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关系向来是千古难题,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亦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无解,所以两个女人中间那个男人的态度极为重要。
现代人就不需要多说了,因为自由恋爱结婚,所以取决于自己看男人的眼光,挑到一个没肩膀的男人嫁是自己眼光差,怪不了别人。
可是这古代就不同了,先不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了,光是尊长、孝顺这四个字就足以压得人抬不起头来,可是裴晟睿竟然愿意为了她背上不孝之名选择分家,这叫纪芙柔怎能不动容呢?
纪芙柔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好一会,这才缓声开口道:“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做,只要认了那纸休书,再娶一个你娘中意的姑娘为妻就行了。”
“我已有妻子,只要她没对不起我,今生今世我必不离不弃。”裴晟睿直视着她的双眼承诺。
纪芙柔已没了心墙防卫的心不由自主的颤了颤,觉得他真的很会说情话,偏又用着一脸正经八百、认真严肃的表情,让她想开口质疑他或是反驳他都觉得是亵渎。
可是有些话她觉得还是得先与他说清楚才行——如果他们俩真要继续做夫妻,一起过一辈子的话。
“你应该知道我娘与我爹的事,我爹宠妾灭妻,让我娘受辱一辈子,委屈一辈子,痛苦一辈子,我发过誓绝对不会让自己过上那样的生活。”她沉声说道。
“我不是岳父。”他告诉她。
“却是个有本事三妻四妾的男人。”她接话。
裴晟睿是个聪明人,一听便知道他孩子的娘有所要求,便开门见山的对她说:“你想要我怎么做,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说了你就会答应,就会做到吗?”她看着他的双眼问他。
“你可以说说看,不说又怎会知道我能否做到?”他坦荡回视。
纪芙柔对他没有在她连什么事都还没说出口前,就大包大揽的满口应下这一点感到很满意。
她点点头,开口告诉他,“我要的是一夫一妻,没有第三者的婚姻关系与生活。”
裴晟睿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应道:“可以。”
“你不必勉强,合则聚不合就散。”
“我没勉强,我只是在想通房丫头算不算是你所说的第三者?”裴晟睿说。
“当然算!”纪芙柔忍不住瞪眼道。
“我回去就安排紫菱和紫芯嫁人。”裴晟睿点头道。
“你不会舍不得吗?”纪芙柔似笑非笑的挑眉问他。
裴晟睿一脸不懂她怎会这么问的表情,说:“她们是丫鬟。”
纪芙柔登时无言以对,这时代的丫鬟奴仆果然是没人权的啊。
“除此之外呢?你还有什么要求?”裴晟睿接着问她。
纪芙柔没和他客气,直截了当的说:“我想住在这里,不想回庆州。”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所以接着解释道:“既然你娘这么不喜欢我,我还是住远些让她眼不见心不烦,沛城距离庆州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快马加鞭一天便可到达,若是以后庆州家中有什么事,咱们在这儿距离不远,也不至于会顾不到。”
“好。”裴晟睿毫不犹豫的点头。
“嗄?”他的同意给得太轻易,让纪芙柔有些错愕,又有些不真实。“你同意?”
“我同意。”他再次点头。
纪芙柔呆呆的看着他,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会想都没想就同意这乍听之下好像是让他入赘的要求呢?
“你确定这事你能做主,爹娘不会反对?”裴家有得是钱,让儿子在成亲后随媳妇住到媳妇家里去,他们丢得起这个脸,真能同意吗?
裴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惘。他问自己,爹娘他们会反对吗?娘应该会很生气,至于爹……
他回神,深吸一口气后,看着她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希望你听了之后不要太生气。”
“什么事?”纪芙柔有些防备的看着他,心想他该不会给她颗甜枣之后再打她一巴掌吧?
“这次咱们单分出来,爹分给咱们的家产恐怕不会很多。”
纪芙柔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好奇的问他,“不会很多是多少?”
