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舒波被赶鹎子上驾,心里暗骂了婆婆一声,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蔡管事先去办理交接帐册之事。
待看了帐册后,她脸都黑了,这才明白婆婆为何急着要让她接管中馈,因为不善经营,侯府简直要坐吃山空了。
她再去清点库房,望见里头没摆几件东西,显得空旷无比,她瞟了眼杵在一旁陪笑的蔡管事。
身形矮胖的蔡管事搓着手,干巴巴地道:“幸好剩下的物品已不多,世子妃清点起来也不费事。”
她没好气地道:“所以我该为了无须费太多功夫来清点库房而高兴吗?”她早知道侯府钱财恐怕吃紧,可没想到会糟成这般。
“呵呵。”蔡管事干笑了两声。
“我看了帐册发现,咱们所有的铺子泰半都亏损,原本有几处的庄子,也变卖得只剩下一处最小的。这些年来,侯爷和夫人难道完全不管事吗?”韩舒波忍不住质疑。
现在侯府只靠着那个小庄子,还有九百亩的田地收的租以及朝廷给康定侯的俸禄在撑着,难怪要入不敷出了。
“那几座庄子,是已过世的老夫人,在三、四十年前为了搭救杀人入狱的三老爷而陆续变卖掉的,与侯爷和夫人无关。”蔡管事连忙为现在的主子澄清。
“那几个连连亏损的铺子呢,又是怎么回事?”韩舒波接着再问。
她出嫁前,外祖母将她叫过去,亲自教了她要怎么持家怎么营生,后来娘也再教了她一番,她们营生的手段她都学起来了,本来她也盘算着要拿出所学,替符家好好经营一番,可如今地主家无粮,恐怕她还得拿出自个儿的嫁妆来贴补,简直让她不知该怎么说了。
蔡管事堆着笑说明原由,“原本几家铺子的生意还算不差,但自五、六年前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生意一落千丈,卖什么都亏。”
“夫人就没让人好好查查是什么原因吗?”婆婆看起来不像这么糊涂的人。
“查了,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最后也不了了之。”
望着空旷的库房,韩舒波摆摆手道:“罢了,既然这几家铺子连连亏损,那就先关了吧,我再想想要怎么安排。”
接下来几日,除了替符广远医治,韩舒波还得忙着巡查那几处铺子。
亲自走了一趟后,她回来向康定侯夫人禀告,“娘,我打算把咱们那几处铺子里的货全贱价变卖出去,换些现银回来。”
“贱价卖出去,那岂不是要亏很多?”
“那些货堆着也卖不出去,堆越久咱们只会亏越多,还不如赔钱卖了,拿些本钱回来,再来盘算要做些什么买卖。”
她发现首饰铺子里卖的那些头面首饰,样式都已经过时,难怪上门的客人越来越少;而布庄里卖的布匹,花样更是单调古板,显得老气,年轻的姑娘家哪里会有兴趣。
而另外一家书肆,大部分的人都是去白看书的,自然别说能有什么收入了;还有一家酒肆,原本生意倒是不错,但自五年前旁边另开了一家酒肆,那家酿的酒,酒香四溢,味道醇厚,酒客们都被吸引过去,符家的酒肆渐渐的乏人问津;至于另外四间铺子则是租人,但租的是符家亲戚,租银并不高。
“那依你看,之后要做什么买卖好?”那些铺子在她手里亏损连连,想到韩舒波的外袒母和母亲都极善营生,她也极为看重她的意见。
“这事我得再想想,不过娘,咱们那四间租出去的铺子,租银也未免太低了,我打算提高些。”他们拿的租银,连旁边铺子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这……租那几间铺子的都是自己人,有你二老爷他家的,还有五姨婆他们和你三叔公他们,这租银恐怕不好涨。”康定侯夫人也不是没想过要涨租银,但丈夫不肯,说都是自己人,将铺子租给他们几家,本就是为了照题他们。
听闻那几间铺子的租银涨不得,韩舒波只好打消去动那几间铺子的主意。
现下就等将那几家的货贱价卖了,筹得一些现银,再考虑其他。
自陈漪霜那里得知她和符明宵将书房当成寻欢取乐之处,翌日,熊久苍便让人清了间房间出来,另外安置了间书房。
昔日在山里,修炼之余,他便酷爱阅读人间的凡书。一、二十年前他带着师弟们躲避那群道士的追杀,身上也受了不少伤,去到岚山之后,他与几个师弟们各自闭关养伤,而后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九百年的雷劫,他加紧修炼,因此无暇再看凡间之书。
