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洛威拿沉重的身体牢牢压在言乐熙娇弱的身躯上,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脸埋在草地里,认命等着被狗疯狂啃咬。
只是在她以为就要小命不保时,热热又粘粘的柔软舌头一下又一下舌忝舐她的脸颊,鼻子呼出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壳上,甚至耳旁还听见“呜、呜”的声音,看起来像是开心到变成哭泣的模样。
言乐熙虽然没遭受预期的啃咬攻击,但她还是紧张得不敢呼吸,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口腔传来一股铁锈味道,在她还没会意过来这是什么气味时,远远传来赫连烨斥喝的嗓音,顿时让她松了口气。
“小胖,过来!”赫连烨低沉的声音带着愠怒。
他话声方落,言乐熙感觉身上的重量不见了,她总算能大口大口呼吸。
赫连烨唤走小胖后,快步上前蹲在她身侧,大掌握住她的纤细手臂,协助她坐起身。
“乐乐,你还好吗?”
言乐熙缓缓起身,只见她脸上沾了泥土,苍白的嘴唇不只粘了泥沙,还有一抹血红,头发乱七八糟披散在身后,模样看来狼狈不堪。
“乐乐,怎么跌成这样?”赫连烨伸手替她拢好头发,拇指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泥土,眸光中满满关怀神情,看得言乐熙心头暖呼呼。
一股莫名的委屈与伤感自心底油然而生,她眼眶一热,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染湿了他的手指。
“怎么哭了?”赫连烨蹙眉望着她。
言乐熙抿唇摇了摇头,没有开口说话。
这时,跟随赫连烨而来的赫连夫人见言乐熙跌在地上,不只脸上沾满泥巴,就连身上的白色洋装也染上点点草汁,甚至嘴角、手肘与膝盖都渗出血来。
赫连夫人不顾自己穿着八寸高跟鞋行走在草地上十分困难,慌忙冲上前,跪坐在儿子身侧看着言乐熙,虽年逾五十却风韵犹存的脸上堆满心疼,伸手捉住言乐熙的五指,眉头皱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天呀!乐乐,你怎么跌成这样?”赫连夫人眼眶泛红,接着转头瞪向乖乖坐在一旁,似乎正在思过的洛威拿小胖,“你都不想想自己多重,看到乐乐想也不想就压在人家身上,今天晚餐分量减半。”
言乐熙看赫连夫人一反方才对她的冷淡,竟然如此关怀她,低落的心情化成一颗颗泪珠,不断地从眼眶往下奔流。
原来,赫连烨说的都是真的,赫连夫人过去真的将她当女儿般照顾,方才对她的冷淡只是她误会了。
“别哭,怎么我妈一来你哭得更惨了?”赫连烨用拇指替她抹去擦拭不完的泪水,猛然间,他似乎想到什么,动作顿了一下才哑声开口,“你是想起过去的事了吗?要不怎么一看到我妈就哭成这样?”
言乐熙摇了摇头,抽抽噎噎的回答:“我还是不记得。”
赫连烨神情有一丝松懈,“我抱你到屋里处理伤口。”
“对对对,差点忘了要赶快帮乐乐清理伤口。儿子,快点抱乐乐进去。”赫连夫人这才想起言乐熙身上还有伤,赶紧催促赫连烨带她回屋。
赫连烨让言乐熙环住他的后颈,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往屋内走,小胖跟在后头摇着尾巴也想粘着言乐熙,却被赫连烨低眸怒瞪。
“别跟过来。”他冷声开口。
小胖呜咽了声,乖乖坐在原地,圆滚滚的双眼似乎带着哀伤。
“没必要责怪小胖吧!又不光是它的错,它喜欢言乐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好不容易又看到言乐熙,小胖会开心扑倒她也是可以理解的,为了言乐熙跟小胖较真,你还真无聊。”跟在赫连夫人身后走出主屋的纪悠芯双手抱胸,冷眼看着这一切。
纪悠芯见原先对言乐熙多有怨言的赫连夫人,一见言乐熙跌倒流血,就慌忙上前关切,令她心底多有不甘,说起话来也更加尖酸。
