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别以为这样你们就能赢!背叛了王上,横竖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重华宫里,走不走都来不及了!”一名被压在地上、正要被人严实绑缚的贼人彷佛在做垂死挣扎地大笑起来。
“违逆天子的反贼下场唯有一死,别得意得太早!”
“把话说清楚!”梁一艺长枪一挥,硬生生抵住其中一名贼人喉头,银色薄刃刺出血痕,压抑着怒气的长枪克制地没洞穿过去。
“哼!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家伙,死到临头还不说!”
眼见对方不语,梁一艺漂亮瞳眸眨也不眨,纤手随意拎起散落地上的弯刀甩了一圈,下一瞬便转身轻巧地卸了对方一只臂膀,任凭鲜血飞溅了半侧脸庞也不曾退却一步,只是冷道:“我一身本事承袭王爷,可不是只会用枪,用刑也不在话下,要试试吗?”
“梁左使!至少得留一个活口——”
别说那些贼人的讨饶还没机会说出口,梁将军的闪电身手就是自己人也没一个能拦住他,还好梁一艺自有分寸,弯刀恰恰停在最后一名贼人颈项前一寸。
听着对方哆嗦着一字一句断续吐实,岑先丽脸上血色一点一滴褪尽,娇软身躯险些当场倒下。
“好,很好,这些家伙竟在王宫周围太极殿各处底下埋了崩天火器,打算一旦输了将引起地裂山崩,与在场所有人同归于尽。”梁一艺闭目屏息一瞬,再睁眼,果断挥手号令三方人马。
“快去通知三位王爷!此地不能久留,大家快走!”修长手臂急急环过岑先丽腰身。“失礼了,夫人!”
“慢着!这范围太大,就算能知会所有人,只怕也来不及让大军全部撤离!”
岑先丽拉住梁一艺。“王上极为憎恨王爷他们,原先要埋崩天火器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完成,必然是他早知自己不可能赢,竞琴只是为了让大家将注意力放在那里。要炸了此地,必要先在引绳上点火,依那卑鄙小人作风,必然是想等琴曲一停,众人判定德昌王赢之后才会亲自动手。”
“夫人,现在不是说傻话的时候,再不走,你非但活不成,也救不了王爷!”
“只要王上一心坚持当着众人面自己引火,我就有办法让他点不着火。”
握紧了依旧紧缚着纱布以致动作极不流畅的双手,岑先丽牙一咬,开始胡乱地扯开那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夫人此时不该戏言——”这娇弱夫人是脑子被吓到错乱了吗!
“我能为他求一次,就能求第二次。”即使这次得豁出性命。只要她的手中有琴,就有办法上达天听!
梁一艺的回应中不见半分惊异之色。“……卑职曾听王爷说过,夫人也是琴艺出色不输琴仙。夫人真有信心能奏琴唤雨?如能,便是所有人的救星。”
大齐人从来相信琴神传说,即使听来有些玄奇,至少是个机会。
且当日德昌王唤雨事成,人尽皆知,夫人若办得到自然甚好。只是王爷当时可是唤了七天七夜啊……一旁的士兵们迟疑着到底该留该逃。
“曲毕便能落雨,但普通的琴不行,必然得是我师傅所造的琴才行。他生平造了三把,一把撼天早让七王爷藏了起来,一把望远当年他离去的时候带在身边不知去向,听说他曾经留了一把在宫中……”
岑先丽目光紧盯着后方宫门上头的牌匾。
“这里若是重华宫,或许正是天意。据闻当年我师傅——呃,就是琴仙欧阳望,生平打造的第一把奇琴『无双』,正是献给了重华宫贵妃……只要能在这宫中找到那把琴,我便能阻止王上燃火!”
旁边有人急急出声立马驳了她异想天开的提案。“丽姬夫人,就算咱们信你,可不提贵妃娘娘已离世多年,早已无人知道奇琴在何处,就算没让王上毁去,东西是否还在这宫中都是个难题,咱们怎么找?”
“我听王爷猜想过,那是重华宫娘娘的心爱之物,不会随意放手,即使离世也会事先安排好,等着转交给她的孩子重华王;而娘娘死时身边无亲信,纵然失去奇琴下落,十之八九还藏在宫中。有库房或什么隐密之处吗?”
岑先丽转身就要往里头闯去。总会有地方能藏那么件大东西的。
“甭管我没关系,你们快逃,我自己找——”
话还没完,不觉手腕一痛,岑先丽抬眸便对上那双有些黯沉不明的眼眸。“梁将军,别拦我,我不是玩笑,你快放开我!”
“不,或许这一切真是天意。你跟我来!”