“一成不到或者是更少,所以你别生气。”
纪芙柔闻言,心情其实没有太大的起伏,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裴家的家产,不然当初她也不会自请下堂又走得如此干脆了。
可是看着用一脸漠然表情说着这些话的裴晟睿,她忽然又觉得有些生气。
虽说她在裴家待的时间并不长,但裴家两房共两位老爷、五位少爷,就只有裴晟睿这位二少爷终日为家族生意在外奔波劳碌,天天不着家。这样的他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这苦劳的分上,不多分他一些,至少也该平均分配,分得五分之一,也就是两成的家产吧?倘若他们是从上一代分起,那么大房所得二分之一的三分之一也该有一成六才对,怎么裴晟睿却连一成都拿不到?这是什么道理?
等一下!“这一成是大房二房加在一起,裴家现有产业的一成,还是大房二房分家后的一成?”她问他。
裴晟睿沉默了一下才缓缓的开口,“分家后的一成。”
纪芙柔不敢相信的瞠大双眼,道:“也就是说是现在裴家所拥有的财产的二十分之一不到?”
裴晟睿面无表情的点头。
纪芙柔气到都快得内伤了,她问他,“你爹娘为什么这么偏心?”
裴晟睿无话可说。
―你不生气吗?”纪芙柔又问他。
裴晟睿默然无语。
纪芙柔突然就觉得很心疼,为他感到不值与难过。
“一成就一成,不给也行,反正咱们用不着也不需要。”她冷哼道:“咱们有我娘留给我的这两间铺子就足够了,不需要几年,咱们不靠他们,凭咱们夫妻俩同心协力也能赚到足以与裴家比肩的财富。你等着看吧,我说到做到!”她信誓旦旦的说。
裴晟睿被她的大言不惭逗笑了。“我很好奇谁给你这个自信?”
“我的自信来自于我自己,不需要人给。”纪芙柔骄傲的抬高下巴。
裴晟睿失笑的摇摇头,根本不信她所说的话。
“不信?”纪芙柔挑高眉头,“那你去问问李诚大叔吧,问他我的自信来自于何处,问他我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在开玩笑,问他我是否能做到我所说的能赚到足以与裴家比肩的财富。”
“李诚是个有能力的,所以是他给了你自信?”裴晟睿猜测道。
“你去问他吧,不然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纪芙柔摇头道。
“好,我会问他。”裴晟睿轻声说,一顿后正色的问她,“咱们这样算是言归于好,和好如初了?”
纪芙柔看了他一眼后点了点头,决定看在他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的分上放他一马,不再为难他。
“那我可以模模咱们的孩子吗?”裴晟睿将目光移到她隆起的肚子上,希冀的问道。纪芙柔失笑的将肚子挺向他,柔声应允,“模吧。”
裴晟睿成功的追回妻子后,又在沛城待了三夫才起程回庆州去处理分家的问题。
这三天是他们夫妻俩自成亲后第一次真正长时间的和平相处,期间没有心机丫鬟从中作梗搞破坏,也没有婆婆对媳妇的各种不满挑剔与抱怨,有的只有米嬷嬷笑盈盈的脸,秋月不断鼓捣出来的各种吃食,和春花尽心尽力的服侍。
过去这三天,裴晟睿过得无比舒心,虽然只有三天,却已让他有了恋家的感觉,在要离开时,产生了依依不舍、不想出门的情绪。过去每回他要出远门时,可是一次都不曾有过这种舍不得的感觉。
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别呢?
他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他已对纪芙柔这个妻子完完全全的上心了,而且前后只花三天的时间。
想想真的有些不可思议,但又觉得理所当然。
过去由于他几乎都不在家的关系,与她相处的时间不多,又从母亲与贴身丫鬟那里听了一堆关于她的批评,早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根本就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她。
可是这三天的朝夕相处,却让他亲眼见到她的性情与品性,他又怎么可能会不被她所吸引呢?