“你闭嘴也不会有人误会是哑巴。”赫连烨抱着言乐熙经过纪悠芯面前,冷声道。
纪悠芯怒火沸腾,才要开口就被赫连夫人抓住手腕,示意她别再招惹是非,她只能不甘心的闭嘴。
赫连烨抱着言乐熙越过纪悠芯,朝主屋走去,在途中见着一脸慌忙的女仆,看着狼狈的言乐熙眼眶都红了。
“言小姐,真的非常抱歉。”女仆手上还拿着倒给她的水,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
言乐熙摇了摇头,“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大意了。”
赫连烨睨向女仆,冷着声道:“下回多长点心。”
女仆一听还有下回,表示自己没被炒鱿鱼,开心地猛点头。
赫连烨没时间听女仆说话,抱着言乐熙快步走入屋内,直上二楼属于她的房间。
当言乐熙被他放在白底粉红花朵图案的柔软床上时,她好奇地左右张望。
“这是你的房间,刚刚带你逛大宅时没来这里。”赫连烨坐在她身侧,边说话边从西装裤口袋取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待电话接通后,赫连烨冷声开口,“拿医药箱到乐乐的房间。”接着不等电话那头的人回应便挂掉。
“这里是我以前的房间?”言乐熙望着将手机收回口袋的赫连烨开口问话。
“嗯,你从五岁住进赫连家后就一直睡在这里。”赫连烨探手顺了顺言乐熙的长发,眸光柔情万千,与方才面对其他人时完全不同,“等等我帮你上药。”
“嗯。”言乐熙轻点下头。
这是一间约有三十坪大小的卧房,阳光穿过落地窗将室内照亮,白色纱帘缓缓摇曳着,时不时打上放在落地窗旁的摇椅。
房间底端有一整面书墙,里头摆满各式各样的书籍,中间则有一组缇花沙发与影音设备,最后是言乐熙坐着的木雕欧风床组,她可以从房间的摆设轻易看出来,过去她在赫连家受到细心与用心的对待。
约莫三分钟后,管家拿着医药箱走上来,身旁一名女仆手上端着装着温水与毛巾的水盆,两人将东西交给赫连烨后就离开了。
“乐乐,我先帮你清理身上的脏污,再替你上药。”赫连烨的嗓音是如此温柔,对待言乐熙就像对待孩子般轻声细语说话。
赫连烨见她点头,他先扭干毛巾,细心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泥土,接着往下将手肘擦干净,最后帮她把脚清洗干净,才又抬头望着她。
“你的膝盖也受伤了,我帮你把裙子撩起来。”赫连烨没有动作,反而先告知言乐熙免得吓着她。
言乐熙低首看着被白色蕾丝洋装覆盖的膝盖,才后知后觉发现盖在左膝的布料上染了血污。
赫连烨轻手轻脚地掀开她的裙子,只见左膝上有长宽约五公分的擦伤,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疼吗?”赫连烨一边用毛巾清理伤口旁的脏污,一边低声问话。
“有点疼。”她点了点头。
“你忍忍,很快就好了。”赫连烨这回放轻力道,替言乐熙清理好泥沙,开始帮伤口消毒、上药,全程过程动作都很很轻柔,像对待珍宝般细心。
言乐熙的眸光一直没能从赫连烨专注的侧脸上移开,那双深黑总让她无法看透的眼眸被睫毛遮掩,高挺的鼻梁下坚毅的薄唇紧紧抿着,她这才发现,与赫连烨相处的这几个月来,她似乎没能仔细看看他。
眼前的赫连烨不是报章杂志上见着令人感觉遥远的集团总裁,也不是自他口里听见与她有许多过去的情人,而是一个从她睁开眼睛后,重新认识、重新感受的赫连烨。
一个待她好、重视她、关怀她与善待她的赫连烨。
心脏跳动着过激的频率,言乐熙不晓得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血液开始沸腾,连带脸颊热烫,甚至无法自已地在赫连烨发现她的视线后,疑惑抬眸与她四目相对,竟然没有害臊地移开眼,而是让扬起一抹像似示好又如勾引的微笑。
赫连烨扬高一边眉头,没有开口。
言乐熙加深嘴角笑意,女敕唇抿了又抿,她有好多话想说,却又觉得没什么话可以用来表达现在的异样心情。
“怎么了?”他的声音非常好听,温文尔雅又卓尔不凡的他,轻而易举地令人脸红心跳。
言乐熙摇了摇头。
“嗯?”赫连烨拢眉,接着再问,“我弄痛你的伤口了?”