出人意料的,梁一艺出手揽住岑先丽,纵身跃起,像是极为熟悉地带着她闪电般在重华宫中穿梭,脚步不曾迟疑。
只是不论面对敌人,或是指挥部下,从方才起一直极为冷静的梁将军,此刻竟让岑先丽察觉他指掌彷佛正隐隐发颤,却始终执拗地带着她不知要奔往何处,最后停留在后花园一隅。
“当年……新帝下旨要贵妃娘娘自尽为先帝殉葬的前夜……我曾经入宫来见娘娘。”
“嗯?”岑先丽不敢追问。从前巷弄街坊间对王室人物的趣闻轶事流传得还嫌少嘛,可由于在阿藤口中的六哥向来爽朗正派,岑先丽本是不信那些谣言的,这下一听却发现,原来那威远王与贵妃娘娘之间……只怕是无风不起浪……
“卑职是为了阻止娘娘自尽而来,却没法完成使命将娘娘顺利带离宫中。”
想起那一夜的多少挣扎,无论救不救得出人,都是梁一艺心中永远的痛。摇头甩开那些于事无补的过往,梁一艺手指指向最后停下的后花园一隅。
“娘娘吩咐我将奇琴自她为了保护琴不被王上毁去的埋藏处起出,可当时有禁军赶来,我逃月兑不及,无暇带走。今日,正是让娘娘的心意重见天日之时!”
德昌王行云流水般的曼妙琴音,就连挑弄一个音也演译得让人如痴如醉;相较于发现人质对德昌王半分起不了作用的燕双双,心有旁骛不说,先是得意洋洋,后是震惊不满,琴音更是忠实地将她忐忒不安的心思透露了出来,中间不只是一个音失了准,甚至连段子都落后半节,听到最后,便是伏玄浪也不想指望她了。
伏怀风指尖才提起,如浪涛般的万岁呼喊声便如潮水般冲向太极殿中央。
可那句句万岁却是献给讨伐军代表——德昌王一人。
在场众人已对胜负做出了评判。而彷佛战事已然告终的兴奋之情极快地在十万大军间传开。皇军中大部分的士兵都放下了手中兵器,面如死灰不再抵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立于台阶最上头的伏玄浪在众人热情稍退时陡然放声大笑,笑得张狂,笑得得意。
原先还正准备将其它事情交代身后部将、急着要亲自去找回丽儿确认她平安无事的伏怀风也诧异回头,看着那几乎疯狂的弟弟。
注定这次难逃死局的王上还有什么花招没拿出来?早先虽已猜出他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束手就擒……
“伏玄浪,胜负已分,愿赌服输。你该宣布退位了。”伏怀风一扬手,众将士大步向前将太极殿的伏玄浪包围个插翅难飞。
“兄弟一场,我们不会为难你,虽废为庶人,幽闭一生,可终究能保住你的性命。”
“何必虚情假意?这些年朕对你们所做的,怕是让你们将朕挫骨扬灰也不足以解气吧?呵呵,这点朕从来就比你们老实多了,看不顺眼就直接动手。谁让这些年你们四人兄弟情深,处处维护对方;在你们之间,其他兄弟们想插根针都找不到缝。皇室之中如此兄友弟恭、和睦相处简直碍眼无比。”
伏玄浪红了双眼,阴狠地笑着往左踩了一步,飞快地从一旁不起眼的栏杆后方取出预藏的物品。
“打小父王就只疼宠你们几人,就连迟迟无法册立继任太子也是因无法果断选择你们其一。父王是你们的,天下也是你们的,这哪儿还公平?”
愈听这些辩解,伏怀风愈是难掩盛怒。“父王并没有苛待你!你若仁心仁德,父王自然也会疼你。你不孝,怎能怪父王不慈?何况,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你毒害父王、伤害兄弟性命、拿假遗诏强登帝位的理由!更别提你荒婬无道,置千万百姓于水火之中,现在你不向天下谢罪还意欲如何?”
“朕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别想得到!四年前,将重华王赶出京城后,朕在他的工部之中找到这新式崩天火器的图谱。他真不愧是工事天才,朕只消这么一点,等之后引信燃尽,埋在这太极殿底下的火器一炸,方圆十里寸土不留。咱们兄弟便能一起上路,谁也躲不开!”
随即伏玄浪得意地一把点燃手中火把,便转身开始拉出藏在大殿左右两侧的引信,点燃一处又一处。
看着火蛇吐着红信一路蜿蜒细细窜烧,伏文秀、伏怀风与伏向阳三兄弟几乎同时出声与挥手对部将做了撤退的指示。
未曾商议一句,然而他们三人仍极有默契地闪电般飞身上殿,分头挥下刀剑斩断了数条引信。当他们同时再转头要切断其它烧往后方的引绳时,伏玄浪却扔了手中火把,阴恻恻地扬笑抽出腰际弯刀,不要命地迎上他们三人。
伏玄浪从小诸事便没能赢过这三名让他恨极的兄弟,可此刻无论谁对他动手都会背上弑君大罪;何况只要能拖过一瞬,等这里一炸开,用他一条命换得十万人陪葬,值了!
“哈哈哈!要敢弑君,你们便尽管动手吧!”