他的妻子根本不像母亲所说的软弱、胆小、没主见,更不像紫菱和紫芯所说的惯会用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威胁人以达到目的,芙柔是一个坚强、独立又有想法,不屑与人耍心机,喜欢直来直往的人。
像她这样的个性或许容易在无意间得罪人,但不会令人不喜,而且肯定吸引到的都是一些正直且光明磊落的人与她相交,他真的觉得这样的她很好,他很喜欢。
除此之外,她在商道上的一些独特见解也令他相当的意外与震惊。
他真的作梦都没想过,李诚打理的那两间铺子生意会这么好,并不是李诚的功劳,而是完全听从他妻子这个主子所下的决策才有今日这样的结果,而且为期才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两间铺子的收益就已经翻倍。
当时听到这件事时,他很没用的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只有真正做过生意的人才会明白收益翻倍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妻子是一个经商奇才,是一个胸有丘壑的奇女子,这也难怪她当初会发下豪语,说不需要几年,他们夫妻就能靠自己赚到足以与裴家比肩的财富。
总而言之,他真的很庆幸自己坚持不肯听从母亲之命休妻这件事,更庆幸自己没有犹豫拖延,立刻就排除万难前来寻她复合,能够肯定的许诺她想要的未来,让她没有理由拒绝他的求和。
现在他只需要回家和爹娘把话说清楚,把分家的事落实就行了。
至于爹娘要怎么分配家产,愿意分给他这个儿子多少,他已经不在意,也不会再为父亲的偏心而感到伤心或失望了,因为芙柔说的对,他们用不着也不需要,他们可以靠自己赚到一切,拥有一切。
他相信凭着他们夫妻俩的努力,将来他们儿子所拥有的绝对不会输给裴家那些堂兄弟们。
未来他会为自己的家努力,为他的妻子也为他们的孩子而努力。
说到孩子,这真是个甜蜜的惊喜,他也不过在成亲那一晚和她亲近了一回,没想到送子娘娘就为他们送来了这么一个孩子,这也证明了他们俩天生注定就是夫妻,谁也拆散不了这个缘分。
想着妻子,想着孩子,真是愈想愈思念。
过去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儿女情长的人,没想到不是不会,而是还没遇见能让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纪芙柔,他的妻子,他心之所向。
“小姐?小姐!”
“啊?什么?”纪芙柔被耳边传来的高声叫喊吓了一跳,茫然抬头看向坐在她面前的李诚。
李诚无奈不已,不知他家小姐今天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直神游于物外?这情况发生在他说话时也就算了,怎么小姐连自个儿说话都能说到一半就恍神了?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李诚问道,认真的说:“如果小姐今天真的没心情与小的讨论生意上的事,小的可以明日或改天再来。”
“没有、没有,我没事。咱们刚刚说到哪儿了?”纪芙柔赶紧摇头,怎么好意思说她是在想老公了呢?
距离裴晟睿离开已经过了六天,扣去一天路程的时间,他回到裴家已经整整五天了,分家的事也该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裴晟睿说过,既然他们这里没有任何意见,全凭爹娘兄弟那边说了算,那么他回家后只需要让父亲请几个德高望重的耆老到家里做见证人,再到官府办个手续就行了。
家里需要收拾的,除了衣服和过去他在外行走时所买的一些具有纪念性的东西之外,也没什么要收要搬的,所以估计五天之内就能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七天后就能回来。
换句话说,他今天有可能回来,若是没回来,最迟明天她也一定能见到他就对了。
想到这儿,她的心脏忍不住怦怦跳,情不自禁的对未来充满期待,这也才会在和李诚说话时不时的走神,因为他们讨论的虽是生意上的事,却是关乎未来,也关乎到他。
“说到要开分店的事。”李诚回答道。
纪芙柔点头,她想起来了。
“大叔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她问他,不敢再分心。
“小姐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想和王二爷合伙,之前小姐不是说还不到开分店的时候吗?”李诚不解的问。
“之前我会这么说是因为咱们势弱,我不想与人合伙,免得在利益上发生纠纷时,咱们只能吃亏,所以我才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纪芙柔对他说。
“因为有姑爷在吗?”
纪芙柔不避讳的点点头,道:“还有他身后的裴家可以让咱们借势,所以我才改变了主意。”
“可是如果有姑爷和裴家在,咱们又何必要与别人合伙做生意,咱们自己有银两和靠山,自个儿开分店就是。”李诚依旧不明白。
“我防的就是裴家。”纪芙柔直言道。
“啊?”李诚呆了一呆,“小姐的意思是……姑爷?”