“没有。”她又摇了摇头。
“没弄痛你就好,瞧你的伤好不容易好了,今天又跌一跤,我看了不知有多心疼!”赫连烨轻抚着她的脸颊,黑眸里的关怀显而易见。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言乐熙把脸颊往他粗糙的掌心贴合。
这是言乐熙苏醒后第一次对他的主动,此举让他有一瞬的诧异。
“没关系,身体疼痛的是你呀!”赫连烨边说话,边用拇指轻抚着言乐熙苍白的唇瓣。
赫连烨的指月复带着笔茧,摩擦言乐熙柔软的唇瓣,替她带来一种夹杂疼痛的快意,让她忍不住轻逸出申吟。
言乐熙的嗓音甜甜淡淡的,就像一根点燃的火柴,肆意地在赫连烨心胸上放火。
……
第八章
……
激情之后,赫连烨整理好自己,抱着言乐熙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薄被,接着才走出她的卧房,回到自己的房里清洗。
当言乐熙苏醒在她曾经的卧房,她只觉得全身酸痛无比,受伤的膝盖与手肘和嘴角更疼痛了,不过再怎么痛都无法打消她想洗掉全身粘腻的念头。
一个半小时后,言乐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完成洗澡工作,心里颇有成就感。
突地,房门被打了开来,进来的人不是她预想的赫连烨,而是对她抱持敌意的纪悠芯。
“言乐熙,总算能单独跟你说话了。”纪悠芯双手抱胸站在她身后,透过镜子看着她,眼眸中满是鄙夷。
“请问纪小姐想跟我说什么?”言乐熙转过身面对纪悠芯,她一直不懂纪悠芯为何对她如此敌视。
“你是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还是装的?”纪悠芯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双手抱胸跷脚斜睨言乐熙。
“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言乐熙诚实以对,顿了顿才又开口,“我很想知道过去发生什么事情,该不会我过去做了坏事,赫连夫人才会对我如此戒备?”
“没想到你挺有眼力,看得出伯母对你的态度不是太好。”纪悠芯话中藏着一丝讽刺。
“可以请你告诉我,我在车祸前究竟做了什么事吗?拜托你了!”言乐熙迫切想知道事实。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纪悠芯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容,缓缓开口说话。
纪悠芯说得尖酸刻薄,言乐熙则是听得眉头紧紧皱着,她不敢相信过去的自己曾如此对待赫连烨,用最恶劣的行为报答赫连家的养育之恩。
“言乐熙,伯母待你就像亲生女儿,甚至一手促成你与赫连烨的婚事,她是多希望你成为她真正的女儿,而赫连烨从高三开始眼里只有你一个女人,完全不把我和其他更能匹配他身分的千金名媛放在眼底,他对你一心一意,无论走到哪,都一定拉着你陪伴身侧,他甚至可以为了你接下剑桥大学的教授一职,只为想亲自教导你学业,但你是怎么回报他的?”纪悠芯怒火中烧,真想搧她一巴掌。
但言乐熙脑海中完全没有纪悠芯话里的记忆,她想,纪悠芯从过去直到现在都深爱着赫连烨,所以过去的她这般对待赫连烨,纪悠芯才会如此愤怒。
言乐熙持续沉默着,静静听纪悠芯往下说。
“在你拿到学位回台湾后,你与赫连烨结婚前几天,你跟在国外认识的同学私奔。”纪悠芯恶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道。
“私奔?”言乐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结婚前两日,你跟别的男人私奔,在路上发生车祸,男的抢救无效当场死亡,你则是重伤昏迷。我还以为老天有眼带走你这狠心的女人,没料到还是让你醒了,而且醒后竟然什么事都不记得,装成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模样,继续赖在赫连烨身边。”纪悠芯越讲越愤怒。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言乐熙只觉得脑子闹哄哄,呼吸窒碍。
