑛则陪着王敬之坐在一旁,不住地打量着他。
见他一直眯着眼睛看向那边,沈淑瑛也忍不住朝着那边看了看,看到李曼馨和沈淑玉已经玩到了一块儿,宋连城守在李曼馨的身边寸步不离……沈淑瑛笑了。
她闲闲地说道:“安宁公主自幼受尽帝后宠爱,所以她从来都不需要花费任何心思去谋求什么,才会养成她这样单纯的性子。”
“敬之,安宁她……确定很单纯善良也可爱,但她绝不是一个合格的世家宗妇。你若执意要跟她在一起,只会让王家慢慢走下坡路。”沈淑瑛低声说道。
王敬之不悦,拂袖而去。
沈淑瑛咬住了嘴唇。
半晌,她亦忿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