来到侯府后,发现这儿有座藏书楼,收藏了不少书册,他除了早晚修炼之外,一日里有泰半的时间都待在房里看书。
见儿子开始读书上进,康定侯夫人十分欣喜。
这日过午之后,韩舒波没带下人,只身来到熊久苍的新书房。
如今侯府里的人都知晓陈漪霜失了宠,轮到世子妃得了世子的宠爱,故西守门的小厮也没拦着她,让她直接进去了。
一进书房,瞧见端坐在椅子上认真看书的熊久苍,她又甜又媚的喊了声,“相公。”
这几日她忙得不可开交,但每日仍会匀出时间来见熊久苍,即使只是说几句话也好。
熊久苍鼻翼微动,抬眼看向她手里端着的一盘烤鱼。
她轻笑着走到桌案前,将那盘烤鱼搁到他面前,献宝似的道:“这鱼可是来自淞罗江,相公尝尝味道是不是跟以前一样。”
淞罗江位于归涯山下,昔日他们住在归涯山时,大师兄常在那里抓鱼吃。
“淞罗江?”自打离开归涯山后,熊久苍便未再尝过淞罗江的鱼,算算已有近二十年之久,那鱼香味诱得他马上抓起一尾鱼,大口吃了起来。
“怎么样,味道可还一样?”韩舒波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觉得自家大师兄吃鱼的模样特别好看又利落,三两下条鱼就进了他的肚子里。
吃完一条鱼,熊久苍颔首,“味道跟以前差不多。”他再抓来一条,没一会儿,盘子里的三条鱼全祭了他的五脏庙。
他矜持的没多说什么,但韩舒波看得出来,能尝到淞罗江的鱼,他显然很高兴,他高兴,她就高兴,忍不住跟着笑眯了眼。
“我让人捉来不少鱼养着,往后相公想吃时,只管吩咐厨房。”说完,她上前拽起他,领着他往外走,“走,我带你去瞧瞧那些鱼。”她先前让人将从淞罗江里抓来的那几十尾鱼,放养在府里的一口池子里。
熊久苍难违爱食鱼的本性,任她拽着来到那口池子。
韩舒波指着在清澈的水里优游的肥美鱼儿,“你看到没,我让人把这些鱼养在这儿,日后你想吃的时候随时能来捞,还能让那些鱼儿在这里产卵,一代一代繁衍下去,这样相公就有吃不完的淞罗江鱼了。”
熊久苍垂目注视着池子里的那些鱼儿,手指微微动了动,待抑制住想下去捞捕的念头,他朝她温言道:“舒波,你不需要这般刻意迎合我。”
这几日她差人送来不少坛蜂蜜给他,在起居饮食上,更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像……一个妻子那般。
“相公说什么呢,我是你的妻子,伺候好丈夫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说着,她柔若无骨的娇躯趁机偎入他怀里。
“你别这样。”他扶着她的肩,想拉开她。
韩舒波两手牢牢圈抱着他的腰,柔声道:“对你好是我愿意的,我只怕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你不要担心我拿此来要胁你什么,倘若最后你真觉得无法与我做一对夫妻,我也不勉强你,只要能让我日日都看见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心里装满一个人时,所思所想全是那人,只想着把一切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只为博得他一个欢喜的笑颜。
熊久苍没有答腔,他这段时日也一直在思量两人的事。一开始,他是完全把她当成妹妹看待,但现在,他倒有些厘不清自个儿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她不奢望他能这么快就回应她什么,她勾下他的颈子,踮起足尖,朝他的唇飞快亲吻了下。“我会等你想清楚的。”
她会一点一点让他习惯她的亲近,让他对她渐渐由兄妹之情转为夫妻之爱。
他的脸倏地涨红,赧然的扳开她贴近的身子,为了掩饰自个儿过于迅疾的心跳声,他刻意肃着表情道:“以后在外头莫要如此轻浮。”
韩舒波笑得妖娆妩媚,故意反问,“那在屋里就可以吗?”
他窘迫的挤出话来,“女儿家,举止该端庄点。”
她娇嗔道:“没办法,谁让我上辈子是狐狸精呢。”有些习性是天生带来的,改不了。
“你这辈子是人。”他提醒道,是人就该守着人的规矩,不能再肆意而为。
她倾身向他,粉唇漾笑,抬起手点着他的胸膛,也提醒他,“我这辈子也是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