“什么好事都让你占尽,你出车祸失去记忆,赫连伯母总算想到一直陪在她旁边的我,特意带我回台湾,承诺要帮我与赫连烨牵线,让他忘记忘恩负义的你,但是呢?你不过跌一跤,伯母竟然无法控制依旧关怀你的心,冲上前安慰受伤的你,这对我是多大的伤害!”纪悠芯站起身指着言乐熙大骂。
“这……我真的……”言乐熙摇头,泪水不知何时奔腾而下。
“言乐熙,你就消失吧!如果你能消失在这世界该有多好,这样伯母就不会痛苦了,她是多不想再让你跟赫连烨在一起,但又放不下对你从小到大的喜爱,如果你走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与赫连烨在一起,我家的公司虽不比赫连家,但也是跨国公司,相信我在事业上一定会对赫连烨有所帮助,而你,不过是从小生长在他家的挚友遗孤,甚至还在结婚前与男人私奔,现在你知道所有事实,怎么还有脸待在这里?我要是你,一定羞愧的马上离开。”
言乐熙早已泪流满面,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带给赫连烨多大的耻辱……
当言乐熙再次回过神,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天色早已暗下,道路两旁长满直达成人腰间的杂草,她的体温很低,低得浑身颤抖,双脚很痛,痛得几乎要站不住。
这里是哪里?她脸上的泪早已流干,张着不解眸光看向昏暗的四周。
我在哪里?她的双脚颤抖,穿着拖鞋的双足很努力地撑着自己的重量。
言乐熙神情恍惚,脚步虚浮,独自走在没有人车的路中央,她只能依靠月色和相隔颇速的路灯,才有办法继续往前走。
突地,两道强烈灯光刺痛她的眼睛,接着刺耳的煞车声响起——
猛然间,言乐熙想起来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
十八岁生日那晚,言乐熙穿着一身法国名牌的粉色礼服,小巧的脸蛋画着淡淡妆容,黑色长发垂在身后,头上戴着赫连夫人特地为她订制的Cartier钻石皇冠,今夜的她恍若公主又如洋女圭女圭,美得令人赞叹。
正在美国攻读管理硕士学位的赫连烨,特地回国参加言乐熙的生日宴会,身形高挑的他身穿黑色三件式细条纹手工西装,整夜陪在她身侧,就像骑士守护公主般细心照顾她。
疼爱言乐熙的赫连夫人广邀亲朋好友参加她的生日派对,那晚参与宴会的人挤满赫连大宅的宴会厅,在水晶吊灯下觥筹交错,古典音乐流泄在翩翩起舞的人群之中,是一场既有高雅品味又盛重的派对。
夜里,结束宴会的言乐熙拉着赫连烨的手,再次返回收拾干净的宴会厅,他们俩就着从落地窗外洒入的月色翩翩起舞,甚至在银色月光下亲吻彼此。
如诗如画的场景宛如最浪漫的爱情电影,让言乐熙一度以为她的人生永远都是如此美好与快乐。
时年二十二岁的赫连烨眉宇间稚气尽月兑,也许是年少得志,他的举止与俊颜散发出自信和成熟,令她深深痴迷。
“乐乐,我的乐乐,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能令我快乐的存在。”赫连烨捧着她的脸庞,低头吮吻。
赫连烨总算熬到言乐熙十八岁生日,对于从她十四岁开始交往的小女友,也只能牵牵小手,顶多亲个几下,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十八岁了,他对她的渴望总算能在今夜解禁,于是在一个热吻后,他打横抱起言乐熙往她的卧房走去。
言乐熙房里没有开灯,落地窗外洒入的月光揉合庭园照明设备的昏黄灯光,是他们俩唯一能看清楚彼此的光线来源。
赫连烨将言乐熙放在床上,大掌轻轻捧起她的脸,弯身吻上她柔软的双唇,没有过多的接吻技巧,不过单凭对彼此的浓烈爱意就能让体内热度不断飙升。
……
那一夜,赫连烨自言乐熙背后紧紧搂着她的腰,下颚靠在她窄小的肩膀上,她睡得深沉,浅浅嘤咛声音伴着尚未调整好时差的他进入梦乡。
然而,幸福的开端这般美好,言乐熙以为自己何其幸运,所有的好处全让她一人独占。
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却在言乐熙赴美读大学时悄悄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