纪芙柔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严肃的对他声明道:“大叔,裴家是裴家,裴晟睿是裴晟睿,两者不能相提并论,如果我真要提防裴晟睿的话,当初我就不会答应与他复合了。”
“小的知道了。”李诚一脸正色的点头道。
“我会说他们两者不能相提并论是因为裴晟睿这回回庆州,就是回去分家的,以后咱们与庆州裴家是两家懂吗?”纪芙柔进一步解释道。
“这是真的吗?”李诚闻言瞠大双眼。
“是真的。”
“难道是裴家老爷和太太的身子……”李诚露出惊愕的神情。
“他们都活得好好的,身子健康得再活十几、二十年也没问题。”纪芙柔哭笑不得的说,没想到他会联想到那里去。
“那怎会突然分家呢?”李诚感到疑惑。
“简单说,因为有人看我不顺眼,所以决定眼不见为净。还有,这分家只将你家姑爷单分出来而已,裴家整体不变。分得的财产根据种种原因,不足裴家所有产业的二十分之一。”纪芙柔平静地陈述。
李诚忍不住皱起眉头,“据小的所知,裴家老爷这一辈共有四兄弟,两嫡两庶,庶子早已分家,现今的裴家里有两位嫡出的老爷,两房加起来共有五个儿子,这分给姑爷的部分怎会只有二十分之一呢?”
“是不足二十分之一。”纪芙柔纠正道。
“怎会如此?小姐可知原因?”李诚蹙眉问道。
“原因?偏心罢了,能有什么原因?”纪芙柔撇唇嘲讽道。“算了,反正我们也不贪图那些东西,要银子我们自己赚,要庄子、铺子我们赚钱后自己买,我就不信靠我和裴晟睿,以及大叔你们大家的帮忙,咱们大伙同心协力一起努力会拚不出一个锦绣未来!”
“小的始终相信小姐能够创造奇迹。”李诚一本正经的点头道。
“我倒没想过要创造奇迹,只想让跟着我的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纪芙柔说。
“现在这样子就很好了,大伙都很感激小姐给他们这么高的工资,不是说要报答小姐,就是说要对得起小姐给的这份工资,一个个都卖命般的认真工作,让我省事不少。”李诚提起这事就笑容满面。
纪芙柔失笑,觉得这时代的人真的很纯朴。
“你瞧,大家都这么同心协力,咱们还愁未来会过不上好日子?会拚不出一个可以与裴家比肩的大商豪吗?”她可是充满信心呢。
李诚光是用想的,就有种豪情大发的感觉。“小姐需要小的做什么,请小姐尽管使唤。”他有些激动地道。
“大叔放心,你可是咱们家的大总管,有事我当然会找你,不会跟你客气的。”纪芙柔笑道,一顿后又换上认真的神情对他说:“大叔,你以后在我面前别再自称小的了,你是嬷嬷的儿子,是我娘的女乃兄,可以说算是我舅舅,而且娘生前不是已将身契还给你们,你们现今都已是良民,所以大叔自称我就行了。”
“小的都习惯了。”李诚不在意的说。
“习惯了可以慢慢改。”
“好,小的——”一顿,李诚摇头失笑的改口道:“好,我尽量。”
“这就对了。”纪芙柔赞许的笑了笑。“咱们言归正传,你问我为何改变主意要和王二爷合作?因为我得未雨绸缪,既然我对咱们家的生意前景充满信心,自认肯定能与裴家比肩,甚至超越裴家现今所拥有的,到时候难保不会有人仗着长辈或兄弟的身分,眼红的将手伸到咱们这里来想分一杯羹,可倘若这生意是咱们与别人合股的,除了咱们之外;还有别的东家,他们要分一杯羹,还得看合伙的东家答不答应。”
她轻叹一声后又道:“原本我是不会计较这些的,毕竟我的孩子也姓裴,都是自家人,可是看他们分家的方式,着实令我心寒,这心也偏得太过分了,我真的不得不防。”
李诚沉默了一下,问她,“这事小姐可曾与姑爷商量过?”
“我会与他说,但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这样姑爷心里恐怕会心生不悦。”李诚担忧道。
“不会,他也知道他父母偏心太过,为了我们的孩子,他会理解我选择这么做的理由。”纪芙柔摇头道。
“那这件事要不要等姑爷回来之后,小的——”李诚顿了顿,改口道:“我再约王二爷谈合伙的事,也让姑爷一同出席参与?”
纪芙柔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可以。”
“那么不知姑爷何时会回来?”
纪芙柔不由自主的微笑,开口答道:“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